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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希行     药结同心txt下载     药结同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打算

    “我只是觉得做事还是名正言顺的好,虽然多花些钱,但将来总会方便些。”卢岩接着说道。

    “那么,大人所想的将来是什么样的将来?”师爷看着他,忽的问道。

    他这话突然问出来,卢岩倒有些意外,看向这个干瘦还有些猥亵的老头。

    这个老头并没有向以往一样不敢和他的视线相对,而是抬着头,面色肃然的看着自己。

    卢岩就笑了。

    “我这样一个人能有什么将来,不过是大家能吃饱饭睡好觉,不会被人如猪狗般驱逐杀戮便足矣。”他笑道。

    “大人如今已经掌控了整个大盐池附近的盐路,就是河中府的盐商也不敢对大人说半个不字,如今官盐废弃,私盐价高,就凭这一个进项,大人每月都有千两银子吧。”师爷缓缓说道,一面掐指算。

    卢岩只是让他来协管盐巡司的公务,除此之外其他的事都还是由自己那些亲信掌握,尤其是涉及到钱财的事,就是亲信中知道详细的也不过四五人,这师爷竟然张口就将盈利说了个大概。

    卢岩面色并没有不悦,依旧淡淡的。

    “大人勿怪,没人告诉老儿,只不过老儿在这三教九流混了半辈子了,自己算也能算个大概。”师爷又躬身说道,一面再抬起身接着说道,“正如老儿所说,大人有财,手下又有一干骄勇,在这解县巡检司的位子上,只要你不想走,就没人能逼你走,安安稳稳一辈子做个富家翁是没问题的,何必花了大价钱去要这个九品巡检的位子,而且,听说大人又让人出去大肆招收弓兵了?且喊出月例十两银子的高价…..”

    卢岩带着温和的笑,只是看着他,不言语。

    “大人,如今一个妇女小厮卖也不过二两银子而已….”师爷亦是看着他,缓缓说道,“这一下子要来的人只怕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吧?”

    “差不多,”卢岩笑着点点头,“到今日已经暂时收了一千人了..”

    一千人,这个数目还是超过了师爷的预料,他不由微微失态。

    “一千人..”他不自觉的算出一个数目,脱口道,“大人,这得用多少银子养啊!”

    巡检司从功能来说属于兵防军防,但却又不同于那些卫所,没有正规军队,所统领的不过是从当地农民中佥点的弓兵,这些巡检巡检司弓兵不由朝廷出钱供养,而由巡检司自己负责,因此就师爷所知的这些巡检司,养这么多弓兵的卢岩这里还是头一个。

    如今世道乱,鞑子灾流民祸四起,人命最贱不值钱,又不是朝廷卫所,疯了才养这么多闲人。

    “所以最近是有点缺钱啊,光靠河中府这点地界不够咱们赚钱了。”卢岩点点头靠在椅背上,脸上浮现几分愁容,带着几分真诚看向师爷,“我没读过书,我们这些人也没见过世面,当官也好做生意也好,还得要师爷你来指导啊。”

    你还没见过世面!师爷心里哀嚎一声,一个小小的巡检司养千人弓兵,见过这世面的人还真不多。

    “大人,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师爷沉吟一刻,眼中带着难掩的探问惊奇看向卢岩。

    “我不是说过了吗。”卢岩温和一笑,再次拿起笔,“只是大家吃饱饭睡得好觉,不被人猪狗般驱逐杀戮便是了。”

    师爷便不再问了,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自相处以来,这个年轻人越来越让他觉得不可小瞧了。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也许,那次无意间错过逃跑机会而被这群人抓住,就是他这辈子迎来的命运转折点。

    “不过,那件事师爷还得尽快给办好啊。”卢岩又说道,抬头看了眼师爷。

    师爷打个机灵,从乱乱的闷想中回过神,顿时又是愁绪满头,他还以为大人想开了丢开这无聊的儿女事不提了呢。

    “我知道了,我再去想想办法…”他垂头丧气的说道。

    其实不就是娶个媳妇嘛,对于一个敢养一千弓兵的人算什么大事,对方又不是高门大户权贵豪强,偏偏大人如此多顾忌,又怕吓到人家又怕污了人家的名声,搞得低声下气偷偷摸摸,真是头疼的很。

    他躬身便要告退,却又被卢岩开口唤住。

    “今个还没教我识字呢,”卢岩指了指桌上的百家姓,含笑道,“师爷,坐吧。”

    几日过去后,并没有意料中的生意上门,刘梅宝便有些丧气,看来像王六七这样的事不常见啊,也是,想到自己炮制的那些假中药,技艺平平的宋郎中都能一眼分辨出来,更不用提那些大药铺大药行了,也就王六七这样的一个刚入门的外行再加上又是经过加工的中成药,才给了她一个机会。

    虽然自那日提亲后,卢岩再没人出现过,但刘梅宝还是被关在家里,家务不多,她又不愿意学那些女红,每日闲的有些无聊。

    门外咯噔响,是周良玉打柴回来了,她忙放下手里的书忙去开门。

    周良玉背着一捆柴,手里还拎着一个空框,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手里抓着两个纸包。

    “这是要找妹妹鉴药。”周良玉解释道。

    听他这话,刘梅宝面上浮现警惕,宋三娘子也停下织布,从屋子里走出来。

    “是我到宋郎中药铺送药,遇到他正在和宋郎中争执….”周良玉自然也知道那日那个莫名奇妙的妇人的事,忙解释道。

    “什么狗屁郎中,连个药的真假都看不出来。”男人此时插话说道,“明明吃了不管用,非说是真的…”

    他的年纪约有四十,满腮的虬髯,看上去很是粗豪,说话也很是粗狂。

    大嗓门嚷的邻居都探头来看。

    “听说你这个小娘子会鉴药真假,你就给看看呗。”他接着大声说道,街口的人都能听到。

    听到宋郎中,刘梅宝这才放下警惕。

    “先生哪里的?”她问道。

    “什么先生后生的,叫我曹大就行了,我是西街关公庙打铁铺子的。”他大咧咧的说道,将手里的药包递过来。

    刘梅宝伸手接过来,一面请他院子里坐,那人也不客气迈步进来,看见宋三娘子,忙向她施礼。

    “三娘,一向可好。”他说道,显然是认得宋三娘子的。

    “你在西街住啊?”宋三娘子问道,一面浅浅还礼。

    周家以前就在西街上有大宅子。

    “对呀,以前周老爷还在我铺子里打过刀呢。”男子说道。

    听他提起亡夫,宋三娘子便垂头不言了,那男子也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好,摸了摸头也不说话。

    刘梅宝此时已经打开药包,认真的看其中的药。

    “这都是从宋郎中铺子里抓的?”她一面问道。

    曹大点点头。

    “那应该没问题,我以前就在哪里啊,进的药都看过了。”刘梅宝笑道,还是认真地看了一遍,这些都是常用的药,的确没问题。

    “哦,既然小娘子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曹大便说道,站起身来,拿出一袋子钱,“这些钱够了没?”

    刘梅宝吓一跳,忙摆手。

    “这个,不用了,这点药,不收钱了。”她笑道。

    “那怎么成。”曹大大声嚷道,将钱扔在桌子上,“你们瞧我曹大没钱么?”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真不用这么多钱..”刘梅宝说道,还要说什么,见那曹大略一迟疑,似乎想到什么。

    “那就十个钱好了。”他弯身拿起钱袋子从里面拿出十个钱,放在桌子上,“这不多了吧?”

    这话听起来总有点怪,刘梅宝闪过一个念头,但哪里怪也说不上来。

    “这真..”她有些为难,还要再说什么。

    “怎么?小娘子是只肯鉴那些什么阿胶啊人参之类的好东西,我们这些药看不上眼啊?”曹大有些不高兴了,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这生意也太不像生意了,刘梅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伸手捡了五个钱出来,“那这样吧,你找一包药最多也就一百文,我收你五文钱好了。”

    “就五文钱啊。”曹大吧嗒一下嘴,“五文就五文吧。”

    按道理应该是自己这个收钱的讨价还价,怎么听起来倒成了他这个给钱嫌价钱低了?看着这曹大收拾东西道了谢走了,刘梅宝皱了皱眉。

    “看起来倒像是照顾我生意来了,并非是真的需要鉴别药啊。”她摇摇头说道。

    既然是城里的百姓,想必和宋郎中路老四一般,心里可怜她们一家的,如今正好有这个托词来帮衬一下了。

    听了她的猜测,宋三娘子也点了点头。

    “那咱们怎么办?收还是不收啊?”刘梅宝为难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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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为了报仇,她失去了所有尊严,泯灭良知伤害无辜。重生而回,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取代自己;因为我是阿莞,独一无二的阿莞。这一世,我只愿携子之手,幸福终老。

第六十三章 生计

    在饭桌上,三人商讨着。

    “不收。”宋三娘子沉吟一刻,说道。

    “那万一真是要妹妹鉴药呢?”周良玉举着筷子想了想说道,“妹妹不收钱,人家怎么好意思来?”

    “那就这样。”刘梅宝一拍桌子说道,“看药价格吧,价格低的就不收了,想来一般百姓用的都是普通的常用药,不会很贵的,这样几次后大家也就不会再来了。”

    宋三娘子和周良玉都点点头,这件事算是定下来了,一家人又接着吃饭,其间周良玉说些外边听到的消息趣闻,说来说去多是哪里遭灾了,粮食价格又要涨了,这消息可算不上趣闻,总之所有的信息都透露出这世道不太平,刘梅宝不由咬着筷子,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她到底处的是个什么样的时代。

    宋三娘子用筷子敲了下桌面,提醒刘梅宝注意仪态。

    刘梅宝放下筷子,暂时丢掉这个念头,不管如今是什么世道,她都在这里了,只有想办法让自己过的好一点了,扒了两口饭,又想到什么。

    “哥哥总这样打柴也不行啊。”她眼睛亮晶晶的说道,“咱们买些田地来种吧。”

    宋三娘子和周良玉看着她。

    “对呀。”刘梅宝越想越觉得可行,不是说古代的地主老财有了钱都是置房子买地。

    “现在一亩地多少钱?”她问道。

    周良玉迟疑一刻答道:“上好的良田一亩要一两银子…”

    听他一口答上来,可见也是打听过的。

    周家祖上就是靠着买田置业渐渐兴旺发达起来的,却在这一辈毁了基业,换做谁也想重整家业。

    综合现在的物价对比,这也不算太贵,而且手头有银也能多少买点,刘梅宝很高兴。

    “舅妈,咱们买吧?”她看向宋三娘子说道,挣来的二十两银子,她都交给宋三娘子了。

    宋三娘子迟疑一刻,还是摇了摇头。

    “这钱留着还有别的用。”她说道。

    “钱还可以再挣啊..”刘梅宝试图说服她。

    “等再挣了再说吧。”宋三娘子却不为所动,一口回绝。

    “不买也好,如今田税很高,咱们没有功名又不是官员,没有赋税减免,买得起田不一定交得起税,”周良玉忙说道,宽慰刘梅宝。

    还有这一说,刘梅宝哦了声,仔细问了几句,不由被田税吓得吐了吐舌头。

    怪不得古代农民起义都是打着田地啊不纳税的旗号一呼百应。

    “那就等挣再多钱的时候再去买。”她点点头,痛快的说道。

    对于古代的生活环境社会规则她毕竟不了解,她可不认为自己依靠现代知识,就能在这里呼风唤雨一帆风顺无所不能,既然他们都说不买,总有不买的道理。

    如今这二十两银子可是她们的最大家底,的确不能都扔出去花了。

    宋三娘子看着她忽的一笑,这还是刘梅宝第一次看她笑,忍不住一脸惊讶。

    “舅妈笑什么?是笑我夸口吗?”她亦笑嘻嘻的问道。

    “你到底是有主意呢还是风一阵雨一阵?”宋三娘子收了笑,慢慢吃了口饭说道,“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怎么也不争一争了?”

    这还是暗暗指当初青丫的事,刘梅宝抿嘴一笑,没有说话,饭桌上的气氛微微有些沉闷。

    “快吃吧,都要凉了。”周良玉忙打圆场招呼道,此事便揭过不再提。

    接下来果然如她们所料,接二连三有街坊百姓上门来请鉴药,大多数说是从宋郎中药铺拿的药,个别的是从游方大夫手里拿的,刘梅宝一一帮他们看了,但均好言拒绝收钱,来人听说不收钱都少不得闹一番,但刘梅宝却只是称这是鉴药的规矩,半点不动口,大家无奈只得悻悻离去,就这样过了几日,便也没人再上门了。

    “这几日宋大夫的药铺不好过吧?”刘梅宝笑道,一面给宋郎中倒上茶。

    因天气寒冷,宋三娘子熬夜身虚,染了风寒,所以请了宋郎中来诊治,便说起这段的事。

    “可不是。”宋郎中摇头带着几分无奈笑道,“刘姑娘你这一手可是提醒了大家,大家原本不知道药竟然也有假的…”

    县城很小,再加上花园子的老鸨刻意宣传,刘梅宝鉴假药的事很快流传开了。

    这一段宋郎中的药铺凡是来抓药的都会不经意的问一句,你这是药是真的吧,让他们哭笑不得。

    刘梅宝笑了,对宋郎中连连抱歉。

    “不敢不敢,刘姑娘这是为医者病者造福,哪里敢称歉。”宋郎中忙摆手道,说罢又整容道,“姑娘该鉴别就鉴别,别顾忌老夫。”

    刘梅宝便笑着将她们一家对这些上门鉴药人的猜测说了。

    宋郎中听了微微有些惊讶,沉吟一刻。

    “怎么?我猜的不对了?”刘梅宝看出他疑惑,忙问道。

    “也未尝不是..”宋郎中又笑了,捻着胡须,“只是也不至于这么多人都如此吧…别人也就罢了,那个曹大….”

    那个曹大为人无赖又是吝啬,怎么突然也转性了,还这么大方…..

    或许人心本善吧,宋郎中暗自想道。

    这一点刘梅宝也知道,不可能那些鉴药的人都是这般心思,便笑着点头。

    “那也没事,大家拿来的也不是什么贵重药,本身就不值钱,再说,有宋郎中掌眼,也不会是假的,大家也就是暂时不心安,过了这一段就好了。”她说道。

    “刘大人忠烈。”宋郎中轻轻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宋三娘子的屋子,“周老爷高义,吾等小民记在心里,也只有记在心里了,旁的也帮不上什么…”

    这二人都是朝廷定罪的,宋郎中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刘梅宝忙摆手示意他噤声。

    宋郎中也知道失言了,忙岔开话题说了几句便告辞了,周良玉亲自送他,也顺便抓药回来。

    关好门,刘梅宝进屋子,宋三娘子闭着眼躺着,似乎是睡着了。

    她的面色苍白,眼底深深的青,刘梅宝不由叹了口气,这都是长时间熬夜辛劳,又吃的没有油腥,营养跟不上的缘故,她也曾提议至少每个几天买些肉吃,但因为越来越高的离谱的肉价,而被宋三娘子拒绝了。

    还是没有钱的缘故,要是手里钱盈余了,吃顿肉又算什么,想必以前她们顿顿都离不了好菜好肉的。

    刘梅宝叹了口气,王六七一去没了音讯,如果不是那二十两银子真切的摆在这里,她都要以为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呢。

    二十两银子暂时缓解了他们的生活压力,但接下来了呢?不能细水长流的话,这日子还是没保证啊。

    刘梅宝恨不得自己干脆摇着铃铛四处上药行吆喝推销自己去,当然,也只能想想而已。

    将热热的鸡汤倒入碗内,刘梅宝将发烫的手指忙忙的捏了捏耳朵,晾了一会,觉得温度可以了,端起来推开宋三娘子的屋门。

    织布声便是一停。

    “谁让你花钱买这个的。”宋三娘子停下织布,看着刘梅宝端进来的汤碗,沉脸说道。

    刘梅宝和周良玉再三要求她晚上不要成宿不睡的织布。

    “说是多织布挣钱,这一生病前前后后花去了几百文,算下来还赔了好几块布钱呢。”刘梅宝扳着手指给她算了一笔账。

    宋三娘子这才不熬夜织布了,只是白天多赶些活,病好了,药也停了,却见刘梅宝端进来一碗鸡汤。

    “还有人参!”宋三娘子嗅了嗅,见内里浮着的几根细枝,她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当初也是人参鸡汤顿顿的补着,这味道外形自然熟悉,顿时更急了,起身就要去摸自己藏好的银子。

    “不是人参,只是党参而已,哥哥从山上挖来的,没舍得卖了,虽然比不上人参补养,但也聊胜无有。”刘梅宝笑道。

    宋三娘子这才松了口气。

    “那也该卖了,我都好了,用鸡汤吃吃就足够了。”她说道,一面端起碗慢慢的喝。

    党参其实卖了,只不过卖的钱换了几根参须,宋三娘子闻得出人参的味道,但不一定分辨出党参和人参,刘梅宝见骗过她,面上浮现几分得意的笑。

    吃过鸡汤,宋三娘子便又开始织布。

    刘梅宝曾经好奇的研究过这织布,看起来很好玩,实则很累人,一天坐下来肯定腰酸背痛腿抽筋。

    “还是要多休息,这织布也怪累的。”她说道,看着宋三娘子依旧带着孱弱之气的脸。

    宋三娘子看了她一眼。

    “累?做什么不累啊,活着就是累…”她说道,手下的梭子飞快的来回穿梭。

    按照以前还有接下啦一句死了倒是省心,但现在这句话在嗓子里打个转,又咽了回去,她只低头垂下视线织布。

    鉴药的乡亲们也都不来了,日子又恢复平静了,并没有意料中的大笔生意上门,刘梅宝有些失望。

    也许那个王六七根本就没把这件事宣扬,解县是个小地方没有药行,河中府应该不会就王六七一家药行吧,虽然没去过府城,但府城肯定比县城要繁华,多多少少也该有人来试探问问啊,再说有了王六七买到假药的事,其他的药行多少得警醒点。

    要是自己能随便出门就好了,刘梅宝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女子身份感觉很不方便。

第六十四章 再拒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了,对于习惯羽绒服暖气的沈刘梅来说,这冬天实在是难熬的很,今日又是阴天,她干脆坐在床上,裹着棉被看书,听得宋三娘子咯噔咯噔织布声,渐渐的也抚平了她微微有些烦躁的心。

    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看了看身上裹着棉被,对自己点了点头。

    “宋娘子,宋娘子。”门外有人唤道。

    已经好些日子没人上门了,刘梅宝放下手里的书,听见宋三娘子的织布声停下来,屋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谁啊?”宋三娘子问道。

    “我是城东孟家的。”门外的妇人声说道。

    刘梅宝竖起耳朵,半晌听不到宋三娘子说话,也没有开门声,不由好奇,她起身下床,微微推开窗户向外看。

    “有何事?”宋三娘子问道。

    “三娘,开开门好说话。”门外妇人声音和蔼的说道,声音并没有被怠慢的不满。

    刘梅宝不认得这孟家是什么人家,看着宋三娘子慢慢的走向门口,打开了门,一个年约四十,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妇人便迈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各自拎着一礼品。

    “孟家娘子,所为何来?”宋三娘子并没有让她进屋,而是问道。

    “也没事,就是来看看,妹妹最近还好吧,这么冷,进屋子里说吧。”妇人含笑说道,一面就让丫鬟,“快把东西放进去..”

    “慢着。”宋三娘子制止她们。

    刘梅宝从窗子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听出她声音已是不悦。

    “孟家娘子来,要是还是为了那件事,就请回吧。”她接着说道,一面做了送客的手势。

    那件事,刘梅宝忽的想起什么恍然了,对于那一次卢岩提亲的事,宋三娘子并没有多说,只提了一句孟老爷,莫非这个妇人便是那个孟老爷家的?

    刘梅宝不由贴近窗户,仔细的看着她们,见那孟妇人面上有些尴尬。

    “你看,三娘,这事其实…”她靠近宋三娘子几步,压低声音说话。

    刘梅宝便听不清了,隐隐只有“…是官身…”“大有前途..”传来。

    “请回吧。”宋三娘子不待她说完,就伸手推了她,忽的又停下,刘梅宝见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孟娘子,你也知道我小姑是怎么死的吧?我们如今是活着,但也不是惧死的,要是想逼迫我们,就不用费心了。”

    她的小姑自然是刘梅宝的母亲,那位殉夫的节妇,虽然刘知县获罪,但朝廷民间对于节妇还是褒扬的。

    有这样的母亲,她的女儿自然也是要视贞节为性命的。

    孟娘子听明白这话的意思,面色不由更是尴尬,讪讪说了几句话,便忙带着人走了。

    看着礼物被退回来,再听孟娘子转达的话,师爷神色有些不安。

    “大人,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家的妇人可都是真敢如此的…”他低声说道。

    要是真逼的那姑娘一气之下出了什么意外,这事可就闹大了,官府当然不会追究什么,但这刘知县在解县百姓心里的地位他还是知道的,如今好几个地方都闹起了民乱,朝廷很是震怒,万一这些百姓也闹起来,这事可就可大可小了。

    卢岩穷丁才起身,上边可没千头万绪的关系罩着,能打能杀又怎么样,真要调来卫所官兵,剿了你一个小小的盐巡司九品盐贩子还不是什么难事。

    为了一个女人,把眼瞅着的好前程搭进去可是不值。

    对于门第之见,估计不能指望这个穷丁出身的卢岩明白,师爷琢磨着话,要好好认真的权一劝,可不能由着他肆意行事。

    还没张口,自从孟家老爷派的人走了后便没再开口说过话的卢岩说话了。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说道,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想要接近那姑娘不能,又请人提亲无果,通过师爷从青楼请教来的怎么讨姑娘欢心的办法,让一群人都去找那刘姑娘鉴别药材,第一个砸了,还让那姑娘生了警惕之心,最终这条送人情的路也断了,再次提亲,还是被拒绝…

    师爷忍不住揪了揪胡须,跟着叹口气,娶个媳妇真不容易啊。

    所以说跟这些死犟死犟的清高官宦人家打交道就是麻烦,这样也好,大人折腾到现在,也该死心了,整个河中府土豪乡绅大家多得是,这些人家总有几个长得俊的姑娘。

    师爷忍不住乐滋滋的想,要是跟这些人提亲,可就简单多了,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就是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一条路终是走不通了..”卢岩紧接着又说道。

    师爷才放下的心又猛地提起来。

    “大人…”他怔怔看着卢岩,那句你想干什么差点脱口而出。

    难不成要动手抢人逼婚了?

    师爷觉得自己有点岔气,伸手按着腰肋,老天爷,你是在惩罚小老儿曾经做过那些亏心害人的事吧,才让我置身于此的吧。

    “大人,任命大人为巡检的公文已经下来了,有好些关系要处理,老儿我先去忙了。”师爷咽了口口水,说道。

    卢岩点点头,对于公事他从来不会耽误懈怠,在这一点上比那些科班出身的官员兢兢业业的多了。

    师爷如负释重,忙转身就走,才抬脚还没迈步,身后的卢岩又轻轻飘来一句话。

    “还有件事你去安排一下。”他缓缓说道。

    师爷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他恨不得只当没听到,加快脚步离去。

    “你不是说书上讲过那些私定终生后花园的事…”卢岩说道,将手里的笔转了转,甩了纸上几点墨汁。

    师爷最终是不敢装作没听见,哭丧着脸转回身。

    “大人,刘姑娘一天天关在家里,就是出门也都是她哥哥陪着…”他说道。

    再说已经挑明到这地步,人家一定对他避之不及,哪里还给他机会私定,这些莽汉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师爷很是头疼。

    “大人,人家是看不上..”师爷一咬牙,将话挑明了。

    卢岩面上并没有他意料的恼怒,只是握了握手上的笔,他学会写字没多久,拿笔的姿势还是很僵硬,好似握刀。

    “她是不认识我,跟我不熟,我..我会对她好的。”他淡淡说道。

    “那要怎么样才能跟她熟啊。”师爷有些抓狂,问道。

    “这不是请教师爷你呢。”卢岩依旧气定神闲,看着师爷一笑,“你读的书多,知道的事多。”

    万能的夫子啊,师爷忍不住想要下跪,救救学生吧。

第六十五章 悦之

    在这种压力下,师爷再一次走进花园子的时候,也没有先前来这里的那种欣喜雀跃,一边吃着娇媚姐儿喂来的酒,一边不时叹气。

    “吆,大爷,你这是在家受媳妇气了?”姐儿揪着他的胡子调笑。

    我是小媳妇受气还差不多,师爷叹气,美人在怀也有些索然。

    忽听的外边一阵笑闹,师爷随意依着窗口看了眼,见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拥着一个瘦高男子向楼上而去,看上去也是个穷酸,不就是仗着年轻脸皮嫩就得了着待遇,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待遇的师爷心里愤愤,看等你没钱了,照样一脚踹出去。

    “哎呀,这个酸秀才终于得到香姐儿的青睐了..”倚在师爷身上的姐儿拍手笑道。

    香姐儿?师爷更是嫉妒。

    “花了多少钱?”他问道,一面盘算着,眼瞅这差事是完不成了,不如最后敲大人一笔,睡上一次,也不枉来着花园子一次…

    “没花钱..”姐儿笑道。

    “没花钱?”师爷大为吃惊,“你们花园子改做善堂了?”

    “去!”姐儿嗔笑推他一下,“人家可是给香姐儿写了整整一个月的诗,一天一篇….”

    说着满面艳羡。

    师爷便切了声,“不就是几篇酸诗,也就哄哄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

    说到这里,他猛地坐直了,挂在身上的姐儿猝不及防差点摔倒,扬起粉拳就捶他。

    “别闹,别闹。”师爷连连说道,瞪着眼似乎失了魂,就在这姐儿要掐人中叫人来看看的时候,他猛地一拍腿跳起来。

    “可不是嘛,诗思之和之悦之….这是个好东西啊。”师爷抚掌大笑,说着话吸上鞋子,衣衫不整的就往外跑了去。

    周良玉踏进家门,刘梅宝就第一时间接过来。

    “今天没什么新鲜事。”看着眼前女孩子亮晶晶的面庞,周良玉忍不住笑道。

    刘梅宝瞬时情绪有些低落,关在家里,真是没意思。

    “你今天挖到了什么?”她低头去看周良玉的筐,一面絮絮叨叨的说着,“哥,大黄你挖的时候要四周多刨开些,你看伤了根茎了,就不好了….”

    周良玉给宋三娘子说声回来了,走出屋子应了声,冲刘梅宝悄悄招招手。

    “做什么?”刘梅宝问道。

    周良玉依旧给她做手势让她过来,且示意她小声。

    刘梅宝这才不舍的放下那还带着冬日泥土寒气的药材走过来,就见周良玉从怀里拿出一本书。

    “本草拾遗!”刘梅宝惊讶的差点脱口而出。

    周良玉忙摆手示意噤声,一面小心的去看宋三娘子的屋门,织布声依旧不急不缓。

    “哥,你从哪里来的?”刘梅宝惊喜过后旋即狐疑,问道。

    “我这几日除了打柴挖药,还给一大户人家修院子去了,挣了些钱…”周良玉咧嘴一笑,眼中难掩几分自豪,“你在家闷,又没书看,我便给你买了本,他们说,这是很好的书呢。”

    刘梅宝愣愣看了他一刻,并没有接过书,而是就手将周良玉的手翻过来。

    手上新旧茧子慢慢,掌心红红着,还带着石灰沫子,怪不得这些日子他总是早早的就走了,天黑才回来,打得柴挖的药也不见多。

    “你傻啊,挣了就挣了,干嘛要买这书.不当吃不当穿的.”刘梅宝觉得鼻头发酸,闷声说道。

    周良玉只是一笑,“你看了书,还可以再挣钱嘛,能当吃也能当穿,这不是浪费。”

    “多少钱?”刘梅宝抬头看他,问道。

    “不贵,不贵。”周良玉只是不说。

    这时候书籍并不流通,好些读书人读的书都是自己抄的,再看宋郎中铺子里,统共只有两本药书,珍贵的很,轻易不外借,自己都舍不得看。

    这本书,做工精良,肯定下不来一百文。

    “抵一斤猪肉吧?”刘梅宝塌嘴说道。

    临近年节,物价又是飞涨,米价已经涨到一斗五百文了,猪肉也由曾经让刘梅宝觉得贵的一百文,飞涨到二百文。

    周良玉嘿嘿笑不言语,刘梅宝也没再问,去烧了热水,拉周良玉在灶火前坐下,给他洗擦手掌。

    看着并头而坐的两人一边低声说话一边不时笑,宋三娘子从窗缝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酸疼的肩,再次走回织布机前。

    吱吱呀呀的织布声再次在小院子里响起来。

    对于书的事,二人都没有跟宋三娘子讲,宋三娘子也不问,双方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周良玉的眉眼难掩那一丝自豪,吃饭时总是忍不住咧嘴笑。

    已经进入腊月了,天气越发的冷,到吃晚饭的时候,还下起了雪,一家人挤在灶火间,就这尚未熄灭的灶火,这饭倒也吃的暖和。

    宋三娘子正给周良玉说明日买些花红香烛祭祀的事,忽的听巷子里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咚咚的被拍响,吓了三人一跳。

    “三娘。”门外有人喊道,是宋郎中的声音。

    刘梅宝忙起身过去开了门,看宋郎中抱着一个小童也不打伞,就站在外边。

    小童穿的厚厚的戴着虎头帽,不过三四岁,咬着手指好奇的看着刘梅宝。

    “虎头,吃饭了没?”刘梅宝伸手戳戳他的脸蛋,笑问道。

    这是宋郎中的小孙子,宋三娘子和周良玉已经过来了,热情的请他们里面做。

    “我就过来说句话。”宋郎中看他们吃饭,并没有进门,而是忙说道,“我也正吃饭呢,有人来说个事,我等不及,特来先告诉刘姑娘。”

    “那也进来,这么冷,看冻着虎头。”宋三娘子说道。

    “不了,”宋郎中依旧坚持,忙说道,“今日董庄的王六七让人捎信来,他又新进了一批货,要请姑娘去掌掌眼。”

    刘梅宝激动的差点立刻点头,总算等来了。

    “去河中府?”宋三娘子迟疑问道。

    宋郎中点点头,“我正好要去采买些药材,和姑娘一起去,我雇了车。”

    他这是特意陪着去的吧,宋三娘子三人心下了然,再三道谢,宋郎中抱着孩子不便多留,又嘱咐几句明日来接她,便忙忙踏雪走了。

    “宋郎中真是个好人啊。”刘梅宝唯有感叹道,总算有生意上门了,她的眉眼忍不住笑意,激动的连饭都吃不下。

    周良玉也同她一般高兴,只有宋三娘子神色依旧,一面慢慢的吃饭,一面想着什么事。

    “明日你和她一起去。”她对周良玉说道。

    这是自然,周良玉点点头,吃过饭收拾好,宋三娘子又拿了几吊钱并一些碎银子给周良玉。

    “住客栈的钱咱们付,务必不要宋郎中出。”她郑重说道。

    刘梅宝和周良玉都点头应声,宋三娘子又将周良玉的旧袄里面缝了一个兜子,钱便仔细的贴身放好了。

    “出了门,别多说话,别乱看,跟着你哥哥,你只看你会看的,别的事让你哥哥来说。”宋三娘子对刘梅宝说道。

    刘梅宝恩恩点头,一口应承了。

    “但愿这雪别下起来。”临进屋子前,宋三娘子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低声道。

    这一晚上这一家三人估计谁都没睡好,第二日天不亮便都起来了,雪果然没有下起来,地上只淡淡的一层雪粒,只是天更冷了,风刮在脸上刀割一般。

    “三娘你回去吧,放心。”宋郎中对送出门的宋三娘子说道。

    已经坐进车里的刘梅宝和周良玉也对宋三娘子摆手。

    “路上慢点,天不好就住下,别急着赶路。”宋三娘子说道。

    驴车吱吱呀呀的上路了,这是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出远门,刘梅宝心中有好多好奇要问,但没有青丫在,她的诸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捡些最简单的问题问个大概。

    河中府,距离解县有四十多里地,掌管包括解县在内的八县,人口众多,总之是个比解县繁华很多的大城镇。

    走的是官路,但依旧是坑坑洼洼,刘梅宝估计的超不过一小时车程的路,终于在颠簸了至少六七个小时后看到了城门。

    府城的城墙比县城要宏伟多了,刘梅宝从车缝中看去,目测至少有七米左右,冬日天短,落日的余晖罩在城墙上,更增添了几分沉厚的气息。

    让刘梅宝惊讶的是竟然在城墙上见到貌似火炮的东西,这个时候有这种火器了吗?对于历史一知半解,对于军事半点不知的她很是好奇。

    “哥,哥,你看你看。”她再忍不住好奇拉周良玉的衣袖,指给他看。

    周良玉毕竟也是少年心性,一路上也看着外边,他早看到了,神情却是一暗,他还记得当初有人说姑父曾向河中府借火炮支援,结果当然没有人送来,要是有这个在,也许姑父和爹都不会死吧。

    他没有说话,垂下视线。

    “最近不太平。”赶车的汉子听到了,便回头笑道,“你看,这城墙上的兵也多了呢。一到冬天,这鞑子们就出来祸害人。”

    刘梅宝哦了声,看了眼周良玉的颜色,便不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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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我写的时候也不是顺手拈来的,银钱物价也都是查过的,所以不要用这一点吐槽我。

    以崇祯十五年记载为例,河南内米价一斗七百文,豆价一斗四百文,猪肉每斤钱二百五十文,大牛一头价七千文,小牛一头价四千文。

    这本书的背景是一个朝代的末年,比如宋朝末年明朝末年。

第六十六章 能助

    路上来往的人也比解县多了很多,穿着裘衣暖帽骑马坐车的人也多了很多,当然大多数人衣着打扮却依旧是穷困,神情也多是木然,看来大城镇还是小城镇,如今的生活都是不易。

    城门的守兵跟解县的守门兵一般装扮,看来这是统一的军装了,只不过这军装实在是算不上威武,破烂灰旧,如果不是手里握着长枪,说他们是乞丐都有人信。

    士兵们一边说笑,一边警惕的注视着过往的行人,刘梅宝想起自己第一次进解县城,就是因为过于好奇引起了士兵的注意,便忙放下车帘坐好,但依旧被叫住,两个士兵懒洋洋的过来盘问,宋郎中忙介绍了自己是大夫,来这里买药材,又塞了几个钱,便被放行了。

    河中府城街巷密集,虽是天寒地冻,街上人流簇簇,店铺比邻皆是,比解县城热闹许多,进了城里就可以看到不时有衣着光鲜的人在仆从的拥护下招摇而过,与路旁街角瑟瑟发抖的乞丐们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乞丐的数量多过了刘梅宝的意料,她从来不知道,来到古代那些电视中描述的奢华生活一个没见到,反而入目皆是这种流民困顿,看着这些神情哀苦眼神绝望的流民乞丐,当初醒来对自己这具身主境遇感觉悲惨的她再没了丝毫抱怨。

    至少她还有家,手头还有钱,还能希望的活着,如果她穿越成这么个流民,只怕此时早已经又转世投胎去了。

    按照宋郎中的意思是先去见王六七,但刘梅宝因为颠簸了这么久,身子都酸了,又累又饿,觉得这种状态去见客户形象不好,便提议先找地方住,吃饭稍歇息一刻再去。

    对于她的话,宋郎中和周良玉自然都不反对,宋郎中便直接寻了自己熟悉的一间客栈,要了两间房,刘梅宝自己一间,他和周良玉共住一间,洗漱后便出来简单吃了口热饭。

    “哥,房钱..”趁着宋郎中还没下来,刘梅宝忙提醒周良玉。

    “我已经给了。”周良玉笑道,“方才宋大叔洗漱的时候,我出来给了两天的,伙计说了如果明天不住,就还退给我。”

    刘梅宝便笑了,宋郎中也下来了,招呼他们去吃饭。

    这客栈不算多好,但前店后住很是方便,大堂里散摆着桌椅,用于客人吃饭吃茶歇息,此时尚未到饭点,只坐着一桌三人在吃茶说话,见宋郎中他们过来坐,只看了一眼便不再注意。

    “这里的扯面很有名,你们尝尝。”宋郎中坐下来含笑介绍道。

    “好啊。”刘梅宝兴致勃勃点头道。

    “这天真俩,宋大夫有日子没来了。”店伙计显然认识他,笑着过来问好,带着浓浓的口音,又看刘梅宝和周良玉,“你家娃儿?”

    三人一笑也不多解释。

    “真俩?”刘梅宝悄悄问周良玉。

    “就是真冷。”周良玉低声道。

    刘梅宝是从京城来的,说得一口吴侬暖语,对这里的方言还是不熟,这也正给了沈刘梅不用装懂的机会。

    “第一次来吧?可是来对了,我们这好些嚎嚎的可得都尝尝…”店伙计又说道。

    “嚎嚎的?”刘梅宝又没听明白,抬眼看他。

    “就是好吃的。”周良玉笑道。

    刘梅宝还没问有什么好吃的,就听后院传来女人孩童的哭声。

    “有人病得要死了!”有人喊着跑出来。

    这话让伙计们都吓了一跳。

    “快快赶出去。”一个伙计反应过来,撒脚就往后边跑去。

    人死在客栈里可是不吉利的。

    “怎么了?”宋郎中医者之心,立刻皱眉问道。

    “一个汉子带着媳妇娃子投亲来了,没寻找,汉子病了,在这里住了好些天了,掌柜的看他们可怜没收钱。”站在他们身边的店伙计一脸同情的摇头。

    “我瞧瞧去。”宋郎中便站起身。

    “对,对,宋郎中你给她看看去,一家子是从太原府流落过来的,可怜的很。”伙计说道,立刻引着宋郎中去。

    刘梅宝和周良玉自然也跟着去了,紧挨着骡马院的是最便宜的大通铺,房屋前已经围了好些人,女人孩子的哭声越发凄厉。

    “要是不行了,可得快些抬出去,要是死在这里就不好了。”掌柜的跟几个伙计在一旁说道。

    虽然孤儿寡母的可怜,但毕竟做生意的有忌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伙计喊着,众人立刻让开一条路,让宋郎中过去。

    “是宋郎中啊。”掌柜的认识他,忙说道,一面低声道,“看看还有救不?”

    宋郎中点点头,走到那展开着门的平房前,推开门,看到最靠近门边的地铺上的一家三口。

    衣衫破旧的妇人,趴在一个破被褥下盖着的男人身上大哭,身旁一个还不走的刚能坐的孩子也放声大哭,听得人心悸。

    “吴娘子,大夫来了,快让大夫看看。”伙计说道。

    妇人听见了,抬头看了眼,就立刻砰砰叩头哭着请大夫救命。

    宋郎中安抚她几句,便就在地铺上坐下来,掀开被子望闻问切。

    刘梅宝和周良玉也站在门口,看着宋郎中凝神诊断,不多时宋郎中收回手,面带忧色捻须。

    “大夫?”妇人眼巴巴的看着他。

    宋郎中打量着妇人一眼,看他们一家衣衫褴褛,比街上的乞丐好不到哪里去,最终叹了口气。

    “元气虚极欲脱,气短神疲,脉微欲绝,要是能吃的独参汤,倒也还能救上一救。”他说道。

    虽然大家听不懂前边说的那些病症,但最后一句独参汤却是都明白,那就是必须用人参来吊命了。

    大家都看了那妇人一家一眼,叹气摇头,人参啊,这家人怎么吃得起。

    掌柜的叹口气,准备让伙计们往外抬人了,却见那妇人猛地向地铺里面爬去,口中还喊道“人参!人参!我有,我有。”

    这话让众人一怔,她竟然有人参?

    宋郎中也是很惊讶,人参价格一直很高,尤其是极品的野山人参,堪比金银,他祖辈几代铺子里都没有进过这种药。

    这个困顿如乞丐的妇人竟然有。

    在大家怀疑的视线中,妇人捧着一个布包过来了,放在地上打开,果然是一根人参。

    “来了这里,想要投亲,亲者年高,便变卖了最后的家产置办了这补身子的礼品,没想到亲者没找到….正想着变卖了…”妇人哭哭啼啼的说道。

    宋郎中哦了声。

    “先用二两参再加枣五枚煎了…”他便说道,一面伸手拿起那人参,忽的面色一变,“这人参不能用了!”

    此话一出,才松了口气的人们又大吃一惊,纷纷问道怎么了。

    “这参已然发霉了。”宋郎中指着手里的人参说道。

    妇人大惊,颤抖着接过,看着宋郎中指出的那参上的斑斑霉点。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这是才买了没多久的…”她面色苍白,身子抖得筛糠一般,“我们也不懂这个,那药商说是最好的…”忽的尖声嚎哭一声,便瘫在地上,口中只喃喃道没了没了。

    周围人都明白,人没了,变卖人参孤儿寡母唯一存活的机会也没了,都面色凄然,摇头叹息,却谁也无法,不忍心再看下去,纷纷离去。

    “我看看。”刘梅宝迈步上前,忽的说道。

    妇人已经心神俱丧,刘梅宝便自己从她手里拿过那人参。

    “怎么样?”宋郎中看她,有些不解。

    “还能用。”刘梅宝看了一时,说道。

    这话让那妇人陡然直起身子来,看着刘梅宝。

    “大姐儿,这药不同其他,一旦变质,便不可再用,否则救命便成了要命,这参,是有参毒的。”宋郎中说道。

    刘梅宝却看着人参,在手中翻来翻去。

    “这独参汤用不了多少,我可以将这参霉除去,药效虽不如以前,但总好过没有。”她说道。

    宋郎中一愣,“这,还可以除霉?”

    “当然可以。”刘梅宝点点头,不管如何的贮存条件,药材变质是不可避免的,为了多少挽回经济损失,对于如何除霉也是了解的。

    但挽回的不过是经济损失,却不是质量损失,所以这一技艺,轻易还是不用的。

    “姑娘,姑娘,救命救命。”妇人叩头大哭。

    刘梅宝忙搀扶她,一面道我尽力。

    宋郎中看了她一刻,便点了点头。

    “需要什么?”他低声道,“你写来,我去取。”

    在他眼里,这个自然也是独门秘方,所以必要十分保密。

    刘梅宝一笑,并没有多说话,带了那妇人的人参,三人便回了屋子,消息很快传遍了,住客也好伙计也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好奇的看着刘梅宝的屋子指指点点。

    “什么,发霉的人参还能用?”前堂里最初坐着喝茶说的三人一直坐着未动,后堂的哭声也好热闹也好,都丝毫不感兴趣,忽的此时听到四周的伙计住店的人说到人参长毛发霉什么的,便转过头来问。

    “怎么可能,那可不是随便用水刷刷刀刮刮就能成的事。”其中一个年长的摇头说道。

    “反正那姑娘说的很干脆呢。”伙计听到,一边给他们提壶续水,一边说道。

第六十七章 感伤

    这话对于这三人来说是个笑话,他们摇头一笑,不再过问。

    那伙计见他们兴趣缺缺,很是没意思,也没多说,提着壶到别的桌上,加入了那伙人的谈话,说的热火朝天。

    “姑娘。”年长的端起茶杯慢慢的吃了口,“如今的女子们都这么厉害了啊。”

    一个年轻些的将几粒咸豆抛入口中,听着只是笑,忽的一顿。

    “姑娘…”他皱眉喃喃道。

    “想姑娘了?”旁边一人哈哈玩笑道,“这几天还没被那些姑娘榨干啊?”

    “去。”年轻人将手里的咸豆扔给他,看着那年长的道,“叔,你听说了没,东平的吴老胖那伙人栽了。”

    年长的人点点头,面色很是愉悦。

    “听说,就是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年轻人缓缓说道。

    年长的人面色微微讶异,旋即凝重起来。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距离那姑娘拿了人参进去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半时辰了,围在院子里的人不耐烦的渐渐散去,只有那妇人抱着孩子坐在门边,痴痴呆呆的只盯着刘梅宝那亮着灯的窗户。

    “这么久人死了没…”掌柜的也很关注这件事,但更关注的是那屋子里躺着的男人,此时住通铺的客人都正闹腾呢,说屋子里有死人,吵着要退房退钱。

    “去问问..”掌柜的被闹得没有办法,对一个伙计说道,“到底还救的救不得…”

    他话音才落,就见那抱着孩子的妇人猛地冲出来,而同时刘梅宝屋子的门打开了。

    “让让,让让。”周良玉捧着那根人参飞步下楼,口中喊道,“借个锅煎药…”

    听到他这句话,众人都哗然,这就意味着能用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好些人忍不住跑上前,拦着周良玉往他手里的人参上看。

    这是一株二节芦的山参,形状良好,凑得近的人可以清晰看到上面半点霉点也无,就是一株再正常不过的参。

    “真的没了!”

    众人哗声更大。

    “我瞧瞧。”一个人干脆伸手从周良玉手里拿过人参,借着院子里挂着的气死风灯仔细看。

    “你干什么。”周良玉被陡然夺走参,很是恼怒,抬眼看这是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行脚商打扮,“人家等着救命呢!”

    周良玉劈手夺回来,在店伙计的招呼下疾奔厨房而去。

    院子里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的更热闹了。

    “叔,怎么样?”两人方才都没挤到跟前,并没有看清那人参的模样,此时才过来忙忙的问。

    年长的男子点点头,“不错,完好如初。”

    二人对视一眼,大为惊讶。

    “也不知道药效怎么样…”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在猜测这个,纷纷站着等着再看结果。

    这三人却在人群聚集来的时候退出来,看起来对药效如何完全不在意。

    “我原以为不过是用刀刮了水刷了霉,没想到竟然完好如初…”年长的男人口中喃喃说道,“不止完好如初,应该说外形更佳,一般药行见了只会毫不犹豫的当上品收下….”

    听他这样说,另外二人都是很惊讶,没想到竟然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吴老胖的阿胶就是栽在她手里了?”年长男人似乎想到什么,忽的问道。

    “只听说是个小姑娘,至于人长得什么样,咱们却是不知道。”年轻人答道。

    说着话觉见人群一阵骚动,纷纷说那姑娘下来了,他们便也抬头看去,见一个老者缓步下楼,身后低头垂目跟着一个瘦小的姑娘,灯影晃晃看不清模样。

    周良玉很快熬好了独参汤,宋郎中帮着施针,又借了鹤嘴壶灌那男人喝了。

    “看看能不能熬过今晚吧。”他说道。

    妇人抱着孩子跪地叩头哭着道谢。

    “虽然霉并没有伤到内里,但药效肯定不如完好时,所以这独参汤只用二两是不行了就只能全部都煎了…”刘梅宝给她说道。

    妇人哪里还管这个,又对她叩头道谢。

    掌柜的看她们可怜,特意让人送来简单的饭,妇人哭得不能言语,只是叩头谢过这些好心人。

    有了这一事,他们三人也没了兴致,草草吃过饭,看天色也晚了,干脆早点歇息,等明日再去见王六七。

    宋郎中看着刘梅宝欲言又止。

    “大叔要问什么?”刘梅宝笑道。

    “那些发霉的药用这个法子都能弄好?”宋郎中迟疑一刻,还是忍不住好奇低声问道。

    方才屋子里,看着刘梅宝用简单的醋喷了那人参,翻过来翻过去的捯饬,然后用一块布紧紧裹了,这在他眼里根本就不能用的人参一个时辰后竟然大变了模样,这太超出他的想象了。

    药铺里每年发霉坏掉的药都有好多,如果用这个法子就能解决,那真是太好了。

    “不是,不同的药有不同的法子,大致分就是撞刷淘洗和醋洗..”刘梅宝笑道,再看宋郎中激动的眼神,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便苦笑一下,“这个,却是不行的。”

    “什么不行?”宋郎中没明白又问道。

    “坏了就是坏了,这个治标不治本的,药材还是以防霉为主,除霉有时候就是…就是恩稍微挽回一点…如果不是看那妇人太可怜,又实在没法子。”刘梅宝摇头,含含糊糊的说道。

    “就是说药其实还是坏了,药效不如以前。”宋郎中哦了声,听明白了。

    刘梅宝点点头,“好在我拿起来的时候看到她这个参尚未变软,用手指甲刮开霉点也能看到原色,还算能吃,所以就处理一下,要是软了或者霉点渗入,那就没办法了,是绝对不能吃的,要不然不是救命反而是催命了。”

    宋郎中点点头明白了便不再问,便各自歇息去不提。

    因为记挂那参汤药效到底几何,刘梅宝一晚上没睡好,天不亮就起来了,正要下楼,一个伙计看到她,扬着手咧着嘴就笑。

    “姑娘,好了,好了。”他说道。

    “真的?”刘梅宝知道他说的什么,很是高兴,加快脚步下了楼。

    宋郎中已经在那里了,正和妇人说话。

    “这一副药先吃着,吃完了再凑凑钱找个大夫看看…”宋郎中低声说道,一面将一个药方并一包药递给她。

    妇人垂泪道谢,宋郎中叹了口气,还礼走开了。

    “怎么样?”刘梅宝跟着他走回来,低声问道。

    “要是能好好的吃药,将养一段,是没问题,但是…”宋郎中低声说道,一面回头看了眼那妇人。

    妇人手里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呆坐,慢慢的垂泪。

    住店都没钱了,就算拿了药,何处栖身?

    这寒冬腊月每天街头冻死的乞丐官府都抬不及。

    刘梅宝也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压抑,想要做什么却又无力,如果再挣不到钱,遇到一个哪怕生病之类的什么意外,他们这个家也就撑不下去了,到时候会不会也是流落街头的命运?顿时打了个寒战。

    因为这件事刘梅宝的情绪有些低落,慢慢的吃过饭,宋郎中昨晚的义诊善心,客栈里便有几个身体不适的人请他诊病。

    宋郎中急着要带刘梅宝去王六七的药行,便要抱歉的推脱。

    “不急,天还早,好多铺子还没开门呢。”刘梅宝忙说道。

    宋郎中给这妇人自己掏钱买了药,刘梅宝愿意让他好人好报,把这钱再挣回来。

    “我见门口有个卖柿饼的,我去给舅妈买点带回去。”刘梅宝说道,想起昨晚在前堂随意看到的铺子。

    “河中府的清柿很是有名,带回去尝尝吧。”宋郎中点点头,信了她的话。

    刘梅宝拉了拉周良玉二人便信步走出来。

    “真要买啊?”周良玉低声问道,不自觉的按了按腰间贴身小兜的钱。

    刘梅宝原本只是随口说说,但此时站在堂内,正对着那家铺子,刚开门,几个伙计正往外摆货摊,看着码出来的柿饼,她不由咽了口口水。

    已经多久没有吃过零食了,曾经不屑多吃几口的再普通不过的零食,现在竟是那么遥不可及。

    “不知道一斤多少钱..”她忍不住说道。

    “那就过去问问。”周良玉看着她一笑道,迈步就走。

    “还是算了。”刘梅宝伸手拉住他,眨眨眼笑道,“等这笔生意成了,再买吧。”

    “那还不一样,现在买吧。”周良玉说道,还是愿意让她即可就吃上。

    刘梅宝拉着他不让,周良玉最终一笑依她,二人就在门边坐下,一边看着街景,一边等着宋郎中,低声说说笑笑,心中的阴霾渐渐消散了不少。

    街上人流渐渐多起来,有一个穿的严严实实的男人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走过来,刘梅宝和周良玉都没在意,依旧看着街景低声说话。

    “原来你们到了啊,我还以为你们没来呢。”男人停在他们面前,开口说话。

    刘梅宝和周良玉这才看向他,来人竟然是王六七,二人忙站起来。

    “王大爷,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刘梅宝笑道。

    王六七看着这姑娘淡然含笑的脸,心里不由暗自点头,真是够沉稳。

    其实他早就想要刘梅宝来鉴别药了,只不过如果当时就急切的请她来,只怕被坐地起价。

    做生意嘛,千万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越需要她,便越要晾她一下,更何况也知道这姑娘家日子不好过,想必自己晾了她这么久才请,一定心焦难耐,也好让她别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没想到从昨日他就等着,结果眼瞧第二天都要中午了,人还没来。

第六十八章 横财

    结果反而是他忍不住了,来宋郎中事先说的客栈看看,就看到这姑娘气定神闲的坐在门边歇着。

    果然胸有成竹人不慌啊,那小瞧她的念头就消了很多。

    刘梅宝倒不知道这王六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但她不习惯和不太熟的人说太多话,便只是一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正要过去呢,”她含笑道,一面施礼,“劳烦王大爷亲自过来了。”

    说着又请他坐下吃茶,半点不提鉴药的事,她这是出于礼貌,但在王六七眼里则是另一番感觉了。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还是先去我店里看看我的药,再尝尝我那里的好茶。”王六七也丢弃那些事先准备的那些拿捏的话,开门见山的说道。

    既然他亲自开口了,刘梅宝便也不再客气,让他稍等,进去告诉了宋郎中。

    宋郎中已经给看过两个人了,还有三个人在一旁等着,不时跟宋郎中说几句话,问些大夫是哪里人啊之类的闲话。

    看到刘梅宝进来,三人都不说话了,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总是特别引人注意,刘梅宝对这种视线已经习惯了。

    “你们少年人,不会说话,还是我和你们一起去的好。”宋郎中却不同意,一面说道,一面收拾东西,又对那说三人说抱歉。

    刘梅宝再三推让不得,便不再强求了,也冲那三人点头示意抱歉。

    “大夫你自忙去。”其中一个年长的男人忙还礼,温和的说道,目光最终落在刘梅宝身上,看着他们一起走了。

    一众人跟随王六七一路走到他的药铺,这是一排气派的瓦房。

    果然有钱人开铺子跟一般人不同,门面很是阔气,因为药行不同药铺,用于药材交易,所以房间很多,但几乎都关着门窗,只有三开间的大堂门开着,走进去,也没有坐堂大夫柜台什么的设施,大堂里摆着几张桌椅,然后就是一架架的货柜,散发着浓浓的药香味。

    看到他们进来,一个小伙计热情的迎过来,先给王六七问好。

    “上茶。”王六七大方的摆手吩咐。

    上一次阿胶事件的圆满解决,化解了他大大的危机,如今整个药行得以正常运转,带着真切的感激,王六七请他们在桌前坐了。

    吃了一口茶,便开始说这次的鉴药的事,有过上一次的经验,很快就敲定了合同。

    这次鉴别的是常用普通药板蓝根,价钱比起上一次的阿胶低了很多。

    签字画押之后,刘梅宝便随着王六七来到库房。

    一路走来,见麻袋装的药材都乱乱的堆着屋子里,她不由皱了皱眉。

    “这就是了。”王六七停在足足有七八个的麻袋前。

    刘梅宝点点头,暂且按下念头,开始认真的打开麻包拿出板蓝根看,她采用的是随意抽查,每一麻袋里随手抓两把,然后提着出来到炮制房水煎。

    王六七还是存着多学一点便省一点的念头,热情的跟着她,打着招待的旗号看。

    “这看起来很简单啊…”他踮着脚看那姑娘将那些板蓝根都煮了,盯着锅碗仔细的看,便问一旁的药柜师傅,“看明白没?”

    “看明白了。”药柜师傅点点头,“放心吧掌柜的,知道她怎么做的,就算她不说怎么看出的差异,咱们找些真的假的一起多试几次,准能看出来。”

    王六七满意的点点头,刘梅宝也完成了鉴别。

    “没问题,都是真的。”她笑道。

    “辛苦了。”王六七心情大好,一面吩咐人取钱来。

    二人走到前堂,见除了宋郎中和周良玉在那坐着吃茶,还有另外一个胖乎乎的老者迈步进来,穿着锦袍,白须飘飘,满脸红光。

    “王掌柜挺忙啊。”老者笑呵呵的说道,只不过这话里带着几分打趣。

    “冯掌柜挺闲啊。”王六七哼声答道,顾不得上理他,接过小厮递来的钱给了刘梅宝,“刘姑娘,这是辛劳费,你收好。”

    刘梅宝点点头,看着这一两多点的银子,心里算着除去住店吃饭费用,这一趟挣得并不是很多,更关键是这王六七似乎还是没有和她签长约的意思。

    这样下去光等人家买了假货来找自己,那概率太小了,更何况在这遍地都是中药的古代,哪里有那么假药就等着让她鉴别,有本事的药柜炮制师傅也多得是。

    难道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财路难道又要走不通了?

    “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天也不好。”王六七又笑道。

    这是送客的意思了,宋郎中和周良玉也都站起来。

    一旁的老者听着他们的对话,目光一闪,想起什么。

    “这位就是帮你看出假阿胶的那位小姑娘?”他走过来几步问道。

    王六七不太愿意让人提这件事,但架不住河中府地方不大,有点风吹草动全城人都能知道,更何况这些互相提防的同行之间。

    含糊一声,到底不愿意多说,毕竟自己买了假货不是什么光鲜事,影响了声誉就不好了。

    “王大爷,我方才看你们的库房。”刘梅宝并没有开口告辞,而是又说道,“药材都那样放着啊?”

    “要不然还怎么放?”王六七说道,看着那老者在一旁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心里就不舒服,心里忍不住催促他们快些走。

    “那样对药材不好…”刘梅宝说道,抿了抿嘴,捏着手里的银钱,得想办法说服他,证明自己值得雇佣,“这样乱乱的堆放,容易让药材走油发霉,而且虫鼠咬…”

    “大家都是这样放的。”王六七笑了笑道,打断了她的话。

    一旁的老者没有再说话,饶有兴趣的看着刘梅宝。

    “大家都这样做不代表就是对的啊。”刘梅宝笑道,“我有一些布置仓库存放药材的法子,能够更好的保证药材的质量…”

    王六七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

    “这法子刘姑娘不是白送的吧?”他说道。

    “那当然。”刘梅宝并没有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就是靠着手艺吃饭的。”

    王六七就干笑几声。

    “刘姑娘,我这药行也刚开张,什么都还没理顺呢,等过一段理顺了再来请教姑娘。”他笑道。

    这就是不要了,刘梅宝心里很是失望,还想再努力推销一下自己,却看王六七已是面色不耐烦,便只得咽下去。

    “那就多谢了。”她垂头施礼告辞。

    宋郎中和周良玉也分别道谢告辞,三人一同出去了。

    “真把我当冤大头吃定了..”看着他们的背影,王六七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句。

    “我说王掌柜,这姑娘说的有道理啊,你干嘛不听听。”老者此时有凑上来笑道。

    “你有兴趣,你自己花钱问去。”王六七哼了声说道。

    “你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还在乎多花一点,真是小气。”老者哈哈笑道。

    王六七翻个白眼。

    “你以为这钱花的不多啊?”他哼声说道,“告诉你,别看是个小姑娘,那算起账来精明的很,光跟我鉴别药定的文书,我都是头一次听说,那条条款款长约单约,一不小心就是被她吃的死死的,指不定多少钱给出去呢…”

    老者听了更感兴趣,将双手在袖子里又拢了拢,用脚勾过一条凳。

    “来来,你给讲讲,怎么个条条款款,还有什么叫长约单约?”他坐下来问道。

    且说刘梅宝三人回到客栈,此时不过是中午时分,算着如果加快脚程赶回解县这天也黑了,如今世道不太平,为了安全还是决定多住一晚,宋郎中采买药材去了,嘱咐他们不可乱走,免得被人拐了去。

    刘梅宝虽然对这个府城很好奇,但还是很听话的没有出去逛,只在客栈外的铺子卖了一斤柿饼。

    周良玉接过伙计递来的纸包,打开拿出一个递给刘梅宝。

    “回家再吃吧。”刘梅宝没有接说道。

    “那有什么不一样的。”周良玉笑道,拉过她的手放进去,摆出哥哥的架势,“吃吧。”

    刘梅宝就笑了,就手掰开,递给周良玉一半。

    “我不爱吃这甜的。”周良玉摆手不要。

    刘梅宝笑着站到他身前,用手递到他嘴边,周良玉躲不过,只得咬了,忽闻旁边有人咳了一声,他的面色不由一红,忙敛容,忙伸手拿过柿饼。

    此时他们已经穿过前堂来到后院,正要上楼去客房,扭头看去,见有三人站在左侧不远处廊下。

    为首的年长者冲他们遥遥一拱手。

    这三人正是早些时候找宋郎中诊病的,刘梅宝还记得。

    “宋郎中一会儿就回来了。”刘梅宝以为他们要找宋郎中,便说道。

    “有一事想要请教姑娘,不知道方便否?”年长者缓步走过来,含笑道。

    周良玉面带警惕看着他们,将刘梅宝往身后护了护。

    “吆,哥儿姐儿俩个真亲..”站在年长者身后的年轻人吃吃笑道。

    他的面容带着几分油滑,目光在二人身上溜了一溜,周良玉和刘梅宝都感觉有些不舒服。

    “我不会诊病。”刘梅宝说道,一面拉了拉周良玉,二人举步便走。

    “姑娘,不知道你那给人参除霉的法子卖不卖?”年长者忙开口说道。

    听到这个,刘梅宝脚步一停。

    “你是开药行的?”她问道。

    年长者点点头,“一到夏天,这些药物总是爱发霉走油,废弃的一包一包的扔,真是可惜的心疼…”

    他说着话一脸痛惜。

    刘梅宝点点头,就看王六七那库房放药材的样子,又说如今都是这样,就知道肯定要损耗很多。

    “这是因为库房设置不合理的缘故,如果改进一些的话,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的。”她含笑说道,一面打量这三人,见他们穿着打扮虽然说不上多富裕,但干净整洁,并非穷困之人,王六七不要,那么卖给他们也行。

    “两位不如到前堂坐下来详谈?”年长者面带喜色,邀请道。

    周良玉想了想,点了点头,几人便来到前堂,叫了伙计上好茶,那年长者便说起这药材变质的问题,刘梅宝听他出口便是药行专业话,确定的确是这一行当,闲话几句后,便表明了愿意将药材储存的法子卖给他。

    “那这除霉的法子?”年长者问道。

    “只要起到防护,发霉便很大程度能防止的。”刘梅宝答道。

    “那这除霉的法子跟储存的法子包含在一起卖吗?”一旁的年轻人忍不住问道。

    刘梅宝看了他一眼,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坐下来这一刻,东拉西扯的说了不少,她谈的都是怎么储存防止药材变质,而这些人所有的话最终都还是绕在怎么样将变质的药材除霉上,她的眉头不由轻轻皱起来。

    年长者察觉,便瞪了那年轻人一眼,又含笑看刘梅宝。

    “储存的法子固然重要,能防患于未然自然是好的,但万一还是有发霉的药材,有着除霉的法子岂不是更好?”他缓缓说道。

    “药材发霉便是坏了,最好还是不用了。”刘梅宝也含笑道。

    “那人参不是用了吗?不是也管用了?”年轻人又忍不住说道。

    刘梅宝看了他一眼。

    “那个啊,是刚发霉,本身还能用,并不是除霉的缘故。”她说道。

    “那就挺好,挺好的,就把这个卖给我们就成。”年轻人看着她嘻嘻一笑道,眼中闪过几分热切。

    “这个么。”刘梅宝抿了抿嘴,“不卖。”

    桌上三人没料到她答的这样干脆,都是一怔。

    “姑娘,价钱好说。”年长者缓缓说道,一面抬手在桌面上一推。

    一锭银子便出现在刘梅宝面前。

    元宝形的大银锭,做工精良,上面刻有铭文戳记。

    刘梅宝来到这里后这是第一次见到银锭,不由满面好奇,忍不住伸手拿起来。

    “这是上好的雪花银,足两足重,不多不少二十五两一锭。”年长者缓缓说道。

    二十五两!刘梅宝惊讶的差点张嘴失态,一旁的周良玉也一脸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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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惊喜

    刘梅宝看着手中的这锭银子,触手细腻,弧首束腰,锭中钤有两个戳记,这就是官银啊,再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豆子般的碎银子,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不错,不错。”她忍不住赞叹道。

    听她说了这话,这三人对视一笑,一锭雪花银买一个方子,纵观这河中府界,只怕还没有过如此的大手笔,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姑娘身家穷困,连吃个柿饼还你推我让的,这白花花的银子摆在这里,由不得她不动心。

    “你看是姑娘你写呢还是你说我来写…”年长者含笑道。

    话音未落,就见刘梅宝将银子又推回来,人也站起身来。

    “怎么?”三人一怔,看向她,这是嫌少?

    “姑娘,价钱好商量。”年长者说道,也跟着站起来。

    刘梅宝摇摇头,看着那男人要说什么,最终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

    “小姑娘,要多少你开口啊。”年轻人见她要走,干脆伸手一拦,说道。

    周良玉一个踏步过去,将刘梅宝掩在身后,对那年轻人冷脸。

    “你想干什么?”他竖眉喝道。

    这动静引得不远处的伙计看过来,年轻人便讪讪一笑。

    “没什么没什么,谈生意嘛。”他说道。

    “姑娘不再考虑考虑?”年长者喝退他,对着二人歉意拱手,然后又问道。

    刘梅宝不愿与他们多说话,只是垂目嗯了声,略一施礼,和周良玉疾步走开了。

    “叔,”看着他们离去,年轻人有些着急,忍不住说道,“这丫头胃口还挺大啊…”

    一直未说话的另一个人摇了摇头。

    “我看不是胃口的事。”他缓缓说道。

    年长者也点了点头,看着周良玉和刘梅宝的背影。

    “看来,这小姑娘是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了。”他捻须说道。

    “不会吧?”年轻人说道,“我们没说什么啊,就是药行也难免会想要些修药的法子啊,她怎么就断定我们是卖假药的..”

    他这句话一出口,就被两人瞪了一眼,年轻人也察觉失言,忙伸手掩住嘴,眼珠滴溜溜转。

    伙计们倚在柜台上说笑,来往的客人进进出出,街上摊贩叫卖,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他们肯定是卖假药的。”刘梅宝对周良玉和宋郎中说道。

    对于这些人刘梅宝是上一世带来的敏感,不会认错。

    宋郎中回来后便听说了这件事,对于那一锭雪花银很是惊讶不已,对于刘梅宝断然拒绝卖方子很是感叹。

    “我知道不可能阻止世上这些无良之人,但至少,我不能助纣为虐,要不然,岂不是白死了。”刘梅宝说道,笑了笑,最后那句话声音很低,周良玉和宋郎中并没有听清。

    她知道单凭自己不可能对抗这些人,义愤行事对于目前的她来说,只会引来祸患。

    所以那什么告到官府抓起来的这种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做,但助他们造假一臂之力那更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些钱可以挣,有些钱是绝对不能挣。”她点点头坚定的说道。

    宋郎中心下了然,他亲眼看到那人参经过刘梅宝的修治发生了怎样惊人的变化,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卖假药的,学了这法子可以想象会有什么后果,他不由打个寒战,面容凝重。

    “好孩子。”他点头说道,一面有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等黑心人挣这等无良的钱,那可干系人命啊。

    这算什么,为了钱有些人什么不敢做,对于沈刘梅来说,所知的造假五花八门只穿住行无所不入,已经见怪不怪了。

    瞧着气氛有些低沉,周良玉忙说些别的话转开,到了吃饭的时候下来,并没有再见那三个人,想必他们也明白了所以也特意避开了。

    “不过那银子真是诱人啊。”刘梅宝笑道。

    二十五两啊,这可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心安理得挣到这个钱的机会。

    吃过饭,宋郎中再三抢着结了帐。

    “明日早起就走,今日早些休息吧。”他说道,一面想了想,看向那大通铺的方向,“我去看看那家人…”

    周良玉和刘梅宝点点头,还没迈步就个伙计引着一个人走过来。

    “宋郎中,有人找。”伙计大声说道。

    此时正值饭点,这间客栈价钱便宜,味道也可以,因此大堂里坐满了人,这些都是行脚的客商小贩,也没那么多讲究,喝酒说笑,整个大堂里嘈杂的很,要扯着嗓子喊,才能听到对方说话。

    有人要看病吗?刘梅宝看了眼,见是一个老者缓缓走来,觉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种感觉周良玉和宋郎中也有,正皱眉想,那老者笑着开口了。

    “咱们在王六七的铺子见过。”他笑呵呵的说道,声音爽朗,中气十足。

    三人哦了声恍然。

    “姑娘,老夫也开间药行..”他自我介绍道。

    “这是我们这里广顺和药行的冯药柜。”伙计在一旁笑着补充道。

    宋郎中倒是听过这家药行,闻言便拱手施礼说久仰。

    “这里嘈杂了些。”冯药柜说道,“老夫唐突,要请教刘姑娘一些事,不如到你们客房一谈?”

    宋郎中看了眼刘梅宝,刘梅宝点点头。

    “那请。”宋郎中说道,一面侧身让路。

    “客气,客气。”冯药柜笑道,并没有再推辞,迈步而去。

    这个人看起来倒比那王六七要爽快,刘梅宝和周良玉旋即跟上,周良玉走了几步,又回身过来给那伙计要了壶好茶。

    在宋郎中的客房里,几人分别坐下,待伙计送来茶退出去,冯药柜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了。

    “我听姑娘说这药物的存放也有一定的讲究,老夫很感兴趣。”他含笑说道,“不知道姑娘可否举个例子说来听听?”

    刘梅宝笑着点点头,略想一刻。

    “比如,贵行是怎么样存放泽泻的?”她问道。

    存放药材不是什么保密的事,冯药柜立刻爽快的答道:“就是炕干再撞去须根粗皮就装包放起来。”

    “是不是很容易被虫咬?”刘梅宝问道。

    冯药柜点点头,“没错,还容易发霉,夏天都是一筐一筐的抬出去扔,真是让人头疼的很,姑娘说该怎么放?”

    刘梅宝却没有回答,而是又问道:“那么丹皮贵行是怎么存放的?”

    “哎呀,还是那样啊。”冯药柜说道,“姑娘就直说吧。”

    “丹皮很容易变色坏掉是吧。”刘梅宝笑道,“如果冯先生你回去后,将泽泻和山药丹皮交互层层存放,这些情况很大程度上便能避免。”

    “真的?”冯药柜问道。

    “而且,我见你们不习惯用些货架,只是堆在地上,或者瓦罐里,这样很不好,最好是分门别类,分别利用干燥、冷藏、埋藏、对抗、气调养护法来给进行保管…”刘梅宝说道。

    冯药柜被这一列名词搞得糊涂了。

    “这干燥是怎么个干燥法?冷藏埋藏又是什么?对抗气调?”他一个一个的问道。

    刘梅宝并不介意,一一给他介绍,并不怕冯药柜听了不给钱白学了去,事实上,她说的简单笼统,再说听懂和事实去操作有是两码事。

    果然刘梅宝解释完,冯药柜更是糊涂了。

    “刘姑娘,你也别说了,这样吧,我请你来我药行,给我指导。”他一拍腿,说道。

    刘梅宝心猛地一跳,面上不动声色,端起茶吃了口。

    “不知道冯先生怎么个请法?”她淡定的问道。

    听她问,冯药柜就笑了。

    “我已经从王六七哪里听到姑娘的长约单约了。”他笑道,“我打算跟姑娘签个长约。”

    此话一出,刘梅宝神色一喜,又忙收起,依旧装作淡定的饮茶。

    不过她这点情绪还逃不过冯药柜的眼。

    “单单布置货仓,不值的冯先生如此吧?”刘梅宝又问道。

    冯药柜笑着点点头。

    “没错,这个长约不仅仅是要姑娘为我们布置货仓,”他端起茶饮了口,冲周良玉点了点头,“不错,小哥要的茶不错。”

    周良玉笑了笑,“先生合口就好。”

    “好,这壶茶价钱不低,让小哥破费了。”冯药柜说道,放下茶,接着说道,“布置货仓这个想必姑娘也知道,药行里进进出出,不比炮制药材有单独的房间,这个是不能保密的。”

    这的确如此,刘梅宝点点头,并没有争辩。

    “所以呢,我打算跟姑娘签个长约,专门做我们药行的药柜。”冯药柜说道。

    药柜?刘梅宝愣了下。

    “这个药柜是个称呼,就是说,除了布置仓库储存药材,我们药行与药有关的事姑娘知道的都要管。”冯药柜含笑说道。

    这个要求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刘梅宝不由和宋郎中周良玉对视一眼。

    “当然,价钱自然比你当初跟王六七说的那长约要高。”冯药柜笑道。

    当初刘梅宝和王六七说这个长约的时候,提出了月薪金一千文,这相当于一个规模不小的药行炮制师傅的月薪,在这个年代来说,凭着这等薪金,养活一家四口人是不成问题的。

    她当时之所以提出这个价钱,考虑的也是自己除了鉴别药材,还可以在别的地方出力,说白了就好似一个企业的管理顾问,只要对企业盈利发展有益的,方方面面她都会提出指导意见。

    “我给你月薪金两千文。”冯药柜说道。

    这句话是绝对重量级的,屋内三人都再也掩饰不住惊愕。

    两千文!宋郎中心里算着,自己两个月也赚不到这个数。

    “冯先生,”刘梅宝面皮有些发僵,惊喜来的太过于突然,她反而觉得忐忑了,“这价钱冯先生是不是冲动了..”

    “我相信刘姑娘值这个价钱。”冯药柜又端起茶慢慢饮了口说道。

    一开始穿越来的时候,刘梅宝的确觉得自己不同凡响,跺一跺脚便能让这个时代抖上一抖,发家致富更是小菜一碟,但磕磕绊绊的走到现在,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她已经不敢再高看自己了,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百无一用。

    不过,她终究是会些技艺的,不管是否精通,那也是几辈子的老祖宗凝聚的精华传承下来的,她相信,这些知识一定有用武之地,而她刘梅宝一定能养活自己,她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那就多谢冯先生抬爱了。”深吸一口气,刘梅宝恢复平静,对冯药柜施礼笑道。

    冯药柜哈哈笑了,说了声客气客气。

    “不过还有一点要提前说好。”他又说道,“刘姑娘做了我们家的药柜,其他药行的生意可就不能再做了。”

    这就是说不能接私活了,刘梅宝沉吟一刻,这也不为过,点了点头。

    “可以。”她说道,自己也提出一个条件,“不过,我也要说明一下,这个长约我一次只能和你们签一年。”

    一年?这轮到冯药柜愣了下。

    “一年..”他捻着胡须缓缓说道,“是不是短了点?”

    “一年期满还可以再续约。”刘梅宝笑道。

    只怕这续约薪金就不会再是两千文了吧,也许是三千文也许是更多,冯药柜了然一笑。

    “这样万一我有负先生期望,先生也不至于亏本为难。”刘梅宝接着说道。

    不负期望的话,她也不会让自己亏本,随行就市,很好很好,冯药柜哈哈一笑。

    “就冲姑娘这句话,我也不会亏本的。”他意味深长一笑说道。

    在这么大的月薪金诱惑下,还能说出只签一年约的人,难道真的是担心自己辜负对方吗?

    刘梅宝一笑,并没有再解释什么。

    这两个条件达成一致,冯药柜便让取纸笔来,当场开始敲定具体的合约,在以冯药柜和刘梅宝为主,宋郎中和周良玉参谋商讨的配合下,一个时辰后,合约终于敲定了,双方签字画押,宋郎中依旧做了保人。

    抖着字迹未干的文书,冯药柜笑道:“怪不得那王六七说的夸张,刘姑娘小小年纪能放能收,不可小瞧啊。”

    “先生过誉了。”刘梅宝笑着说道。

    并不是自己多精明,事实上沈刘梅反而有点迂,只不过毕竟现代社会商业氛围已经渗透各处,她多少不知不觉受了熏陶,在一些事上自然比这里土生土长的小姑娘要灵敏一些。

    这不是她多特别,换做任何一个穿越来的姑娘,都会是如此。

第七十章 路遇

    天色不早了,他们明日还要起早赶路,冯药柜便不再多留,告辞走了。

    三人亲自送出去,因为冬日天冷,这个点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一个小厮提着灯照着,冯药柜晃晃悠悠的远去了。

    送走了他,刘梅宝再难掩激动,摇着周良玉的胳膊恨不得跳起来。

    “哥,哥,我们这次能安心过个好年了。”她笑的合不拢嘴。

    合约上明确规定刘梅宝要做的是布置仓库和鉴别药材,鉴于她的工作性质,所以并不要她每天都在药行,每个月只要保证来十次到十五次,当然有药材要鉴别的话则不计次数,必须随叫随到。

    合约从这个月起算,今日是初八,减去二十三以后迎接新年不便出门的日子,她最少能保证拿到半个月的工钱,一千文啊,足以过个好年了。

    周良玉和宋郎中自然也是高兴的很,宋郎中捻着胡须连连说道喜事喜事。

    第二日三人早早起来,宋郎中结账时发现周良玉已经给了钱,很是不高兴,少不得争执一番,最终拗不过这两个孩子,只得作罢,临走时又看了看那妇人,见那男人已经有些起色,三人感慨一番,丢下一些钱,这让那妇人又是跪地叩头不止。

    说起来他们的日子虽然艰苦,但至少还能走下去,而眼前这一家三口确实寸步难行了,虽然这几十文钱只能算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吧。

    坐上驴车,三人欢欢喜喜的向解县而去,在他们身后一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慢行,汇入人流不断的官路上,并没有引人注意。

    进入解县境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天色阴沉,虽然是官道,路上行人也不是很多。

    车棚简陋,北风呼呼的灌进来,坐在车上还不如走着暖和。

    刘梅宝双手拢在嘴边哈着热气,冻得有些发紫的脸上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哎呀,还有个问题,这一来一去好些路程,来一次一天赶不回去,还得住最少一晚,这开销也不少…”宋郎中说道,一面掐着手指算。

    刘梅宝和周良玉都点头。

    “对了,还有这个合约的事,只怕我舅妈不同意。”刘梅宝犹犹豫豫的说道。

    在解县城,宋三娘子还不打算让她出门,这可是要在河中府来来走走啊。

    她当时看到机会上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但想到这毕竟是古代,再加上那卢阎王提亲的事,宋三娘子能放她这样出来行走吗?

    这的确是个问题,宋郎中捻须有些上愁。

    “最好是你们都搬到河中府来。”他想到一个主意,眼睛一亮说道。

    既然都是租房子,在哪里租不是一样。

    刘梅宝和周良玉对视一眼,显然对这个主意很是赞同。

    “回去跟舅妈说说。”刘梅宝高兴的说道。

    “好好说,别跟三娘吵。”宋郎中嘱咐道,“她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刘梅宝笑道,看着宋郎中慈父般的关怀,“谢谢大叔。”

    “嗨,这说什么话呢。”宋郎中笑道。

    车子摇摇晃晃的慢慢行驶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这话,天虽然冷,但有了这件喜事,大家心里都暖洋洋的。

    突然间,听得前方一阵大喊。

    “巡检司缉拿私盐,违者格杀勿论!”

    同时重重的脚步声响起。

    三人并赶车的车夫都吓了一跳,那车夫更是哎呀一声,干脆跳下车,抱头就趴在路边,动作熟练迅速,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状况。

    宋郎中三人都愣在车内,看着迎面似乎从路边沟壑跳出来的四五人,穿着破破烂烂的暗红袄,手里拿着单刀铁尺并长枪乱七八糟的武器,步伐一致的大步跑来。

    “巡检司缉拿私盐,无关者退避!”为首的一个大汉再次喊道。

    转眼间他们已经跑到跟前。

    “快抱头趴下,”浑身瑟瑟发抖的车夫大着胆子忙冲车上呆坐的三人急急的喊道。

    宋郎中这才醒过来,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但一手拉起一个,就要往车下跳。

    “赶车快滚!别耽误差爷办事!”却见跑过来的一个大汉一脚踹在那车夫的撅起的屁股上。

    车夫如蒙大赦,猛地跳起来,拉过驴子就跑。

    车上宋郎中三人被颠地又倒了回去,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这些人了。

    “好运气好运气。”车夫嘴里只喃喃的说着这句话,坐上驴车,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驴子,将鞭子抽的啪啪响,赶着驴子撒脚的跑,将车里的三人颠地坐不住的乱撞。

    刘梅宝忍不住好奇的回头看去,见那五六人围住了另一辆马车,很显然那辆马车没那么好运气了。

    这辆马车旁,在车夫的带动下,齐齐的趴着三人。

    当着这几个喊着口号的人跳出来时,他们便都这样做了。

    “官爷,官爷,我们不是贩私盐的..”

    看着几人冷冷的围过来,手里的武器带着森森的寒意,趴在地上的一个年长者大着胆子抬起头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迎面一个铁尺打下来,顿时一声惨叫响起,年长者捂着脸滚在地上。

    这毫不留情的一击,让另外几人心下冰凉,手脚发寒。

    他们早听说这河中府内的私盐贩子凶狠如狼,便认为这定然是巡检司软弱如羊的缘故,当这些人喊着口号冒出来时,他们并没有当回事,而且车夫也告诉他们,巡检司最近定了规矩,缉拿私盐贩子时,无干人等只要抱头趴地表示不抵抗,就能不被牵连。

    那这现在是怎么回事?这巡检司哪里有半点弱羊的样子,明明就是凶狠如虎啊。

    “大胆贼人,还敢狡辩!”手持铁尺的汉子喝道。

    他们也是走过很多地方的,对于这些看守城门维持治安之类的卫所官兵也是常见的,但看着眼前这五人,虽然穿着的也是那种如同乞丐的破旧红袄,但身上却带着一种以往那些卫所兵身上看不到的气息。

    这是一种让人胆寒的气息,就好像,他们是那种上过战场杀过无不少人的营兵。

    顾不得去安抚依旧捂着脸哀嚎的年长者,那年轻人忙抖着手喊道:“我们有路引,我们有路引,我们不是贩私盐的,我们是药材商…”

    他说着话就抖手要从袖子里拿路引。

    “小心,贼人拿兵器了!”一个拿着长枪的大汉猛地喊道,顺手就刺了过来。

    但听又是一声惨叫,那年轻人捂着手臂也滚到在一边。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已经两人流血哀叫翻滚在地,那车夫吓得尿了一裤子,余下那人却是半点话也不敢再说了,只是叩头求饶。

    看着三人已经吓破了胆子,五人对视一眼,交给换个眼神,分出三人在他们身上车上翻腾一阵。

    “竟然有这么多钱!还敢说不是贼人!”

    看着地上扔在地上散碎的金锞子和碎银子。

    这是要劫财了,这话让地上叩头的男人一阵庆幸,幸好将那些官银都放起来没带来,要不然这次这是亏大了。

    啪啪几声,从车上搜出来又扔过来几件绳索还有短刀。

    “还带着兵器!”大汉们顿时一阵厉喝。

    “官爷,官爷,这是防身用的,防身用的!”男人吓得忙说道。

    那大汉劈头盖脸的刀背铁尺已经打下来,打得这男人很快也哀嚎滚到在地。

    “呸。”大汉们这才收手,往那滚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三人啐了口,低声骂道,“让你们吃了豹子胆瞎了眼敢谋劫不该谋劫的人。”

    搜车的汉子下来了,示意搜完了。

    “既然没有私盐,但是带着兵器。”为首的汉子摆出一脸正义的样子,叉腰说道,“那就不归咱们盐巡司管了,绑着,送知县衙门吧。”

    “哥,是知州。”有人提醒道。

    “哦,还没到解县境内,那就送知州衙门。”大汉说道,对于路边解县界碑根本看不见一般,一脚踢起那尿裤子的车夫,“起来,赶车,你替我们盐巡司送去。”

    丝毫不担心这车夫敢半路放人,事实上车夫想都不敢想这个。

    车夫浑身发抖,但动作却很迅速,跳起来抓住马缰绳,得得的调转马头。

    大汉们三下两下把这三人就用搜出来的绳子绑了,扔在车上,让车夫吃惊的是,那搜出来的钱并没有按照常理由这些人装起来,而是一并扔到车上。

    这还真的是大公无私了?

    “走,走,快送去,别耽误了爷们的正事。”汉子们喊道。

    车夫不敢停留,也不管车上几人的死活,拼命赶车向河中府去了。

    直到这时,一直在路边趴着的一个人才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

    “这下够这几个孙子好好喝一壶了。”他咧嘴说道,眼中带着满满的钦慕看着这几个汉子,目光在他们的兵器上巡弋。

    什么时候他才能也穿上这一身衣裳,拿着兵器,而不是做个杂役,伺候完师爷,又跟踪一个姑娘家,遇到可以挺身而出的机会,但偏偏自己没兵器,对付三人不一定能胜,只得还得禀告大人请别人来护。

    这哪里是男子汉大丈夫干的事,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跟在大人跟前练武扬威,或者遇贼杀人丝毫不眨眼。

    “保管他们这辈子不敢再踏入咱们河中府一步。”汉子们哈哈笑道,带着几分难掩的得意自信,更引得那小盐丁一脸艳羡。

    “走了走了,回去复命。”

    大家招呼着大步沿路向解县而去,北风吹起尘土,很快掩饰了地上的血迹,一切又恢复如常。

第七十一章 决定

    对于路上这突然的插曲,受惊的三人并不知道一切原来是跟自己有关,车夫也不顾不得心疼自己的驴子,一路狂奔的进了县城。

    “无论如何也得说服三娘子搬到河中府去,这一路上来来回回太危险了。”宋郎中顾不得回家,直接来到宋三娘子家。

    刘梅宝倒是很高兴,有他做说客,事情就好办了,不管怎么说,这是难得的改善生活的机会,她真不想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失去。

    宋三娘子听他们说完这一切,面色变幻不定,沉默不言。

    “三娘,看日子艰难,姑娘有这份心…”宋郎中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宋三娘子也叹了口气,从门看出去,刘梅宝和周良玉正在烧水,准备洗一下路上风尘,刘梅宝抱柴烧火,周良玉从外边打了井水正往锅里倒,跳跃的灶火照耀着二人忙碌的身影,看上去格外的温馨。

    她怔怔一刻,忽的掉下泪来。

    “只是要让姐儿养家,我这心里..”她抬手抹泪低声说道。

    “如没有你撑着这个家,她哪有这个机会养家啊,三娘,你是孩子们的主心骨啊。”宋郎中沉声说道。

    屋内的气氛有些低迷。

    “她大叔说的也是,到了府城,挣钱的机会更多。”宋三娘子很快擦干了泪,笑了笑说道。

    “可不是,三娘你织的一手好布到了那里卖的更多,省的被路老四那从中赚一把。”宋郎中也随着说笑道。

    “他大叔别这么说..路掌柜他哪里赚钱,到时贴补我们才是…”宋三娘子笑了,旋即眼圈又红了,低头拭泪道,“你们对我们孤儿寡母的恩情,我这心里都知道。”

    “好好的又说这个做什么。”宋郎中觉得心里也不好受,叹气说道,一面站起身来,“我这几日就托人在河中府寻寻,找个住处,年前就搬过去吧。”

    “那就让你费心了。”宋三娘子起身施礼,迟疑一刻又道,“不如过了年再搬吧,这大过年的,我不想让他爹妹夫他们孤零零的留在这里…”

    说这话,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下来。

    宋郎中也觉得嗓子火辣辣的难受。

    “好,好,过了年再走,到了那里也没个认识的人,过年怪冷清的。”他忙说道。

    这件事就说定了。

    “所以年前就跟冯药柜捎个信,就说从过了年开始。”宋郎中叫过刘梅宝说道,怕她不懂事闹,忙又压低声音道,“要过年了,故土难离。”

    刘梅宝点点头,又笑了笑。

    “大叔,我没那么不懂事。”她说道,一面应下了,知道宋郎中要帮他们在那里寻房子,便也施礼道谢。

    宋郎中是被那次在店里这二人的吵闹吓到了,此时见她们都如此好说话,互相体贴,心里松了口气。

    “大叔快回去歇歇吧,颠簸一天了。”周良玉说道,要亲自送他回去。

    宋郎中拒绝了,让他们也快歇歇,自己慢慢走了。

    简单的吃过饭,泡了热热的澡,换上宋三娘子在灶火上熏热的里衣,刘梅宝心满意足的坐在屋子里,一面抖着头发等干,一面随手在桌案上拿出那本本草拾遗。

    “咦?”她突然发现这本书中间夹了东西,且比自己惯用的废草纸条做的书签要厚,伸手翻开,竟然是一张折叠在一起的白纸,不对,透过纸背,可以看到里面写着字。

    这是什么?刘梅宝拿着这张纸,她印象里自己并没有写过什么夹在书里,因为笔墨纸砚也是一笔开销,日常能不用就不用,只是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舅妈。”她忍不住扒开窗户问道,“有人动过我的书吗?”

    宋三娘子在院子里洗涮周良玉换下的衣裳,闻言抬起头,看她只穿着里衣湿着头发打开窗,忙让她关上。

    “哪里有闲钱让你生病!”她说道。

    刘梅宝笑了笑,知道这妇人惯于将好话说难听了。

    “昨天隔壁的六婶来过,说要借笔墨给她孙子用一下,今日还回来了,怎么?屋里少了什么?”宋三娘子想了想说道,“我当时忙着,让她自己进去放你桌上了,那六婶不是那种人吧?”

    刘梅宝一面说着话,一面已经抖开了那张纸,借着昏暗的油灯,赫然看到开头几个字。

    我叫卢岩!

    她的手顿时烧了一下,啪嗒将纸扔在桌子上。

    “是不是少了什么?”宋三娘子听不到她回答,便放下衣服要走过来。

    “没有,没有。”刘梅宝下意识的就说道,“就是桌上的书乱了,我就问问。”

    宋三娘子哦了声,说了句是那六婶不小心碰到了吧,停下脚又接着去洗自己的衣服。

    “快关上窗户,夜风凉的很。”她嘱咐道。

    刘梅宝哦了声,带着几分慌乱关上了窗。

    院子里有宋三娘子的洗衣服声,还有周良玉的说话声,刘梅宝站在桌边,看着桌上的那张纸有些不知道什么感觉。

    这可真有意思,她呆了一刻,又有些想笑。

    以前看电视上那些姑娘们身旁有丫鬟牵线搭桥,替姑娘才子什么的递个诗词啊表记啊什么的,没想到自己来古代竟能亲自体验一把,虽然给自己搭桥的是个靠着给人浆洗过活的粗糙婆子。

    且看看他写的什么,怔怔一刻后,刘梅宝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纸。

    一张纸倒是写满了,但因为这个人的字写的很差,歪歪扭扭,忽大忽小,其实内容并不多,不过是寥寥几行,写了自己叫什么哪里人今年多大,他的用词很简单,有些还语句不通顺,似乎是词语有限一般。

    “..自从见到你以后,我就决定向你提亲,让你受惊了,你别害怕。”

    内容便到此戛然而至,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小纸条。

    刘梅宝看了一刻,感觉有些怪怪的,通篇并没有什么爱啊喜欢之类的字眼,那这句向你提亲,应该算是再明白不过的表白的话了吧?

    说不上什么滋味,她突然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那豆蔻的年纪,朗朗读书声的校园,从密密麻麻垒的如同长城的书墙后,展开一张写着少年青涩情怀的纸条,纵然内容已经早已记不得,但那种咚咚的心跳,酸酸涩涩的感觉却永生难忘。

    “怎么还没睡啊。”不知道过了多久,宋三娘子忽的敲了敲窗户道。

    刘梅宝这才回过神,忙应了声,摸了摸头发已经半干了。

    “这就睡。”她口里答道,一面站起来,起身的风将那一直搁在桌角的信带了下去,打个转落在地上。

    刘梅宝看了这张信纸一眼,弯身捡起来,在油灯上一燎,冒着烟的火卷着纸落在地上,很快化成一片灰烬。

第七十二章 回避

    接到宋郎中捎来的信,冯药柜也很爽快,同意刘梅宝过了年再正式上工,还主动帮他们找地方住,不到三天便寻到了一个距离他们家药行不远的院子。

    看房子的事必须要亲自去了,正好路老四去进货,宋三娘子便坐上他家的车去了,一行有好几个人作伴,一天就能来回,留下周良玉和刘梅宝看家。

    因家里的柴晒干了,周良玉趁着大早就去瓦市上卖,刘梅宝收拾完,便慢慢的将一些眼下用不着的东西打包,忽听门外有人叩门。

    周良玉才出门,不会这么快回来,她停下手走出屋子。

    “三娘,三娘,”门外是个妇人的声音。

    “舅妈出去了,你是?”刘梅宝问道。

    “我是隔壁的六婶。”门外的妇人笑答道。

    刘梅宝心里便噗通的紧跳了两下。

    宋三娘子日日在家不出门,有人翻墙入室定然不会瞒过她,那么离开家那两日,就这个六婶来过,而且还到过自己的屋子,可见那封信只有是这个人塞进来的。

    这个人是被那个卢阎王收买的。

    “三娘不在家啊…”门外的妇人接着说道,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遗憾。

    刘梅宝摇摇头,这个六婶肯定知道三娘不在家,而且也知道周良玉也不在家。

    她嗯了声,没有再说话。

    “姑娘,我来拿几绺线,跟三娘说好了。”门外的妇人略一停顿,接着说道。

    这意思就是要请她开门了。

    “我不知道放在哪里,”刘梅宝淡淡说道,“等舅妈回来,我告诉她,让她亲自给六婶你送去吧。”

    门外的妇人沉默一刻。

    刘梅宝绷紧了神经,下意识的握着手里一根布条,想着如果她或者跟她来的人破门而入的话,自己是将布条勒在他们的脖子还是直接就勒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就打扰姑娘了。”似乎过了很久,门外妇人笑着说了声,停顿一刻又低声道,“婶子唐突了,还望姑娘担待,婶子也是没办法的事,别惊扰了三娘,婶子心里过意不去。”

    这是在说那封信的事,刘梅宝迟疑一下,其实她原本也没打算告诉宋三娘子,鉴于年少时那些将情书交给家长老师的孩子们的下场,刘梅宝觉得还是瞒下来的好,也许人家本意也就是道个歉。

    刘梅宝嗯了声,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侧耳倾听,门外似乎只有六婶一人。

    “那我就到别家去借一下。”门外的妇人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脚步声悉悉的远去了,刘梅宝又警惕一会儿,确认的确没人在门外,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一天便再没有意外的事发生,到了晚上宋三娘子安安稳稳的进了家门,刘梅宝提着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干干净净,虽然小点,又在巷子里,因为两边的大户皆是盖了高墙,遮了光,所以原主人家变弃之不用了。”宋三娘子吃过饭,坐下来给他们说道。

    “那房租多少?”刘梅宝关心这个,忙问道。

    “一年四千文。”宋三娘子说道,面上也是有些心疼。

    “这么贵啊。”刘梅宝和周良玉都咂舌。

    冯药柜的药行在繁华的街上,临近这里地段当然要贵的多。

    “不如再去别的地方找找,临近城门啊,不行的话,城门外的租一间也好。”刘梅宝建议道。

    宋三娘子却是面色微变,摇了摇头。

    “城门外住不得,万一..”她喃喃说道。

    “万一什么?”刘梅宝问道。

    “冬日鞑子易来侵犯,那些鞑子人马强壮,来去如风,哪里都到的,万一来到府城,城门一关,里面还好,外边的可就..”周良玉低声说道。

    刘梅宝恍然,哦了声。

    “四千就四千吧,咱们现在手头的钱就够了。而且咱们还接着挣钱呢。”她忙笑道。

    “对呀,我也可以找个事做。”周良玉也点头说道。

    宋三娘子看了刘梅宝一眼。

    “我又没说不租。”她淡淡说道,“已经租下了,过了初六就搬。”

    刘梅宝和周良玉大喜。

    “舅妈真利索!”刘梅宝忍不住拍手鼓掌笑道。

    “女孩子家咋咋呼呼的什么样子。”宋三娘子横了她一眼说道。

    刘梅宝一笑,赶快摆端正姿势坐好,又说了几句话,便让宋三娘子早些歇息。

    “我不在家,没什么事吧?”

    要走出宋三娘子屋门时,听她在身后突然问道,刘梅宝不由面皮一僵。

    “没有啊。”她转过身镇定的说道。

    “那六婶说要借线,我忘了和你说给她送去..今日也晚了,我明天去给她吧。”宋三娘子说道,摆摆手,揉着肩头歪在床上。

    刘梅宝忙走了出来,站在门边轻轻抚胸吐了口气。

    虽然没有亲自去河中府,但刘梅宝还是担负起了责任,先将药物储存的基本方法写了,又写了要准备的东西,例如货架瓦罐以及地窖什么的,让冯药柜先简单收拾了。

    冯药柜很快回信来了,说了多谢,还让人捎来了一吊钱,说是药行师傅伙计过年的都有的,刘梅宝又意外又高兴。

    临近年关,最后一个集很热闹,宋三娘子便让周良玉带着刘梅宝去卖年货。

    “舅妈真好。”刘梅宝笑着对周良玉说道,“知道我在家闷得慌,特意让我出来逛逛。”

    “一家人,不对你好,对谁好。”周良玉笑道,一面仔细的看着路,时候还早,但街上人流已是很多了。

    二人一边走,一边看,先是买了一些桃符,又买了红纸。

    “娘会剪窗花。”周良玉说道,一面看了看一旁的爆竹,思付再三拿了两个。

    “菜啊肉啊的也得买吧?”刘梅宝在一旁说道,“还有酒。”

    周良玉就笑了。

    “那个也没人吃。”他迟疑一刻说道,手在腰里捏了捏钱袋。

    “祭祖总的用吧。”刘梅宝提醒他,“还有猪肉。”

    周良玉点点头,最后依言买了几刀猪肉一壶酒,刘梅宝心满意足,日子一天天好了不是,现在她买猪肉不是一两一两的了。

    想到这个,又想到青丫,脸上的神情便不由一暗。

    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这些日子她尽量避免去想,但心里到底是惦念,她知道古代的奴婢如同贱物不如猫狗,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心里有事,便垂了头,忽的身旁人流汹汹,有人撞了她一下。

第七十三章 过年

    “啊!”刘梅宝似乎受到什么惊吓,猛地喊出声。

    “喂。”周良玉忙伸手护住她,瞪着那惹祸的人。

    那是一个瘦小的孩子,听见喊,哧溜钻入人群跑了。

    “没事吧?”周良玉忙安抚刘梅宝,看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没事..没事..”刘梅宝一手握着另一手,有些不自然对周良玉笑道。

    “果真没事?”周良玉半信半疑,忽的一拍头想起什么,“会不会是偷儿!快看看少了什么…”

    刘梅宝吓了一跳。

    “没有,没有。”她忙说道,一面垂下手,“就是吓了一跳。”

    周良玉哦了声,看她神情微微发白又微微泛红,可能真是受惊吓了。

    “那咱们快走吧。”他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加快脚步,袖子遮盖住的左手里握着那张折叠的方块纸,如同火炭。

    沈刘梅来到古代后的第一个春节伴着一场雪到来了。

    前两天宋三娘子又上街买了几块年糕,现在已经摆到祭祖的桌子上,灶火上正在煮着的是那几刀猪肉,一阵阵肉香飘散在小院的上空,周良玉则在屋子里摆开桃符,拿着笔皱眉上愁。

    “这是桃木做的?”刘梅宝则好奇的问着一些在周良玉看起来啊很可笑的问题。

    “当然。”周良玉点头说道,接着想对联。

    “这上面画的什么啊?”刘梅宝拿着桃符在手里看,

    这块不大不小的木板上,用粗狂的刀笔勾勒出两个神态威武的人像。

    “这是神荼这是郁垒…”周良玉干脆放下笔,给她解释。

    “那是什么?”刘梅宝完全不知道,更好奇的问道。

    周良玉也是一脸惊奇。

    “妹妹怎么不知道?”他说道,“就是门神啊。”

    门神不是秦叔宝什么的吗?刘梅宝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咽了回去,嘿嘿笑了笑,含糊几句应付过去。

    “写好了没?”宋三娘子在外边问道。

    “快了。”周良玉应了声,再次拿起笔,做愁苦装。

    “写对联吗?”刘梅宝问道。

    周良玉点点头,“我不知道写什么。”

    春联嘛,刘梅宝笑了。

    “我来想一个,哥你看成不。”她笑道。

    “好啊。”周良玉很是高兴,“我倒忘了,你读的书多,这个自然不难。”

    读的书上倒没有这个,不过顺和堂一直挂着一幅,她记得很牢靠。

    “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她缓缓念道。

    “好。”周良玉赞道,在嘴里念了几遍,越发觉得好,跟那些桃符上习惯写的吉庆祈福什么的比起来,这个虽然直白了点,但却是贴近心意。

    娘和妹妹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他们的终于要走出厄运了。

    “妹妹,你的字好,你来写。”周良玉提笔要写,想到什么,又忙让给刘梅宝。

    “我的字还是太过于秀气了,不适合写这个。”刘梅宝摇头,“还是哥哥写吧,哥哥的字刚劲,有气势。”

    听她夸赞,周良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做什么呢,还没写好?”宋三娘子走进来,看他们俩个相视而笑,竟没注意她走进来,便咳了一声说道。

    周良玉忙提笔写下来。

    “好了好了。”他说道,“晾一晾就挂出去。”

    “我去贴窗花。”刘梅宝也忙说道,拿起一旁桌子上宋三娘子早已经铰好的窗花,端起一碗浆子去了。

    挂完桃符,贴完窗花,周良玉把院子打扫了,热水烧好各自梳洗换了干净的衣裳,开始祭祖。

    供桌就摆在宋三娘子的屋子里,供品很简单,一盘肉,一盘白面馍,年糕,还有酒,点着蜡烛,铺设了纸钱,插上了红筷子。

    宋三娘子带着二人站在供桌前,念叨了一番请祖宗保佑后辈的吉祥话后,插上香,一起叩头,仪式就算完成了,桌上的肉馒头酒便也可以端下来让他们来享用了。

    外边已经有啪啪的爆竹声响,这一点跟沈刘梅熟悉的现代有些相似,宋三娘子在厨房里将白水煮的肉重新炒了,刘梅宝站在大门口,饶有兴趣的看巷子里孩童们笑闹。

    “雪大,看湿了衣裳。”周良玉拿着伞给她撑上,又问,“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刘梅宝才要说话,就见隔壁走出一人。

    “哥儿姐儿过年好啊。”六婶笑道。

    看到她,刘梅宝面上有些微微的不自在,这些日子,虽然这个人没有再递信来,但信却是没有断,来路五花八门,那一日上街被疑似小偷儿般的孩子塞进手里,前几天还有一封在她打扫门外的雪时扫了出来,搞得她紧张的如临大敌,只怕万一信没有安全的落在自己手里,而是被被人看到,会是什么结果,浸猪笼当尼姑关起来一辈子…

    所幸她担忧的这些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生。

    “六婶好。”她和周良玉一起说道。

    六婶笑着点点头,就站在门口,喊了几句玩闹的小孙子,又歪着头看自己门外挂着桃符。

    宋三娘子在内喊周良玉抬桌子,周良玉便进去了。

    周良玉前脚走,刘梅宝便见六婶抬脚过来了。

    “我看看姐儿家的桃符写的什么。”她口里说道,似乎怕刘梅宝立刻走了一般,小碎步急急的就到了跟前。

    刘梅宝被她吓得后退一步。

    “姐儿,可有什么要我捎送的?”六婶低声说道。

    这意思是..

    刘梅宝的脸腾地红了,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自己似乎听懂了她这句话的意思,顿时答复没有也不好意思,不答复装傻她也装不出来,一时便愣住了。

    “有句话也成。”六婶见她神情,忙又说道。

    这句话说完,见着姑娘猛地转身进去了,六婶尴尬的站在原地。

    “六婶,忙完了?”宋三娘子从屋子看到她,打招呼道。

    “是。”六婶回过神应了声,目光又落在刘梅宝身上,见着姑娘脚步快快的进了屋子,便看不清了。

    “这桃符的字写的真好。”六婶笑道,一面找话说。

    宋三娘子便走出来与她说话,东拉西扯一番,眼看天都黑下来,刘梅宝并没有走出来的迹象。

    看来是没信也没话了,六婶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告辞走了。

    “她有什么事?”周良玉带着几分不悦说道,帮宋三娘子抄去身上的雪花,“没见咱们等着吃饭呢,做好的菜又凉了。”

    “我看她好似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又不便说。”宋三娘子说道,一面端起菜要去热,看刘梅宝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桌子旁,看着桌上的菜心神不宁一般。

    “你做什么呢?也不知道把菜热热去。”宋三娘子皱眉道。

    刘梅宝哦了声,站起来端盘子,和她一起进了厨房热了菜出来。

    经过这一插曲,一家人终于在桌前坐下来,周良玉给三人斟上酒。

    “你妹妹怎么能吃。”宋三娘子说道。

    刘梅宝正有些好奇的端着酒杯嗅这古代的酒,闻言笑道:“过年嘛,就喝一杯。”说着只怕喝不到,忙冲宋三娘子举起来,整容道,“舅妈,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这句话虽然简单,但却让宋三娘子心里一暖,也没责备她,看着刘梅宝仰头吃了。

    “哎呀,真难喝。”刘梅宝旋即侧头呸呸两口。

    这酒又酸又涩,除了辣乎乎的,半点她所熟知的酒味也没。

    宋三娘子和周良玉只当她吃不得酒,瞧她这样子便都忍不住一笑。

    “该,说不让你吃,偏不听。”宋三娘子起身给她倒了水,说道。

    “真是可惜啊。”刘梅宝喝了口水,又吃了口菜,才缓解了不适,一面又看着酒杯啧啧摇头。

    “可惜什么?”周良玉笑道,一面仰头吃了自己的酒,一副解馋的样子,伸手又要去倒,被宋三娘子夺走了。

    看着周良玉第一次露出撒娇的神态,求着娘让自己再吃一杯,刘梅宝不由再次叹息,就这种味道的酒还值得这么稀罕,这要是将现代的酒拿来了,还不抢疯了。

    只可惜,她根本就不知道酒是怎么酿造出来的,也谈不上靠着制酒发大财了。

    “知识就是金钱啊。”刘梅宝夹起一筷子肥腻腻的白肉,深刻的感叹一句,大口吃了。

    在这个时候,白肉比瘦肉要值钱多了,这也是过年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盐巡检司此时亦是一片热闹。

    从三天前起,所有的盐丁以及盐场的劳工仆役都排着队在操练场上领取年货,看着那堆得小山一样的年货渐渐消失,一旁的师爷心疼的揪完了最后一根胡须。

    “银子啊这都是银子啊。”一直到吃年夜饭的时候,他还在轻声的念叨。

    就算是收买人心,一个月那么多饷银还不够啊,还额外出这些东西做什么啊!

    大多数盐丁都放假回家过年去了,留下的除了正常巡逻的外,都集中在卢岩的院子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当然在屋子里和卢岩坐一桌的是那些心腹。

    “过年冷冷清清的,你跟我回家去吧。”贵子说道,一面劝道,“我娘也惦记着你。”

    卢岩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以前过年都是在贵子家过,今年他留在盐巡司不打算回村子了。

    “我看邸报上说,最近鞑子又不太安生,”卢岩喝了口酒说道,一面看了眼恭敬的坐在另一桌的师爷。

    师爷是第一次有资格上了这些人的饭桌,面色发红,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吃酒吃多了,虽然一桌上的人都看他不顺眼,专门灌他酒吃,师爷也都来者不拒了。

    他时刻警醒着,听见卢岩说话,立刻站起身。

    “刚进腊月的时候,鞑子从大同侵入,一路劫掠保德州,到祁县而归。”师爷大着舌头,但思路却清晰的说道。

    鞑子过境,烧杀抢掠,焚村毁城,甚是凄惨,当初解县遭灾时的记忆大家还很深刻,屋子里的说笑声便低了下去。

    “这该死的鞑子,咱们大周的官兵都是死的吗?”有个大汉重重的将酒碗顿在桌子上,大声喊道。

    室内的气氛便有些低迷。

    “虽然说离咱们这里有些远,但那鞑子的人马却是腿脚极快,所以州府发文要各处严整城防密布巡逻警示..”卢岩笑道,示意大家继续吃酒。

    “那也是知县兵备道老爷们的差事,咱们盐巡司碍着什么事。”贵子说道,还想劝他回家过年。

    “那些人…”卢岩轻轻摇摇头,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指望谁也不如指望自己,等着别人来护来救,在这乱世中,只有死路一条,他还是靠自己吧。

    贵子见说不动他,便也作罢。

    “二郎,”他迟疑一刻说道,“你也该成个家了。”

    师爷正吃酒,听到这句话呛得咳嗽了几声。

    “我看那刘家的姑娘是没指望了。”贵子不理会,接着说道。

    卢岩对刘家姑娘的心思,如今他们这些心腹之人大多数已经知道了,闻言都看过来,七嘴八舌的说道是啊是啊,就是不成家先买个丫头放身边伺候也是啊,这偌大的宅院一个女人也没,实在是冷清的不像话。

    卢岩只是一笑,摆摆手是他们别管。

    “吃了你的喜酒再说吧。”他端起酒碗跟贵子碰下了。

    贵子说了个媳妇,就是隔壁村的一个寡妇,因为这门亲事贵子的老娘哭闹了好久,娶个寡妇在村人看来实在是晦气的事,以前贵子家是穷,拖了到这么大了还没说上媳妇,但现在不一样了,谁不知道贵子是卢岩的第一号心腹,那挣的钱哗哗的水一般,而且将来肯定也是要做官老爷的,一时间说媒的挤破了头,多少大姑娘却都看不上,偏偏看中一个寡妇。

    而且这寡妇也挺硬气,说要娶也成,就是只能有自己一个,别想纳妾收小,足足让贵子娘气的躺了三天,却始终拗不过自己儿子,只得定了这门亲。

    卢岩等人倒没什么感觉,喜欢嘛,自己的媳妇自己喜欢就成,倒是师爷磨磨唧唧的说了几天,给贵子讲些沉鱼落雁啊醉卧美人膝坐拥三千美什么的话,换来贵子一拳头,便也作罢了。

    “无知莽夫啊,不知道什么叫享受啊。”师爷摇头感叹,颇有曲高和寡的滋味。

    贵子的亲事定在三月初一,听卢岩这么一说,大家都转开话头,冲贵子起哄去了,将贵子灌得醉倒,被人搀着才散了场。

    人都散去了,自有盐丁进来收拾,师爷也喝得摇摇晃晃了,但还撑着没走。

    一个小盐丁跟着大家忙前忙后的收拾,看到卢岩坐在台阶上,望着灯火通明的院子不知道想什么。

第七十四章 期盼

    “大人,石头凉,还是去屋子里坐吧。”他忙说道。

    卢岩听见他说话,便看过来。

    这个小盐丁叫顺子,正是当初跟着师爷,因为最早知道消息,又被派去跟着刘梅宝行踪,也就是他在河中府听到那三个外地人密谋路上绑了刘梅宝,快马加鞭报告给卢岩,虽然他并没有亲自动手教训贼人,但终是立了大功一件,如愿以偿的进了盐丁队伍。

    因为属于新丁,除了日常训练,还担负着盐巡司的杂役。

    “顺子,那边还是没回信吗?”卢岩并没有起身,而是问道。

    虽然他成了兵丁,但有些事还是要管的,比如送送信探探消息什么的,听大人问这个,顺子低下头,有些尴尬的答道:“没有。”

    “那,有没有句话说?”卢岩沉默一刻,又问道。

    顺子的头垂的更低了,声音又小了几分。

    “没有..”他说道。

    卢岩便沉默不不说话了。

    里里外外都收拾好了,盐丁们都退了出来,只有顺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尴尬的站着。

    “你确定那些信都到她手上了?”过了许久,卢岩又问道。

    “是,小的都是亲眼看着的,刘姑娘都拿着呢。”顺子忙答道。

    卢岩的眉头皱起来,大手有些无措的在脸上揉了揉,似乎很是愁闷。

    “也许是没看吧。”师爷大着舌头突然说道,一面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大人,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家都有非礼勿视的规矩,你这等私相授受,人家也许转头就烧了…”

    “烧了吗?”卢岩闷闷道,叹了口气,然后站起来,“顺子,你等一等,我再去写一封。”

    顺子有些无奈的应了声,看着卢岩走进去。

    “所以说,那家姑娘有什么好的..”师爷也在台阶上坐下来,大着舌头拉着顺子继续唠叨,“…你们这些人就是想不开…这女人就跟墙皮似的,这层没了再揭一层就是了,墙皮嘛,就得多刷几层,这日子过得才滋润….”

    “你瞎说什么。”顺子很不高兴,瞪眼低声道,“你怎么知道刘姑娘没看,大过年的,让大人心里不好受。”

    “那她看了吗?你知道她看了吗?”师爷跟他瞪眼争辩。

    “反正,反正我看刘姑娘不是那种人。”顺子自然说不过他,只得哼声说道。

    “你小子才看了几个女人..”师爷切了声,伸脚踹了他一下。

    “你看的多,你看得多又怎么样,照样没媳妇..”顺子躲开说道。

    “你这臭小子。”师爷笑骂道,从地上起来,要接着踹他,顺子呸了一声,干脆站到卢岩的屋门口。

    师爷哼哼几声,想起什么也摇摇晃晃的过来了。

    “要是看了,那就是信的问题。”他嘴里嘟囔道,迈步进去了。

    卢岩整襟危坐的在桌案前,神色严肃,握着笔一刀一刀的写着什么。

    “我瞧瞧大人写的什么。”师爷说道,一面站到他身旁。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样,卢岩下意识的就要掩住,但又觉得自己写的不是见不得人。

    “…今年过年….”师爷大着舌头念叨,一面指了指一处,“这个字错了…”

    卢岩面色微红,没有说话。

    “今年过年我买了十头猪...”师爷接着念道,带着醉意的眼便瞪大了,看着卢岩道,“大人,你的信都是写这个?”

    一则卢岩认识的字还是少,再者他也不知道该写什么,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写自己的生活琐事,今天做了什么,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吃了什么饭,很好吃什么的。

    听师爷这样一问,卢岩有些尴尬但还是嗯了声。

    “不是,”师爷扶着桌角站好,见鬼似的打量卢岩,“不是,大人,你写买了多少头猪多少匹布今天吃了什么,大家都很高兴什么的….跟刘姑娘有什么干系?”

    卢岩面色更有些尴尬,其实他也不知道跟人家姑娘说这些有什么干系,只是,只是觉得想跟她说说。

    “来来,让我来写。”师爷看着这个莽汉面皮僵硬,忍不住摇头,早知道单靠这个莽汉是不行的,白瞎了他的好主意,加上酒意,也少了往日的拘束,干脆伸手扯过一张纸,夺过卢岩手里的笔,略一沉思,在纸上运笔如风,一气呵成。

    “…多情苦谁知,望断西江水,相思玄妙,如影随形,不知同心何时结成..”师爷抖着手里的纸,如痴如醉的摇头晃脑念道。

    卢岩木木的听着。

    “怎么样?”师爷念完问道,一手要去习惯性的捻须,触及发现胡须已经没了,只得在下巴上摸了两把。

    卢岩抬眼淡淡看着他。

    “我听不懂。”他答道。

    忘了这莽汉刚认识字,师爷心里嗨了声。

    “你听不懂没关系,那刘姑娘肯定是读书识字的,她听得懂就成。”师爷笑道,一面将纸在桌案上放好,“来,来,你按着这个抄下来…保管那姑娘看了心动。”

    卢岩接过笔,没有动。

    “我看不懂。”他再次说道。

    “我知道你看不懂..”师爷有些急躁的说道。

    “你知道,刘姑娘难道不知道吗?”卢岩看着他淡淡说道。

    师爷一愣。

    的确是,一个莽汉能写出这个文绉绉酸乎乎的诗句,是没人相信。

    “我也知道我写这些没什么意思。”卢岩笑了笑,从愣愣的师爷手里拿过笔,接着开始慢慢的写下自己领了年货,看着大家高兴,自己也很高兴这句话,口中慢慢说道,“我只是想写,想和她说说话,想让她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每天做着什么样的事…”

    说着又自嘲一笑:“当然,我是什么样的人,又岂能是这几句话能说清的。”

    说完这句话,他重新握了握笔,写下最后一句你最近做些什么,高兴吗。

    每一次他以询问对方做结尾,便是期望能收到只言片语的回答,到如今已经四五封信送了出去,却始终没有达成这个心愿。

    也许,那姑娘真的没有看。

    “顺子。”他放下笔,又看了遍这封信,比起当初的第一封,随着他识字越来越多,信写的也越来越长,当然,为了方便投递最终不过是一张纸,他的字写的小了点,不是当初那种一个字就占好几行的时候了。

    一直站在门外的盐丁立刻进来了。

    卢岩没有说话,而是将桌上的信折叠起来,递给他。

    顺子也没说话,接过小心的捧在手里。

    “时候不早了,你下去吧。”卢岩说道。

    顺子应声,退了出去。

    师爷还站在一旁,但酒已经醒了一半了,很为自己醉后的唐突后悔,有些尴尬的也跟着告退了。

    “这几日的邸报还要劳烦师爷费心。”卢岩说道。

    因为他这里是不入流的九品盐巡司,有时候邸报都不送过来,需要去知县大人等其他官员那里借阅。

    卢岩似乎很爱看邸报,这跟以前的几任巡检又是一大区别。

    “那些书我看不懂,还是这个写的简单,又能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他这样跟师爷解释过。

    这原本不过是一个从来没有走出解县范围的不识字的无父无母的孤儿,师爷默然,这样的人对于外界的天地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热切。

    “大人放心。”师爷躬身施礼。

    “还有,你方才说我写的一个字不对。”卢岩又唤住他,指了指桌上笔,“你给我写一遍。”

    师爷应了声是,便走过去,又恢复以往的小心恭敬,半弯着身子提笔一笔一划的写了一遍。

    卢岩点点头,跟着写了一遍,师爷点点头说了声这就对了。

    “大人早些歇息吧,都忙了一天,又吃了酒。”师爷说道。

    “没事,今日要守岁过年,再说已经过了三更天了。”卢岩说道,一面提笔慢慢的写起来,“师爷稍微躺一会儿去吧。”

    师爷这才应声告退出来,走出巡检的宅院,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雪,整个盐司城灯火通明,还有远的近的爆竹声渐渐响起。

    又一年过去了。

    “大吉大利平平安安喽。”师爷口中说道,一面将手拢在袖子里,缩了缩脖子,慢慢的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宋三娘子并没有让周良玉和刘梅宝按规矩守夜,吃过简单的年夜饭,就赶他们去睡觉,主要是这大冷天的夜里,对于用不起炭火的他们来说,守夜太难熬了。

    现代来的沈刘梅早就没有守夜的习惯,打着哈欠便去睡了,周良玉因为吃了一杯酒,他少年人没吃过,酒意很容易上头,迷迷瞪瞪的也去睡了,宋三娘子挑暗了屋子里的灯,坐在床头听着外边扑扑的雪落声独自守夜。

    刘梅宝并没有睡多久,很快她就被爆竹声惊醒了,大年初一的爆竹总是格外的震撼,这一点古今倒是没什么区别,看外边漆黑一片,知道时候还早,她往暖和的棉被里缩了缩,准备蒙住头接着睡。

    宋三娘子已经在外先是拍起了周良玉,又接着拍她的门。

    “起了没?起了没?”她大声问道。

    刘梅宝想要装睡不答,又想起周良玉昨晚的嘱咐,便忙爬起来。

    “起了,起了。”她答道。

    这是吉利话,宋三娘子很满意的没有再拍门,刘梅宝也不好再倒头接着睡,听院子里周良玉已经起来,打开门准备放爆竹,自己便也起来了。

第七十五章 心意

    雪下了地上一层,宋三娘子和刘梅宝站在屋檐下,看着周良玉用香点燃了爆竹。

    爆竹远没有现代的那样精巧,发出一声闷闷的炸裂声便散了。

    刘梅宝抬头看还黑着的夜空,不知道谁家放的焰火不时点亮夜空,和晶莹飘下的雪花相映成趣,倒也十分好看。

    “大吉大利。”宋三娘子喃喃说道。

    周良玉点完爆竹,回身就冲宋三娘子跪下叩头。

    “娘,儿子给你拜年了。”他笑嘻嘻的说道。

    看着他额头沾上的雪花,宋三娘子忙伸手拉他起来,一面将一个红包塞给他。

    刘梅宝在一旁迟疑一下,她也要叩头吗?说起来,这种事还真不习惯啊。

    迟疑的时候,宋三娘子已经转向她,也将一个红包塞过来。

    刘梅宝顺势道谢,又说了句吉利话,这叩头的事便混过去了。

    “你们再回去睡会儿吧,时候还早。”宋三娘子说道,自己准备了香蜡,开始在神灵供奉的地方点燃。

    雪夜的天格外的冷,再加上半夜起身,刘梅宝已经冻得牙关相撞,闻言也不再客套,忙转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重新脱了衣裳,钻进还带着余温的被窝,满意的舒了口气,只可惜外边爆竹声越来越多,想睡着却是很难了。

    她干脆拿过宋三娘子给的红包拆开看,见里面只装了六文钱,估计是取六六大顺的吉祥,又穿着里衣跳下来去扯桌上的书看,不小心扯到帐子,从上面掉下一沓子纸。

    看到这沓子纸,刘梅宝面色不由一红,思付一刻,伸手拿起来,却并没有放回帐子顶上藏起来,而是躺在床上,慢慢的打开了看。

    这些都是那卢岩送来的信,除了第一次的那张被他烧了以外,余下的这几封都还留着,她如今日日在家,藏在屋子里倒也不怕被人看到。

    “字倒是越写越好了..”她心里想着,嘴角浮现一丝不自觉的笑,“不过有些语句还是不太通顺..”

    想着又是一笑,摇摇头,她又不是老师批改学生的作文,怎么竟想这些。

    不过,不想着这些又该想些什么?

    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将手里翻看的信纸倒扣起来,平心而论,古人卢岩写的这些信算不上情书,对于来自现代开放社会的沈刘梅来说,通篇没有一个爱字的信怎么算的上情书,但在古代主动跟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子写信,这种行径本身已经是极大的荒唐。

    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过个三四天就给你写信,说说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高兴与不高兴事,除了表达爱意,还能有什么?交笔友认干亲吗?更何况,在这之前他已经提过亲了。

    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路被堵了,所以要来搞自由恋爱了吗?

    这小子倒还真有办法,刘梅宝再次露出笑,幸亏自己已经不是刘梅宝本尊,要不然,那个骄傲敏感的因为别人多看一眼就敢上吊的小姐,此时不知道已经以死明志多少回了。

    “不是说很有钱吗?吃上一顿烧猪头,有那么高兴吗?”刘梅宝又翻开一张信纸,一面看,一面自言自语笑道,“还问我高兴不高兴?我要是天天猪头随便吃,我也高兴….”

    屋子里的光线渐渐亮起来,外边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宋三娘子早已经打开了大门,以便街坊四邻的拜年。

    听得院子里迎来第一批拜年的邻居,刘梅宝也不好再躺着,穿衣起身,犹豫一刻,还是将这些信叠好,重新放在帐顶上。

    早饭早已经做好了,宋三娘子因为要敬神迎客,自己早早吃过了,余下的给他们在锅里捂着。

    刘梅宝简单吃了口,雪已经停了,但积雪一层,便拿起扫帚打扫,一直扫出门,将巷子里自己门前扫出一条路。

    一边扫一边小心的四下看,果不其然在门旁的流水口大石头下发现一张纸露出一角。

    真是越来越胆子大了,难道看自己每次都会及时收走,就将这种信定点投放了吗?

    如果自己不收,难道他们也不拿走吗?刘梅宝心里嘀咕道,到底是没胆子试试,万一出了差池,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

    她借着抖扫帚弯身将那封信收入袖子里,还没直起身,周良玉已经从门内跑出来。

    “我来扫。”他说道,一面夺过刘梅宝手里的扫帚,“天冷,快进去。”

    刘梅宝说了声谢谢哥,并没有进去,而是袖着手看他扫,二人一面说话,天渐渐亮起来,巷子里走动的人更多了,见周良玉已经将整条巷子都扫了,纷纷夸他勤快。

    当六婶也说笑着过来时,刘梅宝才转身进了家门,这些互相拜年不用她出面,便径直进了屋子,听宋三娘子跟人在外互相问好说吉利话,知道她不会突然进自己屋子来,关上门从袖子里拿出那封信。

    信上内容一如既往,说了些卢岩近日的生活。

    “倒是个会收买人心的上司..”她看到那些给盐丁等集中发放年货的事,点点头心里说道。

    在这个鞑子灾贼匪乱饥荒横行的时候,这看似简单的一份年货,就足够让人愿意付出性命,怪不得这个年轻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地方一霸,应该不仅仅是因为他如阎王般凶恶吓人吧。

    至少从他这些信来看,刘梅宝丝毫没觉得他一点凶恶,反而一个纯朴简单甚至有些呆呆的年轻人跃然纸上。

    这个念头冒出来,刘梅宝吓了一跳,忙甩甩头,她怎么能这样想,这就跟现代网络上聊天,通过那键盘敲出来的字,你所认为的对方性情模样什么的,其实不过是你自己构想出来的,与真实的对方完全没有关系。

    她的视线落在最后一行那句例行的问自己的话上,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将信叠好,站在床上跟帐顶上的那些放在了一起。

    三十晚上下了雪之后,倒是开了天,但刘梅宝并没有获准去街上逛逛这古代的年景,因为初六就要搬走了,宋三娘子只怕再出什么意外,干脆将她关在家里。

    对于抢亲什么的揣测刘梅宝已经淡了很多,一个隔几天就写信有耐心想要走迂回路线的人,想必不会做出如此短视的事。

    不过也说不定,刘梅宝又觉得这想法是自己构造出来的,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些信影响了,觉得再收到信一定不能看,她为此很懊恼,也便没了心情出去逛,破家值万贯,也够她收拾几天了。

    正月初七那一天,一辆驴车再次拉着满满的家什离开了这条窄窄的巷子。

    巷子里的街坊都知道了,虽然日常接触不多,但还是出来相送。

    其中六婶的神色最为复杂,挤在最前面,看着刘梅宝欲言又止,刘梅宝自然避开她。

    路老四要去府城走亲戚,正好和他们一路做个伴,很快也赶着车拉着一大家过来,汇合之后,宋三娘子拜别街坊,两辆车摇摇晃晃的上路了。

    行走在路上,四处一片过年的喜庆,但这其中依旧点缀着瑟瑟乞讨的流民,看上去总是让人有些郁郁。

    过年走亲戚,路上行人不少,大多数人都换了新衣,坐在驴车或者独轮车上的妇人们,手上头上多少都戴着几件首饰。

    虽然大家日子过得都辛苦,但过年毕竟是喜庆事,人人脸上都带着笑,路老四的车上坐了满满一家,小孩子裹着厚厚的斗篷,一双眼从厚厚的帽子下滴溜溜的四处看不够,大点的孩子说笑着,大人们呵斥着,路上很是热闹。

    忽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传来,这年头能骑马的都不是一般人家,两家人忙催着车让路,待看清来者五人穿着暗红袄,腰里挂着刀,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官差兵卫的装扮,面上都浮现惊惧,连小孩子都噤声不敢说话。

    所幸那些人只是拍马过去,并没有停下来盘查骚扰,其中不过有几人盯着他们多看了两眼,车上的妇人女子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他们一阵风一般拍马过去了。

    “大过年的,这些人也不歇歇。”路家车上有人低声抱怨道,看到官兵总是让人有些害怕。

    “不是说大同那边鞑子又来了,官兵们也都顾不得歇了吧。”有消息灵通的说道。

    这让妇人孩子们更加害怕,催着赶车的快些走。

    “那不是什么官差。”见多识广的路老四低声喝道,“那是盐丁。”

    虽然穿的衣服都一样,但对于大盐湖附近的民众来说,官兵和盐丁还是能分得清的,尤其是如今被以卢阎王为首的盐丁。

    卢阎王虽然名声吓人,但对于和盐没关系的人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这样更好,有这身衣裳在,一路过去至少那些贼盗不敢出来了。”立刻有人喜滋滋的说道。

    这话引来其他人的笑。

    “人家不知道忙着去哪里发财呢,那马跑得快,咱们能跟得上?”

    大家说笑着,方才的紧张一扫而光。

    而相比他们一家,前方几步外的宋三娘子一家神色却是很紧张。

    盐丁这个词飘入宋三娘子耳内,让她陡然绷紧了脊背,下意识的就看向刘梅宝。

    刘梅宝也瞪大眼看向她,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紧张。

    应该不会吧…..

    刘梅宝忽的转身在家什中间一阵乱摸,扯出一把菜刀,面带喜色的冲宋三娘子晃了晃。

    宋三娘子的面色黑了几分,却并没有说话。

    “妹妹,你拿那个做什么?仔细割了手。”周良玉回头看到,忙说道。

    周良玉只知道有人向刘梅宝提亲,但具体是谁,宋三娘子并没有告诉他,因此不知道二人对盐丁这两个字的紧张。

    刘梅宝哦了声,说了句掉出来了我这就放回去混了过去,周良玉便不再问了,刘梅宝将那把菜刀悄悄的背在身后,用手握着紧紧的。

    路程在忐忑不安中慢慢走过,并没有什么意外,正当刘梅宝要稍稍松口气时,忽见前方有人马晃晃悠悠,正是方才那五个盐丁。

    他们已经不似方才那样催马飞奔,而是纵马闲步,一边走,一边大声说笑什么。

    大家顿时又紧张起来,却见这些人只是这样走着,与他们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慢慢行了一段,大家都放下心来。

    “这些人看来不忙,如此慢行,倒让咱们沾了光。”路家的一人乐滋滋的说道。

    “是呀是呀有这些盐丁同行,盗贼是不用担心了。”妇人们也纷纷喜道。

    盐巡司虽然是管盐的,但在她们眼里,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再大胆的贼人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当着他们的面作恶吧。

    大家欢欢喜喜起来,觉得这一次走亲戚真是好运。

    与他们的欢喜不同,宋三娘子和刘梅宝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死死盯着在不远处慢行的盐丁。

    盐丁们一直这样走着,直到看到河中府城门,忽的调转马头拍马疾驰而来。

    宋三娘子和刘梅宝差点惊呼出声,却见这些人从身旁越过,很快远去了。

    二人惊愕的神情一直到进了城门才缓解,回头看了眼,那些盐丁真的已经走了。

    这倒真像是特意护送的……

    宋三娘子意味不明的看了刘梅宝一眼,刘梅宝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不知怎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垂下视线。

    所幸宋三娘子并没有说什么,和路家人分了手道了谢,便直奔租住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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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新居

    风呼呼刮过,屋檐上的积雪被扫了下来,落在要进门的冯药柜一头,旁边的小厮忙伸手替他拍打。

    冯药柜不以为意,跺了跺脚,将帽子摘下来抖了抖,一面看了眼两边过年新换上的桃符。

    “一药一性,岂能指鹿为马;百病百方,焉敢以牛做羊”走在后面的刘梅宝念了出来,一面对冯药柜笑道,“好联。”

    冯药柜就哈哈笑了,口中谦虚道一般一般,面上却是难掩的几分得意。

    “这是我们小少爷写的。”小厮忙说道,“小少爷读书很好的…”

    自己孩子读书好,父母长辈都是很自豪,古今相同,刘梅宝一笑,又赞了几句,冯药柜面上的笑意更浓了。

    冯家的药行广顺和规模不小,门窗都是雕花的,门帘用的也是丝绵的,今日已经是正月初十了,这是刘梅宝第一次来上工,进门时她不由悄悄伸手捏了捏这门帘,感叹一下,这门帘比自己身上穿的棉袄可还要好。

    迈进大堂,混杂着药香的暖气便扑面而来,刘梅宝再次对着那正中摆着的两个黄铜火盆露出几分艳羡,光看到那火红的炭火,就已经觉得浑身暖洋洋了。

    看到主家进来,正忙碌的四个小伙计忙问好,顺便看了眼刘梅宝,冯药柜将刘梅宝介绍给他们。

    冯掌柜新请了药柜的事大家已经都知道了,毕竟年前整个库房都添置了很多怪东西,并且进行了初步调整,据说就是这个新药柜的要求。

    伙计们虽然有些好奇,但并没有什么轻视怀疑。

    笑话,难道自己主子疯了傻了才花钱请个废物来?既然请了,就足以证明这个姑娘有真本事值这个价。

    接下来冯药柜带着她见了炮制师傅们以及几个管事,都是讨生活的人,虽然对刘梅宝超出意料中的年轻很是惊异,但是态度都很和善。

    不到万不得已,一个姑娘怎么会抛头露面的,更何况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世,和善中便更多了几分敬意怜惜。

    大家又都去看了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初步整理的仓库。

    “不错,不错。”刘梅宝点头说道,古人果真聪慧,她年前写的那些杂乱的要求,这些人竟然自己摸索的基本上都做好了,甚至还不用她提醒多做了一些,心里赞叹又不安,赞叹这些人的心灵手巧,不安自己的学识粗浅,将来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不进则退,压力很大啊。

    “几位师傅真是心灵手巧。”她再次说道。

    看她神情真挚,并非虚言客套,几个老药工师傅并管事很是高兴,也忙谦虚。

    刘梅宝又拿出自己这几日整理的药库的有关事项,请冯药柜先过目。

    冯药柜并没有接,摇摇头,“说交给你了就是交给你了,我看了也不懂,我只等着看成效就好了。”

    刘梅宝听了一笑。

    “虽然条件有限,但到开春以后,还是能看出点成效的。”她想了想,没敢说太大的话。

    “条件有限?”冯药柜却注意到这句话,一面皱眉,“刘姑娘,缺什么要什么你尽管说就是了,你说的缸罐盆也好,石灰木屑砂子也好,地窖出了正月就动工,还有什么条件的,你别藏着啊。”

    塑料密封、仓库温湿度智能控制、氮气防腐杀虫、药物熏蒸…..

    “好,我知道了。”刘梅宝一笑点点头答道。

    冯药柜这才点点头,小厮来报有药商来了,他出去了忙去了,刘梅宝便接着去布置药库,这种工作虽然不需要出大力气,但却是琐碎,再加上的确有很大的条件限制,刘梅宝只怕达不到预想的效果,那可就砸了饭碗了,因此十分尽心半点不敢疏忽。

    一直忙到天擦黑,才揉着眼走出来,药行里已经准备关门了。

    “路上滑,姑娘慢走。”在大堂里准备上门板的伙计笑着说道。

    刘梅宝道谢,掀帘子出门,顺便又捏了捏丝绵门帘,在屋子里呆了一天,骤然被外边冷风一吹,不由缩起脖子,恨不得将门帘裹在自己身上。

    “这边。”周良玉在一旁冲她招手。

    “哥,你怎么来了?”刘梅宝忙松开门帘,快步过去。

    “看你这么晚没回来,娘不放心让我来接。”周良玉说道。

    二人沿路而行,这府城比县城的城市规划要好的一点,路平整,街角的店铺下也都挂着大红灯笼,此时天色微暗,灯笼都已经点着,虽然昏昏暗暗,但至少还能照着脚下的路。

    “我也找到工做了。”周良玉一面走一面说道。

    “去做什么?”刘梅宝问道。

    “府衙要修城墙防垛,全城招劳工,我已经报名了。”周良玉笑道。

    “修城墙?”刘梅宝皱皱眉。

    这算是建筑工人了,虽然现代社会有各种机械,但工人还是很辛苦,那在这全靠人力的年代,做这个更辛苦吧。

    “哥,还是别去了吧。”她说道。

    周良玉知道她担心自己,笑意更浓,伸手拍了拍胸脯。

    “没事,没那么累,就是挖土而已,好些妇人老人都去呢。”他笑道,“难道我果真连女子们也比不得了?”

    如今是刘梅宝撑起了整个家,周良玉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自从进了城就每天出去找事做,刘梅宝明白他的自尊,也不再劝了。

    “那你小心些,别被人欺负了,也别抢着干,毕竟腿上有旧伤。”她细心嘱咐道。

    周良玉应着,说这话二人走离了这商铺的街道,拐进一条小巷子里。

    这里住的人家不多,也没人打扫,年前下的雪都已经结成冰,周良玉和宋三娘子因为没有铁铲,光靠木板铲了两天,还是未尽。

    “有些滑。”周良玉回头嘱咐道。

    刘梅宝点点头嗯了声,一手扶住冰冷的高墙。

    巷子里没有灯,漆黑一片,隐隐听到高墙后传来孩子的哭声,妇人的说话声,以及不知哪里传来的狗叫。

    周良玉自己也伸手扶住墙,阴寒的墙面传来彻骨的寒意,他不由打个哆嗦,回头看了眼刘梅宝,几次迟疑要伸出手。

    刘梅宝虽然走得小心,但并不慢,很快就越过他。

    巷子尽头突然亮起一盏昏昏的灯,走在这样的巷子里,正满脑子都是灵异事件的刘梅宝被吓了一跳。

    周良玉眼尖,看清提灯的人。

    “娘,你怎么也出来了。”他说道,一面加快脚步。

    刘梅宝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晚?”宋三娘子问道,一面紧走过来几步,将灯往路上照。

    “出来的时候还没这么黑呢。”刘梅宝笑道,一面很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灯笼,“是咱们这巷子墙太高了。”

    宋三娘子哼了声,没言语,一家人进了家门,灶火间未燃尽的柴火,屋子里亮着的黄豆大油灯,带着温暖的气息拥抱过来,刘梅宝跺跺脚握着手舒服的叹了口气。

    “锅里有热水,洗洗手吃饭吧。”宋三娘子说道,回身栓上门,又用两根粗棍子顶好,这才放心的转身进屋子。

    虽然说当初定的合同是不必要每天都去药行,但刘梅宝还是每天都去,这是第一个肯爽快的请自己做工的药行,挣着人家的钱,她总觉得多做点事心里安稳些。

    仓库的事虽然琐碎,但并不复杂,很多也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给伙计们讲了,便看着他们摆放安置就可以了,一日一日的与这里的人熟了些,再看仓库摆放已经初步正规,便偶尔四处走走看看,查看药材是否地道真假。

    “真臭!”刘梅宝放下手里的一把红花,忍着作呕摆手说道。

    一旁送货来的药商更加不高兴了,方才来送货,这个小姑娘就从后边走过来东看西看,偏还没人说她,一问竟然是药柜。

    “老冯疯了?”药商低声问道。

    “莫要以貌取人。”一旁的管事低声笑道,“王六七阿胶的事,四爷听说了吧?”

    这种大事自然要知道,药商点点头。

    “就是她认出的。”管事冲刘梅宝抬抬下巴笑道。

    “哦,是她啊。”药商恍然道,但旋即又皱眉,“该不会是恰好蒙的吧,再说怎么王六七没请她,反而是你们掌柜的请了,老冯这人,别是以为抢了先机,却最终吃亏罢。”

    “也吃不了多少亏。”管事的说道。

    他身为老人,自然知道冯药柜和刘梅宝签订的合约,不过是一年之期,一年时间短短,就算没成效,工钱上也不算吃大亏,做买卖,总是有赔有赚的。

    药商不置可否,见刘梅宝又闻了那些红花,干脆伸手捏住了鼻子。

    药商心里哼了声,才要说话,就见那姑娘摆了摆手。

    “上品。”她说道。

    药商那要讽刺质问的话就卡在喉咙里了。

    “真臭,真臭,果然上品。”刘梅宝再次说道,一面站开了。

    听了她这句话,伙计们利索的将这些红花过称。

    药商见对自己没有影响,便不再言语,一面和管事的说话,一面随意的看着伙计们忙碌,忽的见那过称装包的伙计,似乎是往麻包里塞了一小包什么。

    “哎,往里面放什么呢?”药商忍不住问道。

    “哦。”管事的看到了,便含笑道,“没什么,这是我们这里存放药材的规矩。”

    “存放药材还有什么规矩?”药商问道。

    管事的却是一笑,冲他摇摇头。

    “四爷家的川乌是怎么炮制的?”管事却陡然问道。

    药商斜了他一眼,“你魔怔了,问什么呢!”

    炮制之法是各药商药行的秘密,按规矩没人问也没人答。

    “所以啊,四爷你又问什么呢。”管事的哈哈笑道。

    药商这才回过味,知道他这是说那往麻包里放的东西是秘密,摆摆手切了声。

    “什么稀奇的,以前没有,我看这也是那姑娘给你们说的吧?”药商瞟了那还站在一旁跟一个炮制师傅说话的刘梅宝。

    他跟着家药行打交道很久了,自然知道这是从前没有的规矩。

    管事的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药商却有些好奇了。

    “哎,说真的,做什么用的?”药商低声问道。

    “红花容易褪色发潮是不是?”管事的说道。

    “哎,我卖给你们的时候,可还没这样啊,那些褪色发潮的我可都扔了。”药商立刻警惕说道。

    管事的大笑,伸手拍他肩头。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每年也扔掉好多,不干你的事。”他说道,“不过,现在有法子了,以后便不会白瞎了这么多红花了…”

    “就是那个小布包?”药商很机灵,将信将疑的问道。

    管事的点点头,却不再多言。

    药商这下子更感兴趣了,“真的假的?”

    “到时候看看喽。”管事的也不夸口,只简单的说道。

    他越这样,药商反而更在心,那些伙计们已经装完包,扛着走了,已经看不到那布包里到底是什么。

    “这个东西很贵吗?”他想了想又问道。

    如果价值超过红花,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不贵,很普通,不值钱。”管事的笑道。

    药商听了就在心里合计起来了,如果这种东西真不值钱,自己也用起来,管用的话挽回的损失年年累计算可就大的很,不管用的话,赔也赔不了几个钱,这样想来,倒是值得一试。

    于是拉着管事的还想多问些什么,那管事的却又推脱忙,要走开。

    “别,别,老弟,咱们再说说。”药商却舍不得他走,拉着道,“那个,你卖不卖?”

    “什么?”管事的没听懂。

    “就是小布包。”药商说道,“你告诉我,就当卖给我个炮制法子。”

    “那我可不敢做主。”管事的忙摇头说道。

    药商见他这样,更加想要了,拉着他百般劝说,管事的这才答应去问问,不多时回来了,要了这药商一两银子,将一个小布包塞给他。

    药商兴高采烈当场打开就看。

    “什么啊,就是石灰啊!”他瞪眼说道,“这这能管用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管事的笑道。

    药商将信将疑,一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那我就试试,不管用的话,反正是大家都赔。”他说道。

    “管用的话,大家都赚。”管事也说道。

    二人相视一笑,互相满意,拱手作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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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结同心介绍:
失业的中药师沈刘梅
意外遇难醒来置身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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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药结同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药结同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药结同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