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甘泉宫请安
就这样，苏晔被一脚踹出了东宫，他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有些埋怨：“好歹在那么多人面前，你给我留点面子，我怎么说也是个太子……”
云瑶阔步走在宫道上，她入宫也许多时日了，宫里的路线摸的差不多，远不用苏晔带路，只管目视前方，昂首挺胸的走就是了：“您自己追着我道歉的时候，想到自己是太子了吗？”
苏晔被说的无话反驳，只好灰溜溜的跟在云瑶身后：“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好，我可以不生气。”云瑶毫无征兆的收住了脚步，苏晔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一头撞在了云瑶的肩上，云瑶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差点儿没摔倒，好在苏晔伸手拉住了她。
云瑶只觉得自己的火气从胸膛窜到了脑袋顶。
但为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她压了又压：“那你跟我说实话，你的疤到底是怎么来的？”
苏晔转了转眼睛：“滚水烫的。”
云瑶掉头就走，苏晔连忙追了上去：“我说的是真的，真……”
“我信你个鬼！”云瑶收住步子，回身劈头骂道：“我在殿选时说是滚水烫的，你就也是滚水烫的？尚仪局的刘姑姑说的清楚，这分明就是烙铁！”
她压了一下声音：“苏晔，你要是不想和我说，咱们就你做你的正经太子，我做我的正经宫女，别胡乱攀扯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这两个字儿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值钱吗？”
苏晔被她骂的傻在了原地，他几乎没见过云瑶发这么大的脾气，心里震惊之余，还觉得……有点儿可爱：“这两个字当然值钱……”
云瑶失望的摇了摇头，见他依旧不往事情上说，只能继续往甘泉宫走，一句废话都不想在和苏晔说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晔急急的追了上来，拦住了云瑶的去路：“你相不相信我？”
云瑶转过头，不去看他，也不想再和他纠缠，苏晔侧步，站在了云瑶目光之中：“我就不明白，一块疤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呢？难道全天下就一块烙铁？非得你用完了我再用？”
他有几分强词夺理的神态，可话语中的意思，却很值得深思，云瑶的目光和缓下来，苏晔又道：“你自小生活在束州，也是去年才到的麟洲，我自小在皇宫，五年前去了巴尔哈，咱们谁也不认识谁，你自己的伤疤想不起来是如何造成的，现下就要揭我的伤疤？”
——与其哄姑娘不要生气，不如先姑娘一步生气，占据有利地势。
玄安这话有没有用，还是实践出真知吧。
苏晔看着云瑶的脸，怕她找出什么别的漏洞来，反将自己一军。
可他最后的那句话，确实是打动了云瑶，是啊，有些伤心难过的事情，她自己忘了，就非逼着别人也想一想吗?
而且，这世界上，一样大小形状的烙铁，也未必没有，还是自己心太急了，见着点儿什么，就非要扯到一起去。
云瑶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她慢慢垂下脑袋:“是……是我唐突了……”
“没事。”苏晔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庆幸自己认识玄安这个花花公子，看来找时间应该多和他喝两杯，学习学习:“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他赶紧转身在前面带路，以免露自己的心虚。
云瑶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难过，还以为抓到和过去仅有的一丝联系，没想到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
当时在麟州，苏洛反复劝她别执着，可她就是听不下去，今日为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为难苏晔，真是鬼迷心窍了。
她深吸一口气，劝自己不要多想，以后尽量顺其自然。
他们这一路吵吵闹闹的，很快就到了甘泉宫的宫门口，现下才是清晨，就有许多宫妃从里面请安出来了，大家有的往自己宫里走，有的立在那里聊天，十分热闹。
苏晔眼疾手快的将云瑶拉进了宫墙的阴影里，躲过人群，以免遇见了大家还要见礼，十分繁杂。
而且这里不乏有和云瑶一起选秀进来的官家子，年龄和他差不多大，他也是要避嫌的。
云瑶在人群中，认出了当时安内官口里“中书令秦大人家的姑娘，”，这位秦姑娘此刻穿着佩戴之物，已是极富贵之态了，可见是有恩宠再身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羡慕这样的富贵排场，还是可惜秦姑娘的妙龄之态，总之是幽幽的叹了口气，惹得苏晔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不多时，人就散尽了，苏晔和云瑶重新出来，到了宫门口，眼见着一个小丫头在关门，瞧见苏晔，赶紧施礼:“太子殿下。”
“嗯。”苏晔应了一声，问道:“陛下在吗?”
那宫女回答:“在，我们娘娘正陪着用膳呢。”
二人说话间，苏晔就走进去了，有眼尖的小内官进去回禀，云瑶偷眼看着甘泉宫，心里不由惊叹。
她早就听说，甘泉宫是十分雅致的一座宫殿，且离着陛下的云未安很近，历代住在这里的宫妃，都是盛宠在身的，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联想到选秀当日，淑妃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太后和德妃，只怕她在陛下心里，是很得力的人，又能掌管六宫，真是德才兼备。
她也不敢多看，只能随着苏晔一连进了两道门，才瞧见甘泉宫的正殿，此刻只有一旁的偏殿开着一扇门，不停的有小宫女进进出出，苏晔摆手，示意云瑶不要跟着了，自己则走到门外请安。
云瑶也听不见他说的什么，只见他跪着说了两句话，就进到殿里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忽的从里面出来许多人，园子里的宫女内官全都跪了下来，云瑶也赶紧跟着跪下。
很快，陛下也走了出来，他似乎还穿着选秀那日的衣服，沉着脸负着手，看上去威严无比。
说来也奇怪了，这样的一位陛下，是怎么生出苏晔这个不靠谱的玩意儿来的。
怪不得陛下不喜欢他，每每瞧见苏晔，他自己恐怕也很窝火吧。
云瑶正在这里吐槽苏晔，就见董姑姑走了过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云瑶，像是十分满意:“走吧，娘娘宣你。”
末了，又添了一句:“好好回话，别给我丢人。”
第十二章:晏淑妃的图谋
云瑶本来因为见的是晏淑妃，心里就没有底，被董姑姑这样一嘱咐，更加忐忑了，只能低着头，一路跟过去。
淑妃没有在正殿见她，而是挪去了后殿，一进屋子，云瑶登时就闻见了满屋子的茉莉清香，她不敢抬头，只觉得周围似乎有许多人，但却没有一点声音。
往前走了走，云瑶见董姑姑停住了脚步，向上回禀:“娘娘，人到了。”
“嗯。”头顶传来一声回答，接着吩咐到:“别跪了，近前些。”
云瑶依着话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见上面坐着的晏淑妃身着一件浅紫色的柔光细沙宫装，外面披着十段锦密绣芙蓉花样的大氅，头顶各式钗环耀眼夺目，十分华贵。
可仔细瞧她的面容，却觉得不是那样一眼看上去十分美艳的人，反而是带着几分淡泊，面色清冷，与装扮极具反差，可毫不违和，就仿若天女临凡了一般。
记得当日选秀，陛下说自己的眼睛像晏淑妃，云瑶便着重留意了一下，发现果然二人眉眼相似，她不敢在僭越，只是略微停留，又垂下眼睛。
只是有些奇怪，上面的晏淑妃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半晌都没有说出话了，反而是立在一旁的苏晔轻声咳嗽了一下，像是提醒什么。
接着，云瑶听见晏淑妃说道：“昨日陛下来本宫这里，随手放下了一本书，晔儿，你去寝殿，给本宫取来。”
云瑶偷偷瞟了一眼苏晔，她能感觉到，晏淑妃是故意找了个理由将他支走，心里更加没有底。
苏晔也明白，但是他没有办法，这是自小将他养大的母妃，他须得听她的话。
他往殿外走，不大放心里面的情况，回头看了一眼，晏淑妃微微颔首，似乎是在让他放心。
待苏晔走了，晏淑妃冲云瑶挥了挥手，让她在近前些。
此刻云瑶已经立在她主位的脚踏不远处，在往前，就是近身宫女的位置了，旁边的董姑姑瞧了，向后撤了一步，给云瑶让出位置。
云瑶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她余光一直在瞧晏淑妃的脸色，只觉得她似乎并没有选秀那日咄咄逼人，反而看自己的眼神，像是有几分……关切？
虽然晏淑妃没让跪，可云瑶还是矮身跪在了她的腿边，头顶传来晏淑妃的声音：“这些时日，在宫里可还习惯？”
嗯？
云瑶心里疑惑，这是什么话？她参不透晏淑妃这话后面的含义，只能按照表面的问题来回答：“回娘娘的话，习惯。”
“不必拘礼。”晏淑妃似乎有些不满，她亲自伸手将云瑶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十分关切：“晔儿宫里的人，都不是好相处的，她们可曾为难你？”
她眼眸中的担忧云瑶不懂，这话云瑶更不懂，东宫里的人都还不错的，除了琼楼一天沉着个脸，像欠了她二百两银子一样，其他人都很好。
她矮身回话：“不曾为难，殿下十分照拂，宫里的人也都和善。”
晏淑妃放心的点点头，手上轻轻拍了两下她：“我这里事多，难免照应不上，你若是有什么短缺，或者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尽管来我这儿告诉我。”
她停顿了一下，眼眸中的光略微收敛：“或是告诉你董姑姑，也是可以的。”
云瑶留意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细节，刚刚晏淑妃和苏晔说话的时候，自称的是本宫，可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自称的却是我。
怎么，她对自己要比对苏晔还好呢？
而且这是六宫之主，竟然放着一大堆的事情不做，来关系她一个刚入宫的小丫头吃喝习惯？
这甘泉宫怪怪的，这晏淑妃也怪怪的。
她……该不会是想要拉拢自己，监视苏晔吧……他们母子关系应该还不错啊，不然她也不会帮苏晔将自己指去东宫的。
那她对自己这么好，是有什么图谋呢？
云瑶愣了片刻，就忘记了回答，晏淑妃忙问：“怎么？是有什么短缺？”
见她误会了，云瑶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觉得，奴婢何德何能，得娘娘如此关怀，实在惶恐。”
晏淑妃愣了一下，这才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了，又见周围不少侍俾內官，不得不收回了手：“不过是……我见你投缘罢了。”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透出些许悲切：“我身边，一直只有晔儿在，这些年，也盼着想有个女儿承欢膝下……”
她眼波流转，垂眸苦笑，一时间就连云瑶心里都难免动容：“只可惜，我的孩子，五岁上就夭折了，她若还在，也该像你这样大，像是你这样，与我眉眼相似吧……”
这番话说的凄凉，云瑶听着，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她半跪在淑妃膝边，一时间也忘记了身份，忘记了图谋，只想安慰一下这个丧女的人：“娘娘……”
可谁知她刚开口，身后的董姑姑大惊失色，忙到近前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娘娘糊涂了，您何曾生养过小公主，还不是华阳宫那贱人，气的您五个月滑胎，落下了病根……”
她这一句话，反倒把云瑶一肚子的安慰给拦了回去。
这淑妃娘娘……怎么看着，不太正常的样子……
可晏淑妃没理董姑姑，手落在了云瑶的发间，眼神慈爱，就如同母亲一般：“我知道，东宫事情多，可你若闲了，便多到我这里走走，陪我聊聊天才好。”
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身份悬殊至此，云瑶哪里敢回绝，而且，无论是五个月滑胎还是五岁夭折，都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给淑妃的打击非常大，若她真的能从自己身上找到一丝寄托，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况且，这样的大腿都伸到了云瑶面前，云瑶哪里有不抱住的道理：“娘娘放心，以后若是殿下来给娘娘请安，奴婢一定随行。”
晏淑妃的眼神里，终于浮现出喜悦之色，她微微笑起来，用力的点点头。
云瑶发现，她不笑时，只能算容色清丽，可这展颜一笑，透着无限的温柔，仿佛这刹那间，甘泉宫那些刚刚抽出绿色枝子的草木都开了花。
那一刻，就算她图谋云瑶的性命，云瑶都想给她。
第十三章:后花园的弹弓
“我母妃跟你说什么了？”
除了甘泉宫，苏晔跟在云瑶身后，他看着云瑶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云瑶就只是笑，也不回答，但明显步子都比来时要轻了许多，她越这样，苏晔越不踏实：“你说话啊，我母妃都跟你说什么了，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我觉得你母妃要拉拢我。”云瑶说着，自己就忍不住先笑起来，苏晔气的定在了原地：“我母妃拉拢你做什么？你别在这儿敷衍我。”
云瑶挑眉，神色认真起来：“真的，淑妃娘娘人真的太好了，她说我和她女儿很像……”
说到这，云瑶忽然想起一件事：“说不定，我在宫里年深日久，淑妃娘娘真的会认我做义女呢，到时候，我可就不是你的小宫女了。”
“那你是什么？”苏晔脸上的表情很纠结：“我妹妹？”
瞧见云瑶还真敢点头，苏晔恨不得把她脑袋拽下来，仔细晃一晃，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我跟你说真的，你别相信她的话，我母妃对我是没话说的，可是她一向脑子都不好，合宫也就你把她的话当真。”
云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苏晔，满目了然：“行了，我的殿下，你就别用这话来糊弄我了，淑妃娘娘统管六宫，你跟我说她脑子不好？”
云瑶压低了声音：“究竟是他脑子不好，还是陛下脑子不好？”
苏晔伸过头来，也压低了声音：“都不好。”
“就你好。”云瑶一把推开他的脸，继续往前走：“不管怎么说，要是能让她开心起来，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为人子，你不希望看到你母妃开心吗？”
这句话将住了苏晔，他没办法回答了，最后只能叹气：“行吧，你们爱怎么论怎么论吧。不过……”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后花园之处，苏晔正提起一口气，想要和云瑶说前朝恩科的事情，余光就见凌空飞过一只石子，直奔自己的太阳穴，他正想躲闪，感到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接着云瑶就闪到了他的身侧，扬手接住了石块。
那石块力道非常大，云瑶弹开手掌的时候，已经有一处皮肤被石块的尖锐划破，滴下血迹来，苏晔目光一寒，先将自己的荷包拽下来，给她捂住伤口止血，紧接着就阔步往花园处走。
云瑶来不及疼，生怕出什么事，赶紧跟了上去。
前面树荫葱葱，一道石子铺成的蜿蜒小路直通向里面的额一处亭子，二人刚转过去，听见有人骂道：“再打！今天不把这些石头都给我打完了，就不许走！”
听声音锐利刺耳，云瑶放眼望过去，只看到一行宫人站在亭子外面，正中有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孩儿，正掐着腰，横眉立目的骂着，并未察觉有人走近。
反而是立在下面的一个年长些的姑姑最先看到了苏晔，大惊之下连忙磕头：“太子殿下金安。”
苏晔沉着脸，扫视着众人，亭子里的人听见声音，回过头，云瑶这才发现，那竟然是那位中书令家的秦姑娘，她这些日子都在东宫里，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个什么位份，左右跟在后面施礼就是了。
秦姑娘见太子过来，也有些惊讶，骄横之色马上就收敛了许多，按照辈分，她如今算是他的庶母，可按照尊卑，则是苏晔为尊，她低了低头，算是见了面。
苏晔见是她，满肚子的火也发不出来，毕竟二人年纪差不多，他们也该是避嫌的，可不知道他们在这里闹腾什么，伤了云瑶，这件事苏晔不和她掰扯掰扯，心里着实不舒服：“秦才人如此好的兴致，在这里训斥宫人？”
说话间二人以到近前，云瑶瞧见亭子里跪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宫女，正哭的梨花带雨，她不远处的方向，站着一个另外一个宫女，手里正拿着弹弓。
嗯，始作俑者了。
秦才人听出苏晔话里的不对劲儿，说道：“小丫头们不懂事，横冲直撞，不训斥几句，终归是记不住的。”
这位秦姑娘出身高贵，一看就是在府里娇生惯养的，说话颐指气使，丝毫不落势头，苏晔越听越窝火，皱着眉头似乎要发作。
云瑶赶紧拦了过去：“也没大伤到的，殿下，咱们先回吧。”
“秦才人也说了，横冲直撞的婢子，是该训斥一番。”苏晔打断了云瑶的话，目光落在亭子外那位年长的姑姑身上：“是哪个用弹弓打的石头子儿，拖去内侍监，问刑吧。”
问刑。
不止是亭子里的秦才人，云瑶的眼神都震了几震，忙过来阻拦：“殿下，只是略微伤了皮肉，不至于动刑的……”
那亭子里的宫女听的清楚，立刻丢了弹弓，扑到秦才人脚下：“姑娘救我！姑娘!”
秦才人并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愣在哪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可苏晔丝毫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见没人动，兀自点点头：“舍不得？那等等，让内侍监去你宫里拿人。”
他落下这句话，转身便走，秦才人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追过来：“殿下！”
苏晔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她到了跟前儿，这才正儿八斤的施礼：“殿下，论理，这宫里的人殿下自然都是打得杀得的，只是不知道我这丫头哪里得罪了殿下，殿下要取她的性命。”
“后花园。”苏晔冷笑，拉过云瑶，将手掌摊开给她看：“秦才人，飞石伤人一层罪，不知悔改一层罪，动不得吗？”
秦才人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赶紧解释：“原也是那个宫女先伤的她，我不过让她还回去罢了，不知道伤到了殿下的人，还请殿下留她一命，我代这丫头，向殿下和这位姐姐赔礼。”
她也是能屈能伸，说完翩翩下拜。
云瑶也觉得这样就行了，暗自拉了拉苏晔的衣袖，不过，她瞧见亭子里跪着的那个宫女，满脸泪痕，好像有极大的委屈一样。
苏晔原本在宫里就不甚得人心，秦姑娘只是才人位，不足为奇，可她身后是中书令，朝廷肱骨之臣，还是不要得罪的好：“秦才人折煞奴婢了，既然事因起自那宫女，便由我们带回东宫处置吧。”
第十四章:痛失东宫
苏晔自己气的火冒三丈，看云瑶想按下此事，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她的脸面，沉着脸一言不发，掉头便走了。
云瑶忙冲那哭着的小丫头挥挥手，让她跟上，又冲秦才人福了福，也退出了亭子。
一转眼，苏晔人就已经只剩个背影了，云瑶见追也追不上去了，就带着那个小宫女往东宫走，顺便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
那小宫女抬头看着云瑶，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怎么还有不知道自己归哪里的宫女呢……云瑶心里纳罕，又见她额头上都是石子儿打出来的青紫，又问：“刚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秦才人会那样对你？”
她又摇了摇头，没说话。
云瑶停住了脚步，表情不太好看：“好歹是殿下救了你，你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吧。”
小宫女看出云瑶生气，忙指了指自己的嘴，摆摆手。
……嗯……
“哑巴？”云瑶试探着问了一下，见她连连点头，心里哭笑不得，真没想到，这偌大的皇宫里，居然还能用哑巴当宫女。
这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云瑶没办法，只能先将她带回了东宫。
一进门，正瞧见李内官大喇喇的坐在藤椅上，晒着太阳，好不惬意，云瑶有些奇怪：“殿下没回来了吗？
“回来了。”李内官应了一句，都没动地方：“气哼哼的往里面去了。”
说着，一脸好奇地凑过来：“你又惹他了？”
“回来了你还这样坐在这里？”云瑶懒得理他，岔过话题，用脚尖点了点藤椅：“殿下没工夫管你，你等一会儿郑姑姑看见了，又要骂人了。”
“那不能够。”李公公听了云瑶的话，非但没有紧张，又躺了回去：“去内侍监领月钱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
行叭。
云瑶点点头，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富贵险中求啊。”
她也往里面走，见有几个小宫女侯在偏殿外面，知道苏晔进了偏殿，也走过去，这些人见了云瑶，分散开，给她让出了路。
一进偏殿，就看见苏晔坐在那里，似乎还在生气，云瑶也不知道这气从那里来，只好先去给他倒了杯茶，放在面前：“累了一早晨，殿下喝茶。”
“不喝。”苏晔又把茶杯推了回去。
云瑶才不怕他，见他不喝，顺手递给了带回来的那个哑巴宫女：“那你喝。”
苏晔腾就站起来，将茶盏夺了回去，神情无奈：“你怎么还把她给带回来了？”
“她是个哑巴。”云瑶也没有办法，可这话一出口，才想起来这位哑巴宫女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并不聋，她刚刚那句话，说的实在有些不尊重了，忙改口：“嗯……带回来，得仔细问问。”
“怎么可能啊。”苏晔坐下来，手里捧着茶盏，十分不解：“入宫都要查验的，口舌样貌都需上佳，哑巴进不了宫的。”
云瑶当然知道这个，所以她也一直有些奇怪，不过，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只能是进宫之后哑的了。”
后宫争斗，往往得下一层厚厚的雪，将那些腥风血雨盖的严严实实的，殃及池鱼，在所难免。
苏晔一听也就懂了，指了一下旁边的人：“去取笔墨来。”
说完，迟疑了一下，继续吩咐：“对了，传苏洛进宫。”
拿纸笔这事儿云瑶懂，可传苏洛干什么？
她对苏洛一脑袋问号，许多话还没想好要怎么问，现在传他进来，被他发现端倪，不知道是不是又会编出一箩筐的谎话来应付自己。
现在对于她来说，干扰因素已经够多了，在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面前，她最好不要多做任何事情。
昨晚和苏晔的争执，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所以她赶紧问道：“叫苏洛？殿下是有什么事吩咐小王爷？”
“你的手啊。”苏晔的食指戳了戳云瑶的手背，提醒她看手上的伤口。
云瑶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吐在当场，举起来给苏晔看：“就一个小口子，殿下至于折腾小王爷进宫吗？”
苏晔认真的点头：“当然了，太医院的那些人就会糊弄人，还是苏洛来看了我放心。”
云瑶真是被气的要晕死在他面前了，懒得废话，她叫住了正准备出去的小丫头：“不用去了，顺便把药箱拿过来就行。”
“不可以。”苏晔皱眉，十分严肃：“去请小王爷。”
“不用。”云瑶瞪起眼睛：“去取药箱。”
两个人僵持在这里，小宫女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低着头灰溜溜的跑出去：“奴婢这就去取药箱和纸笔来。”
云瑶挑眉，做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苏晔只能叹气，这东宫，已经不是他的东宫了：“你处理不好，万一严重了，哭都来不及。”
“都不流血了，殿下。”云瑶在他眼前晃了晃：“在等等，不用上药都能好。”
“行行行……”苏晔见云瑶坚持，便没有在执着，二人正说话间，外满忽然进来个小宫女，福身回禀：“殿下，李内官说七殿下正在景阳门等您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您，让奴婢来通报您一声。”
苏晔拍了一下大腿：“这可算是抓到他了。”
他神色有些欢喜，急急走到门前，又回头对云瑶讲：“对了，等过几日，我寻个由头，不如，咱们去昆仑转一转。”
昆仑，云瑶缓缓站起身来，表情有些纠结。
她在书山见过前人的昆仑山，只说上面宫宇万千，有天宫仙人居住，周围环绕猛禽妖兽，常有凡人想一睹天人之姿，可往往行至山腰处，便一命呜呼了。
这苏晔……不当太子，要修仙吗？
而且昆仑位于幽州极苦寒之地，哪里是随随便便去得的：“殿下若想游玩，随意找个什么地儿乐一乐算了，何苦去那种地方。”
“那有什么意思。”苏晔驳了云瑶的话，快步走出偏殿，口里还分辨：“这事儿你别管了，到时候只管跟着我就行。”
云瑶也闹不清楚哪里来了这一杆子的话，想追问，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叹了口气，想想也就算了，苏晔一天风一阵雨一阵的，没个正行，也许过不了几日，他就忘了。
云瑶不再管他，将桌案上的茶盏收进托盘，准备让小宫女去清洗，可在苏晔那盏茶的后面，发现了一个小石头块儿。
那是一块有些棱角的石头，上面还沾有一丝血迹。
更重要的是，此刻那块石头已经碎成了两半。
第十五章:拌嘴
云瑶轻轻拾起那石子，心里咯噔一下，这瞧着就是自己刚刚为苏晔挡下的那块石头，当时事发突然，她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没想到内力顺臂膀而下，竟然将这石头震碎了。
那这么久了，苏晔一直将这石头攥在手里？
云瑶望向他离开的方向，觉得他或许是有所怀疑了，毕竟自己并没有将会武功的事情告诉他，而且苏晔虽然看起来不着四六，实际上也是心思细腻的人。
他没有戳破自己，又留下了东西，应该，是不想逼迫自己讲出这些事。
云瑶也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事涉江毅侯府和顾意，甚至还有江湖武林，她怕告诉他，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暂且等等吧……
云瑶把碎石收进了腰间，正巧那个取药箱和纸笔的宫女回来了，云瑶就让她去清洗茶盏，自己则挥手叫过了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哑巴宫女。
她把笔地给她：“会写字吗？”
哑巴宫女点点头，接过笔，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个“会”。
这字儿写的也够难看了，云瑶有些可惜东宫这上好的笔墨：“你把你的名字，年龄，和主子是谁都写清楚，我好送你回去。”
那宫女弓着身子，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道“小蕊”、“十岁”、“不知道”……
云瑶刚想感叹，怎么会有女孩儿十岁就长这么高的，紧接着就瞧见了“不知道”这三个字：“什么叫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主子是谁吗？”
小蕊拿着笔，一脸诚恳。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如今这皇宫里，不单有哑巴宫女，还有不知道自己在侍奉谁的宫女，这幸亏是在皇宫而不是两军阵前。
这要打着打着忘记自己是哪头的，那不坏了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云瑶十分不解：“你是哪个宫里出来的，平日是谁照管你？”
“没服侍过主子。”小蕊又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着：“我走丢了。”
云瑶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看了看小蕊的衣着，她穿的确实是最底层的宫女服制了，一般这样的人，只有在后面浆洗衣物或者在膳房帮忙的份儿，是很难见到主子。
那……云瑶想了想，觉得直接送到内侍监也是可以的，有了名字，多少也能查到些端倪。
可内侍监一向拜高踩低，东宫的事情便是立时能办，也要拖个三五日，瞧着小蕊一脸伤痕，又才十岁，个子虽然高，可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真送过去，恐怕连口饭都吃不上。
云瑶有些不忍心，只好接过笔，将她的姓名年龄，一并容貌特征都写了，递给一侧的人：“送去内侍监，查查是哪个宫里的人。”
宫女领命去了，云瑶收拾好笔墨，又给自己上好了药，拍了拍小蕊的肩膀：“这段时间，你就现在后面住着，跟大家一起吃饭休息做活吧。”
好在她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能听见的，省去了许多麻烦：“要是有什么……”
她这面正嘱咐着，听见外边忽然吵嚷了起来，采衡冲进偏殿，急急回道：“云瑶姐姐您快去瞧瞧，玉影姐姐和琼楼姐姐拌嘴了!”
这怎么还能打起来呢……
云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采衡出来，刚出门，就听见玉影站在门口，一面哭一面说：“……就算是殿下的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寻常日子坏的、丢的，也无数了，你犯得着这样吗？”
顺着她的哭声，云瑶看到琼楼只坐在亭子里的石桌前，冷着脸摆弄着什么，也不回话。
琼楼这个人……云瑶是有点儿犯怵的，她走到玉影跟前，轻声劝解：“好了好了，多大的事儿，也值得这样哭，让小丫头们看了笑话。”
她这样一劝，玉影哭的更厉害了，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阿瑶，你说自太子归国，我一直服侍至今，差错都没出过一次！那李内官说，门上有一个宇文大人给殿下的盒子，让我拿去书房，可谁知脚底下拌了一下，我跌在哪里，盒子也摔散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琼楼就拿着我作威作福，全当小丫头训斥！”
云瑶见她哭的厉害，周围看热闹的人渐多了，只能将她先扶到后面的矮房休息。
这是宫女们住的地方，云瑶也常来，一路进了玉影的房间，亲自给她湿了绢子擦脸：“琼楼不就是那样的人么，我刚来的时候，你还劝导我，如今就全忘了？”
“我也是跟她打够交道了。”玉影吸着鼻子，手里湿漉漉的帕子搅在一处，似有天大的委屈：“自我来这东宫，整日里笑脸相陪，说话都生怕错一句，按理我们同品同级，我也不该这样小心奉承着，不过是图个大家相安无事罢了。”
她这话说的云瑶心里也有几分不舒服起来，没错，玉影确实是处处让着琼楼，便是有时候琼楼责骂过的小宫女，她也常替着安慰，口里还都是“她便是那个性格”一类的话，从未在背后诋毁过。
可琼楼没有一点儿感激之色，玉影毕竟是个领事姐姐，当众被琼楼责骂，将来如何在东宫立威立足？
云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罢了，许是她今日心情不好的缘故吧，你何苦为了这样的事生气，让郑姑姑知道了，又要嘟囔咱们了。”
提起郑姑姑，玉影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只坐在那里不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瑶见她也不哭了，就自己出来，进了正殿，正巧看到琼楼在玉格子前面侍弄花草，入了春，满院子的灵枝草都冒了头，插上一瓶子，十分清丽。
她瞧瞧看了一阵，也走过去，取了一只，用剪子斜剪去根土，放在瓶子里，目光只落在枝子上，口里低声说道：“一家子和和气气的，才最好，不必这样咄咄逼人。”
正殿里只有她们，云瑶大可不必这样小心，只不过她也不想和琼楼产生多大的矛盾，同在一座屋檐下，没必要撕破脸。
琼楼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将一只已经修剪好的枝子掰折，丢在一侧，侧身直视云瑶：“你自和气你的，满脑子机关算计的和气，我瞧不了！”
第十六章:兵分两路
说完，摔下手里的剪子，掉头就走了出去，云瑶在原地愣了良久，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神经，怎么她见谁都像见仇人一样，不会好好说话呢？
苏晔也是太好性了，这样的人也留在身边伺候……
她觉得有口气窝在胸口，难以纾解，只好继续修剪灵枝草，让自己能够平心静气下来。
不过，云瑶回想起了琼楼刚刚的话，什么叫做满脑子机关算计的和气？谁机关算计了？
她越想越不对劲儿，也放下手里的活，追了出来，琼楼已经没有了身影，她只好先去了书房，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摔坏了的木盒子。
这是那个什么宇文大人给苏晔的，她不该随便看，可又一想两个人之间又没有什么秘密，就过去打开了。
盒子确实是摔坏了，里面有一盘点心，也被摔得七扭八歪，不少已经从中间裂开了，而在这些点心下面，压着一个纸袋子，上面的口明显被撕开了，云瑶在手掌里倒了倒，倒出了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文章。
在看封头上写着的，正是许映南的名字。
“嘿！”
云瑶刚念了前两个字，有人在耳边徒然发出声音，她吓了一跳，腾的站起身来，头顶也不知道磕在了什么东西上，脑袋嗡了一声。
连忙回头，看到苏晔疼的龇牙咧嘴：“……你一头撞死我算了……”
云瑶捂着头顶，苏晔捂着下巴，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五彩斑斓，她气的恨不得一脚把苏晔踹出去：“你一惊一乍的作什么？”
“不是我一惊一乍的。”苏晔一面揉下巴，一面解释：“我走进来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你这干什么呢？”
云瑶这耳力也算是好的了，估计是看着盒子太入神了，一时间并没有听到声音，正巧苏晔回来了，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苏晔：“这是那什么宇文大人送过来的。”
“哦。”苏晔腾出一只手，抖了抖纸张，快速的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笑道：“这许映南也算有些真本事了，文章写的不错。”
他挑起眉，不怀好意：“怎么？刚刚那么入神，是被许映南的文采折服了？”
云瑶翻了个白眼，她哪里来得及去看那文章了：“宇文大人将这盒子放在了门上，让交给你，李内官就让玉影送来书房，可谁知路上拌了一下，盒子被摔开了，琼楼埋怨几句玉影，两个人闹了起来。”
“但是你看。”云瑶从盒子里取出了信封，递给苏晔：“这明显是被人撕开的痕迹，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送来之前就被人拆开看过了，要么，什么跌倒摔了盒子，就是玉影的借口。”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试探着看向苏晔：“她一个领事宫女，对你的是事能有多好奇?至于深挖至此又演这么一出吗?除非，后面有人。”
苏晔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手里的纸张上，看似在瞧那文章，但实际上，是在思考云瑶的话。
半晌，他重新抬起眼睛：“你去叫李内官进来，别说什么事儿，悄悄的。”
云瑶点头，走出去正看到李内官趴在桥栏上看池子里的鱼，就暗自叫到了书房，苏晔坐在案几后面，将盒子向前推了一推：“这东西，是宇文大人送来的？”
李内官抻着脖子看了看，点头：“正是，宇文大人原是来找殿下的，听见殿下不在，就放在了门上，说等殿下回来的时候给殿下就可以了。”
“既然让等我，怎么又让玉影送到书房了？”苏晔追问道。
李内官摆了一下手，很无奈的样子：“哪里是奴才让的，是玉影姑娘，瞧见了宇文大人走，过来问话，听见这事，就说只怕是要紧的东西，先挪到书房。”
云瑶忽的想起一件事来，低声和苏晔说道：“当时，我刚写完了小蕊的姓名年纪，让人将笔墨送回来，那时书房有人……”
因着李内官在，云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里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书房没人，玉影可以带到书房在看，书法有人，她只也能装作跌了盒子，趁着收拾的档口扫两眼。
苏晔屏退了李内官，神色有几分沉重。
和琼楼比起来，玉影的性格很好，在东宫也得人心，若她背后有正主，那这事情还真就不好办了。
“怪不得。”苏晔忽的冷笑了一声，将许映南的文章丢在桌案上：“我说怎么东宫的大事小情，没两日总能传的合宫都是。”
云瑶知道，苏晔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她矮下身来，将信件一点点收好，口里开导：“一则咱们现在知道了，二则这人也没有惊到，至少主动权都在咱们手里，接下来，就看殿下怎么打算。”
苏晔沉吟了半晌，末了叹气：“阿瑶怎么看？”
“要我看，除了她容易，但还是得先知道，她究竟是哪个宫里伸出来的手。”云瑶将折好的文章放在苏晔面前，上面许映南三个大字异常醒目：“一个许映南，一个玉影，殿下，俗话说，见一落叶，当知天下秋，这东宫，也未见得只有一个玉影。”
她这话着实敲打在苏晔的心上，他合上眼睛，仿佛有些疲累：“我是知道东宫并非铜墙铁壁的，可也没想到会到四处漏风的地步，这个玉影，还真是实打实的给我上了一课。”
“这是好事。”云瑶有点儿心疼他，别的她也帮不上忙，只能多做些事了：“早一日知道，咱们就先一步出招。”
她走到苏晔身边，将文章放在了他手里：“这样，咱们分头行动，你去盯许映南，我来套玉影，不管这些人是谁，咱们心里都要有数才行。”
“许映南已经得了功名。”苏晔打起精神来，他把信封拆开，在信封的内侧，写了许映南的成绩：“如果不外放，他应该会留在临安城，东宫是最没有分量的地方，为了东宫去得罪老雇主，许映南应该没有那么傻。”
云瑶抿紧了嘴唇，思考片刻：“那要是为了活命，他应该就没有顾及了吧。”
“宫女住的矮房后面，有一口水井。”云瑶看着苏晔，咪起细长的眼睛：“让人把他吊在哪儿，早早晚晚都会说的。
苏晔也转头看向她，只觉得烛火下云瑶的侧颜透出肃杀之气，她一向心狠手辣，这东宫里那些企图搅弄风云的人，苦日子就要来了。
第十七章:忙碌的阿瑶
第二日一早，云瑶早早的起来，服侍苏晔去请安，自己则到正殿，去瞧昨日插好的灵枝草。
可谁知这才一宿的工夫，那草竟然都枯了，云瑶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对着灵枝草唉声叹气。
玉影来来回回的指挥小丫头干活，只瞧见云瑶掐着腰站在花瓶前面，就走过来玩笑道：“这一大早晨的，你站在这里望着它，难道就不饿了。”
确实，大家都用过早膳了，只有云瑶还没有，她哭丧着脸指着花瓶：“你瞧瞧，昨日刚摘的，今日就枯了。”
“罢了吧，不过是几根树枝子。”玉影也不懂这些，更不懂云瑶的伤春悲秋，推搡着她让她去书房：“你快去吃点东西吧，一会儿殿下回来，是要服侍的。”
云瑶推开她，转身去拿花瓶：“我不着急，昨日宇文大人送的点心，殿下就放在书房，让我早晨吃些，等一会儿书房没人，我过去吃了就可以了。”
“我啊。”云瑶掂了掂那花瓶，觉得还真是有些分量，她做出一副吃力的模样，叫了那个一直跟在玉影身边的小宫女帮忙拿着：“我还是问问琼楼，这花儿到底怎么伺候把，这可比殿下难伺候多了。”
许是东宫的人都这样，时日久了，云瑶也开始埋怨起苏晔来了，玉影偷偷笑了一下，也不在管她。
云瑶从正殿穿过去，到了矮房，回头吩咐那个小宫女：“花儿你放在这里就可以了，旁边那口井，你去帮着将上面的青苔去了，这几日我瞧着上来的水都不干净呢。”
那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小宫女面露难色，云瑶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一会儿让小蕊过去帮你。”
她这才满意的去了，云瑶自己把花抱紧矮房，放在了桌子上。
琼楼今日休沐，没有什么事儿，她一向也不到处乱走，休息了不过是在屋子里整理一些衣服，所以云瑶一来，就把她堵在了这里。
“你快给我瞧瞧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瑶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一副老娘不干了的样子。
琼楼冷眼看着她，想起昨日的事，她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可云瑶看起来，早像是忘了一样。
那她也不想搭理她，口里随意回答：“这有什么好瞧的，再去院子里折了不就行了。”
“可以前，这东西能活好几天的呀。”云瑶坐直了身体，跟琼楼分辨：“怎么我就摆弄了一次，活一天就给我死了？你不给我面子，这花儿也不给我个面子？”
琼楼听了这话，手上叠衣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像是没忍住笑了笑，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她还是走过来，仔细看了看，用手沾了点儿水，仔细闻了闻：“这水里混了什么药。”
“药？”云瑶疑惑，随即恍然大悟，举起手上的手掌：“是这个？”
琼楼拉过她的手看了看，冷笑了一声：“阿瑶姑娘，这宫里的人娇贵，花也娇贵，你还是要小心侍奉才行。”
“说的没错。”云瑶点头，目光紧盯着琼楼：“很怕一个不小心，奉错了君主，卖错了命。”
琼楼的目光一震，她仿佛从云瑶的口里，听明白了一些话，可正如昨日她话中的隐秘，二人皆不敢宣之于口。
对视良久，琼楼最先挪开了眼睛：“好言好语劝不回一心赴死的鬼，有些事，你心里明白就好。”
“你劝过吗？”云瑶追问。
琼楼没有马上回答，她也不想回答，可余光里看到云瑶十分执着，也知道她和苏晔是一条心的人，有些话她躲不开：“你猜我昨日为什么同你讲那些？”
“有些人点到即可，有些人说都不必说。”琼楼目光笃定，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就比如你，会弃了东宫，另投他主吗？”
云瑶颔首，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她冷若冰霜的因由，这些事困在心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日子过的实在艰难。
琼楼将话说的很明白了，二人没有必要在做无谓的坚持，云瑶掉头往外走，可是走了几步，又觉得心里憋的慌，回过头对琼楼说道：“谢你提醒我。”
琼楼低下头，又开始整理衣服：“我什么都没说过。”
云瑶不置可否，出了矮房。
看来，琼楼是早就知道了玉影的异心，可她并没有明着靠拢苏晔这面，要么是她真的不知道玉影背后的人，要么是那个人的势利不允许她露出丝毫的端倪。
相比之下，云瑶倾向后者。
她一路出了矮房，路过那口水井的时候，发现那个宫女还在那里清理水苔，她悄悄的走过去，没有惊动她。
而绕向书房那边，有一个极窄的空隙，非常隐蔽，也只有小蕊这样瘦弱的小孩子能挤得进去，云瑶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出来，轻声问道：“进去了吗？”
小蕊连连点头，伸出两个手指，在手掌上走过去，又摆了摆手。
应该是说，玉影只是走进去了，还没有出来。
只要进去了就行。云瑶也没有耐心烦等她出来，她既然在东宫埋伏了这么久，也不可能得着点儿什么就跑过去送信儿的。
毕竟苏晔只是看起来傻，又不是真的傻。
云瑶带着小蕊到了井边，让她帮忙清理水苔，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内侍监去。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小蕊的身份应该已经查出来了，等着内侍监的内官上门是没有戏了，她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好歹这些人看着江毅侯的面子上，对她也算恭敬。
到了内侍监，直接去找了黄内官，黄内官正在里面看本子，一听见云瑶来，忙就笑着迎出来：“阿瑶姐姐，有什么事儿让小丫头来通个话就行了，这大日头的，怎么还亲自跑来。”
“我倒是让小丫头来了啊。”云瑶抖了抖绢子，妆模作样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小丫头办事儿太不利落，一点儿小事儿，到现在也没有给我办成，我只能自己来了。”
黄内官的眼睛转了三转，想起了昨日送来的字，拍了一下大腿：“哎呦，我正想和您说这个事儿呢。”
他走到案几上，拿起那个纸条，递回给了云瑶：“我昨儿查了好几遍，您看，我这儿又接着查呢，都没见着有这个丫头，又查了姓名中带蕊的，年龄也符不上。”
“阿瑶姑娘，这人现下在何处？不如我带回内侍监，好好问问。”
第十八章:再遇顾意
“嗯？没有啊……”云瑶接过字条，看了看上面自己的字，心里有些不解。
这孩子会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记错了？云瑶拿不准，看黄内官说要把人带走“好好问问”，这话还是有些可怕的，内侍监的手段，她听过。
于是，云瑶勾唇一笑：“嗨，不用劳动黄内官了，不过是昨日，我们从秦才人手底下求过情的小丫头，此刻已经回去了。”
她指尖翻动，像是并不在意：“也没什么要紧的，再者，东宫现在许多事都悬着，哪有心思管她。”
云瑶像是随口一说，可黄内官却留了心，他们这样的人，最要盯紧大内的风向，有什么消息，他们一向来者不拒：“东宫一向都最是清净的，姐姐这话从何而来。”
他说着，还点手让一个小内官给上了茶，像是有了极大的兴趣。
云瑶坐下来，手里摆弄着绢子，心不在焉：“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郑姑姑这身子近来不好，想挪去康华宫养老，我们那儿没有个掌事的姑姑不成啊，殿下今日正向淑妃娘娘讨呢。”
“郑姑姑要荣休了？”黄内官有些讶异，他一点儿这方面的消息都没有听到。
“可不。”云瑶挑眉：“这一时也挪不到合适的人，生被殿下给扣在了东宫。”
黄内官抖抖手，嘿嘿笑起来：“那殿下是有点儿舍近求远了，东宫里头，您，还有琼楼玉影两位姑娘，那不是个顶个的得力，要我看，也用不着去淑妃娘娘那儿挪。”
“我也这么说。”云瑶猛的拍了一下大腿，和黄内官十分投缘：“而且玉影姐姐大我和琼楼许多岁，那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规矩她不懂？挪了去不正好？”
这话黄内官没有马上赞同，他迟疑了一下：“嗯……其实琼楼在宫里当差的时间更长一些，她原是淑妃宫里的人，因着殿下回来，才挪到了东宫，可玉影……”
黄内官微微停顿：“姐姐入东宫那日，我还真看到了她的文书，她是去年年初才入的宫。”
“去年啊……”云瑶重复了一句，可脑海里却在迅速的算着时间，玉影大她五岁，宫里的规矩，是三年一进宫女，同选妃一起进行，玉影怎么能是去年进的宫呢？
单遴选宫女的年龄范围在十到十五岁，玉影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就算去年能进宫，年龄也不对了。
为了不让黄内官看出自己的心思，云瑶叹了口气：“那肯定就落在琼楼身上了……”
说话间，她站了起来：“得，我不跟您在这儿闲聊了，我得回去看看，怎么巴结琼楼去。”
黄内官见她说这样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躬身送客：“行嘞，您慢走。”
云瑶往外走，用手挡着头顶的太阳，快步进了阴影里，目前的事情，她还需要看玉影的反应，如果今日她在书房发现了那封信，需要联系她的主子，那云瑶就要盯紧她。
可如果她不联系，那就只能设一个计，将她后面的人都拉出来看看了。
云瑶一面想着玉影的事，一面想着小蕊的事，忧心忡忡，在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
皇宫里就是这样，清一色的红砖绿瓦，稍不留神，就跟进了迷宫似的。
云瑶正努力分辨着方向，忽的后腰上被什么东西抵住了，耳边传来一个压着嗓子的声音：“别动！”
大太阳底下，云瑶登时就凉快了下来。
她装作投降的样子，举起了手，却趁着对方不注意，脚下一点地，快速撤出了四五步，回头看威胁自己的人，云瑶蹲下捡起快石头子就丢了过去。
“顾意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毕竟实在皇宫里，云瑶压着嗓子骂了一句，顾意闪过飞来的石头子，举了举手里的奏折：“开个玩笑。”
先是被苏晔绑，然后是叶青，后来又是公上，云瑶现在都有点儿心里阴影了，她眯着眼睛走到顾意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见他穿着甲胄，和之前判若两人，一时也忘了生气，呵呵笑起来：“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的啊，顾将军。”
顾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神色不平：“我是上阵杀过敌的，什么叫像那么回事。”
他是刚刚跟陛下汇报完军营的情况，正准备出宫回家，就瞧见躲在阴影里魂不守舍的云瑶了，想着上来逗她一下。
于是他也学着云瑶的模样，仔细看了看她：“你也挺像那么回事的啊，我听说，你去东宫做女官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云瑶叹了口气，伸出两只胳膊，给他看自己身上这宫装：“对啊，我现在也有品级了，顾将军不要小瞧我。”
“不敢不敢。”顾意开玩笑，只会开一句，马上就露出了憨厚老实的本色。
他也云瑶也是朋友了，就嘱咐她：“我听说，东宫殿下最不是个靠谱的人，而且在陛下面前没什么恩宠，你要小心啊。”
得，苏晔在宫里混的差这种事，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
云瑶苦笑，看着顾意，面色无奈：“那你说我怎么办啊？”
顾意被问的语塞，一时没了话，云瑶拍了拍顾意的肩膀，手上被他的甲胄咯的生疼：“行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只做好我的事情就行，至于恩不恩宠，靠不靠谱，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这话云瑶说的很心虚，她为了帮苏晔保命，都殚精竭虑的了，现在只能在这里故作轻松：“反倒是你，顾大将军，挨的军棍，不疼了？”
顾意脸色一红，这事儿他原本不想让云瑶知道的，可在家休养了几日，云盏带着药上门来看他，他就知道云瑶一准已经知道了：“我皮糙肉厚的，不打紧。”
“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云瑶气的哭笑不得：“我是想告诉你，和玉华山拉开点距离吧……”
云瑶抱着肩膀，站在宫墙阴影里：“我知道江湖中也有很多好人，也很感激玄安，但你毕竟身份不同，大将军现在打你就是护着你了，别哪一日因为这些事儿，丢了脑袋。”
顾意听了，也低下了头，他知道云瑶说的对，但这世间的许多事情，往往都不是因为对，才去做的。
第十九章:逼供
“你是说，玉影，在入东宫之前，有其他的身份？”
苏晔端着茶壶，以一种极其难看的姿势，坐在树墩子上，月光底下，他的脸色有些讶异。
而他面前，则有一个不高的藤椅，云瑶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晃悠：“我是这样猜的，而且，她背后的人，在后宫应该是有一定权利的，能将她的文书改了，这不是一般的人。”
苏晔盘起腿，半抬着头，想了片刻：“那就是良妃或者德妃了，这两个人都协理过六宫，一个是老三的生母，一个是老七的生母。”
“现在就是……”云瑶皱起眉头，觉得事情不好办：“玉影的文书要是改了，那就很难查清她之前的身份了，而且今天我盯了她一天，毫无动静。”
云瑶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苏晔身上。
苏晔喝了口茶，看着云瑶。
良久无声。
苏晔有点儿害怕。
他的目光逐渐谨慎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想着再等等。”云瑶话锋一转，故作轻松：“眼看着就是万寿节了，万寿节之前要还是找不到玉影背后的人，咱们就设计将她诓出来。”
她甜甜的笑了一下，往苏晔那边凑了凑：“殿下，你怕不怕死？”
“怕！”苏晔斩钉截铁。
他不怕死的话，就不跟这儿折腾了，现在做的所有的事，难道不是为了保命吗？
云瑶看他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就压了压手掌：“放心吧，不会让你搭上这条性命的。”
苏晔一点儿都不感动：“我觉得你要坑我。”
“你觉得的很对。”云瑶晃了晃手里的茶水，抿了一小口，侧着头，看向苏晔的身手，口里喃喃自语：“这公上……也不行啊……”
苏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矮房里只隐约透着烛光，却没有任何的动静，也不知道他和许映南的交谈进行到哪一步了。
没错，云瑶说兵分两路，她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引出了玉影，还套了黄内官的话，相比之下，苏晔这路兵，实在有点儿慢了。
可是没办法，毕竟他还要挪出心思对付陛下和一众兄弟，云瑶也理解他，这不，大晚上的还陪着对付许映南。
这个公上，看上去冷冰冰的，像是个手段强硬的主儿，但眼瞧着都子时了，愣是一句话都没问出来。
这个效率，也真是苏晔的人了。
云瑶放下手里的茶水，轻轻叹了一声，走到放门口，侧耳细听，里面并没有什么声音，像是局面僵持住了。
“这人啊……”云瑶绕了一下自己的大袖子，以免行动不方便:“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费什么话呢!”
说着，她推门进去，公上靠在床棱子上，抱着肩膀，紧盯着许映南。
许映南则被绑着，坐在椅子上，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对望着，谁也不说话。
云瑶走到跟前，弯下身仔细看了看他，笑道:“好久不见了呀，许公子。”
许映南多少也能猜到，今天的事情肯定有云瑶在背后算计，他早就被她算计过一次，这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自从到临安科考，他就暗中的打听了这位麟州云家堂姑娘的消息，原本听到她没选上，心里还有些嘲讽，一直到今日白天见到了太子，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所以此刻坐在这里，面对公上，他除了闭上嘴，什么能做的都没有。
见许映南不理自己，云瑶也不在意，毕竟是手下败将，在怎么羞辱也没有意思。她拍了拍手，似乎是让他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我们呢，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不过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太子殿下的性命。”
“你放心。”云瑶耐下心来：“你放心，我们知道，你受人指使，是不知情的，所以不会迁怒你，也不会出卖你，你尽管放心的说就好了。”
云瑶觉得自己已经摆出了足够的诚意了，可许映南还是一语不发，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看来，两个人的关系，是没有修补的可能了。
云瑶心里觉得有点儿可惜，她拽起许映南的衣领，毫无征兆的将他拖了起来，一直到院子里。
许映南怎么也没想到，云瑶的力气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大，自己在她手里，就像是一只被箭刺穿的兔子，毫无还手之力，一路上踉踉跄跄，好几次差点儿跌倒。
云瑶把他丢在院子里，矮身在许映南的脚上系了一根二指粗细的麻绳，然后飞起一脚，许映南猛的向前扑了过去，一头栽进了水井里。
水井周围的水苔白日已经被清理过了，井边十分干净，麻绳由于许映南的极速下降而迅速绷直，云瑶觉着差不多了，手上一紧，拉住了绳子。
许映南的体重加上摔下去的惯力，就算是公上恐怕都要被带的向前走几步缓冲一下，可云瑶的双脚下，就仿佛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那麻绳有些喇手，她挥手让公上赶紧接过来，自己搓了搓，走到水井边，侧耳听着里面咕噜噜的水泡声，掐算着差不多了，挥手让公上将人往上提。
井底传来许映南大口喘息的声音，云瑶蹲在那里，探着脑袋，姿势比刚刚的苏晔还难看：“怎么样许公子，春寒料峭，下面的水还清爽吧。”
东宫正殿前面的池子刚刚化开，里面的水冰凉，和井底比起来，可能是小巫见大巫了。许映南发出了一丝十分难以分辨的声音，云瑶听不清楚，但她知道，肯定不是自己要的话。
她又挥手示意了一下公上，公上的绳子向前送了一些，井底传来了扑通一声。
许公子再一次进了水。
站在一旁的苏晔看的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云瑶还有这样一面，他呆呆的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扑倒井口，有些紧张：“那个……拉上来吧，别淹死了。”
“怕什么？”云瑶的神色有些奇怪，不知道苏晔这脑袋里都在想什么：“难道，你还要留着他这条命吗？”
“嗯？”苏晔费解：“不是说问出来就可以了吗？没说要他的命啊。”
云瑶摊手：“你把他扣在东宫，严刑逼问，还留着他的命。”
“你要干嘛？”
云瑶反问。
“遗憾他手里，没有能弄死你的把柄？”
第二十章:太子
苏晔无言以对。
可现在，和云瑶讲理不是最重要的，他也冲公上挥挥手，让他先把许映南拽出来再说，公上依言将人往上提，一直到听到了许映南的呛咳声，苏晔才算松了口气。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额头上便有些汗珠了，轻微的喘息着：“我之前说过，十年寒窗苦，我连他的功名都不想废掉，怎么会想要他的命。”
云瑶愣了一下，冷笑了两声：“你想不想要他的命，和你应不应该要他的命，这是两件事情。”
“殿下，这个人将你堵在宣武县，几乎要了你的命，你在这儿跟我演心慈手软？”云瑶的手沾了些井口的凉水，她顺手弹在苏晔的脸上：“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云瑶说完这话，给公上使了个眼色，大声喝道：“放！”
“我说！”
井底传来一声尖叫，云瑶从来没有听到过，人还可以发出这种声响，她扶着井口，侧耳听着。
半晌，里面回答：“是五殿下。”
五皇子，苏暨。
这个人在苏晔和云瑶的意料之中，云瑶第一晚进东宫的时候，苏晔就说过，当朝三五殿下势均力敌，只是不知道，五殿下这段时间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他觉得自己有了优势。
云瑶示意公上将人在向上提一提，但并没有完全拉上来，只是到了井口，她追问：“五殿下，都吩咐你作什么了？”
“他告诉我，抓一个江湖人。”许映南大口的喘着粗气：“又说这人和杨婉儿有旧情，若是他们同在宣武县，给杨婉儿下毒，一定能将这个人引出来。”
事情和二人复盘的差不多，云瑶又问：“那为什么没有动手？”
许映南一顿:“……我不知道。”
云瑶叹口气，喝道:“放!!!”
“等等!”许映南知道，在这么几次，自己就死在这儿了，求生的本能，让他不得不在云瑶面前认怂:“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听五殿下和府里的谋士说起过，好像是殿下没去祈州的事情，只有三殿下知道，我猜测，应该是想嫁祸三殿下，引起他们相争。”
这个事情，云瑶之前没有听苏晔提起过，她就转头看着苏晔，挑了挑眉头。
苏晔这才想起来，他的确是只跟老三说了这件事，只是他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所以也就忽略了。
折腾了一晚上，该问的也就这么几句话，云瑶起身，走到公上跟前，抽出了他的短剑，手起剑落，就要将绳索砍断。
但是被苏晔拦住了。
道理他都懂，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云瑶翻了个白眼：“殿下，这人真不能留。”
“阿瑶，咱们都是爹生娘养的。”苏晔正色了起来，对于取人性命这样的事情，他从不玩笑：“一个人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多少心血在身上，他不是非死不可，你可以抬抬手，放他一条生路。”
“放？”云瑶反问，她实在不明白苏晔在想什么：“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养精蓄锐，回头咬死你？”
“那是以后的事。”苏晔从云瑶手里接过了短剑，丢给公上，回头走到井边，想要亲自将许映南拉上来。
公上有些看不下去了，就也帮了忙。
许映南被拉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脱了力，冻的抖成了一团，身上没有一丝的温度。
苏晔拍了拍他的脸，让他清醒一下：“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今日你就当没来过东宫，我也当没听过这些，你的功名官爵，家族门楣，我都不会动，只希望你将来可以清廉为政，为国尽忠吧。”
苏晔说完，亲手给他解开了绳子，将自己的披在身上的大氅脱下来，丢给公上：“送他出宫门。”
然后回头，揽住了云瑶的肩，将气的要升天的云瑶推回了寝殿。
云瑶甩开他的手，不想说话。
不杀他，也不动他的功名，还什么清廉为政。
在这儿跟她演以德报怨呢？
苏晔把云瑶推进了屋子，按在椅子上，亲自倒了茶递过去：“外面凉，暖暖身子。”
“暖个……”云瑶想骂人，但想一想自己的身份，也就算了，偏过头，没有接。
苏晔挪到她眼前：“别生气。”
“苏十安，你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就什么都别干，等死算了。”云瑶皱起眉头，她以前觉得自己和苏晔是很有默契的，一个眼神就懂彼此在想什么。
可今天的事情，都掰开骨头说了，怎么就是讲不明白。
“六年前，我决定出质巴尔哈。”苏晔拖着茶盏，声音落下来，安稳沉静：“那一刻起，我才知道什么叫太子，我得护着我得子民，每一个人，每一条命。”
苏晔顿了顿，觉得嗓子有些发紧：“咱们都见过许戈，和许戈的夫人。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杀了许映南，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许映南只是整场斗争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只是他的立场输了，他并没有错。”
“我们每一个人都想站在赢的那一面，我也想。”苏晔加重了语气，看上去有些激动：“陛下有七个儿子，未来的腥风血雨我们都能看见，我不会参与其中，也不想因我，致死某一个大宇的子民。”
他这番话，通篇都是家国大义的大道理，云瑶听的不是很明白，可她看到了苏晔微红的眼眶和坚定的神色，她想，这应该不是他的盲目仁慈吧。
他是太子。
云瑶再一次提醒自己，他应该这样，仁德宽厚，爱民如子。
若非如此，那自己在竭尽全力的帮一个什么人呢、。
“可是殿下。”虽然能想明白，云瑶还是想要提醒他：“你若一味防守退让，只会让对方步步紧逼，将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走一步看一步吧。”苏晔蹲的腿有点儿麻，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这也算个办法？云瑶心里苦笑，苏晔的道理她现在理解不了，也许慢慢的，她会明白了，现在主要，还是眼前的事情：“刚刚许映南的话，你留意到了吗？”
苏晔刚坐到椅子上，听见这个问话，就是一愣，回想了半天，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只好如是的摇头。
“他说，你本是去祈州查贪腐，但中途转道去了麟州宣武县，这件事，只有三皇子知道。”云瑶托着腮，天真无邪的看着太子殿下。
“那，五皇子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十一章:珍贵
苏晔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睛。
云瑶也眨巴眨巴眼睛。
半晌无话。
云瑶最先忍不住，笑了两声，她真不知道这样的苏晔，究竟是怎么能在敌国生活了五年，还全须全尾回来的。
上天垂怜啊。
苏晔看她嘲笑自己，也满不在乎：“早知道，不应该把许映南放走了，该多问他两句才对。”
“没有用。”云瑶晃了晃脑袋，如果能问出来，她早就问了：“五殿下连你是太子的身份都没有告诉许映南，难道会和他解释，自己消息的来源吗？”
说到这个来源，苏晔还真有个猜测：“那会不会玉影，就是老五的人？”
云瑶没说话，从上一次伤疤的事情，让她学会了不是很肯定的事情，先不要妄下结论，以免干扰判断：“很难说……”
她想起件事来，问苏晔：“五殿下的生母，是谁？”
“老五的生母是裕嫔，不是很得宠。”苏晔回答。
云瑶想到之前苏晔说过，目前朝廷形式是三皇子和五皇子分庭抗礼，选秀那日三皇子的生母德妃去了，看起来无论在陛下面前还是太后面前都很得脸。
可这位五皇子的生母并不得宠，那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上，不容小觑。
只是这都是后话了，云瑶现在只是觉得，玉影是五皇子的人这一点，可行性很小：“裕嫔如果在后宫没有很得宠，她改不了玉影的文书，是五殿下的人，几率很小。”
苏晔确实漏掉了这一点，不住的点头：“对了，玉影的事情，你想怎么办？”
云瑶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晔想了想，试探着问：“也想……杀了她？”
云瑶点头，如果没有之前的争执，她也就说了，可现在她反而不敢这样做了。
怎么……感觉苏晔反而成为了自己的绊脚石呢？
“也不一定真的要她死。”赞不赞同苏晔的立场，这件事回头可以再说，但东宫的内奸，必须尽快除掉，以免夜长梦多，引起祸乱：“但至少将她置于死地，可以引出她背后的人来。”
苏晔觉得这个想法过于简单了：“在宫里做这样的事，最不怕的就是死了，而且，她背后的人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出来，一颗棋子，丢了也就丢了。”
“有道理。”云瑶同意，可远不止同意：“但如果在临死之前，放出风，说玉影就要将事情招了，那这位主子，就会动起来。”
“不怕她动。”云瑶勾唇：“动就有破绽。”
厉害啊。
苏晔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一两年的时间他没在这些事情上留意，现在脑子转的已经完全没有云瑶快了。
云瑶使人进步：“事情还是要赶在万寿节之前办完，之后……我有些事情要做。”
“好的。”云瑶原本也是打算在万寿节当日做，所以并没有什么为难的，她也没追问苏晔有什么事，总不能真的他走一步，自己跟一步吧。
玉影、五殿下、德妃、淑妃……一个个的都粉墨登场了，接下来在宫里的日子，肯定会十分有趣。
云瑶喝着茶，嘴角露出一丝吊诡的微笑，她觉得自己留在苏晔身边是一个极明智的选择，这样谋算着过日子，往上爬，让她莫名的激动。
月光投进寝殿，苏晔摸索着面前的杯盏，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他面色清冷，眉目严肃之际，云瑶看出了些许的悲悯。
这样的人如果登上皇位，对大宇的子民，肯定是有无限好处的。
一个帝王，精于谋算、整治、军法，都不一定会是一个好的帝王。但是如果一个帝王心怀苍生，那才回事百姓之大福。
她扣上了苏晔手里的茶盏，轻声回答：“我明白你了。”
“什么？”苏晔正发呆，被云瑶忽然的这句话，说的摸不着头脑，云瑶浅笑：“明白你说的，每一条生命，都弥足珍贵。”
苏晔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云瑶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过去的十余年，他们一直在为这件事争执赌气，可转眼间，她就站在了自己的立场上。
或许过去的日子，掺杂了太多的期望和怨怼，任何事情的思考，都没有办法像现在一样的纯粹。
他喜欢这样的纯粹，他也感谢上天，能让他以一个新的面目，去面对故人，弥补过失。
“我们。”苏晔像拉住云瑶的手，可觉得不尊重，只是拍了拍她的腕子：“我们……每一个人都弥足珍贵。”
睡的太晚了，第二日清晨两个人双双起晚了，玉影一阵风似的在外面催过来催过去，云瑶还好说，她不过是在东宫里做事，但殿下这顿骂，是怎么也逃不开了。
云瑶坐在床上，看着苏晔忙的原地乱转，笑得前仰后合，琼楼和玉影两个人也都跟着忙活了一身汗，郑姑姑瞪了云瑶一眼，口里骂道：“你不过来帮忙，坐在那里笑什么!”
“我是侍奉笔墨的呀。”云瑶摊摊手，大家都熟悉了，云瑶也露出了真面目，远不像刚来时那样小心谨慎了。
再者，郑姑姑和刘姑姑一样，就是嘴上刻薄，实际上心里很疼她们，所以她也不在意：“就……每天看着殿下挣扎在晨省的生死线上，实在有趣。”
“说话一点儿也不忌讳。”郑姑姑抄起手边的枕头砸向云瑶，被云瑶一把接住，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站起来套好宫装，悠哉悠哉的往书房走。
苏晔咬着牙：“姑姑，多早晚要好好规矩一下这些小丫头，也算给东宫出一份力了。”
“是给殿下出一口气吧。”玉影笑道，推着苏晔往外走：“我们可不招惹他，回头殿下追在阿瑶身后道歉……”
“啧啧啧，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玉影摇头，外面跟着的李内官听到了，也偷偷笑了两声，被苏晔一脚踢了过去：“你笑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奴笑了吗？”李内官板起脸来，正儿八经的站直了身体：“老奴没有。”
云瑶从书房出来，正在东宫门前堵住了苏晔，把手里的纸递了过去：“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前朝纪要六七篇，我可给你写出来了，路上背熟了，不然陛下又要罚你跪大日头了。”
“知道了。”苏晔把纸团吧团吧，塞进袖子里，悄悄的和云瑶说：“北河庄的鱼，我让宇文带了，中午你记得吃。”
第二十二章:万寿将近
苏晔还真是除了吃，就是玩儿，他回来这两年，除了前半年养病，后半年往祈州去了一趟，麟州去了一趟，饶是忙成这样，这宫里什么节气哪里开花，哪个宫里的厨娘什么拿手，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这脑子要是放在正事儿上，估计再来七个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
更要命的是，他自己不吃肉，整日里却总让宇文大人将临安城那些出了名的鱼肉带进东宫，今日是鱼脍，明日就是烧鹅，云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了起来。
这冬春的宫装都快穿不下了，好在要做夏季的新衣服了。
而这段时间，仿佛只有云瑶一个人的心思在正经事上，玉影的事情，对苏晔似乎毫无影响，东宫里无论是知道这些事的琼楼，还是不知道的郑姑姑，大家都没有什么异常，一切如旧。
令云瑶有些欣慰的，则是苏晔面上看在不在意，其实有许多事已经开始背着玉影了，但他们二人也时不时的会露出些许马脚给她，只是时机不到，不能引起她的怀疑。
许映南得了个门下省郎中的官位，从六品，如愿的留在了临安，算是陛下极大的恩典。听说许戈回临安述职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今年春闱头榜探花早已启辰前往麟州，接替麟州知州一职。
只是他回去确确实实的大病了一场，至于有没有在和五殿下见过面，又有没有将事情告诉五殿下就不得而知了。
苏晔猜测是没有，因为老五并没有来找他的麻烦。
天气逐渐暖了，云瑶也常去甘泉宫走动，晏淑妃确实待她很好，吃穿用度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塞，每每离开的时候，总是要大小盒子带上十余个，东宫的人跟着沾光，就连内侍监都重视了几分东宫的事。
为了不受之有愧，云瑶每每去都会多呆些时间，与她说话解闷儿，二人不顾主仆，常常笑做一团，苏晔都看明白了，回宫找不到云瑶，就直接往甘泉宫来，准能逮到。
转眼就到了万寿节，这也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了，合宫上下都置办了新宫装，都忙着给陛下的贺礼，苏晔也为这头疼过，可他没有什么心腹，也不认识什么人，只能是随意在库里找了一副书画，勉强糊弄过去。
云瑶看着那画儿确实不错，可和别人的贺礼比起来，实在是太单薄了，怪不得陛下不喜欢他，要是自己，自己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儿子的。
好在陛下并不在意这些，万寿节一大早，郑姑姑带着她们三个一起随太子到了极允园，叩祖敬神，折腾了大半天，里面什么样云遥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们这些在外面的宫人和礼部官员，都要被晒化了。
好在很快，内侍监就有人来请，说要人去司膳房瞧一下太子晚膳的菜品。
这是宫里的规矩，每逢大宴，便按照宫中主子的位份，备下菜品，在从中选出一些上宴的，开席之后，便按照选好的，一一备下，就连陛下赐的菜，也都是提前各宫定下的，只要陛下一句赏，这边奉上去就可以了，所以每个宫里的人，都要提前过按照主子的喜好，选定才行。
他们东宫的，一向是最简单的了，因为苏晔不吃肉，几乎没有什么主菜是他能吃的了，云瑶都想和司膳房说，就只上一些果子糊弄糊弄便罢了。
但是偷眼往极允园看过去，见苏晔跟着陛下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真没想到当太子还是个力气活。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想着他们在里面祭礼，肯定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既然在这大日头地下站着，倒不如找点儿事情做一做，于是便一同往司膳房去。
前面就只留下了郑姑姑一个人。
云瑶是第一次逢宫内如此盛况，一进司膳房的门，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司膳房是一个很周正的院子，最里面是御厨炸煮之处，往延伸出两排厢房，如今这些屋子的门都开了，门前也挂着竹牌子，上面清楚的写着，是哪个宫里的哪个主子。
从里面出来的菜，一一入了各自的房间，人多杂乱，却井然有序。
因着是宫里的膳食，所以排查十分严格，每个厢房门前，都有至少两个內官把守，三人被带到了太子的那一屋，进去之前，还里里外外的搜了个身，应该是怕她夹带什么毒药。
被放进了屋子里，便没有闲杂的人了，所有的碗碟都放在中间的大桌案上，一侧的小桌案上则放着一个空的红檀木托盘，云瑶站在那里瞧着，见都是些素食，这些人都是做惯了的，也用不着嘱咐什么。
玉影认真的挑选屋子里的膳食，云瑶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给琼楼使了个眼色，二人到门口去说话。
琼楼放下手里的托盘，嘱咐了玉影一句什么，跟着云瑶走出去，到门口才问道：“怎么了？”
“小蕊的事。”云瑶看了一下门口站着的两个内官，他们虽是当值，可现下司膳房忙的不可开交，也没人管他们，他们只是看了云瑶和琼楼一眼，又凑到一块堆儿说话去了。
自从那日和琼楼说了两句话，琼楼虽然还是那副死样子，可对云瑶的态度能稍微好一些了，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你说那个哑巴？”
这话也是够难听的了，云瑶勉强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个宫里的，内侍监没有了文书，若是送上去，要么撵了，要么打死了事，她才十岁，好歹一条性命……”
云瑶没等说完，琼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接道：“你想留她在东宫？”
云瑶也不知道这件事究竟可行不可行，但要是说给苏晔，那苏晔肯定一准儿同意，然后立马去办。
他才不管会惊动多少人，闹出多大的事情呢。
还是悄悄的吧。
琼楼神色慎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宫女随是三年一进，可年年都有退去康华宫养老的，每年一查验，她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说道这件事，琼楼兀自摇起头，十分奇怪：“也怪了，不知从那里传出来的，说郑姑姑要荣休了……”
第二十三章:有好大家分
“额……”云瑶有些尴尬，她决定把这个话题岔过去：“查验，也无非就是有荣休的，有意外过身的，登记造册罢了，到时候，我多去求求淑妃娘娘，也就成了。”
琼楼不解，上下打量云瑶：“你去甘泉宫，自然有求必应，这事儿还问我干什么？”
“朋友嘛。”云瑶抱住琼楼的胳膊，撒起娇来。
琼楼的鸡皮疙瘩从头顶一直起到脚尖，她甩开云瑶，嘟囔了一句疯了，又回到屋子里去给玉影帮忙。
云瑶跟进去的时候，菜品已经选完了，放在一旁的食盒里，扣得严严实实，极为稳妥。
琼楼问着玉影关于今日汤饭的预备问题，云瑶瞧着二人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碟团子挪近了食盒里。
出了司膳房，她们又回到了极允园的外面，祭礼还在继续进行，只是不知何时，中门大开，许多朝臣也依照品级在后随礼。
礼部的郎中不知道在上面说些什么，云瑶被晒得脑袋嗡嗡的，玉影说话她都听不清楚了。好在是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结束了，云瑶第一眼就看到最先跟着陛下出来的苏晔。
他此刻站的笔直，但明显能从眼睛里看出厌世的情绪。
也不怪他，磕头磕到了生无可恋，而且连口茶饭都没吃上，幸亏云瑶是有先见之明的，在怀里踹了两块糕，跟在苏晔身后，瞧着众人不见，就往他手里塞了一块。
苏晔诧异的看着她，万寿节大礼她也敢做着小动作？云瑶这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
可云瑶没看他，低着头瞧着自己的鞋尖，随着人群往前走，身后透着一排大字：我可什么都没干，你别看我。
好死不死的，这个小动作正被站在一旁的二皇子苏昶看到了，他生的比苏晔还要高一些，正巧抬头瞧时间，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
云瑶的心马上就提了上来，别这个时候被人抓住了把柄。
而且……这偷吃东西的把柄，放在党争里，确实是有点儿上不得台面了。
但没想到，苏昶抿起嘴唇，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噗呲噗呲……”
苏晔回头看了他一眼，暗搓搓的把手里的糕掰了一块，瞅着群臣不见，快速的丢给了苏昶。
苏昶也是眼疾手快，抓住直接塞到了嘴里，昂首挺胸的往前走。
这波操作着实是惊到了云瑶，她又暗中递给了苏晔一块，苏晔或许是肚子里有了底，四下给几位皇子都分了分。
大家谁也没拒绝，谁也没吵嚷，异常和谐。
陛下在前面器宇轩昂的走着，七个皇子在后面分糕吃，这个场景，如果不进宫，云瑶这辈子想都想不到。
陛下去了太后那儿，请太后一同到云台用晚膳，后面的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都没有跟随，而是直接去了云台。
没有了陛下，大家的气氛活络了很多，还多有趁着这个时间走动关系的，一时间云台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云瑶原是跟在苏晔身后的，可走着走着，觉得旁边站着的人眼熟，偷眼一看，那人竟是顾意，他也发现了云瑶，偷偷的摆了几下手，笑得有点儿发傻。
云瑶拉了拉玉影的袖子，让她多留意着殿下，自己慢下脚步，就和苏晔拉开了距离，走到顾意身边：“你怎么在这儿？”
她这话问的没有问题，顾意品级太低了，这种场面他是来不了的，可没想到他举了举手里的刀：“我调任了，殿前护卫。”
临安内城不许走马，入宫不得带兵刃，这是几百年的规矩了，也只有殿前护卫，以守卫皇宫为己任，可配砧骨宝刀。
“那这是……”云瑶有些拿不准，顾意笑得很开心：“升迁。”
云瑶松了一口气，特别顺手的抱了抱拳：“恭喜恭喜啊。”
“今后我也要在这皇城里当差了。”顾意左右打量了一下，看上去很是惬意，人逢喜事精神爽，云瑶也是理解他的开心：“皇宫大内自然是好的，只是伴君如伴虎，你也要小心才是。”
“我知道。”顾意每每听到云瑶嘱咐他，总是觉得心里很暖，毕竟这世界上除了他母亲，极少有人会这样柔声劝导他。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云瑶格外有好感的原因：“你呢，在东宫一切都顺利吗？”
“顺利啊。”云瑶随口回答，这个问题不能深究，就算是不顺利，个中细节她也不能和他讲。
顾意是个讲义气的人，这一点从玉华山上下来她就看出来了，所以也愿意交这个朋友，而且现在他在宫内当差，两个人既然是故旧相识，那彼此也有个照应：“我进宫比你略早一些，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来东宫找我，别怕麻烦。”
顾意有些感动：“好。”
“对了。”云瑶想起一件事，她四下看了看：“我怎么没瞧见，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呢？”
云霏儿的事情，云瑶还一直想着要谢谢云盏，只是没有什么机会，今日看来的朝臣众多，大将军官居一品，应该会来的。
“他们直接去太后那儿了。”顾意指了指太后的方向：“一会儿应该会和陛下一起来的。”
和陛下一起来，那恐怕就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了，云瑶眸子暗下来，这么些时日，她是有些想念家里人的。
不止是云盏，还有远在麟州的云浅和云笺。
眼瞧着刚刚还好好的云瑶此刻失落下来，顾意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忙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听说江毅侯的事情了吗？”
被他这样一提醒，云瑶才发现，不止是大将军，连二伯父此刻也不在这儿，她如今只在东宫，外面的消息都进不来，不知道又错过了什么。
“近来江毅侯将一位小妾抬做了平妻。”顾意压低了声音，这种坊间传闻，他一个大男人，也就只跟云瑶说两句罢了：“你二伯母的日子，不好过。”
“墙倒众人推。”云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缓缓笑起来：“自作孽，也不可活啊。”
云瑶和顾意正说话，全然没有注意到在背后死盯着自己的苏晔，他沉着脸，哼了两声，抬了抬下巴，问身后的李内官：“那人谁啊？”
第二十四章:万寿宴起
李内官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找到人群中的云瑶，仔细看了看她对面的人，发觉并不认识：“看衣着，像是殿前护卫一类的。”
“查。”苏晔说了一个字，埋下头，喝了口茶，他心情不太好，可今天又不是一个能随心情而为的日子，他得调整一下。
“玉影。”苏晔抬起头，没有调节好，眉头越皱越紧：“叫她回来。”
玉影应了一生，向云瑶走过去，苏昶坐在一边听见了，哈哈笑道：“殿下，你怎么现在把宫里人看的这么紧？”
苏晔撇了苏昶一眼，闷闷的没说什么。
云瑶听玉影说苏晔找自己，就和顾意告辞，往殿内走过来，附身轻声问苏晔：“有什么吩咐吗殿下？”
“没事。”苏晔也不敢跟云瑶发作，就坐在凳子上发呆。
大殿中央，有几位皇子围在一处不知道在看什么，五皇子苏暨哈哈笑了一声，大家就散了，露出一只巨大的红珊瑚出来，色泽润丽细腻，一看就是绝佳上品。
几个人原是要回到各自位置上，六皇子苏暄看苏晔闷闷不乐，指着珊瑚笑道：“殿下是因为三哥的礼物不开心吗？”
“大不必这样。”四皇子苏昭也停下了脚步，抱着肩膀：“咱们都是陪衬，谁能比得过这玩意儿……”
大家听到他的话，又笑起来，最小的七皇子苏晙比较细心，看到苏昶也坐在那里闷闷不乐，想起一件事来：“诶，二哥，你不高兴，是因为那东珠的事儿吗？”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笑声更大了，反而苏晔一头雾水，不过他也留意到，大家都在围看珊瑚石，只有老二苏昶没动地方，心里也奇怪：“什么东珠的事儿？”
苏晙想起当时苏晔还在巴尔哈，什么也不知道，立马凑到跟前儿来讲：“前年，三哥巡视东海，二哥……”
“行了啊！”苏昶脸色更加不好看，板起脸来：“屁大点儿事儿笑到今年了都，有完没完了！”
苏晙的话被打断的话，四皇子苏昭接了过去：“二哥刚娶亲，和三哥说，带几颗又好又大的东珠回来给二嫂，结果，三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送了一箱子蚌回来。”
“那个味啊！”苏昭摆了摆手，表示没办法形容。
“我开衙建府，就在二哥东面，那一整个夏天我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五皇子苏暨靠在苏昶的桌子旁边，痛心疾首的拍了拍苏昶的肩膀：“我都奇怪，那府邸你是怎么住的。”
陈年旧事拿出来取笑一番，除了二皇子苏昶，所有人都乐得前仰后合。
云瑶站在苏晔后面，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掠过，一点儿也不觉得他们是将刀剑指向对方的敌人。
大家围在一处说笑，就仿佛是普通人家的兄弟一样，若没有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立在那里，这些人也该是叱咤临安的狂傲少年了。
这面正笑着，云瑶注意到苏洛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搀扶着一个中年妇人，那人是身着诰命的吉服，十分端庄，他们谁也没有惊动，静静的走到座位后面坐下。
苏洛也没有注意到云瑶，精心侍奉着母亲，不多时，外面就有几个小内官跑了进来，说陛下已经往这边来了，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几位皇子也不凑在一起玩笑了，各自回了各自的位置。
人群散开，苏洛这才看到站在苏晔身后的云瑶，二人目光对在一处，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
云瑶在看到苏洛，心里五味杂陈，她有心将那些奇怪的事情和猜测跟苏洛讲明，要一个答案，可苏晔那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徘徊，她总觉得，自己要等一等。
在等一等。
这一等，就把陛下给等来了，当朝以仁孝治天下，陛下搀扶着太后，一路缓行至上座，太后年纪虽然大了，可神采飞扬，能看出当年母仪天下的风采。
不出所料的，她身边紧跟着的是德妃娘娘，然后才是淑妃，陛下先将太后扶到左手边的上座，自己在中间坐下，右面则是淑妃，德妃坐在太后一侧，而后各宫娘娘则从后殿走出，一一落座。
整个过程只听得见脚步和钗环，再无其他的声音。
云瑶也看到了云盏和大将军，两个人坐在外殿的最前面，可见在朝臣中的地位。
但是有一个人，云瑶觉得有点儿奇怪。
有一个年纪比弘武大将军年纪还要大一些的人，身上穿着的官府和大将军一模一样，瞧着也应该是这个品级的武将，他却坐在了泾阳王下面的位置上，朝臣能入内殿就很奇怪了，还坐的这样靠前，云瑶觉得这个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她正观察着，只觉得袖子被人拉了一拉，低头一看，苏晔的手偷偷的拽着自己，可目光紧随陛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云瑶因为跟着的是苏晔，上面这几位主子说的话，她也隐约能听到一些，但并不是都能听懂，只是这么大的珊瑚立在这里，大家都不免要夸赞几句三皇子。
德妃含笑听着，没有什么趾高气昂的得意之色，端庄得体。
从皇子到嫔妃，大家的面子做的很足，彼此都在看戏，也彼此都在戏中。
祭礼忙了一白天，此刻就算是家宴了，陛下让众人不必拘礼，吃喝玩笑起来才好，
殿内起了歌舞，大家也都轻松下来了，云瑶看着宫里舞姬的舞姿，只觉得绫罗漫天，眼花缭乱，美是很美的，就是看的久了……有点儿晕的恶心……
此刻最忙的，就是陛下了，不住的有人来给边磕头贺寿，先是淑妃娘娘一众妃嫔，接着是苏晔一众皇子，然后是泾阳王等皇亲，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很快，弘武大将军和云盏二人就到了跟前儿，给陛下行礼，这位大将军和当日所见没什么不同，云笺和他站在一起，闲的十分的娇小。
一向连笑一笑都十分吝啬的陛下，看到这两个人，竟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亲自过来搀扶，还特意将酒杯交给随侍的内官，腾出一只手来扶云笺。
什么是爱将，真是表现明明白白。
这样的荣宠，真的很少见了，云瑶心里感叹着，随后又被人拉了拉袖子，她这次低头，正对上苏晔十分不耐烦的目光：“别看热闹了，我这茶都凉了。”
第二十五章:拖延
可巧的是，云笺一家后面，就是坐在皇亲国戚里的那位将军，他也走了过来，给陛下磕了头，同样都是大将军，陛下对这位就冷淡很多，脸上的笑都十分的勉强，嗯了两声，回到了主位上。
云瑶越看越好奇，忍不住问苏晔：“殿下，这位是什么人？”
苏晔顺着云瑶的目光望过去，心里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云瑶会注意到他，就先敷衍过去：“是楚将军。”
云瑶还等着后面的话，可苏晔就专心吃菜了，云瑶觉得不可思议：“没了？”
“没了。”他低着头，漫不经心的回答：“你还要什么？”
云瑶也不知道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别扭，索性也就不问了，苏晔也是刚归国不久，朝廷上一些人不熟悉，也是有的。
前菜差不多了，内侍监吩咐上正宴，司膳房的宫女将各宫提前预备好的茶饭送到了云台外，分上下两路给内殿的皇家和外殿的朝臣，全程非但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甚至连歌舞都没有影响，那些碗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落到了各位贵人的桌子上。
太子的菜也到了，先是一个不太认识的小宫女将菜品一一递给琼楼，琼楼在传给云瑶，最后落在桌案上，而玉影则负责在另外一侧安放查究，一切井然有序。
满屋子的鱼肉，唯独苏晔这里清新淡雅，云瑶一边传菜一边在心里嘲笑苏晔，这个殿下，上辈子该不会是只兔子吧。
茶菜以毕，最后是米糕和团子，琼楼递给云瑶的时候，像是有些迟疑，随即竟然伸出一只手想要戳一下那团子，被云瑶连忙给拦住了。
她冲琼楼皱了一下眉头，让琼楼不要乱来。
那碟团子摆在了苏晔的面前，一旁奉茶的玉影也有些奇怪，回头看了琼楼一眼，琼楼微微摇头，云瑶也不懂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一头雾水。
云瑶拿着筷子，站在苏晔的右面给他布菜，这殿下吃着吃着，想起了一件事，就转头同苏昶说话，云瑶夹在中间，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左右玉影那边茶奉完了，她就挪到了那边去。
自从云瑶开始侍膳之后，苏晔就变的特别好说话，一般就是云瑶夹什么他吃什么，又忙着和几位皇子说话，还要应对来往的朝臣，也是焦头烂额
很快，就是剩饭残席了，苏晔拦住了还在夹菜了云瑶，口里和苏昶笑着，云瑶从席上退了下来，换玉影上去奉茶，琼楼则传司膳房又呈上来的水果。
大家各司其职，一切按部就班。
云瑶退到后面，见有一个有些面熟的小宫女躲在司膳房那些人身后冲自己摆手，也不知道是干什么，云瑶就和郑姑姑打了个招呼，走了过去。
那小宫女引云瑶到一个略微僻静的地方，万福施礼:“给阿瑶姐姐请安。”
云瑶看她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不好直说，口里只能应承:“起来吧，你叫我来何事?”
“奴婢是秦才人宫里的。”那丫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那日冲撞了殿下，还是姐姐帮我美言，借着今日席面，我家才人特让我来谢过姐姐。”
说着，她又福了下去。
原来是那个小宫女，云瑶想起了这件事，心里有些纳罕，这秦才人看着娇纵跋扈，没想到还是明白些道理的。
她将宫女扶起来，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
末了补充:“替我给你家主子请安。”
她们说话间，万寿节的宴就要结束了，陛下先挪去了内殿，众人也都磕头告辞。
云瑶留意到苏洛也起了身，就没有再和这位宫女多寒暄，示意她去服侍，自己则往殿外堵苏洛。
他们相识之时还是在麟州，苏洛也提起过当时能留在麟州是因为太妃去信让他不必急反，上元佳节她也曾想去拜谢，可怕招惹是非，只在门口和苏洛说了几句话，如今见到了王妃，自然是要去行礼的。
她绕过众人，到了苏洛跟前:“奴婢东宫司籍云瑶，见过小王爷，给太妃请安。”
太妃有些惊讶，仔细看了看云瑶，才笑道:“原是云家的姑娘，你祖母可还好？”
太妃明显不知道云瑶为什么拦住她们，想想和云家的关系，能提到的也就是祖母了，云瑶偷偷看了一眼殿内，见苏晔还坐在那里，没有动的意思，也只能拖延时间：“祖母一切都好，奴婢当时在麟州重病，还要多谢太妃肯让小王爷在麟州多停留些时日，方才得以救命。”
太妃听了这话，像是一愣，目光看向了苏洛，苏洛笑道：“我以说了，你不必反复来谢，反而薄待了两家的情分。”
太妃也微笑起来：“是啊，我与郡主是多年好友，云姑娘不必见外。”
她说着，手上拍了拍苏洛：“瞧着云姑娘，该是有什么事要同你讲，你去吧，陛下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我身上不大好，怕过了病气。”
太妃身边的随侍上前服侍，一路往云台外走去，苏洛目送到瞧不见身影，才回过神来：“怎么样，宫里的日子，过的如何？”
“如何……挺好的。”云瑶又朝里面看了一眼，苏洛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也随着她的目光瞧了瞧，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你看什么呢？”
云瑶察觉自己被发现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现在当差嘛，怕殿下有事叫我，要多盯着点儿。”
“你要忙就去忙吧。”苏洛指了指里面，他能看出来，云瑶在宫里是挺顺利的。
至少比在麟州的时候，要胖了一圈了。
“没事没事。”云瑶连连摆手，想起正事：“想问问殿下，这宫里，可有什么能让人短期里说不出话的药吗？”
苏洛谨慎了起来，半晌才出生：“什么？”
“我有些事办。”云瑶不好把事情说的太明白，只能含糊其辞：“想让一个人，暂时不能说话……就从此哑了也可以，但最好是能恢复的。”
这属于害人的东西，苏洛心里有点儿奇怪：“你要这东西作什么？”
面对苏洛的追问，云瑶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忽然内殿就乱了起来，不知是谁尖着嗓子喊了一句太子殿下，声音惊恐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