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山古庙书生??
【与一众劫匪奋力搏斗后,勉强得胜的池云清旧伤复发昏厥过去。醒来后的他,决定继续前往永州城追杀妖师夏都言。】
看着手上那本名为《穿越异世界之我用亲身经历写小说》的黄皮书,池云清有些懵逼。
翻开的泛黄纸张上,墨迹徒生,由淡转浓,逐渐汇聚成了一个个文字。
【达成成就:字数突破1!奖励:天赋—呼吸回血】
【达成成就:字数突破50!奖励:天赋—口袋扩容】
我穿越了?
池云清抬起了手,上面沾满了血污。
遍布手掌、大小不一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这是哪?
池云清眼神中带着疑惑,周围的景象随着目光掠过,一一映入眼帘。
荒凉的破庙、敞开的木门,还有满地横列的尸体。
而自己,衣襟破碎,浑身血污,身体正靠在一尊掉落在地上的褪色佛像上。
池云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此刻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了。
就在刚刚,他还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程序员。
日常加完班的他,拖着疲倦的身体瘫在沙发上,用手机打开某点APP找小说看。
什么狗屁书名,怀着好好教导这个扑街作者如何写小说的想法,池云清点开了书友圈发表了此书的第一个讨论贴。
“写得很好,下次别写了。”
过了一会,池云清收到了回复。
“你行你上啊?”
“那就我上呗。”
按下发表后,池云清就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就是自己的金手指吗?
池云清仔细地翻看着手中的黄皮书以及刚刚浮现在上面的内容。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发出行为,这本书就能产生相应的内容,字数增加后就能解锁成就获得奖励。
想到这,池云清产生了一个想法。
水字数。
虽然他没有亲身写过网文,但却看过不少整本下来全是水的书。
俯卧撑,1,2,3。
没反应?
我池云清对天发誓,上天既然给了我第二个机会,上辈子我碌碌无为,这辈子我一定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后悔,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满天神佛都烟消云散!
还是没反应。
像被泼了冷水,最初的兴奋过后,池云清的内心隐隐不安,似乎有凉意逐渐爬上了皮肤。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跨过尸体,合上了不断吹着凉风的庙门。
既然金手指暂时触发不了,池云清也不打算坐等变故发生,毕竟荒山古庙这种场景任谁都不会产生好的联想,何况还有满地尸体。
思虑片刻,他盯上了地上的尸体。
……
池云清嫌恶地捏着鼻子,换上了从劫匪尸体上扒来的衣服,虽然气味十分难闻,但至少比他原先那件完整不少。
除去衣服破旧外,这群匪徒的武器也大多数是寻常的草叉与短刀,看上去更像是没法过活,落草为寇的农民。
只是不知道原身是怎么和他们发生冲突,又为何来到这的。
摇了摇头,把纷扰的想法扫出脑子后,池云清拾起了把除了有几个小缺口外还算完整的铁刀。
换上一身“精良”装备后,池云清再次拿起了那本让他穿越的黄皮书。
这次书上又多了几行文字。
【追踪夏都言的一路上,池云清历经险阻,失去了绝大部分自师门带出的灵器,因而他决定试着从匪徒身上搜刮些补给以备后用。】
【达成成就:字数突破100!奖励:神通—属性面板】
属性菜单?
随着这四个字浮现脑海,书上也产生了相应的大段文字。
【姓名:池云清】
【年龄:19】
【功法:太常剑章】
【天赋:貌若天人(先天好感度+20)
先天剑种(万剑归服,剑道天赋+20)
呼吸回血(只要能呼吸,就能自动回血)
口袋扩容(你的口袋现有16立方米空间)】
【状态:重伤初愈(降低70%全部属性)
记忆丢失(你失忆了)】
失忆了?
难怪我说没有大量记忆涌入脑海的必备环节。
貌若天人,不过眼下并没有镜子之类的对照物,除非自己当场撒泡尿。
先天剑种,嗯,确定不是骂人的吗?
在这种荒郊野岭再找把剑几乎是不可能的,还是将就拿这把破刀吧。
呼吸回血,这点池云清倒是切身体会到了,刚穿越时不单单是手,这具身体上下都没有多少地方完好,但眼下除了些许脱力的虚弱感外并没有太多不适。
口袋扩容,应该类似于空间戒指,但……
池云清扫视了在场的衣物,并没有一件有口袋的,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物资可供采集,暂时也用不上。
检查完菜单后,池云清陷入了沉思。
因为,他现在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干嘛。
对的,他没有继承一丁点原身的记忆。
至于说按照书上写的去找那什么妖师夏都言,且不提对方长什么样,自己找到了是不是去送人头。
这永州在哪?
砰砰——
思虑间,刚被他合上的庙门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正打算去开门,池云清注意到了脚下的尸体和自己满身的血迹。
他有些迟疑了。
要不要开?
是寻仇的?
或者是迷路的旅客?
很快,他的疑虑失去了意义,因为,门被推开了。
推门的是一个头上包着头巾,穿着白布衣服的书生打扮的人,肩上还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裹。
池云清决定先表现自己的友好,免得对方因为自己的外表误会。
所以他脸上挤着笑容,挥手道:
“这位朋友,你好啊。”
……
如果换个场景,谢临安很乐意和眼前这个长相俊俏得不似凡人的男子打招呼。
但现在。
对方满身是血,正拿着把刀,对他挥舞。
然后还一边挥,一边露出僵硬的冷笑。
扑通一声,谢临安很熟练地跪在了冷硬的地砖上。
“这位大爷,小子我上有八十老母,卧病在床,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您看,我这包裹里什么都没有。”
看见身前的男人在朝自己靠近,同时张开嘴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谢临安手忙脚乱,一时解不开包裹,一咬牙,干脆用手把捆绑的布条撕开了,露出了包裹里面的几个馒头、一块打火石和两本厚重的书。
一者中庸,一者孟子。
……
“有没有一种可能,虽然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虽然除了这些尸体外,只有我一个活人,但其实这些人不是我杀的。”
“对对对,大爷不是您杀的,是……是在下杀的,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一条生路吧。”
“你先把门关上吧。”
“关上门?”
“风太大了,刮得我头疼。”
谢临安将信将疑地关上了门。
眼前的男子虽然看上去很可疑,但观其言语似乎对自己暂时没有恶意,既然对方矢口否认,自己也没必要强行拆穿,否则对方恼羞成怒,自己可就性命难保了。
“对了,我叫池云清,你就叫什么名字?”
“我叫谢临安,打算进京赶考,今年十七岁,尚未婚配,家住东州龙湖镇,从小通读诗书,为人热情友好……”
其实就想问问这里究竟是哪里的池云清无奈地选择了闭嘴。
书生,自己又大概是什么道士或者除妖的人,还有荒山,古庙。
池云清自嘲地笑了笑,要素齐全,就差一个女鬼了。
砰砰——
敲门声。
谢临安停止了喋喋不休,池云清握紧了铁刀。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紧闭的庙门。
此时暮色昏沉,阴风阵阵。
还不时有沙沙声从窗棂传来。
“请问,有人吗?”
女声。
第二章 妖
【滞留在古庙内的池云清恰好结识了路过的书生谢临安,由于天色已晚,两人决定在旧庙借宿一晚,恰在此刻,门外来了一个女人……】
墨迹一点点地凝聚,但池云清已经无瑕顾及。
“你去开门。”
“要不你去吧。”
慌乱的两人此刻在通过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直到,紧闭的门缓缓张开一道缝隙。
看着池云清手上那把明晃晃的铁刀,谢临安咬了咬牙,打开了门。
……
迎面,是一个女人。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谢灵安不由屏住了呼吸,他发觉自己虽然读了无数书籍诗歌,但此刻竟然在脑海里找不出太多形容词。
“请问这位公子,奴家能在这借宿一晚吗?”
“奴家是山下平渠镇陈员外的女儿,与同伴上山游玩,不幸走失,误打误撞下来到这处古刹。”
我能说不可以吗?
池云清还没想好怎么应付,谢临安就抢在他前说出了话。
“当然可以,这破……古刹本是无主之地,自然是居留自任,当年的佛门弟子在此修建寺庙,想必也是为了给后世人行方便,何况姑娘您一看就是好人。”
随后,女子将目光投向了已经松开刀柄的池云清。
后者强忍着拔刀将谢临安捅死的心,强堆着笑容点了点头。
他很怀疑,十分怀疑,也有理由怀疑,这个该死的,叫谢临安的东西,是这个女人派来的。
舔狗不得好死。
不过如果这个自称陈家小姐的女人真是自己所想的东西,自己似乎也没有办法拒绝。
呼吸回血,死得慢一点?
口袋扩容,按常理说,应该没有钻活物的功能。
等一下,池云清抓起了被自己放在一旁的书。
【女子自称平渠镇陈员外之女,池云清虽然心有疑虑,但碍于处境,也只好同意女子进入庙中过夜。】
还差几个字。
“姑娘,你可曾听过有一个叫夏都言的人经过此地?”
池云清当然不至于犯病去当侦探,找漏洞,然后揭穿女子的身份。那样也许黄皮书上能多出几个字,但谁知道下次的奖励是什么?
一副棺材?
池云清赌不起。
而且,要是下次的成就要求是500字呢?
自己和谢临安两个人加起来,放凶性大发的怪物面前恐怕撑不了几句话。
“公子所说的夏都言可是昔日苏将军身旁的幕僚,把雍州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位?”
正蹲在火堆旁填柴火的女人停下了动作,曼妙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不断扭曲。
池云清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离开这破庙了,他硬着头皮接过话:
“应该是吧?”
“这一位前些日子曾经经过平渠镇,还在这山上杀了不少朝廷来的人呢,当时我吓得都不敢出来,否则恐怕和山上其他的妖魔一同做了黄土……”
女子忽然沉默了,似乎觉察到自己说漏嘴了。
这下,还在考虑孩子该不该跟母亲姓,以免自己被扣上歧视女性帽子的谢临安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之后呢?”
池云清连忙说道,得赶在女子黑化前,套取更多信息。
他紧盯着黄皮书,上面又多了几个字,空白之处斑斑墨点隐约浮动。
再多说点,再多说点,要出来了。
“之后嘛?那夏都言就跑了。”
言语落下。
火堆旁的阴影不断变大,大得把火盖灭了。
“不过,你们却是跑不了了。”
【从女子口中,池云清得知了夏都言曾遭受朝廷追杀。】
【达成成就:字数突破200!奖励:神通—通幽(洞察幽冥,辨识妖魔)】
早在前世,池云清就常看武侠小说上写,真正的剑道高手不会仅仅局限于剑术。
剑是武器,武器是用来杀人的工具,人不该服从于武器,所以危险的往往不是剑道高手的剑,而是他那长久养成的战斗技艺。
而剑术也不会仅仅局限于剑本身,手中无剑,犹胜有剑。
这一刻,挥刀而出的池云清终于意识到原身到底有多强,以及天生剑种并不是谐音骂人。
通幽的夜视加持下,池云清已然不惧黑暗。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女子,或者说,那速度堪比鬼魅的巨大蜘蛛正举起了巨大的螯牙,对着他冲来。
锵——
刀刃格住了螯牙下端,火星顺着刀刃的轨迹一路划下。
滑铲!
借着刀势,池云清整个人滚到了蜘蛛妖的身体下方。
蜘蛛妖柔软的腹部上画着一张妩媚的人脸,赫然是刚才的那女子。
随后,刀刃划过人脸,那凝固的笑容随之破碎。
绿色的妖血泉水般涌出,一道而来的还有蜘蛛妖吃痛之下胡乱挥动的巨大肢节。
不过此刻池云清已经滚到了一旁,只留原些所在的位置多了道很深的沟壑。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刀,刀身已经被脓血腐蚀过半,而握刀的手也好不到哪去。
然而被激怒的蜘蛛妖不打算给池云清太多犹豫的时间,猩红的眼珠子亮起幽光,巨大的身体飞快地冲了过来。
竟是想直接将他碾死。
嘭!
蜘蛛妖撞到了墙面,木屑与碎石簌簌而落,凄清的月光顺着破碎的墙面洒落。
池云清身体微微颤抖,他感觉每处细胞都在传达亢奋的信号,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是他未曾有过的经历。
调转身形的蜘蛛妖再次朝他冲了过来,只是池云清的身子异常灵巧,蜘蛛妖的攻击再次被池云清躲过,反倒是蜘蛛妖在冲撞间又添了道伤口,正往外流着绿色的脓血。
“往山下跑!”
池云清将一直握在左手的黄皮书丢给了躲在墙角的谢临安,两人萍水相逢,他自然不会想牺牲自己救对方,但眼下蜘蛛妖仇恨值锁在自己身上,短时间也摆脱不了,为防止黄皮书损毁,他还是决定让谢临安先走。
而且,虽然谢临安只是普通人,但根据蜘蛛妖所说,夏都言与朝廷的人交战时,山上的妖魔几乎死光了,应该不会有危险导致黄皮书丢失。
“那你怎么办?”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响。
蜘蛛妖改换了策略,用肢节扯断了一根石柱,然后,肢节挥动,巨大的石柱撕扯着空气,狠狠地砸在了池云清原先停留的地面。
饶是池云清的反应及时且身体素质过人也险些被巨大的打击面波及。
谢临安知道自己留下来毫无用处,深深看了一眼烟尘中心,便紧攥着黄皮书朝山下的方向跑去。
【在意外说漏嘴后,蜘蛛妖显出了原形。】
【终究人妖天堑,交战的过程中,无法摧动体内灵气的池云清越发吃力,蜘蛛妖眼见池云清已然不支,便加快了进攻节奏,试图让池云清彻底败下阵来。】
池云清停下了狼狈逃窜,站在了某道蜘蛛妖在墙面上打开的半人宽豁口前。
想逃?
蜘蛛妖残存的灵智洞察了池云清的想法,它又扯下了一根石柱。
然后,早已不堪重负的破庙轰然垮下。
……
烟尘散去,池云清灰头土脸地站在佛庙废墟外观察。
死了?
不。
瓦砾掩盖下蜘蛛妖的身体仍在抖动。
权衡利弊后,池云清放弃了补刀的想法,也朝着谢临安先前离开的方向跑去。
第三章 重逢
【设计摆脱蜘蛛妖后,池云清一路狂奔,终于,直到身后再无动静,他才停了下来,夜色别样静谧,在他身前有一座半山小亭。】
池云清合上了书页。
此刻他正处在半山腰的一条环山小道上,黄皮书掉落在地,然而谢临安的身影却不翼而飞。
借着通幽带来的夜视能力,他看到亭中有道幢幢的影子,还隐隐有啜泣声乘夜风掠过耳畔。
随后,他又瞄了一眼匆忙之下随手拾来的杀猪刀。
谢临安?
祝他好运。
转身,朝远离亭子的方向走去。
……
不多时,山势渐缓,眼前已是平野开阔,一座小山村悄然笼于夜色中,更远处,山村的另一端,是一镜平湖,湖水在月色下泛着皎白鳞光,一叶破旧的扁舟正搁在岸边。
池云清在引路牌前驻足。
“赵家渡。”
山上是大蜘蛛妖,那么山下呢?
池云清默默攥紧了杀猪刀,朝山村走去。
走近。
村子十分破旧,一股像老房子里陈年木柜在雨后发出的潮湿味伴随夜风悄然萦绕鼻间。
他挪开踩着一截干枯白骨的脚,走进了塌了半边的村寨门。
滴答——
下雨了吗?
池云清沉默行走在黄泥道上。
两侧的房屋大多破旧不堪,屋顶残败,墙桓倾颓,梁木的断面爬满了青黑的腐苔,土黄色的墙面上是大片大片雨水冲刷留下的痕迹。
滴答——
池云清将黄皮书塞进了衣服里。
忽然。
“池兄,你也在这?”
一声惊呼从旁边的废墟传来。
满心惶恐的谢临安看见池云清,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
也顾不得嫌弃池云清的满身血污,张开臂膀就要奔过来给池云清一个拥抱。
池云清笑了笑,也张开了双臂。
月下,两个大男人相拥而对,很是怪异。
滴答——
鲜血从谢临安的胸口淌落,他伸出逐渐失力的手握住杀猪刀。
“池兄,这是?”
谢临安的脸上挂着无辜的神情,怔愣看着面无表情的池云清。
池云清没有搭理他,拔出刀,任由谢临安逐渐褪色的身体化作尘土散落在地面。
“出来吧。”
乌云恰遮蔽了月光。
几只通体碧蓝的半人高的尖牙铜铃儿眼鬼物从四周钻了出来。
其中一只蓝皮鬼物满是锯齿的大嘴中还嘎吱作响地嚼着一截指骨,粘稠的涎水顺着网红般的尖下巴溅落。
【离开山庙后,池云清进入了一座村庄,随后,热情的村民纷纷出来迎接,看样子是非要留他做客。】
略通灵性的蓝皮鬼物自知数量众多,并不着急攻击池云清,只是各自占据一角,像拉住了张夜色的网,往猎物徐徐靠拢。
池云清看出了蓝皮鬼物的心思,以及他们消瘦的皮囊上写满贪婪的眼睛。
池云清不紧不慢地拿起刀,在手上划开一道口子。
闻到血腥味的蓝皮鬼物再难按捺心中渴望,那只咀嚼骨头的蓝皮鬼物率先冲了过来。
蓝皮鬼物大张着嘴朝池云清流血的左手扑咬,却是落了个空。
抽回左手的池云清手腕一转,杀猪刀狠狠地捅入了蓝皮鬼物的铜铃大小的浑黄眼睛里。
好似人血的鲜红血液止不住地喷出。
随即,吃痛尖嚎的蓝皮鬼物便被池云清奋力踹翻在地,打了几滚,刚挣扎着要起身,那先前还同仇敌忾的同类们便扑倒了它的身上大肆啃咬起来。
池云清不认为这只瘦小的蓝皮鬼物能满足同胞们的胃口。
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池云清将刀上的血甩去,朝着湖边奋力跑去。
湖边又会有什么?
他不知道。
但留在这里却是有着一群实打实的吃人怪物。
血气裹着寒风卷入口鼻。
池云清侧过身子,将将躲过了蓝皮鬼物的飞扑。
人力终究难及鬼物。
分食完同类血肉的蓝皮鬼物不一会便赶上了池云清。
杀猪刀的刀把有些松动,刀身也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难道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了?
虽然一路厮杀有股难以言说的畅快,但穿越不过几小时就暴毙也难免有些不甘。
突然,脑海里响起了冰冷的声音。
【达成成就:第一条评论!奖励:绝世神剑*1,紫霄天雷决*1】
等声音消失在脑海,池云清发觉自己空闲的手上多了一把带穗长剑。
这就是说,有人评论了这本书?
是在鼓励我不能放弃吗?
一股暖意自心底油然而生。
定了定神,池云清拔剑出鞘。
剑身皎如霜雪,映出了持剑人平静如水的眸子和那刺破乌云逐渐洒落的月光。
“铮!”
长剑横于身前,扑来的蓝皮鬼物的利齿没能在剑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随即,霜刃如蛇,剑芒流转,蓝皮鬼物原本坚硬如铁的皮肤此刻如豆腐般脆弱,那硕大的头颅在高高喷起的血雾中滚落地面。
“还差四只。”
池云清甩去剑上猩红,长剑遥指。
余下的四只蓝皮鬼物有些露怯,竟是颇通灵性地面面相觑,显然是在等谁当出头鸟。
池云清嗤笑出声:
“既然如此,那就我来。”
……
“主角这么弱?能不能让他快点去死啊。”
解决了蓝皮鬼物的池云清翻开黄皮书,这才发现那个先前令他无比感动,以为是在鼓励他的评论原来是骂他的……
你行你上啊。
压下了心中的郁闷后,书上又浮现了新的内容:
【小小的贪鬼并不能阻止池云清追击妖师夏都言的决心,池云清有预感他离夏都言的距离很近了。】
也就说,蓝皮鬼物叫贪鬼。
话说什么叫小小的啊,要不是有金手指,自己估计连骨头都没剩了。
对了,除了这把名字就叫绝世神剑的剑外,自己还获得了一本功法。
也许修炼了这门功法,自己就能像那些系统流主角一样开始砍瓜切菜,无敌人间了。
怀着激动的心,池云清召出了属性面板。
【神霄天雷诀(被雷劈过后,你就能成功掌握此功法。)】
……
月光清朗,冷风渐息。
池云清来到了湖边。
此刻岸边的小船旁,正站着两人。
“池兄!”
是谢临安,此外还有一个脊背弯曲,戴斗笠的船夫。
这家伙竟然还活着?
池云清有些疑惑,如果是鬼物化身,有了通幽的自己是能够轻易看穿的,方才他便是这样识别出那个“谢临安”是假的。
“这位公子也是要过去湖那边吗?”
船夫苍老的声音忽然传来。
池云清扭头看向了船夫,只见后者的胸口插了一把断剑,鲜血潺潺地流淌,沁入了暗红的沙土。
而船夫那如风干橘子般的皱脸也在随着嘴唇的翻动不断发青,膨胀。
第四章 邀约
月满中天,晃得微漾湖面波光粼粼,像泛起了层洁白的鱼鳞。
伴着清风,一叶狭长的小舟缓缓掠过湖面。
小船不大,两个年轻船客和撑篙的老船夫就占得满当了,仔细看,不难发现船身已经陷入水面大半。
“快哉此风,只是不知,是清风吹我脸,还是我脸吹清风。”
不是,你吟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池云清忍不住腹诽道。
呃,这好像不是重点,这家伙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船夫的怪异,他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从船夫胸口流出的血已经淹没池云清大半个脚掌,也导致本就不堪重负的船越陷越低。
他并不想上这趟船的。
但黄皮书上的内容却让他生不出回绝念头。
【老船夫看起来很是面善,因此池云清决定登上他的船去到对岸。】
“老丈,我们能安然抵达湖对岸吧?”
“公子不用担心,老汉我年轻时就跟家里长辈在这湖上讨生活,算起来也有大半辈子了。”
船夫手上动作未停,声音悠然惬意。
“那,老丈,到了对岸后,永州城该走哪个方向?”
池云清调转了思路,不再纠结明显不是活人的船夫到底存了什么想法。
现在黄皮书上的字即将突破500字大关,自己倒不如趁机多打探些消息。
真动起手来,自己不见得能讨便宜,还是静观其变罢。
“永州城?”
“不知道公子是要去永州城?”
“找人。”
“公子,怕是在跟老汉逗趣吧?这永州城几年前就遭了兵灾,当时王麻子乱军围了永州城七天七夜,城破后,王麻子便带兵屠了整座城。”
船夫顿了顿,叹气道:
“别提永州城,如今永州境内可都没几处安生地。”
看池云清神色不似作假,船夫略微沉吟,道:
“嗯……让老汉我猜猜,如今永州境内最炙手可热的,不外乎一人——妖师夏都言,公子可是要去找他?”
“是。”
“那老汉就祝公子能够得偿所愿了。”
船夫陷入了沉默。
呃,不是,你说了一堆没触发剧情就算了,你倒是告诉我永州到底在哪啊。
吐槽归吐槽,对方不说,池云清也不敢问。
相安无事,船已悄然来到对岸。
“公子,刚刚不是问,这永州城在哪吗?”
没钱付,正要装作无事发生逃离现场的池云清停下了脚步。
“在哪?”
“沿着小路往前走,不远处有一指引牌,顺着指引牌给的方位走即可。”
“那便谢过老丈了。”
……
白骨小径,草木萋萋,月光仍是刚刚的月光,却再无一丝宁和意味。
“不得不说,那位老丈可真是好心人,连渡费都没向咱们要。”
池云清瞟了一眼谢临安,忍不住开口道:
“你不是上京赶考吗,怎么身上一点银两都没有?”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眼瞧谢临安明显不愿回答,池云清没有深究,但心里已有有些许判断。
这种明显生产力落后的时代,谢临安皮肤的精细程度说明他不需要介入古代传统家庭生产模式。
直白说,就是谢临安绝对是大户人家。
而且池云清自己一路上险象环生,很是狼狈,这家伙反而一幅悠哉悠哉的样子,要是说谢临安是一个正经的赶考书生,池云清是决计不信的。
故意藏拙?
那么意义在哪?
龙王打脸的剧情,池云清不觉得在毫无利益的现实情况下会有哪个大人物这么脑残。
能相安无事最好不过,不行的话。
池云清状若无意地扫了眼谢临安纤弱的脖颈。
“对了,池兄,我听你常提起那妖师夏都言,所以这夏都言是何许人?”
池云清很实诚地摇了摇头,不过后者却会错意了,以为池云清与夏都言有什么不堪提及的往事。
“你没听说过这夏都言?”
池云清反问道,在船夫和蜘蛛妖口中,夏都言闹出的动静可不小。
谢临安摇了摇头,忽地神色一黯,面露挣扎,最后只化作声苦笑。
“不瞒池兄,小弟其实自幼深居家中苦读,别提东州以外,即便是家里的门槛,我都没踏出过几次。”
“此番远赴京城秋试,也是为了有个机会见见外界风光,离家前,家里长辈不放心,给我塞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结果刚出龙湖镇就被人抢了个精光……”
“你确定被抢完了吗?”
好不容易找到倾诉对象,正欲把一路积攒的苦水吐出的谢临安愣住了。
此时池云清正意味莫名地打量着他,难道是盯上了自己的衣服?
“池兄,我这衣服只是看起来干净,不信你闻。”
眼看池云清摆了摆手,谢临安才略微松了口气,只是还不时偷瞄池云清,生怕他起了歹意。
这一路上他遇到的强人不计其数,这也是为什么在山庙上他一见满身是血的池云清就下跪求饶了。
行进了一段时间,两人果然看到了船夫所说的指引牌。
指引牌上还有暗淡的血迹,文字有些模糊,但还能看个大概:
“往东:永州城
往西:阳山镇”
“池兄,你有没有发现这天色变暗了许多。”
有吗?
池云清抬起头,月色依旧。
并无变化,那就是……
他转过身,谢临安脸上流转着淡淡的黑气,好似蒙了层薄纱。
依照自己先前的高遇怪频率,池云清还有些讶异湖对岸怎换了个画风,一路上连风声都未有听闻。
看来自己还是有些松懈了。
他伸出左手作势要探向黑气,余光瞥见道路旁的草丛有了轻微摇晃。
随后,一道黑影如箭般射来。
速度极快,快到眼睛即便捕捉到了,身体也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噗——
怪物锋利的爪刃在距离池云清后背不足一拳之距骤然停顿。
寒光回转,怪物的脖颈的洞口随之扩大,终于,失去连结的头颅重重坠入被血沁红的土壤。
池云清回身,反握的长剑覆满猩红,不断往地面滴落。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
池云清故意露出破绽,果不其然,一直埋伏的怪物便忍不住贪欲了,只可惜猎物与猎人的角色也在它出手的那一瞬交换了。
尸首分离的怪物外形上很像他穿越前某款游戏里名为舔食者的怪物。
不过这怪物脑子倒是包得很严实。
未及多想,树丛里响起了更密集的声音。
环顾四周,黑压压一片与先前模样一般无二的怪物已经围了上来。
池云清攥紧剑柄,默默靠向了尚未从懵逼状态脱离,像是宕机了的谢临安。
这家伙身上必然有什么特殊之处,池云清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待怪物们围上来时,把谢临安丢出也许能消灭怪物。
去吧!谢临安。
把奇怪想法甩出脑后的池云清看着不断逼近的怪物,努力寻找着可供突围的薄弱之处时。
忽然,在池云清决定出剑的刹那,怪物的潮水一阵骚动,从中分开了一条通路。
一个身姿曼妙的红裙白发女子从通路尽头现身,缓缓朝两人走来。
“很抱歉,我家的小可爱们惊扰了二位,妾身在此向两位告罪。”
女子双手交错按在腰际,弯下身子,一道雪白的沟壑在垂落的雪发中映入池云清眼帘。
很诱人,如果没有这满地怪物的话。
“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女子掩嘴轻笑,连带着某个鼓鼓囊囊的部位都在颤巍巍的摇晃。
“公子别那么心急嘛,我家大人已在前头为两位公子设下宴席。”
池云清余光瞥见绑在胸口的黄皮书空白处有墨迹凝现,便顺着女子的话讲下去。
“敢问你家大人是谁?”
“永州州牧许未平。”
【即将到达永州城时,池云清遭遇了怪物伏击,在他决定殊死一搏时,一个自称领永州州牧之命的妖艳女子邀请池云清前去赴宴,经受不住美色诱惑的池云清决定接受女子的邀约。】
【达成成就:字数突破500!奖励:记忆恢复(小)】
不知为何就色心大动的池云清看了眼四周,怪物们粉嫩的舌头上,涎液不断滴落。
嗯,他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州牧大人邀请,鄙人岂有不去的道理呢?”
“那啥,池兄,我就不去了,我得了看见一州州牧就会死的病。”
谢临安可是潜在的秘密武器,说不定什么时候派上用场,池云清自然不会放他走,而且池云清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放他走。
“你可以跟它们说一声。”
谢临安环顾周遭,涎水滴落声此起彼伏。
“我觉得我的病好了。”
第五章 赴宴
两人各怀心思地默默跟在女子身后。
谢临安除了最开始流露出些许慌乱,如今倒是见怪不怪,反而是一脸认真的观察起怪物的样子。
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只爪子有损,不太美观,那只脚明显畸形了,会影响速度,若是让某些群体来了,怕不是非得安个歧视怪物的罪名。
不过眼下池云清并不感兴趣谢临安说了什么,单单是有些感慨于对方心是有够大的。
在达成500字成就后,迟来的记忆吸收环节终于是来了。
不过大多只是些零碎、相互之间毫无关联的模糊抑或无用片段。
比如说,这些个修炼者也是要撇条的……
唯二完整且有价值的,前者是一段与某个气质不凡,长着金色眼眸的俊秀男子交流的画面。
抛去那些他听不懂的晦涩内容,大致能明白原身的身份好像是什么太常传人?池云清唯一联想到的是属性面板功法一栏写的太常剑章。
而后者,也就是池云清最在意的,是一段关于某个名为斩妖的技艺的修炼过程,同时他也大致从中学会了如何感应与调动灵气。
厘清记忆后,池云清在心中召唤出了属性面板。
【姓名:池云清】
【年龄:19】
【功法:太常剑章
紫霄天雷诀(被雷劈过后,你就能成功掌握此功法。)】
【神通:通幽(洞察幽冥,辨识妖魔)
斩妖(消耗灵力,为武器增加攻击特效)】
【天赋:貌若天人(先天好感度+20)
先天剑种(万剑归服,剑道天赋+20)
呼吸回血(只要能呼吸,就能自动回血)
口袋扩容(你的口袋现有16立方米空间)】
【状态:重伤初愈(降低70%全部属性)
记忆丢失(你失忆了)】
斩妖?
池云清心思一转,也就是说他终于解锁了有攻击能力的神通了?
虽然很好奇这名为斩妖的能力究竟长什么样,但池云清并没有立刻摧动。
毕竟……
他环顾周遭。
现在就有妖怪,而且是一大堆。
此时的池云清一行人已经离开了林中小路,进入了一处比较开阔的地形。
渐渐,各种闻所未闻的妖魔出现在了开启了通幽的视野里,人形但长着一颗鹿角牛头的,八条蜘蛛腿却长着张人脸的,头上插大红花,半边身子是男人模样,半边身子则是女性娇态的……
但这些妖魔却没有像先前遇到的那般饥渴,虽然它们看向池云清的眼神依旧带着贪婪,但同时也多了警惕、审视等更为人性化的神色。
“公子不必担忧。”
似乎注意到池云清在观察周围的妖魔,红裙女子蓦地出声道。
“这些也是前来参加州牧大人的宴会的,不过他们大部分灵智不显,实力低下,是没资格进入宴会大厅蒙恩的。”
“姑娘,请恕在下愚钝,州牧大人为何要邀请如此多……”
池云清一时找不到好的词语形容这些奇形怪状的妖魔。
女子声音慵懒,已是知晓了池云清想说什么。
“公子不知,州牧大人宅心仁厚,昔年永州城破,永州沦为炼狱,但大人舍不得这永州地界上受苦受难的子民,于是故去的州牧大人,没有选择进入轮回,而是留在永州教化万民。”
万民?
指的是这些妖魔吗?
看来这州牧不光人进了阴间,想法也有些阴间。
女子自然不知道池云清此刻想法,继续说道:
“奈何,自那妖师夏都言进入永州后,永州便来了许多生面孔,像公子这般赏心悦目的,自是多多益善,但奈何有些粗野汉子,一进永州就张口闭口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把永州搅得天翻地覆。”
“此番州牧大人诚邀永州内各路人士,也是为了能商讨出一个让永州恢复安宁的方案。”
“那夏都言是否也在此列?”
“公子说笑了,夏都言和朝廷的纠纷,普天之下没几人敢插手,州牧大人只盼着这尊大佛能早点离开,此人一日不离开永州,永州就难有安稳日子。”
“这夏都言到底犯下了什么事,让朝廷这么拼命地抓他?”
这次是一直没有存在感的谢临安问的,他对于外界的事情丝毫不了解,这也是为什么他能稀里糊涂一脚踏入永州这个魔域而不自知的原因。
“夏都言把整个雍州的百姓都变成了妖怪。”
“像我一样的妖怪。”
……
“公子,前面就是永州城的旧址。”
女子指了指出现在视野里,只剩下两根长短不一的柱子,横在残缺城墙中的破败城门。
城门口,许多本该天性野蛮,不受拘束的妖魔怪物们此刻却十分规矩地排起了长龙。
“两位公子,妾身还有些事需要准备,先失陪了。”
女子从红色的薄衫里取出了两封仍带体温的鲜红色请柬。
“将请柬交给门口的侍者,他就会为你们放行。”
说罢,女子忽地凑过身来,脸颊贴到池云清耳畔,热气伴着猫儿般撩拨人心的慵懒声音吐出红唇:
“公子,可不要想着偷偷溜走,从您进入永州起,州牧大人就在等着你呢,妾身期待在城中再见到您。”
“那便谢过姑娘了。”
虽然两人贴着极近,池云清却升不起旖旎想法,红裙女子身上萦绕着,宛若实质化的浓重妖气险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待对方离开后,收好请柬的池云清与谢临安走到了队伍后方。
相较于两人拥有的红色请柬,其他排队的妖怪们手中的请柬大多要简陋得多,颜色也均为不起眼的青色或黑色。
而一道持有红色请柬的则寥寥无几,且有红色请柬的妖怪并不需要排队,便能直接从城门口进入。
不过池云清选择排队自然有他的想法,一者他不想太过招摇,遭人惦记,二者在队列中他兴许能听到妖怪们的交谈,从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由于永州州牧原些是人类,为了迎合他,永州城临近的妖怪们也以化形为人,着人类服饰为尊。
此刻,他身前恰有两个穿着麻衣,头戴布帽,从衣服下摆露出条蛇尾巴不住摆动的妖怪正吐着信子交谈着。
“嘶嘶——黄兄几日不见,嘶——实力似乎又增强了许多。”
“哪里哪里,怎比得上高兄。”
“黄兄抬爱了,嘶——听闻黄兄家中最近又添了房美妇人,嘶——小弟可真是羡慕不已啊。”
“高兄有所不知,这狐狸精花样可多了,我身子骨弱,实在吃不消,要是高兄喜欢,过几天高兄可来我黑风岭带走这狐狸精。”
“嘶——怎好意思让黄兄割爱呢。”
“你我兄弟二人这么客气干嘛。”
“嘶——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排在两人之后的池云清听得一头黑线,没想到这些妖怪也有这种房中爱好。
忽然,那被称为黄兄的蛇妖猛地朝空气一嗅,像在寻找什么似的晃悠脑子,直到他转过身,定定地看向了池云清。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鄙人姓谢。”
池云清报的是谢临安的名讳。
“谢兄看起来有些面生。”
蛇妖说着,一双三角眼骨碌碌直转,忽然将身子欺近,用鼻子猛地嗅了嗅。
“而且身上的妖气有些淡啊,不知原来是什么变的。”
“人。”
“人变的?”
黄姓蛇妖疑惑地挠了挠头,看向高姓蛇妖,后者却是猛一拍手,若有领悟道:
“咱哥俩是蛇变的,是蛇妖,那人变的,不就是人妖!”
人妖?
池云清一愣,神情有些怪异,忍不住看向了别在腰间的绝世神剑。
过了一会,队伍不断向前走,池云清已来到城门近前。
原先被前头的妖魔鬼怪遮挡,这下他才发现城门口有着两个看不清模样,浑身缠绕黑气的鬼物,这应该就是永州州牧派来筛查宾客的手下了。
“这剑是我一身本领所在,如果不带进去,州牧大人能保我周全吗?”
此时,一个戴着斗笠的狗头剑客正与鬼物争辩着,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鬼物并没有心情与他废话。
鬼物身形忽然暴涨,化作一团黑雾包住了狗头妖怪。
嘈杂的队列瞬间陷入了静默,待黑雾散去,原地只剩下一具干枯的骨架。
终于,池云清和谢临安来到了队列最前面。
“你,武器不能带进去。”
池云清抬眼,发觉鬼物飘着绿火的眼睛正注视着他,意味昭然若揭。
……
同一时间,赵家渡的渡口又来了一个船客。
是一个女子。
“老丈,这永州城可在前头?”
第六章 “复活”的永州城
【池云清将剑交给了守卫,随即跨入了城门。】
【在他跨过坍败的城门后,发现内里竟是与在城门外看到的截然不同的景象,宛若两个世界,回首身后,城门已然消失。】
不会又穿越了吧?
池云清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街道、屋舍,荒谬感油然而生。
先前在城门外所见的永州城早已沦为毫无生气的废墟。
零乱的碎石瓦砾,坍塌的城墙屋舍,还有散落在苔石路上的白骨,如今都变回了旧日模样,在清冷的月色下祥和安宁。
铺着青石板的长街旁,各种古代样式的房屋规模不一的林立着。
夜色已深,但街道两侧都高悬着大红灯笼,虽不至于亮如白昼,但也能凭借这火光看清来往的行人。
有的正驻足在飘着烟气的小摊前与摊贩讨价还价,有的携妻带子,流连于各种售卖精巧衣饰的店面前,有的三两结伴,嬉笑打闹从池云清身旁经过。
张灯结彩,充满欢声笑语的街道在茫然的池云清眼里却是处处透着诡异。
抛却种种异象,最令他讶然的是,在他先前进入城门的人很多,然而行人如织的热闹街道上没有一个是先前看见的妖怪,包括紧跟着他,未有离开的谢临安也突兀地消失了。
“公子,长得可真俊啊。”
忽然,一位一直站在路旁梗着脖子四处观望的彩衣妇人朝池云清挥了挥手中的彩色帕子,扭动腰肢走了过来。
妇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年纪,但胜在身材丰腴,皮肤白皙,颇有股徐年半老的成熟韵味。
啧啧。
妇人眉头微皱,在池云清身边转了个圈。
“唯独美中不足的就是公子这身衣服实在有些不搭了,俗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小店倒是有几块好料子,想必衬得上公子相貌。”
闻言,池云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上面沾染了大片他不愿意去想究竟是什么,但隐隐有股骚味钻入鼻子的黄色污渍。
正巧他也想知道这里是覆灭前的永州城或是什么其他鬼地方,为什么他最为依仗的神通通幽都失效了。
裁衣店不大,就是路边的一个不起眼的低矮房子,与周围的建筑比起来寒碜了不少,甚至连牌匾的裁衣店三个大字字都被风雨侵蚀得十分模糊,也难怪老板都要到街上招揽顾客。
只是对方难道看不出自己满身穷酸样吗?
进了店,井然的木制货架上挂着不少作为参照的衣服。
然而很不凑巧,这些衣服依旧是清一色的古代样式,唯一与口袋勉强搭上边的便是宽大的袖子。
池云清有些犹豫,这种衣服的大袖子不见得能触发口袋扩容的天赋,反而会在战斗中妨碍手脚,得不偿失。
游离不定的目光忽地瞟见柜台上放着一个开了口的旧香囊。
“大姐,您这个香囊还要吗?”
……
池云清无视了裁衣店老板娘饱含鄙夷的目光,满意地打量着被他用裁衣店借来的针线缝在衣服上的香囊。
虽然样子丑了点,但也应该能算口袋吧?
随后成就感满满的池云清走出了店面。
外面的行人依旧是刚刚的那些人。
嬉笑、叫卖、讨价,千篇一律的台词,就像……未穿越前池云清的世界里某些影视城里的群演,有着固定不变的台词,依照某种既定的行为模式来扮演他们的角色。
那这些角色之下的演员又是谁呢?
池云清走到一个冒着热雾气的面摊前,隐隐有股香味勾动他许久未沾粮米的肠胃。
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的摊贩正专心地搅混着面汤,还不时用干净又卫生,刚擦过汗的手往锅里添加佐料。
“老板。”
“客官,请稍等,您的面马上做好。”
“老板,你——”
“客官,请稍等,您的面马上做好。”
复读机是吧,不过这声音倒很是熟悉,池云清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穿白色衣服,戴头巾的书生形象。
既然这样,池云清干脆绕过锅炉架,站到了摊贩的身边,这自然不是为了看摊贩会不会暗箱操作。
池云清蹲了下去,抬头,恰与俯身取面条的摊贩对上了眼。
“谢临安?”
这三个字就像道激活指令似的,摊贩的眼睛从浑浊恢复了清明,头上的宽沿帽恰也在此刻掉落,露出了遮掩下的真容。
“池云清?”
“这是哪?”
然而不等池云清将自己的猜想告诉刚刚清醒的谢临安,那些街道上的行人忽然也一致停下了原本的动作,缓步朝他们逼来,其中也包括那位一直守在路旁揽客的裁衣店老板娘。
“公子,长得可真俊啊。”
“唯独美中不足的就是公子这身衣服实在有些不搭了,俗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小店倒是有几块好料子,想必衬得上公子相貌。”
同样的话,同样的人,只是裁衣店老板娘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语气也换上了僵硬与冰冷。
池云清手悄然按在了铁锅边,对着一头雾水,还没搞清情况的谢临安问道:
“你想不想买衣服?”
“不太想,我又没钱,而且我身上这件衣服我感觉挺不错的,符合话本中书生的经典形象。”
“那还愣着干嘛,跑啊。”
话音落下,滚烫的面汤与铁锅一道砸到了裁衣店老板娘的脸上。
……
“你是说这些人都是刚刚外面的妖怪变的?”
拐进小巷,好不容易摆脱追踪的两人躲在一辆堆满了垃圾的废弃独轮车后低声交流着,从缝隙中可以窥见刚刚还热闹无比的街道此刻已陷入沉寂,行人们都像失去了意识似的停在了原先的位置。
“应该是。”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池云清神秘一笑,伸出手指。
谢临安看向池云清手指的方向,正前方,所有街道的交汇之处,一座灯火明亮的巨大宫殿坐落在月光下,壮丽辉煌,恍如昨日。
“赴宴。”
【解铃还需系铃人,池云清知道自己若想脱离这片幻境,就需要回到此行的最初目的,前往州牧府上赴宴,至于前路为何,池云清并不太在意,他发觉自己似乎逐渐喜欢上这游走生死的感觉,何况,真死了,也还有个陪葬的,不算太糟糕。】
第七章 宴初
当池云清两人来巷道的尽头,观望眼前的辉煌宫殿时。
却发现横在两人与宫殿间的街道上有了生气,不是最初进入永州城时那些受到迷惑后机械性行动的行人,而是有自我意识的“人”。
当然,这些“人”大抵也和先前街道上类似NPC的那些人一样是妖怪们化形的。
只是如今通幽莫名失效,池云清也看不出这些人皮囊下是八爪蜘蛛还是白皮狐狸。
想到这,池云清忽然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关于通幽为何失效的猜想,以及谢临安与部分妖魔进入永州城后为何会失去自我意识。
兴许那道城门不仅仅是一道门,同时也是一个特殊的触发机制,进入那道门后,个体的意识和肉体就会发生分离,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类似于所谓的表世界与里世界。
虚假的永州城里存放意识,也就是现在在思考着的自己,真实的、已经沦为废墟的永州城里自己的肉体也在同步行动着,只是自己的意识与肉体无法相互感应到?
而那些沦为NPC的人,大概是自我意识不够强大,在与肉体分离后,意识便走向涣散。
池云清并不认为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意识能有多么强大,而且许多修炼多年的妖魔们尚且沦陷,他反倒保持清明。
但他的意识可是有黄皮书这一金手指的寄存,能抵御得了与肉体分离的副作用不足为怪。
通幽的失效也许正是因为如今的自己并不完整。
为了验证想法正确与否,池云清用牙齿在手指上用力一咬。
腥甜味蔓入舌腔,池云清松开了牙齿,默默看着手指上伤口的变化。
果然,不大的伤口很快地止住了血,但并没有如自己拥有呼吸回血加成时那肉眼可见的愈合速度。
随后,他又在谢临安不解的目光中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石子往缝合在衣服上的香囊塞,同样得到了他预想的反馈。
口袋扩容也没能生效。
只是——
池云清忽然有些尬住,因为即便真如他所猜想的那般,他也不能怎么样。
除非能有人从外部打破这个意识世界,否则自己真要找到破局法还是得去往永州州牧所在的那座宫殿。
思虑至此,池云清不再迟疑,便与谢临安一道走出了巷子。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谢临安脸上也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流露,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心理素质良好,还是又吓得脑子宕机了,一时没能做出反应。
“宴席已经备好了,两位大人请往里面走。”
刚一露面,一个守在宫殿前的女仆从便主动迎了上来。
池云清扫了眼周围,其余披着人类皮囊的妖魔也有相应的仆从来接引,只是这接引带着股不可忤逆的意味。
不过池云清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去翻脸。
“好。”
人流再次汇聚,就如同进入城门时的长队,只是这次排队的妖魔再无吵闹,显然都被州牧的手笔慑服了。
……
同一时间,宫殿的深处。
“大人手段了得,实在让妾身佩服不已,如今这永州大小妖魔已是俱皆咸服。”
“这些妖魔不足为惧,反倒是……依你看,这位太常是故意藏挫试探于我,还是真的重伤未愈呢?”
“大人尚且分辨不出,何况我呢,不过我倒有一计可供大人参考,既可验明池云清状况,还可让宴内群妖彻底归附于您。”
“什么?”
“在宴席上准备点不一样的。”
……
踏进待客的大殿后,一路上所见都是残破景象的池云清终于看见了那符合心中古代贵族阶级起居的奢靡景象。
雕着金色祥瑞的红漆柱子分列四处撑起了高高的房梁,横贯的粗大梁木被镂空的彩色琉璃吊顶遮掩,吊顶镶嵌着许多瑰丽的异色宝石,描绘出一幅浩大的璀璨星空图。
大殿两边是宽敞的宾客区,陈列着一排排的精致的皮毛坐席,此刻早已有许多先到的宾客落座。
有的神色不安,有的面带冷笑,但无一例外,每一个都对周围保持着戒备,无言观察着身旁的人。
相较之下,池云清两人倒表现得神色闲适,施施然依照仆从的指引落座,便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殿内的装饰起来。
唯一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他们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最靠近主位的席位。
两旁的宾客区中间是闪烁着各色光泽,由一道浅浅的水渠包围起的舞池。
舞池上许多衣衫清凉的妖娆舞姬正跟随着乐师的演奏跳着诱人的舞步,眉目流转间顾盼生辉,雪白的肌肤在纱巾飞舞间若隐若现,还能隐隐闻到撩拨人心的脂粉味。
不过眼下倒是无人在意这些,在场妖魔无不焦急地等待着州牧的出场,就像在等待一场悬而未决的漫长审判下达那最终的结论。
对于绝大多数妖魔而言,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绝对不会选择来这了。
能恢复意识最终到达宴厅的少说也是能占山为王的大妖魔,平日里威风凛凛,振臂一挥就有无数小妖小怪拥簇应和的他们哪里体会过这种沦为瓮中之鳖的煎熬感觉。
是生是死,给个说法也好过一直吊着胃口啊。
当然,生的话更好。
“各位大人,还请稍安勿躁。”
一个明显是管事身份,脸色白得吓人的锦衣男子从主位后的屏风中走了出来,让许多离得较近,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正主来了的妖魔期望落空了。
“那这州牧何时才出来啊?怎地,把我们聚一起就为了让我们在这干等他?”
终于,有个妖魔绷不住了,也许是恐惧,也许因恐惧而升起的愤怒。
“妈的,活着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多大本事,难不成死了,这州牧就升任皇帝老儿了?”
出声的妖魔越说越激动,池云清看向四周,显然也有不少人持相同意见,只是不敢当出头鸟,此刻有人打破僵局,便躁动了起来。
“大人,还请谅解一下。”
锦衣男子微微一笑,并不动怒,语气依旧温和平缓。
“大你吗个大——”
只见一道寒光掠过,妖魔的粗鄙词语尚未吐出,就随着脑袋一起掉落在了红色的地毯上。
全场寂静,沦为凡人的妖魔们甚至没看清出头的妖魔是怎么死的,随后,男子掏出棉布,擦了擦沾染了血的手,一把森白的长剑在他手中微微颤动。
仔细看,男子的手其实没有握实,那剑是悬浮的。
“各位,现在可以安静些了吗?”
第八章 你的剑很不错
【锦衣男子的雷霆手段让在场的妖魔无不慑服,现在他们才意识到了他们的命并不如他们所认为的值钱,那些在暗中作推手,试图裹挟众势者也随即息鼓偃旗了。】
任凭在场妖魔噤若寒蝉,池云清却是事不关己,仅仅以旁观者自居冷眼看着。
这锦衣男子恐怕一开始就是存的杀人立威的想法,以池云清通读人生必读书目:《人性的弱点》、《狼道》、《鬼谷子》、《墨菲定律》、《羊皮卷》后成功培养出的人生智慧不难猜到,接下来那位州牧大人就要出来暖场了。
这么粗浅的打一棒子给颗枣的做法自然收服不了一众妖魔,但可以让他们逐渐建立起对永州州牧的敬畏。
巧设名目宴请群妖是表象,而实际也许是这州牧活着是封疆大臣,死了也想宰制一方。
音乐忽然停下,屏风后出来了一个高两米多的中年人。
头戴金冠,身披黄袍,圆滚的腹部把黄袍撑得鼓鼓的,好似怀胎八月,下巴光洁没有半点胡茬,两条泥鳅般的长须从嘴角落下。
“各位久等了,手下人粗野惯了,多有冒犯,我代为谢罪。”
“州牧大人说笑了,参加如此盛宴是我等荣幸,今日得见州牧圣容,只觉人生再无憾事。
”“是啊,是啊,那厮出言不逊,即便大人不出手,我等也必要教他学会尊卑有序。”
永州州牧许未平只是含笑一拱手,场下妖魔便立刻站起身来迎合。
快者沾沾自喜,慢着则暗自懊恼。
“诸位快请坐下,老夫本是粗人一介,就不去攀那腐儒味,陈五,把好酒好菜带上来,各位,今天谁不吃撑了肚皮可都不准走啊。”
“州牧大人豪气!”
原来那锦衣男子叫陈五。
池云清漠然无言,暗自打量着周遭,期间那州牧也几次有意无意在他身上停下了目光,随后便迅速带过。
这让池云清不由想起那着红裙的白发女子临走前对他所说的。
“公子,可不要想着偷偷溜走,从您进入永州起,州牧大人就在等着你呢。”
但这许未平与原身是什么关系呢?
相识还是那种单方面的有所听闻?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静观局势发展即可。
很快,披着轻纱,容貌秀丽的侍女们就端着一盘盘食物从屏风中走出,来到了宾客之前,有些急色的,大口往嘴中塞食物之余,还一把揽过了腰肢轻柔的侍女,上下其手着。
酒水泛着鲜红流入案上杯盏。
池云清与谢临安交换了下眼神,对这酒水究竟是什么已是心下了然。
宾客无不是披着人类皮囊,也都自以为彼此都是妖魔,但池云清两人可不是什么妖魔,正儿八经的人。
这东西自然不可能下得了口,不过有些心怀戒备的妖魔此刻也是原地不动,默默观察其余大口吃喝的妖魔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因而两人的行为也不算显眼。
“各位。”
样子活似河流之王塔姆肯奇的许未平清了清嗓子,宾客不约而同停下动作将目光对准了他,主客席位并无高低区别,只是许未平身高两米余,落座后同样显得高人一头,此刻倒有股众人都在仰视他的意味,想必这也是对方有意为之的。
“这次邀请各位来此,主要是为了解决夏都言与朝廷的争斗带给永州的纷乱,碰巧,永州陷入乱局已久,也是时候该重整河山了,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没人应和,许未平也不着急,脸上笑意更浓:
“各位不用急得回答,我这宅子虽不大,但容各位待上几天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五,该上主菜了。”
“是,大人。”
锦衣男子退下后,不久就带着两个仆从重新回来了。
仆从背上挑着根粗木杆,杆子上捆着黑布袋,布袋长约一米多,形状好似个蜷缩着的人?
隐约还能听见黑布袋有动静传出。
“池兄。”
坐在身旁的谢临安低声说道,其实答案他大概清楚了。
“这里面的不会是——”
“人。”
撕拉,黑布袋忽地从内里被扯破了,一个口鼻都被布条绑住的黑衣男人掉了出来。
掉落在地上的男人磕得满头血,仍不断挣扎着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
他还有着生的渴望。
啊——
男人惨叫一声,向前抓取的手掌心上已经钉上了把森白的长剑,正是陈五方才握在手中的那把。
饶是嘴上绑了布条,叫声沉闷,在场妖魔却都能从中体会到那股钻心的疼痛。
鲜血从男子的口中流出,竟是剧痛之下,牙齿也被他咬碎了。
剑身上的血以违反常识的形态向上攀爬着,随后长剑像有生命似的发出了轻微的颤抖,剑身上的血便在这好似呼吸的鸣动中渗透进了剑刃里。
飞剑?
还是会吸食人血的飞剑?
池云清眉头紧锁看着名为陈五的锦衣男子缓缓走近那个男人,不顾男人愈见微弱的挣扎拔出了剑。
“如各位所见,这家伙就是霍乱永州的凶徒之一,好在州牧大人英明,我们得以将其抓捕。”
“大人,这些不是朝廷的飞燕卫吗?”
有细心的妖魔捕捉到了男子黑衣上被血污覆盖着的象征大燕王朝的鎏金飞燕纹。
“您看错了吧,飞燕卫怎么会和凶徒挂上钩呢?”
“是是是。”
那妖魔读懂了陈五口中的威胁意味,连声应和,也不敢再做这“明眼人”了。
“各位一定很好奇为何让这凶徒进入这厅堂吧?其实,我们今天的宴席上还有一道我精心研究的菜式。”
“名曰人脍。”
“这人脍的精妙之处就在于每一块肉剥除时都是活着的,因而肉质紧致鲜美,唯有技法精湛者才能做到血肉剥离而受戮者性命留存,不过这次我不打算用寻常技法。”
陈五双指并竖,长剑便飞旋到了空中。
“这道飞剑人脍希望能为各位添些兴致。”
随即仆人们将那气息渐渐微弱男人抬了起来,双手双脚重新捆好在木杆子上,底下还放了个大银盘子,明晃晃地映出男子苍白的脸。
一剑。
飞剑掠过,血如串珠般弹出,一片薄如蝉翼、沾着血丝的肉便落在了银盘上。
两剑。
……
木杆上的人已是被血染红了,底下的盘子上则满铺着晶莹剔透的肉片。
“接下来,还请各位赏脸。”
仆从们低下身子,将肉片拾进了小碟子,便端到了宾客的案上,池云清两人的案桌上也没有漏过。
这是象征朝廷权威的飞燕卫身下割下的,于妖魔而言吃下去便等同彻底得罪了朝廷,不死不休,不得不靠向沦为鬼物的许未平这边。
吸溜——
终于,第一个妖魔张开了嘴,随后便是无数效仿者。
毕竟得罪日渐衰微的朝廷不见得会死,得罪近在眼前的许未平可就很难走出这宴厅了。
吞咽声此起彼伏,唯独有两人迟迟没有动筷。
池云清眸子一转恰好与注视着他的陈五对上了眼。
“怎么,这道菜不合两位口味?”
池云清眸光清明,脑海里墨色渐渐凝起。
【妖魔食人,纲纶崩坏,身为太常传人的池云清自无袖手旁观,为妖魔慑服的道理。】
他产生了一个想法,随即他站起了身。
通幽失效,口袋扩容失效,呼吸回血失效,只因现在的他只是一道意识。
而陈五能摧动飞剑斩杀妖魔化身的宾客是因为他的意识与肉体仍有联系,现实他的斩灭了现实里的妖魔,继而意识世界也同步了。
那么,现实里的自己是否还能触发身体自带的先天剑种天赋呢。
视野里那飞旋的长剑已悄然消失。
恰在同一时间,池云清伸出了手。
【先天剑种,万剑归服】
手里是那陌生却又熟悉的触感。
池云清扶剑而立,环顾四周。
“菜?还是用诸位更合适。”
第九章 斩妖
【洞察了永州城本质后,池云清以身体以饵,夺走了陈五的飞剑,这虚拟的世界便如镜面破碎,露出那月光,废墟,妖魔。】
【此刻,他将开始狩猎。】
“斩妖”。
青白的剑芒随池云清心念泛动跃上了剑锋。
剑芒交错缭绕裹住了不断鸣动,正为即将迎来的痛饮而兴奋的森然长剑。
池云清环顾周遭,妖魔们在凄光中露出了真容,而他们盘中的瓜果、肉食也都变成了蛆虫、菌藓。
表情鲜少变化的陈五也在此刻动容了。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无端地感到愤怒。
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成为他每晚梦魇,让他在睡梦中惊醒的人。
“久闻太常传人大名,前飞燕卫指挥使陈五请指教。”
话音落下,陈五面容扭曲得愈加严重,直到皮肉的链接破裂,绽开了口子,一个白色的鬼脸从中爬了出来。
池云清自然不会等陈五的变身CG演示完毕。
那跟随鬼脸将要爬出的手臂尚未探出,点着青芒的剑尖便已送至陈五眼眸。
愈放愈大。
嗞——
青芒初一触及鬼脸,后者便如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然而陈五气息却无丝毫衰弱,反而愈来愈强。
不好,池云清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躁,这鬼脸大概只是障眼法。
烈风吹散青丝,那原以为是褪去外壳的身体的手飞快刺来,看似威胁不大,然而池云清不敢托大,剑势一转便格住了陈五的手。
“砰”!
陈五的手立马如瓷器般龟裂碎作满天星屑,但,人是有两只手的。
而那才是真正的杀招所在。
陈五的另一只手在瞬间粗大了几圈,咻的一声,撕扯着空气朝池云清拍去。
池云清身形疾退,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陈五的拍打,而他原先站立的地面在陈五的手掌下瞬间支离破碎,出现了个大洞。
在池云清退去后,那鬼脸再度凝聚,而鬼脸的身体也接着这空隙钻了大半出来,只剩下脚还未抽出来。
呈现出的景象就像一个长着白色鬼脸的人将脚插进了另一个断了只手臂的人的脸上似的,然而这样奇怪的构造并没有影响陈五的速度。
处在变身最后阶段的陈五决定以攻代守,白色鬼脸的身体垂下,两只手臂撑在地面,形成了一个四足的怪物,随后陈五手脚并用朝池云清掠去,速度在多了两只“脚”的情况下快了不只一筹。
池云清反应不及,只得下意识横剑胸前,挡下了陈五肉眼难以捕捉的进攻。
攻守易势,陈五进,池云清便退。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两人虽然过招频繁,但几个回合下,双方都尚未出现什么伤势,反倒是许多未从永州城幻境中恢复意识,脆弱如同普通人的妖魔被交战的两人波及。
霎时间哀嚎,惨叫掩盖了剑器交击声。
处于下风的池云清意识到一味防御只会白白耗费体力,即便原身这具肉身强度极高,但也很难比拟这些身体构造不合常理的妖魔鬼怪。
但他可是有金手指的人。
呼吸回血。
过招之余,池云清适时放缓了手上动作,给了陈五自己体力渐渐不支的错觉,而这也激起了陈五扩大战果的心。
不一会,加快了进攻频率的陈五便在池云清身上留下了数百道浅浅的抓痕,流淌的鲜血已将池云清的身体彻底染红,乍一眼看上去似乎他就快因失血过多而支撑不住了。
但只有池云清自己知道,这些较小的伤口在造成不久后便已愈合,血量也随之回复,他除了痛觉以外,并无其他不适,而与生死相比,这点疼痛又何足挂齿。
终于,不断闪躲的池云清脚步趔趄,似乎踩到了地面的瓦砾,露出个较大的破绽。
陈五眼中闪过喜色,池云清可谓是他这辈子遇过最难对付的对手,不是池云清攻势多么迅猛,而是这耐力出于他的预料。
此番只要击中,必定让池云清彻底失去抵抗,即便池云清意识到了立即回防,也只是让伤害降低些许。
只是,他不知道池云清可从没想过要防御,这破绽本就是故意露出的。
看似匆忙回防的剑锋一个飘忽竟是与陈五的手臂错过。
该死,这家伙疯了吗?
这下反倒是陈五慌乱了,他虽然战斗起来也是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甚至于当年还在飞燕时,被称为拼命五郎,但这也只是为了震慑敌人故意表现出来的,哪曾想今天遇到个以命换命甚至于是以命换伤的角。
妈的,自己的命可金贵着,不然自己也不会从飞燕指挥使这么个位置,沦为昔日自己最瞧不起的鬼物的手下,甚至于将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眼见池云清已经成了血人,光流血也大概会流死,陈五立马抽回进攻的手,朝池云清的剑刃挡去。
只是,他没预料到一点,池云清的目标本就是他的手。
剑刃诡异的拐了个弧度,陈五施展不开的手臂还还不及发力便被搅碎了。
眼见剑锋不停,竟是要直取自己首级。
陈五彻底慌了,咬了咬牙,身形暴退的同时,另一副长着白色鬼脸的身体也彻底爬了出来。
咻——
长剑撕风,干脆利落地扫过陈五的脖子,血线凝现,陈五仍大睁着眼的头颅便齐整地与脖子分离了。
“我要你死。”
人身被斩杀后,剩下鬼身的陈五失去了变回人样的机会,此刻的他已是彻底发怒。
池云清下一剑未及挥出,白色鬼脸的脖子便猛地伸长,如同池云清原来世界里搜神记中的飞头蛮似的,速度之快,眨眸间,几乎撞到了池云清脸上。
不,是直接撞上了。
“啊!”
那没还得及张开嘴的鬼脸惨叫一声,回归了虚幻。
此刻青色剑芒再度闪过,那伸长的脖子也随之斩断。
……
就在鬼脸逼来的刹那,池云清再度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很大胆,比他之前的任何想法都大胆。
【通幽(洞察幽冥,辨识妖魔)】
从字面上看,自己可以沟通幽冥,这鬼脸不就是幽冥,自己的眼睛可以沟通,那脸呢?
怀着试一试的想法,池云清主动将头撞上了白色鬼脸。
结果显而易见,他的想法正确了。
脖子被斩断的陈五此刻再无交战欲望。
无头的鬼躯,两只手配合着两只脚疯狂向后退去。
池云清见状,自知追不上,只是无言抚剑。
然后,手中剑便化作流矢飞去。
将陈五钉死在了地上。
如同此前的陈五钉住那飞燕卫般。
第十章 尾声
满堂寂静。
先前那还不可一世的陈五就这般轻描淡写地被杀了。
死在了妖魔们原以为只是个普通小白脸的手中。
“州牧大人。”
池云清拔起钉在陈五身上的森白长剑后,便提着消没了血迹的剑朝州牧许未平走去。
脚步很慢,慢得许未平能清楚分清这脚步声是那只脚传来的。
他很想逃,转身,有多快跑多快。
但陈五的死法还历历在目,所以许未平只是瘫坐着,任由池云清的身影在视线里不断放大,直到到了填满了整个眼睛。
哐当——
剑风掠过,许未平的金冠掉落在地。
许久,惊魂未定的许未平颤抖地伸出手摸了摸脖子,头还在。
不杀我吗?
然而,池云清眼里也有疑惑,为什么这州牧这么弱?
他本以为那陈五大概只是挑战BOSS前的精英怪,而许未平才是真正的BOSS,那种自己要和他打得昏天暗地,星辰崩湮,连大道都被磨灭了的那种。
结果,就这?
只是许未平却误会了池云清的眼神,连忙从衣服掏出了个朱红色的玉石异兽印章,印章用小篆刻着月华二字。
【面对步步紧逼的池云清,昔日的永州州牧许未平为求自保,主动献出了法宝——月华道印。】
【昔年,许未平困守永州,试图弃城独逃,却被副官阻拦,无奈之下只得亲上城墙鼓励军民,最终与城中百姓一道为乱军所杀。】
【然而,他却意外凭借私藏的月华山至宝——月华道印在死后维持了魂体稳定,并从中获得了创造意识幻境的力量。】
“你来这就是为了这个吧。”
许未平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灰败的脸上浮现了自嘲神色。
“说来可笑,我原以为能凭借它和你斗上一程,却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一位太常传人了。”
池云清不语,伸手取过了官印。
不是他想装逼,只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皮书投映到脑海的文字让池云清意识到,许未平明显误会了什么。
不过池云清也觉得没有戳穿的必要,干脆任其幻想,将官印揣进衣服后,正欲开口套话。
“池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池云清转身,看向声音的方向。
此刻,那先前遇到的红裙女子正从废墟外走了进来。
原本那身凸显身材弧线的轻薄红裙改换成了相对宽大的黑色飞燕服,身后还跟着几个服饰相类的人。
她不是许未平的人?
池云清目光瞟向仍旧坐在地上的许未平,后者也是满脸不敢置信,张合着嘴却是没有说什么话出来。
“池公子是在想我不是许未平的人吗?”
女子浅浅一笑。
“自我介绍一下,大燕王朝飞燕卫指挥使苏碧落,奉命潜伏于原永州州牧许未平身边,寻求机会捣毁魔窟,逮捕许未平。”
“本来今天便是我等行动之时,未曾料竟让池公子先了一步。”
所以是来摘桃子的?
池云清长剑一挑,横在了许未平脖子之上。
“池公子,你这是要做甚?”
苏碧落未及开口,许未平便吓得脸色惨白,染上了颤音,若非已经化为鬼物,怕是要当场吓尿出来。
“没什么,就是想斩妖除魔而已。”
闻言,苏碧落面色未改,拦住了面带愠色,想要有所动作的下属,朝池云清丢出了一枚令牌。
任谁平白替别人做了嫁衣都会不爽,虽说飞燕卫向来行事娇惯蛮横,但那是遇到了可以揉捏的软柿子,而声名在外的太常传人可不好顶。
池云清伸手接住,将令牌翻转到了正面。
【飞燕令】
“这是飞燕卫的特许令牌,持有者虽然身份不能等同于飞燕卫人员,但仍可在大燕界内随意畅行,同时免除若干苛杂事务。”
“那便谢过苏姑娘了。”
见好就收,池云清收回剑锋,也不管谢未平的哀求,便从另一侧离开了。
原先池云清是想从许未平这个永州的地头蛇嘴里问出些关于夏都言以及自己的信息,反正最后一剑杀了他,也不怕泄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奈何现在多了群所谓飞燕卫来搅局。
虽然刚才的战斗看似赢得轻松,但那是因为陈五的飞剑事先被他夺走后,如果陈五还有另外一把飞剑,最后谁会倒下就很难说清了。
“大人,真的就这样让他走了。”
“如果你想去拦他的话,我不阻止。”
苏碧落目光幽幽,直到池云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好了,开始洗地了。”
地上躺着许多由于月华道印失去原主人灵气加持,意识幻境突然崩塌,意识受到冲击而陷入昏迷的妖魔。
至于那些趁池云清与陈五交战时逃跑的,从飞燕卫们特制长刀刀尖上的血就可以知道他们的结局了。
……
苏碧落很小的时候,就听闻过太常门的名字,那是几乎每本传说故事都不会错过的名字。
斩龙,屠魔不过家常便饭,乃至于过去盛极一时的佛道两宗的覆灭都与太常门有很大干系。
相传,太常门一代只收两人,在结束入世历练后,便会从中角逐出下一代的太常剑主。
由于太常门对于弟子的性情,天赋都有苛刻的选拔标准,通常弟子实力处在伯仲之间,不会有太大差距。
然而,这一代的两名弟子却似乎相差悬殊。
一者名不见经传,另一者却是少年期间便天下闻名。
“鱼跃龙门,此子可期。”
这是大燕前任国师姬千尺于东洲通天河畔观宁鱼斩灭蛟龙时的抚须长叹,因而宁鱼也被时人称为宁子期。
苏碧落曾见过宁鱼,那时的宁鱼与妖师夏都言一道在剿灭王麻子叛军的苏怀信身旁担任幕僚。
据传,当时仍为飞燕卫指挥使的陈五得知宁鱼下落后,不顾一干同僚劝阻,执意前往永州挑战宁鱼。
那时的陈五在飞燕卫各州指挥使中也算是少有的翘楚,甚至于被认为是最有希望接任飞燕卫置下六司之一,空缺的掌刑司司礼之位的人。
最终,心气极高的陈五找到了宁鱼,但此战却没有结果。
因为,宁鱼仅仅一个眼神,陈五便丧失了战意。
自此以后,失去了骄傲的陈五逐渐变得癫狂,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个性也变得残忍嗜血起来,最终在一次任务中,陈五杀了一同执行任务的袍泽,逃离了飞燕卫。
没想到,啄饮之间,皆为前定,陈五最终还是死在了太常传人的手上。
……
走出来后,池云清回身望去,这宴请群妖的宫殿原来不过是更大点的废墟,而屋舍、街道也露出了破败的真容,唯一不变的也只有那悠悠月光。
“池兄”
谢临安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肩上背着入城时被收走的包裹,怀里还抱着池云清那把绝世神剑。
池云清脱离幻境世界后,便把谢临安也一道唤醒了,而自知帮不上忙,谢临安选择麻溜地先离开了。
“你跑出来后就是去找这些?”
也算这家伙有点人性,没有偷偷溜走。
虽说也有可能是谢临安明白自己是个弱鸡,一个人逃走遇到妖魔就会白给,所以留下等他。
“那些个妖怪都死了,我跑出来后,碰巧在路上看到的。”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池云清把陈五的那把剑用妖怪身上扯下的布绑在了背后,他还是觉得这把黄皮书送的剑更称手些。
“我暂时不知道。”
“你不是要去京城秋试吗?”
“可现在才是夏天,离秋试还有好些日子。”
“夏天?那你干嘛那么快跑出来?”
“唉,我从小有个行走江湖的梦。”
“这还得从我三岁开始说起……”
“其实,我不是很想听,算了,你开心就好。”
“那年的夏天,我才三岁,知了总是每晚叫个不停,夏日的燥热是手中的蒲扇赶不走的。”
所以,接下来是不是就遇到了那个她?
“能不能说重点?”
“当时我的一位叔叔经常外出闯荡,每次回来后都会跟我说他在江湖上的事迹,然而,后来发生了一件让我非常震惊的事,这件事深深的影响了我的一生。”
“什么事?”
“什么事?嗯……我还没编好。”
“对了,你呢,你打算继续去找那夏都言吗?”
“嗯。”
月光下,两人的背影越拉越长,直到消失在了长街转角。
第十一章 阳山镇
永州阳山镇郊。
雨。
“老柳,这雨可下得真大啊,看来一时半会咱还走不了。”
“这不挺好的,连着赶了这么多天路,那妖师夏都言是连个鬼影都没有见着,正好咱们也能歇息一下,否则没被这满地窜的妖魔干掉,累也把自个累死了。”
王腾紧了紧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打了个喷嚏。
“妈的,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在惦记我。”
“我估摸着准是你家婆娘又在骂你了,这一年到头没几天能回家里,也亏你家婆娘老实,这要是换其他人估计头上都能长草了。”
闻言,一旁靠在石板上眯眼休息的徐新安猛地一呛,险些把嘴里叼着的草根咽下去。
整个掌刑司谁不知道他被绿了这件事?
姓柳的突然提到这茬不用想也知道在嘲笑他。
当时他执行完任务回家,顺道去首饰店买了条链子想回家给妻子个惊喜,谁知道一开门,倒是妻子给了他个惊喜。
最后在妻子的反客为主的声讨下,徐新安竟然犯了浑,满怀歉意地成全了妻子。
后来他在一次醉酒的时候不小心提了这件事,没曾想他被绿的事就这样传开了。
“姓柳的,你丫的找事是吧。”
“妈的,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你小子传出去的,连他娘的上次去武备司修我的剑,那个铁匠都在一直安慰我。”
“哎,这话说的,咱兄弟们是会坑你的人?况且俗话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这不是又找到了个吗?你俩打算嘛时候结婚?”
“这次回去就结婚,我和她已经商量好了,回去我就申请转到武备司,不干这拼命的营生了。”
徐新安嘴角挂笑,已经开始憧憬日后的生活了。
虽然调职到武备司做后勤工作意味着待遇与地位的降低,但同样的,危险也会大大下降,这基本是厌倦打打杀杀,想要成家立业的飞燕卫的第一选择。
雨又变大了,盖住了几人说话的声音。
“老柳,把掌刑司下发的名单给我看一下。”
一直沉默的指挥使忽地说道。
这雨有些奇怪。
“好,老大。”
……
【灵士名单17号:
称号:雨师
名:不详
危险等级:乙下或丙上(受环境影响)
能力描述:擅长行云布雨,小范围改变天气。
生平事迹:早年在东州以祈雨师的身份活动,后因不知名原因杀死飞燕卫一名受到通缉。
在逃亡途中获得奇遇实力大为增进。
与天理教存在联系,疑为内部人员(待核实)
注意:单独遭遇时,请务必注意天气有无异常,如有异常天气,请立即撤离。】
“这是什么?”
谢灵均将沾了血污,在水泊里浸湿的纸捡了起来。
【池云清与谢临安两人离开后永州城后,却发现前方的路被一条湍急的河流挡住了,而河面上的桥梁年久失修,已经被冲垮了,只好又折返原路,取道西行,往阳山镇的方向走。】
【期间虽然遇到了几个妖魔但凭借池云清的身手轻易便解决了,在一间旧庙稍作休憩后,第二天清早,两人进入了阳山镇的地界。】
在与永州州牧许未平交流时,黄皮书的字数就突破了一千字。
好消息是池云清从中又获取了一份原身的记忆片段,恰好是如陈五那般的驾驭飞剑之法。
飞剑的驾驭需要两个条件:
一是被选为飞剑的剑器本身具有灵性,就如同人有灵性可以修炼,器具有灵性才可以祭炼为法宝。
通俗点讲,灵性就是对灵气的亲和度,法宝或器具灵性高的才具有价值,灵性低的,好比注入10份灵气只能有1份的效果,事倍功半,有这灵气,自己拿来甩法术不香吗?
二是使用者需与飞剑建立良好的沟通。
具有灵性的法宝或器具会产生一定灵智,灵性越高具有的智力水平往往也就越高,同时法宝就越难操纵。
这看似有些矛盾,其实也很好理解。
比如当你和一个绝世大魔王单挑时,你让飞剑上,飞剑会问你怎么不上,没看见对手那么凶吗?
池云清从陈五手中夺来的,被他命名为饮血的剑同样是因为具有较高灵性,察觉到了池云清具有的先天剑种天赋,所以临阵倒戈,为自己选了个新主人。
坏消息则是,黄皮书字数超过1000,过了新书保护期,此后字数再多也不会有奖励……
另外一提,那从州牧许未平手中获得的月华道印总让池云清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也许是原身与之有所渊源,但池云清几番摸索,道印都快被盘出包浆来也没盘出个所以然,只好悻悻作罢。
“飞燕卫的东西?”
“为什么会遗落在这里。”
谢临安说完后,意识到自己有点犯傻了,从上面的血迹看,原主自然是遭遇不测了。
昨天一路上明明没有下过雨,但这里却有雨水冲刷的痕迹。
也许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但痕迹似乎都被冲刷干净了。
不,不是所有痕迹都消失了。
池云清注意到了泥泞的黄土路旁半塌着一个临时搭建的简陋竹棚,竹棚由于风雨的洗礼已经垮了一半,遮顶的叶子散落在地,而另一半则挂了块黑布,看不清里面情况。
他认得那黑布,上面绣着飞燕卫那象征身份的金色飞燕纹。
虽然通幽没有反馈任何异常,但池云清还是暗自提高了警惕,朝竹棚走去。
随着他越靠近那竹棚,血腥味就越刺鼻,背上的饮血鸣动的幅度就越大。
唰——
池云清揭开了黑布。
零乱的肢节,碎裂的白骨,尚未蒸发的血汇了个小水泊。
各种人体的器官都脱离了应有的位置,散落在竹子或地面。
“yue!”
跟在池云清身后,刚把头凑进棚子里的谢临安险些把早上就着冷水吃的馒头吐出来。
蹲在路旁呕了好一阵,才逐渐平息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而池云清脸色也有些难看。
纵使一路上见惯了妖魔的死状,但那毕竟是妖魔,而眼下这些是切切实实的同类。
过了会,两人收敛好了尸骨,便再次向前出发。
池云清意识到后面的路只会比先前更艰难。
……
阳山镇最初名为山阳镇。
顾名思义,处在山的南面的镇子。
而这座山正是昔日的道门圣地——月华山。
在当今圣上下令覆灭道门前,月华山每年都会有大量的文人名士游访,其中最知名的便是昔年崇信道家,以无为而治著名的燕文帝。
相传月华山下镇压着上古神魔,而月华山上的道门传承正是为了维护封印稳固而建立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大抵是月华山的牛鼻子们为了给自己造势而胡诌的传说,毕竟道门灭亡至今也有19年了,而月华山上的道统覆灭比这还要早几年,也没见有什么上古神魔跑出来为祸人间,反倒是少了那些个时常下山扰民,索求无度的道士,阳山镇居民日子还好过了些。
之后,为了避嫌,山阳镇便改名阳山镇。
而再之后嘛,便是王麻子的乱军占领了永州,处在永州城旁的阳山镇也一并覆灭了。
不过如今的阳山镇倒是重新热闹起来了。
夏都言身在月华山的消息就如一块巨石落入了永州这池被搅混了的湖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妖变中失去亲友前来寻仇的,奉国师之命前来讨伐妖师的飞燕卫,还有一些认为夏都言是反抗朝廷的英雄好汉,前来投靠他的。
当然,还有不全是为了夏都言而来。
阳山镇,一处保存还算完整的酒肆里。
“雷公大人,雨师大人不顾我等劝阻,执意前往阻击飞燕卫。”
闻言,倚在窗台的男人只是冷笑。
男人披着白色长袍,赤着双足,面相看起来不过双十余,却反常的须发全白,长长的山羊须近乎垂到了地面。
“由他去吧,只要别影响我天理教大计即可。”
“那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
“等。”
“等飞燕卫一脚踏进这为他们布置的陷阱。”
“大人,还有一事,探子来信称那太常传人也往这边来了,太常门与朝廷素无纠葛,但和我们却有过不少摩擦,不知当如何应对?”
雷公轻蔑一笑,蓝紫色的电弧从掌心跃出。
“太常?便是宁子期亲至我也不怕。”
“如果他不知趣,偏要来惹我们,我也不介意看看这太常的血和我等有何区别。”
第十二章 大燕王朝
待池谢二人远远瞧见阳山镇的轮廓显现于远山下,已是正午时分。
太阳毒辣辣地照在脊背上,让人不禁垂弯了腰,汗珠豆大豆大地滴落。
池云清状态倒还好,虽然由于空有记忆,却缺少时间实践,他还不甚懂得如何运转灵气调节气息,但灵气自在体内形成周天,循环往复间暑气随之退去。
但只是普通人的谢临安就很难受了。
汗如雨下,皮肤也晒得通红,若不是知道是阳光导致的,池云清还以为他像兰博似的红温警告了。
玩笑归玩笑,池云清也不至于抛下对方,进了阳山镇后,两人便找了间民宅钻了进去。
阳山镇虽然荒废多年,但房屋大多只是外观破旧了些,整体上还是较为完好,足以让人容身。
……
“怎的,你还是玩男扮女装那套的?”
见谢临安在院落的井前踟蹰不决,池云清忍不住吐槽道。
“不是,你看这水。”
“?—?”
池云清暗自握紧了剑,还以为出了什么祸端。
“很脏。”
“—-—”
最终,虽然千般不愿意,谢临安还是在炎暑面前妥协了。
脱下了上衣后,他便用手拨开落叶、枯枝,将冰凉的井水往身上泼洒。
池云清端详了好一会赤着上身,背对他的谢临安,依旧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那他先前是怎么避过路上的妖魔呢?
也许真是运气好?
等谢临安穿好衣物后,池云清从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了个扎着红绳子的酒葫芦丢给了谢临安,示意他朝里面装点水。
这件缝有简陋口袋的青白色劲装是从永州城里的妖魔身上扒来的,同时池云清还在妖魔身上搜刮了不少东西,通通都放进口袋里了。
当然,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储存进口袋的空间,并非他所有的物品是无法收纳进口袋的。
并且口袋损毁后,东西并不会爆出,按照池云清的理解,口袋相当于一个连通黄皮书给予的空间与现实世界的门户,口袋坏了,他就没法从储存空间中取出物品。
如果是口袋本身就是储存空间的话,那么池云清完全可以设计一套比中山装还多口袋的衣服,甚至于在剑上面弄个口袋,里面放一堆巨石,当剑刃刺入敌人体内摩擦使得口袋损坏时,从口袋里蹦出的石头就能硬生生砸扁敌人。
以此还能引申出无数套路,当然,是前提成立的情况下。
……
除却对于金手指的研究外,池云清也在路途上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以及一些琐碎的事情。
池云清自称失忆后,谢临安没有丝毫隐瞒地将自身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这个世界有一个统一的王朝——大燕。
类似于池云清原来世界的汉朝,大燕王朝也被划分为13州,池云清此刻恰处在大燕的中部,最小的州,也就是永州,而他的师门太常门则在西北侧的雍州。
池云清记得那不知名姓的红裙女子,或者说飞燕卫指挥使说过,夏都言把雍州的百姓全变成了妖怪,那么坐落在雍州太常门恐怕也没有幸免,因而原身为什么追杀夏都言就很好解释了。
对于一个封建王朝而言,衰落乃至灭亡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规律,这点在已经存续了三百余年的大燕王朝上也得了应征,朝廷权臣当道,地方拥兵自重,民间怨声载道,而皇帝热衷于长生之法,荒弛朝政,已有四年之久没有上过早朝了。
然而,大燕如今皇帝的执政早期其实称得上可圈可点,以至于不少人都将之传颂为中兴之主。
少有早智,初一即位,便设计从外戚与权宦手中夺回了权力,同时又善于行军作战,亲率士卒平定边疆叛乱并且北上土木堡征讨对大燕沃土虎视眈眈的北鞑子,人称大燕战神(褒义),以一人之力将风雨飘摇的大燕重新拉回到正轨,只不过,大燕皇帝并不满足于此。
他的野心很大,想要做得更多,超过先人,甚至于让后来人无法逾越,成为最伟大的帝皇。
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是无数君王都面临过,却从未解决的,凌驾于俗世与皇权之上的灵士两大势力,佛门与道门。
任凭世道兴衰流转,佛道两门都屹立不倒,根植在王朝俗世之上,吸食养分,茁壮自身,但它们却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这对于自诩天子的君王们是无法容忍的。
只是,有的君王恐惧灵士的力量,敢怒而不敢言,有的君王敢于斗争,决定以凡人之力对抗灵士,发师百万,气势汹汹,然后被取首级于宫墙之中。
有了前车之鉴,大燕皇帝深知能够抗衡灵士的也就只有灵士,所有他以重利招揽了大量没有派系的江湖散人和佛道两门又或者其他宗派的叛徒组建了最初的飞燕卫。
最终,如大燕皇帝所求的,佛道两门在举国之力的围剿下沦为历史。
但对于佛道两门长达十余年的剿灭也耗尽了大燕王朝好不容易回复的元气,而皇帝也老了,老得他再没有雄心,又加上在多年戎马生涯中得了伤病,他开始害怕死亡。
所以皇帝坐视大燕江河日下的局面,令昔日的道门翘楚,大燕国师姬千尺驱使飞燕卫为其搜刮各种延寿法门与天材地宝,自己则在丹房里当药罐子。
这就导致大权逐渐旁落,朝廷沦为国师一言之堂,地方则背离朝廷,各自割据。
再后来就是中原匪道巨擘王麻子在天理教协助下于永、陵、并三州掀起的叛乱以及苏怀信平叛和最终受罪死在狱中,举族株连的故事。
当然,数十年的历史自然不是短短几句话可以概括的,但奈何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谢临安就只知道这些影响比较大的或者是记录在经书典籍上的事情,想说更多就得靠编了。
另外一点让池云清在意的是,谢临安提到妖魔在过去并没有那么常见,甚至于在很多普通老百姓看来只是哄骗孩子睡觉的睡前故事,与现在妖魔满街跑,逐渐成为常态的光景大为不同。
灵气复苏还是什么?
自己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池云清摇了摇头,相比于这些相对遥远的,对于他而言迫在眉睫的还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
至于黄皮书所给的主线,追杀夏都言这件事,池云清并没有太多想法以及把握。
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说到底穿越这件事其实发生还没超过一天呢。
只希望黄皮书能给力点了,如果自己真是书中主角,也没理由被反派打死吧,主角太弱了可是网文毒点啊。
忽然,一滴雨落在了池云清脸上,凉意打断了他的思绪。
随后,便是更多的雨滴。
池云清抬眼往屋檐望去。
铅云翻涌有如群山倒悬,阴霾下鸟雀低旋,几声悲啼,青黑色的月华山在雨中渐渐模糊。
第十三章 雨师
哒哒哒——
雨势渐大,如幕布般笼住了整个小镇,却盖不住急促的脚步声。
“雨师,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如主动投降,还能保全性命,否则……”
“聂哥,别跟这厮废话了,咱们多少兄弟死在他手上了,今天他必须死在这。”
死胡同里,一队黑衣人谨慎地远远包围着一个头歪斜着顶白色高帽,手拿诸葛孔明式羽扇的长衫男子。
依理说,这副扮相本该算得上儒雅风流,但奈何男子的脸上有一道自额间直贯而下,延伸到了下巴的疤痕,这条长虫般卧伏的丑陋疤痕将男子原本还算白净的脸的划变为令人厌恶的模样。
聂天明咬了咬牙,横手拦住了眼眶发红的下属。
他何尝不想干脆利落乱刀砍死对方,奈何雨师与天理教有莫大瓜葛,甚至于可能就是天理教的高级成员。
因而对方这时候出现就意味着天理教在阳山镇有所行动。
为了全局考虑,雨师绝不能轻易死在这,至少得从他口中得到天理教的相关情报。
无论天理教目的为何,对于一贯与之为敌的飞燕卫而言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何况此前就有传闻夏都言与天理教有联系。
本来夏都言是决计和天理教搭不上线的,夏都言跟随苏怀信平叛王麻子叛军时就杀了不少参与其中的天理教教众,其中不乏各种高层干部,前天理教左使便是死于夏都言与宁鱼的联手下。
然而苏怀信认罪伏法后,朝廷违背了先前的允诺,将苏家满门株连,只有苏怀信的女儿侥幸逃离,但随后也不知所踪。
自此与苏怀信情同父子的夏都言便走到了朝廷的对立面,踏上了复仇之路,而对于天理教这种自立教以来就和历代王朝杠上了的民间武装势力,与夏都言的小小矛盾自然比不上他们与大燕的积年宿怨。
此次飞燕卫从其他州,包括深受妖变祸害的豫州、并州抽调大量人马,承受着来自方方面面的巨大压力,是绝不能容许失败的。
一旦计划失败,夏都言这人反倒无关紧要,朝廷内的反对派系必然会趁机发难,将裁减飞燕卫一事再度提上议程。
自从雍州妖变后,飞燕卫的地位就越发动摇了,何况,夏都言引发妖变一事与飞燕卫办事不利不无关系。
……
咳咳——
沉默没有作答的雨师脸色惨白,似乎已然不支,脸上的疤痕在咳嗽声中不断扭曲,随后像放弃了抵抗似地,瘫靠在了墙面上,被雨浸透的身体像坨烂泥顺着雨水的轨迹滑落。
“啪嗒!”
水花溅起,惊得飞燕卫们手中明晃晃的刀刃又近了几分,然而雨师只是跌坐在水泊里,不断咳嗽。
咳嗽声愈来愈大,连带着他的身体都在猛烈摇晃,直到,雨师伸出了手捧在嘴唇前。
咳嗽声在来到最高亢时戛然而止,就好像,堵在喉咙里的陈年老痰终于咳出了。
雨声更加密集。
雨师遮挡着口鼻的指缝里溢出了大量的鲜红液体垂落到了地面,随后他放下了手,任由鲜血淋漓,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己的手掌。
爬满裂痕的掌心里置放着一枚沾染了血迹与肉糜的珠子,珠子流转着黯淡的金色光泽。
不过一息,金光就归于湮灭了。
“这是什么?”
先前迫切想杀死雨师,为袍泽们报仇的飞燕卫小将在此刻也被牵动了好奇心,鬼使神差地问道。
“安魂丹。”
安魂丹?
在场之人疑窦升起。
“天理教用于压制妖变的丹药。”
……
沉寂。
直到聂天明按下了狂跳的心,只可惜那声跑字还没脱口,雨师便动了。
或者说,他们脚下的雨水动了。
灌满街道的雨水里飞快地伸出了许多泛着波澜的巨大水状手臂,朝毫无戒备的飞燕卫们拥簇而去。
身手最好,同时也是最先察觉异状的指挥使聂天明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雨水化作的手臂,然而他的下属们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大多都反应不及着了道,尤其是离雨师最近的那人,直接被数只手掌包裹,连惨叫都未及发出,整个人便在空中被巨大的水压活活挤爆了,化成了团血雾,喷在在场所有人的脸上。
该死。
聂天明怒骂着,顾不上抹去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水的液体,挥刀劈开了一只巨手,便只身撞入了水花,朝角落里已经彻底妖变了的雨师冲去。
聂天明胸口佩戴的青色玉佩已经由青转红,甚至能隐隐感觉到灼痛感。
作为七宗之一祈灵门弟子的聂天明自然知道,这由寒髓玉打造而成的避妖玉佩变红意味着什么。
逃!
但他不能逃。
聂天明已经能听到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这声音持续越久,他的下属们的生命就会离凋零越近,而他们死完后,自己又如何能幸免呢?
刺啦——
聂天明高高跃起,刀尖如毒蛇般避过了两只护在雨师身前的手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刺进了雨师的胸膛里。
果然,他没有猜错。
刚刚完全妖变的雨师还不能很好地掌控身体,因而唯一的生机便是在其彻底适应了变化后将其重创或者直接击杀,而想要在如同雨师身体一部分的磅礴大雨中逃离才是绝对的死路。
先前的数个飞燕卫小队之所为全部覆灭便是因为减员后一味选择避战。
聂天明的判断没有错,但也仅仅只是如此。
除却布帛的破裂声,刺入雨师胸口的刀刃再没有传来任何反馈。
聂天明双眼瞪大,不敢置信地看向手中的特制长刀,刀身竟然在刺入对方身体的刹那化作了一滩水。
恰在此刻,雨师无视聂天明的惊讶,散做了一团漆黑的眼眸里不见悲喜,如没事人般缓缓站了起身。
“从踏入阳山镇起,你们的生命就已画上休止。”
“不过不用担心,你们的路途不会太孤单,不只是阳山镇,包括永州,乃至整个大燕,所有飞燕卫都会和你们做陪葬。”
话音落下,无数手臂便从水面中钻出,封死了聂天明的后路。
然而,看似身处绝境聂天明嘴角却泛起了笑意。
“很可惜,你的妄想连第一步都无法实现。”
轰!
耀眼的红光从聂天明的胸口亮起,穿透黑色的飞燕服,吞噬了整个胡同。
避妖玉佩因为浓重妖气的包围而爆炸了。
第十四章 被封印的魔神
呼呼——
喘着粗气的聂天明发现他在逃离的过程中与下属们走散了,而更糟糕的是,他迷路了。
阳山镇毗邻月华山,地势复杂,街道布局混乱,当年兴盛时便是本地人也深受其苦,何况聂天明这些个被仓促调派到阳山镇的飞燕卫呢。
最重要是这场大雨也严重干扰了聂天明的感知,让他无法通过与雨师的追逐战后仅存的灵气辨明方位。
又行进了一会,确认周遭没有动静后的聂天明停下了如灌了铅般沉重的腿脚,就近钻入了一间破旧的民宅。
在检查了自己身上没有异样后,聂天明将疲惫的身体靠在了一张缺了条腿的石桌上,开始分析当下的情况。
很显然,雨师的实力根本不是缉杀令上所写的乙下水准。
按照飞燕卫公布的标准,一队由指挥使带领的五人小队就足够应付一名乙下层次的灵士,更何况聂天明自认为在飞燕卫一干指挥使中他的实力也能排得上号。
而实际上雨师表现出的实力他只在飞燕卫六位司礼以及祈灵门门内的几位大人物身上见过,这显然是飞燕卫内部存在严重的信息错误,而且不单单是这个,包括天理教的行踪,飞燕卫竟然一无所知。
这让他开始怀疑飞燕卫内部是否真像个别老资格的飞燕卫说的那样,存在所谓天理教教众,乃至于妖魔的潜伏。
当务之急还是马上与其余进入阳山镇的飞燕卫小队会合,并将这个消息传达给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六司之一斩妖司的司礼鹤知行。
聂天明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密密麻麻写着蝌蚪文的纸符。
这是鹤知行亲手交予他的天机符子符,只要用灵气点燃子符,持有母符者便能籍此得知子符的所在位置。
天机符的作用十分单一,但却十分珍稀,偌大的斩妖司每年能分配到的天机符也就十来张。
原因在于天机符使用门槛低,且不会受到外界因素阻拦,在几乎任何情况下都能生效,恰恰解决了此刻聂天明的窘境。
聂天明将体内最后几丝灵气覆盖上天机符后,一股青烟便从符纸上袅袅升起,渐渐消失在空中。
……
民宅外。
一男一女悠然站在雨中,虽未有遮掩,衣衫上却不见半点湿迹,好似雨水见到两人便自行饶了道。
“大人,为什么不杀了他?”
男人微微一笑,伸出手接住了落下的雨滴。
“飞燕卫不是我们的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在这么俩尊庞然大物面前,要想得到我们预想的,就需要让这局势越乱越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间事了,天理教空缺的主祭之位大概会由你接任。”
“去吧,风伯大人,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遵命。”
清风掠过,拨乱雨幕。
下一刻,女子已然不见踪迹,独留男人在雨中伫立。
“呵,谁能想到堂堂斩妖司司礼就是妖呢?”
……
“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
谢临安的语气带上几丝狐疑。
“莫不是那什么雨师在作祟吧?”
他想起了那份奇怪的名单。
与此同时,一旁静默良久的池云清揉了揉眉心,停止了沟通体内灵气的尝试。
即便是从原身的记忆中获取了相关的记忆片段,但对于他这个从未接触过灵气,对所谓修炼的概念仅仅停留在什么丹田啊,识海啊,经脉或者什么双修之类的现代人,这实在太过为难他了。
何况原身的记忆片段并不完整也不够基础,毕竟不会有人学微积分的时候还重温一下加减乘除的定义吧?
至少原来的那位太常传人不会,所以眼下的池云清颇有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感觉,先前他能够使出诸般神通更多是因为那黄皮书金手指的加持,得以心念流转之际神通施放便水到渠成。
不过多番尝试也并非全无作用,至少此刻他已经能略微调动原身体内浩瀚的灵力。
就像现在。
一丝白色、泛着微光的烟气在他指尖腾起,虽然微小,但至少算迈出了第一步。
池云清眼里有着好奇与兴奋,这种真正由自己掌握的,而非金手指施予的,让他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融入感。
白色的灵气宛如风中残烛,在雨中飘忽不定,却终究没有熄灭,随着池云清的灼灼目光朝院门外摇晃着飘去。
“这就是灵气?”
“嗯。”
然而就在谢临安下句话未出口时,那白烟般的灵气便在须臾间湮灭了。
“怎么了?”
两相对视,池云清不语,只是将食指竖在嘴前。
随后,嘈杂的雨声中,响起了不属于他们之间任何一人的言语。
有人来了。
……
“妈的,这些个大人物是一点人事不干,大爷我累死累活,还没个时间喘息,这雨就劈里啪啦朝老子脸上打下来了。”
两个着劲装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踏进了院子里。
一些人为的痕迹已经被雨水冲刷,难以觅见,加之天色昏暗,两人没有察觉出就在大厅的偏房里,他们的一墙之隔,同样有着两个男人。
“听说雨师大人能从雨里听到别人的话,我们还是别乱说话好点。”
络腮胡男人有着与粗犷外表不同的谨慎与胆小,提及雨师,声音不禁有些发怵,只是他的同伴并不买账。
“他真有这本事还用当个祭祀?你这家伙听风就是雨,我还说我就是那太常传人呢。”
言语中,姿态摆得极高,全然忘了祭祀的身份虽然算不上天理教核心阶层,但比之他自己还是高了不止一筹。
“哎。”
络腮胡男人叹了口气,竖子不足与谋,也难怪这家伙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最底层的小喽啰,这脑门上的刀疤是白挨咯。
嗯?
你问为什么他知道,因为他也当了很多年的小喽啰,甚至于比对方还多半年。
这种事情听起来似乎很糟糕,但其实转念一想,作为炮灰,能活这么多年也称得上奇迹了,无怪于他总觉得自己并非平庸,只是还没走到风口上而已。
“话说,这回上头是什么打算?我可不想和那些个飞燕服的家伙拼命,我还指望再混几年,就拿着攒的银两回乡下讨老婆了呢。”
忽然他若有所思地道:
“你说,会不会是要联合这妖师和朝廷开战啊?这活我可干不了。”
络腮胡男子笑而不语,还颇为骚包地用手捋了捋胡子,一上一下,摸得本就凌乱的胡子又多了几分污痕。
“你他娘的,能不能说句话。”
“唉。”
为什么自己的队友会是这种乡野粗人呢,就不会等自己装完?
算了,不和这家伙一般见识。
“我在教里混了这么多年,刚好也认识了那么几位位消息灵通的,据说……”
“据说……”
“哎呀,据说什么呀,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据说,这回是要把那月华山魔神放出来。”
“月华山魔神放出来?”
“对。”
“这月华山魔神是什么?”
“细说。”
“据说……”
“你可别据说了。”
“对啊。”
等一下,另一个声音是谁发出的?
络腮胡男子移目,忽地雷声乍起,晃得满堂明亮。
有一书生恰坐在他身后,伸着脖子,满是好奇。
还有一剑客将剑递到了他的喉间,只差一毫便能瞧见红梅绽开。
“放心,我们很友好的,请继续说。”
第十五章 天理教
竹影散乱,为庭院再添几许翠绿。
俄顷,雷光渐湮,雨声也细碎起来,慢慢归于沉寂,只不过这天色依旧晦暗,瞧这乌云密布,压得人心胸发闷的架势,似乎下一刻便是世界末日也不足称奇。
【在与天理教教众的“友好”交流中,池云清得知妖师夏都言此行奔赴月华山是为了唤醒被封印数百年之久的上古魔神,而天理教正是得知了夏都言的意图,提前在阳山镇布局。】
【此行天理教高层的态度并不一致,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只要能恶心到朝廷,出口恶气,便心满意足了,但也有少部分却是想借此机会狠狠打击一把飞燕卫以及其身后的朝廷。】
“所以妖师逃到月华山,并非慌不择路,而是早有预谋的?他想借助这尊被镇压的上古魔神来毁灭世界?”
不会吧,这套路着实有点老啊。
刚才还听得一愣一愣,有些不明觉厉的池云清顿时有种出戏的荒诞感。
反派不是想统治世界就是毁灭世界?
那自己这个主角该干嘛?
逆天?
“应该是。”
剑刃就挨在喉结上,因而络腮胡子声音有些沉闷,连吞咽口水都不敢幅度过大,生怕一不留神就见红了。
“那大哥,您可否放我们两个走了呢?”
眼见池云清没有松口的意思,一旁的同伙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放心,我们绝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放了你们也未尝不可,但不是现在。”
在络腮胡子与其同伙惊疑的目光中,池云清从寸余宽窄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捆手臂粗细的麻绳,开始实践他从某些影视作品里学到的捆绑手法——正经的那种。
……
应该好了吧。
瞧着两个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块脏布的壮汉,池云清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这两人自称是天理教的教徒,虽然他不知道天理教到底是个啥玩意,但从名字来看大概也不是什么善信之辈,兴许是那种细说就会被404的东西?
因而池云清并不相信这两人会信守承诺,不把消息传出去,所以他选择把两人绑起来,等一切解决后,再替两人解开。
虽说死人的嘴巴才算最紧的,但两人痛哭流涕着说自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言真意切,池云清也不好判断是真是假,而且他几番故意露出破绽,两人也没有借机发难。
这让他有些为难,最终干脆选择了折中之法。
毕竟他在原来的世界也并非那种看见蚂蚁窝就浇开水,逮着蚯蚓就竖着劈,路过大黄狗非得扇两巴掌,还撕小朋友寒假作业的带恶人,因而也不至于为了些许的安全顾虑就随便杀人。
“接下来,我们去哪?”
谢临安懵懵地挠了挠头,似乎还没意识到接下来面对的会是什么。
“上山。”
“只不过这回,山上有比大蜘蛛更可怕的,你确定还要跟着我吗?”
“当然。”
谢临安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毕竟他一个人留在这地方也不见得安全。
“要是遇到危险,我会尽量保住你的命,但缺胳膊少腿可能免不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个堂妹医术精湛。”
“放心,虽说我那个叔叔是捏造的,但这个堂妹可是真的,有机会介绍你认识。”
“可。”
……
巷内。
“谁?”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聂天明如惊弓之鸟般下意识抽刀回身,朝阴影处挥去,却是落了空,反倒是他衣襟破碎的胸口点上了抹寒意。
入目是一截闪烁滟滟水光的霜刃。
“既已落入阁下之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若是想从在下嘴里问出点什么,阁下还是趁早收了这心。”
聂天明认命似地闭上了眼,话音落下,便有两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前者一身青白色劲装,手上一把剑,背上也有一把,后者肩上扛着个包裹,书生打扮。
不用猜,正是池谢二人。
池云清眸光澄澈,无视了聂天明心怀死志的一番慷慨陈词,在他身上打量片刻,便收回了剑,随即开口道:
“你是飞燕卫吧,我们不是敌人。”
“什么?”
刚刚还在心中自我劝慰,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聂天明那满腔情怀蓦地熄灭了,他疑惑地睁开眼,朝池云清问道:
“不是天理教的?那你是谁?”
“太常——池云清。”
……
【飞燕卫指挥使聂天明在阳山镇遭遇了天理教祭祀之一的雨师,双方爆发了激烈战斗,最终雨师以放弃压制妖变为代价,击溃了聂天明一行人,一干下属都在溃逃中丧生,独留聂天明侥幸逃出。】
聂天明脸色灰败,继续用低沉的嗓音描述此行遭遇:
“我等为绞杀妖师夏都言,出动了大量人马,但由于人员是从各州抽调的,因而各自到达的时间有所差异,大致算起来,我们应该算第二批进入阳山镇的。”
“然而,理应在先前到达的各小队却音讯全无,沿途上只充斥着残骸碎肢,在遇到一名幸存者后,我们从他口中得知了大概的情况,是雨师在阳山镇狩猎前来的飞燕卫。”
“幸存者?”
趁着聂天明组织语言的间隙,谢临安提出了疑惑,这同时也是池云清所不解的。
聂天明自嘲一笑,苍白的脸犹覆霜雪,落寞更甚:
“我们当时只以为他是侥幸逃过了一劫,遇到他时,他已经有些癫狂,甚至于对生人靠近感到恐惧,我们也是废了好大功夫,才能让他说出自己的遭遇,却没想到那只是他做出的伪装,为的正是引我们入套。”
池云清不着痕迹地与谢临安交换了个眼神。
从聂天明的表现来看,他说的话不似作伪。
“那接下来你做何打算?”
聂天明抬起头,牙关咬紧,每个字都像强挤出来似的,一字一顿。
“为我牺牲的弟兄们复仇。”
“那不妨一道走吧,也有个照应,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这雨师的雄风。”
饮血剑微微鸣动,正如他主人心里升腾的战意。
……
【姓名:池云清】
【年龄:19】
【功法:太常剑章
紫霄天雷诀(被雷劈过后,你就能成功掌握此功法。)】
【神通:通幽(洞察幽冥,辨识妖魔)
斩妖(消耗灵力,为武器增加攻击特效)】
【天赋:貌若天人(先天好感度+20)
先天剑种(万剑归服,剑道天赋+20)
呼吸回血(只要能呼吸,就能自动回血)
口袋扩容(你的口袋现有16立方米空间)
驭剑(心意牵动,剑如臂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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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重伤初愈(降低60%全部属性)
记忆丢失(你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