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露馅
怀璧其罪。
叶青虽然没有得手，但是他动了这个心思，这事儿就不能简单过去。
苏晔的脸色不太好看，云瑶觉得他是累了，就让他别想那么多，休息一下，明日上路。
他们原本是准备吃了午膳就动身的，可人就是这样，吃饱了自然就困了，苏晔和云瑶歇了一下午，晚上一来夜路不好走，二来城门也关了，就只能第二日再走了。
第二日清晨，简单的吃了些点心，云瑶瞧见了公上带回来的两匹马，确实是很好的脚力，她翻身上马，走了几步，起初有些手生，但很快就熟悉了。
马车换了马，云瑶也换了江湖装扮，公上还不知道从那里给她弄了一把长剑，三个人绝尘而去，不多时就出了临安城。
等出了城，云瑶就觉得不太对劲儿，祈州正好在麟州相反的方向，他们如果出城，是不会经过叶灵的玉华山的，但这路线，怎么越走越像往玉华山的方向。
云瑶觉得自己都要看到那破烂不堪的山寨了。
她甚至都怀疑，苏晔是不是准备去给她报仇去，所以和苏晔反复确认，可苏晔并没有什么报仇的意思，也说没有走错。
他还说，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去祈州，难道还能走错吗？
大约就……真的是这么回事吧，而且看着公上，仿佛也没有什么异议，她原本对路途就不熟悉，也就不在发表意见了。
但一路走了将近半个月，云瑶越来越觉得不对了，虽然州府在哪里她不知道，但至少南北她是分的，麟州在北，祈州在南，现在这个天气，他门如果去祈州，那是会越走越暖和的。
但怎么现在，她都快穿上夹的衣服了，这个温度，和麟州的乞巧节那段时间，特别相似。
她怀疑自己回了麟州。
于是云瑶再一次和苏晔确认，苏晔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云瑶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但又一想，苏晔要是有理，一般的反应都是对云瑶的话嗤之以鼻，在接着就是索性不理她了。
绝不会这样不厌其烦的解释的。
这里面肯定有鬼。
于是趁着苏晔不注意，云瑶单独去了客栈柜台上，如果明着问，此地是什么地方，那账房先生肯定会觉得奇怪，反正她也没事儿，就闲聊着往外套，套着套着，就套出来了。
幽州。
提到这两个字，云瑶马上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昆仑。
她脸上的微笑逐渐狰狞了起来，账房先生还有半句话卡在嗓子里都没说出来，就看到云瑶噔噔噔的上了楼。
楼板都晃了三晃。
苏晔在楼上睡觉，云瑶直接掀了被子，质问睡眼朦胧的太子殿下。
既然被戳穿了，那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已经到了幽州，这件事瞒也满不了多久了，无论有什么别的事情，他始终都是要到州府上打个招呼，证明自己来过了。
不然回去也没有办法和陛下交差的。
苏晔的破罐子破摔是对的，云瑶也知道已经到了幽州，现在掉头回去是没有意义的，既然已经被诓来了，那就既来之且安之吧。
但是足足两日，她没有和苏晔说话。
不过苏晔还是拿出了杀手锏，把陛下给他的任务一五一十的和云瑶讲了，又说了此番来的重要作用，云瑶现在不大信他的话了，说什么都嗯啊答应着，看着并不走心。
苏晔也没有马上跟州府表明身份，幽州是边境，而且又有死牢，兵力部署并不少，这种地方如果真的闹匪马，官府往往都不会干净的。
云瑶想到了顾意和叶青，由衷的点了点头。
暗访是一层，另外一层，是苏晔还惦记着姚乡的青梅铺子，所以他们先去了姚乡，足足呆了三日，才算是心满意足。
月夜，云瑶闻着满鼻子的青梅香气，心里也觉得惬意十足，这的确是比在皇宫大内，看几个皇子斗法要有意思的多了。
苏晔喜欢到处乱跑，应该是见识过大宇十三州的地域风貌，民俗背景，这些东西极为诱人，也难怪他对皇位没兴趣，要是做个逍遥王爷，满世界的吃吃喝喝，不理纷争，那才真的是神仙生活。
苏晔听了这番话，如同老父亲的一样拍着云瑶的肩膀，夸赞她实在是和自己心意相通，他可不就是这么想的么，这世间的无偿与苦难太多了，而站的越高，瞧见的就越多，他宁愿自己与众生平等，也不愿见众生苦。
苏晔真不应该是太子，他应该出家。
云瑶觉得。
只可惜第二日，他们就离开了姚乡，深入幽州，到了州府所在的平沙县。
这里与同为州府的宣武县十分相似，热闹繁茂，往来人口多，穿着华贵的富贵人家也多，特别是街巷划分，和宣武县更是有几分相似。
所以一进平沙县，云瑶觉得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快晌午了，对于苏晔来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到了这里，自然第一件事，是找个好一点儿的酒楼先吃上一顿再说了。
姚乡的青梅虽然好，但终究太过清雅，他们选了一个当地看起来门庭最阔气的酒楼，直接走了进去。
别看这里地方不大，人倒是不少，这个时间，正是酒楼最忙的时候，云瑶几个人进来，都没有人来招待，三个人站在大堂里四处张望，见二楼极为清净，就准备往二楼上去。
但刚走到楼梯口，就有人上来给拦住了，对方态度十分的不错，言辞也恳切：“对不住了几位，二楼被包下来了，几位还是暂且在一楼对付对付？”
他虽然是疑问的口气，但不由分说，马上叫了一个跑堂的，给三个人安排在了角落里一个还没有收拾干净的桌子旁边。
出门在外，他们其实也无所谓，有个地方吃饭就可以了，好在小二也知道刚刚慢怠了，赶紧过来收拾东西，动作麻利，口里还不忘和他们插科打诨。
几个人只聊着天，忽的听见二楼楼梯口吵了起来，一楼散座的食客都望过去，见是几位穿着极好的富家公子，正掐着腰，瞪着眼睛骂：“我管他哪里来的御史！凭什么一个人占着整个二楼的雅座!老子出十倍的钱，给我把那位轰走!!!”
第四十二章:冒牌货
御史？
云瑶慢慢转过头，看着苏晔，苏晔抻着脖子看热闹，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云瑶脚底下使劲儿踢了他一下，让他的注意力到自己身上来。
“怎么了？”眼看着那群人就要冲上楼了，最是热闹的时候，苏晔不情不愿的收回目光。
云瑶以为自己跟着的是太子殿下，经过这半年才发现，自己跟着的是个大傻子：“你不是御史吗？怎么陛下派了两个御史来？”
“诶？”苏晔这才反应过来，他总是觉得自己太子，所以人家说御史什么的，他压根就没往自己身上安，被云瑶这样一说，才奇怪起来：“对啊，我是御史啊。”
云看着苏晔越来越疑惑，云瑶抱着肩膀，脸上毫无表情。
心里有点儿想哭。
御史台虽然设五十四御史，人员众多，但多行谏议之事，偶尔会有些巡防查案的差事，也没必要动用两位御史大夫。
而且他虽名为御史，但实则是太子，陛下不会在另派一位的。
云瑶也多少了解一些，目光落在远处吵闹的人群里：“会不会原本你祈州的案子就没办好，陛下让你一个人来觉得不放心，又派了一个人过来。”
“不会吧。”苏晔摇摇头：“那他直接让御史来就好了，没必要让我出来闲逛的……”
他们正议论着，楼上的人就听见了吵嚷，从楼上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这阴冷的天里，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看着风度翩翩。
前呼后拥大约十几号人，他们站在上面，低着眼睛看着下面闹事的人，轻蔑的神色一闪而过，咳嗽了两声，止住了下面的争吵。
小二一见，忙上来打招呼：“尹大人，打搅您吃饭了？”
“无妨。”那人颇为大度的摆摆扇子，不太在意的样子。
可底下闹事的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指着他骂道：“管你什么御史什么官家，凭什么二楼八间雅间你一个人占了去！”
“就是！要拿官派头，回你们临安城去，少在我们这儿耀武扬威。”随即便有人迎合，虽然知道两方人肯定会产生冲突，但云瑶也没想到幽州的百姓这么硬气。
在临安，老百姓在官家面前，是连声大气儿都不敢出的，还真是山高皇帝远，幽州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人可以和钦差叫嚣，真是……
太好玩儿了。
云瑶来了兴趣，也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那位御史大人并没有被他们的话激怒，反而十分沉稳，压了压手掌，站在上面，不紧不慢的说：“本官初来贵宝地，自然有些公事，要同你们大人谈一谈，楼上确实没有位置了，委屈几位兄弟屈尊。”
他袖子一挥，对旁边账房说道：“今日一楼兄弟们的帐，都记在我头上，算我的算我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是将看热闹的人都安抚下来了，可是领头闹事的，却不吃这一套：“谁差你那几个臭钱啊!我告诉你，这二楼雅间，我前日就和他们掌柜的定好了，今日不挪出一间来，咱们没完。”
“我朋友眼看着就到了。”那人指了指头顶，气势不减：“昆仑山上的人，你看你得罪的起吗？”
昆仑……山？
云瑶看的正热闹，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这昆仑山上，还真有神仙？
那今日岂不是能见到神仙了吗？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拉了拉苏晔的袖子：“要有仙人临凡吗？”
公上这一路就和那两匹马一样，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过，可听到云瑶这话，几乎一口茶水喷出来。
账房听到昆仑山上的人，脸色也变了几变，原本是在劝闹事的，立马改劝了御史大人：“这您说说，我是真不知道有这事儿，这人咱们得罪不起，您看，要不您给挪出一间屋子来，今天的帐就算小店身上，咱们各退一步。”
说到这儿，合起手掌，不住的作揖：“拜托了拜托了。”
他们正说着，楼上慢吞吞的又走出一个人来，这个人个子不高，但派头十足，身上穿着官府，一副老子最大的模样。
一看这衣服，云瑶就认出来应该是幽州的知州大人了，因为许映南的父亲，也常是这样形制的官服。
“闹闹闹！闹什么闹!”那人哑着嗓子，声音虽然不大，但瞬间就震慑住了所有人，楼上楼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幽州知州扶着二楼的围栏，扫视了一圈众人：“吃顿饭而已，在哪儿吃不是吃啊？临安来的贵人，你们瞎掺和什么！得罪了吃罪的起吗？”
他说这话，御史大人顿时多了几分神气。
见众人没了声音，知州大人掸了掸官府上的蹭的灰，极其不耐烦：“这儿的饭能不能吃！不能吃，都给我带回去，我给你们找地儿吃饭。”
他这话的威慑力还是很大的，闹事儿的人对视了一眼，也没有了声音，御史大人笑容可掬：“所谓州府的父母官父母官，都是操不完的心，大家别伤了和气，接着吃，接着喝，我们这儿还有公干。”
说完他还冲大家抱了抱拳，看着很是亲民。
但是他每一次张口说话，云瑶和苏晔都觉得那么的……别扭。
就是不伦不类的。
他们在临安见过的官员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了，别说是从四品的御史大夫，就是许映南那个品级，也不可能和老百姓称兄道弟的，而且……这么明目张胆的要给整个酒楼的人算账，这……
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贪污纳贿，家财万贯？
更何况，有公干在州府干啊，哪有正经公干跑酒楼来的？
二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大约就有了数。
这八成就是临安走漏了什么消息，说是会有御史到幽州来，被有心的人听见，假扮来混吃混喝的。
因为御史大夫都是文官，他们要从临安到幽州，坐马车怎么也得月余才能到，可云瑶他们是快马来的，所以按照时间计算，御史现在根本就到不了。
但幽州知州不知道御史是什么时间起身的，人来了，他就接着就行了。
“这都不查验官文的吗？”云瑶低低的问了一句苏晔，觉得大宇要是照这个模式发展下去，估计用不着巴尔哈打进来，很快自己都完了。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苏晔，他双眸瞬间满是震惊：“天爷呀，我也没有官文啊。”
第四十三章:官民大战
云瑶足足愣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摆正了自己的身体，认真的看着苏晔：“你再说一遍！”
“我出来的急。”苏晔看云瑶脸色都变了，声音就不自觉的小了下来，缩起脖子：“只有口谕，没有官文。”
口谕……口谕也就在皇宫那一亩三分地儿好使，出了临安城，口谕算个屁啊。
云瑶深吸一口气，揉着两眉之间，提出了一个十分稳妥的意见：“要不咱回吧。”
“别呀。”苏晔当然不同意了，千辛万苦把云瑶骗出来的，哪能说回就回：“昆仑我还没去呢，而且……”
他指了指楼上的人：“陛下让我来查看匪马的情况，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回去不得挨板子？”
“你看看上面。”云瑶指了指御史大人和知州大人，二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在说什么：“那个肯定是个假御史，你就说你戳不戳穿他吧。你戳穿他，说你自己是，那知州被骗一次了，第二次肯定谨慎，查验官文，你没有，正好三洲死囚牢都在这儿，你有地儿呆了。”
她考虑完苏晔的事儿，又想到了自己：“要不你自己去，我回临安，给你搬救兵去。”
“不行！”苏晔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了云瑶的胳膊：“你不能走，你得陪我一起去。”
云瑶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翻着白眼，把他推开。
前面两厢争执已经结束了，幽州知州低低的骂了一句刁民，声音之大，几乎在场的都能听见。
但此刻已经没有人敢在去挑衅这位大人，大家都低着头，自己吃着自己的饭，谁也不出声。
账房先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给杵在一侧的小二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跟上去伺候着，别再出什么差错。
闹事的人被压下来，虽然没有在坚持，但也骂骂咧咧的往外走，刚走出酒楼，就听有人哎呦了一声，接着叮叮咣咣的一阵乱响，惨叫声此起彼伏十分响亮。
云瑶被声音吓了一跳，正巧他们就坐在窗户旁边，忙往外看，不知道哪里出现了七八位史吏，将闹事的那群人围在中央拳打脚踢，凶恶异常。
苏晔看到这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起身就准备出去，但又被云瑶压着肩膀给按下来了。
她的力气，确实还是挺大的。
苏晔又往起站了一下，没有站起来，云瑶低声的说：“当着老百姓的面，不可能把人打死，你现在出去，两厢挑明了，他及时收手，反而对他有好处，你且让他在错一错，将来回禀陛下，一撸到底。”
苏晔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便没有在挣扎。
他们虽然没有阻拦，可前面的殴打也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云瑶的话音，那些官吏竟接二连三的惨叫着倒地，抱着膝盖，疼的在地上打滚。
这群闹事的得了空子，从地上翻身而起，云瑶以为他们会跑，谁知他们竟然反过来殴打起那些官吏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儿啊……云瑶心里愕然，怎么民风会彪悍至此。
倒在地上的人不甘示弱，有几个将佩刀拽了出来，像是红了眼要拼命的样子，可有不知道是从那儿飞来了什么东西，叮当两下，几把佩刀从中间而断，跌落在地。
“打打杀杀。”
人群里传出一个年轻公子的声音，大家都目光都投向他，云瑶也不例外。
那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了官吏跟前，眼神十分惋惜:“整日里就知道打打杀杀，你们身手这么好，真应该给你们送去前线，三天就能打服巴尔哈。”
大家哄笑起来，几个官兵被骂的七窍生烟，正想还嘴，闹事的那帮人里站出来一个:“大哥，这群走狗打了兄弟们，你的给兄弟们报仇!”
这位闹事的看着要比走出来的那个人大上十来岁，张嘴就是一句大哥，也是着实惊到了云瑶。
“啧啧啧，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啊。”这位大哥有些痛心疾首的模样:“算了算了。”
闹事的吃了这么大的亏，又当众被打了，现在好不容易来了撑腰的，当然不想事情就这么平息下来，指着酒楼:“我原是要在这里给大哥接风，可这里被那狗官还有一个什么不知道哪里来的御史给占了，硬是不让我们兄弟进去！”
当街大骂狗官，这个刺激的程度，云瑶觉有点儿爱上幽州这个地界了。
那位大哥一听这个话，也不乐意了，顺脚踢开了挡在面前的官吏，阔步走进了酒楼。
刚刚以为万事大吉的账房早就听见了这段对话，已经一连声的让人去请掌柜的，而此刻，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来陪笑脸，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位爷，光临小店不知道想吃点儿什么？我这就让……”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挥手打断了，那位年轻的大哥脚步都没有停，直接往二楼上走，二楼早有把手的官兵横在了当场。
一见果然如他们所言，那人向后退了一步，转头问账房先生：“楼上是何人用饭？”
“是……是咱们知州大老爷和临安来的御史大人。”账房擦了擦头顶的汗，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人点点头：“一共两个人？”
“不不不。”账房连连摆手：“还有几位官老爷陪着，大约，十来位。”
“十来位？”那人站在楼梯上，抬眼往上面看：“你这二楼的雅间，一间屋子做十来位也是足够的，怎么就都占了去？”
“大爷，大爷您先消消气。”有位眼尖的小二递上了好差，账房忙奉上去，口里安抚：“小店店小利薄，知州大老爷的话，我们自然也不敢多问，您行行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店小利薄？”那人又反问了一句，指着他的酒楼冷笑：“你这里，是满幽州最好的酒楼了，寻常一顿饭，便是这知州大人的半个月的俸禄，你拿我当傻子吗？”
他这话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在指责上面的人贪腐，楼上一位瞧着是个首领一样的人脸色变了变，转身想要回去回禀，但楼下的人已经等不及了，抬腿硬闯。
他的言下之意让下面的百姓也都站了起来，官民起了冲突，竟然扭打成了一团，云瑶和公上护着苏晔躲在了角落里，啧啧称奇。
幽州山高皇帝远，知州就是这里最大的官了，眼下老百姓这个举动，算得上造反了吧……
他们正看热闹，迎面就飞来一把算盘，直奔云瑶的额头砸过来。
第四十四章:败露
破风之声入耳，云瑶此刻正拉着苏晔，想扭头去躲已然来不及了，没想到苏晔骤然出手，将算盘牢牢的抓在了手里。
前面那些人乱成了一锅粥，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骂声，惨叫声，杯碟碗筷摔打声混在一起，酒楼内乌烟瘴气，酒楼外也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云瑶盯着苏晔手里的算盘也算是忍无可忍了，她夺过来扬手就丢了出去，算盘翻着个的从那位年轻的大哥和官兵首领二人眼前飞过，牢牢的嵌在了楼梯一侧的柱子上。
那算盘足有二指宽，柱子被打破，木屑崩飞，一时间屋内如同落下大雪，二人差点儿被伤，大惊失色，互相退后一步，齐齐往苏晔的方向看过来。
屋内的争执被一把算盘止住了，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了苏晔几个人身上，一见这个场景，苏晔觉得自己这么躲着也不成了，而且在纵容他们闹下去，那幽州就要不安定了。
他来看个匪马，把幽州给看造反了，他就说自己是个看热闹的，陛下也不可能相信的。
他只能整理整理衣衫，从里面走了出来。
可谁知道，那位年轻的大哥看到了苏晔，脸色变了几变，快步走到了跟前儿：“大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不要命了！”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怕人听见，可神色却紧张的不行，苏晔的表情毫无变化，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楼梯中央，挡住了两侧争执的人。
走这几步，苏晔仔细的想了想现在的场景，各打五十大板这个法子对幽州的人没有作用，他还是得拉个偏架。
于是，他背着手，看着被打的七荤八素的官府首领：“你们大人呢，叫他出来。”
幽州知州早就听见外面打起来了，对于他来说，这也不是第一遭了，根本就不担心，也不害怕，躲在屋子里，等外面的人闹够了，他从后面悄悄溜走就可以了。
可没想到有人来叫嚣，知州大人不想搭理，但御史偏要拿出钦差大人的派头，在前面带着路，和一脸不情不愿的幽州知州从雅间走了出来。
御史大人还是刚刚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装傻，一走出来先是吓了一跳：“哎呀呀哎呀呀，这是怎么了？闹匪马了吗？咱们的百姓有没有被伤到啊……”
关切之色溢于言表，云瑶看着都有些恶心。
“这位，御史大人。”云瑶拉了拉苏晔的袖子，让他先不要出头，反正自己是一身男装，也不怕出头露面：“幽州的吃食可还可口？”
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御史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很可口。”
“既然遭了匪马，那……小二啊，赶紧收拾收拾，再给咱们幽州的百姓，上几个好菜!”他拿出刚刚要请客的派头，试图再次息事宁人。
云瑶注意到，他身后的幽州知州似乎不太乐意他这样做，明显，这个假御史本身就是来蹭吃蹭喝的，哪里有钱请客，最后还得失从幽州知州手里拿钱。
“吃个屁！”也不知道身后是谁忽然骂了一句：“你们大吃大喝的钱，还不是从我们身上拿的！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就是！天天吓唬我们，说临安今天以为我们反了，明天以为我们反了的，天天交税银表忠心，今天我们就反了！怎么着吧！”
那些人迎合着，又要往上冲，云瑶被他们嚷嚷的脑袋疼，想也没想回头就吼了一句：“都嫌活的长了！”
她这一嗓子内力十足，直冲云霄，把在场的人都给震住了，特别是站在她身边的苏晔，耳朵嗡一声，半天都听不到声音。
云瑶气势汹汹的瞪了一眼下面的人，转头继续看着御史：“您也看见了，老百姓不领你这个情，年初春闱，我们公子登榜外放，恩敕我家公子为麟州典宝一职，新科状元为麟州知州，接任王大人，方到此处，御史大人如有不弃，不如同我们一同前往麟州，躲开这是非之地？”
那御史虽然看着气定神闲，但其实心里早已打起了鼓，在幽州事情闹得这么大，他想跑恐怕是不能了，现在正好云瑶站出来说要带他走，他当然乐意：“甚好甚好，我同王大人乃是同窗之谊，也该叙旧。”
他一面说，一面就往云瑶这边走，可他身后的知州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幽州现在乱成这样，要真论起罪罚，扣下他还有一个顶锅的人，安能放他走，三步并做两步想拦住他。
公上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了知州大人。
待御史大人走的近了，云瑶方才伸出手掌：“那情御史大人，出示官文，咱们才好一路同行。”
“官文，有。”他连连点头，还真从话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云瑶，云瑶心下咯噔一声，别是抓了个真御史在这里。
她先接过来，打开仔细看了看，心就放下了，手腕一转，将官文正对着他：“你这官文，不对劲儿啊。”
那人脸色骤变，口里虽然说着不可能，但手上已经来抢，云瑶二指翻转，官文就收在了手掌里：“在京出外公干官员的官文，要有尚书省的印绶，你这上面只有吏部的印，糊弄谁啊。”
苏晔一听这话，心里吃惊，他们只以为这人是骗子，可没想到还牵扯到吏部，云瑶身在内宫，别是看差了，他接过官文一看，吏部的大印周周正正的摆在哪里。
苏晔冷笑：“原本以为你是个小角色，现在看起来，你倒是能帮我调上一条大鱼来。”
假御史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败露了，情急之下指着身后的官吏，恶狠狠的说道：“这也是跟那群刁民一起闹事的，都给我拿下！！！”
官吏们有些茫然，不知道应不应该听，正犹豫间，只听到云瑶缓缓的说道：“我朝设五十四御史，皆在京行谏议之事，对我朝官员形制须得万分熟悉。”
“典宝一职只供大内，州府根本没有。接任麟州知州的是头榜探花而非状元，你的同窗，麟州知州叫许戈，也并不姓王。”
云瑶几句话，将他砸的死死的，幽州知州的脸色已经大变，云瑶冲他使了个眼色：“你，不动手吗？”
第四十五章:清廉节俭
云瑶给了知州明示，那知州立时就反应了过来，猛的挥手喝道:“来人，给我拿下!”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原本是官民纠纷，此刻官员这厢就内乱了起来，看热闹的百姓不嫌事大，立马拍手起哄。
这幽州的老百姓，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怕死。
官兵冲到跟前，想将那人控制住，可谁知道那人竟然有功夫在身，凌空跃起就想跑。
但他身后是幽州知州，知州身边是公上，那最是个伸手好的，头都没有回，一把拉住他的脚踝，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假御史连声惨叫都没出口，就被一脚踩在了背上，苏晔急急道:“别杀他，留活口!”
公上脚下的力气稍微松了松，官兵一拥而上，将他捆了。
知州看清楚了局面，很快就找准了时机，陪着笑脸走到云瑶身边，低三下四的鞠了个躬:“不知道是哪位同僚至此，戳破了这歹人的圈套，不如同下官楼上一叙，以谢大人出手相助。”
他变脸倒是快，只是刚才乱哄哄的，必然是云瑶的话也没听清，云瑶向一侧让了让步子，指着苏晔:“这位才是大人。”
“啊，大人大人。”他也不尴尬，顺势一转，又向苏晔行起礼来。
这幽州，真是官不像官，民不像民。
苏晔气的哭笑不得，抬手制止他的客气:“你别急，咱们的事儿还没完。”
假御史解决了，可这老百姓，也不止是看热闹的，得趁着这个机会，让这位知州大人出出血才是:“今日闹得不愉快，也扰了老百姓的清净，知州大人，你说这百姓之怒，你如何安抚?”
“呃，我想……”知州嘬了嘬牙花子，准备现学现用:“要不，大家今天的饭钱……”
“那倒也不必。”苏晔打断了他的痴心妄想:“我听刚刚有人说每年都有些让朝廷安心的税银，我看，不如从今就免了吧，幽州被大人治理的和泰安宁，朝廷很是放心。”
苏晔咬重了“和泰安宁”四个字，云瑶忍不住低笑了两声，幽州知州倒是痛快，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他想的明白，等苏晔一走，幽州依旧是他的天下，难不成苏晔还能在幽州这个穷乡僻壤呆一辈子么。
可苏晔也想的明白，他只要回临安了，这位知州，也就是干到头了。
二人各怀心思，相视一笑。
云瑶瞧着这乱七八糟的酒楼，想着他们查匪马查匪马，这整个幽州从官到民，都像是匪马。
哪有一个省油的灯。
老百姓振臂高呼大人英明，苏晔摆摆手，让他们散了，幽州知州挤到苏晔身边，小心追问:“还不知道这位大人是……”
“临安御史台，奉命来查问匪马一事。”苏晔自报家门，知州愣在了当场，苏晔也就站在那里等着他，等到他回过神来，指了指被控制在一边的假御史:“明白我怎么知道他是假的了吧。”
苏晔和云瑶联手闹这么一出，很是管用，这位知州大人不敢再提查验官文一事，只一叠声的将他们往楼上请。
苏晔也没回绝，只是示意他先上去，自己则掉过头，寻找那个刚刚称呼他为大哥的人。
那个人并没有离开，就站在他身后，见苏晔在找他，便几步走到他近前，眼神十分急切，像是想要说什么。
而苏晔，只是冲他笑了笑，他刚刚同人打闹，领子都翻了出去，苏晔伸手为他整理好，眼神里透着些疼惜和欣慰:“你似乎……又高了些。”
“大哥!”那人打断了他的话，仿佛并不理解他口里的家常:“你……”
苏晔伸出食指，点了点嘴唇，让他先不要说话，拍着他的肩膀:“晚些我们在聊。”
这人称呼苏晔大哥……云瑶心里不太明白这层关系，难道也是皇子吗?而且他似乎是十分担忧苏晔，只是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苏晔吩咐公上看管好那个假御史，和云瑶一起上了楼，进到雅间，里面早已是冷炙残席了，知州连连吩咐店家赶快在换新菜来。
苏晔没有阻拦，他来这儿原本就是吃饭的，被这些人给搅和了，这位知州理应赔他一副席面。
雅间内还有一些州府当地的官员，也都偷偷的瞧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原本他们和御史的品级是差不多的，不过一个在京一个外放，可现在，苏晔没坐，谁都不敢坐下了。
云瑶拦住了收拾残席的小二，问道:“在摆的席面，都是些什么茶饭?”
“那自然是好的。”小二连连赔笑:“鱼脍烧鹅，还有些……”
云瑶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多几样新鲜的青菜即可，我们大人节俭。”
小二愣了一下，应声下去传话，知州听见这话，反安慰苏晔:“御史大人放心，咱们在这儿吃饭，用不着动官中的银子。”
云瑶给他立了个清廉的牌坊，苏晔怎么着也得顺着把戏演下去:“哪里的银子都浪费不得，你我为百姓之官，当为国家百姓节省。”
一句话说的知州脸色变了好几变，只能呵呵陪笑，不在言语。
但有些事，不是他想不言语就能了事的，云瑶倒了茶，苏晔端在手里，直奔主题:“下官此番奉圣明，来此查问匪马一事，不知近期，知州大人可有什么线索?”
“说起来，这也不是幽州一洲之事。”知州回答，没有了胡搅蛮缠，他还真有几分地方父母官的模样:“这行人盘踞在幽州麟州交界之处，残害村庄百姓，中都督与下官几次商讨出兵，只可惜山势险峻，易守难攻，而且其中不乏高手，屡屡无功而返，无奈之下，这才上书朝廷。”
幽麟两州交界之处确实群山盘踞，但这群人敢在这里闹事，要么就是占山为王，对江湖朝廷毫不了解，要么，就是另有企图。
苏晔点头:“他们最近一次抢掠百姓，是什么时候?”
知州回道:“大约六七日之前。他们原本只是盯着临近山脉处的几处村落，可六七日之前，他们抢了胡山县大大小小四五家商铺，驱入之势，已**沙。”
“只可惜，他们人少精干，来无影去无踪，少有察觉，事发之后百姓去衙门报案，我们才能知道。”他叹了一口气:“虽已增强守卫，但不知收效如何。”
他话音刚落，外面便冲进来一位官吏:“报大人!玉林县知县来报，玉林县昨夜数家银器店并一家当铺被匪马所盗!”
第四十六章:太子妃?
那知州大人虽然也算有问必答，可听见这话，也未见半分焦急无奈之色，反而指了指来人，看向苏晔：“您瞧瞧，便是这样。”
苏晔身为御史的到来，让他有了指望，这令人头疼的事情，他是觉得不用他在操心了，想要一杆子都丢给苏晔，苏晔和云瑶都看的明白。
可也没办法。
若是他能指望的上，自然也不用他们劳烦跑这一趟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内心叹气。
苏晔也不想去衙门口了，直接让人拿了笔墨交给云瑶，将幽州关于匪马之事详细记录了，飞马传回临安。
从坐下吃饭，到呈文送出，大约也就一个时辰的工夫，幽州的诸位官员面面相觑，也是见识了陛下眼前的人，是如何公干的。
吃完了饭，苏晔有意去往玉林县看一看现场，但一来路途不近，他们带着这位假御史只怕多有不便，二来，刚刚知州说了，匪马中不乏高手，既然事涉江湖，那便由江湖人出面解决，最为妥当了。
幽州是一早就接到了御史要来的消息，所以钦差行辕也收拾妥当了，苏晔见没有什么事情了，就回行辕休息。
雅间内只剩下几位官员同这位知州大人，大家面面相觑，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这位御史，恐怕会让太平了很久的幽州，不太平起来。
幽州主簿搓搓手，走到知州跟前儿：“大人，如今这事情，不好办啊。”
“没什么不好办的。”知州站在二楼的窗前，盯着苏晔一行人上了马车，往行辕而去，脸上很轻松：“你看见这位大人身边执笔的随侍了吗？”
他收回目光，落在幽州主簿的脸上，嘴角浮出一丝讥讽：“人都有弱点，不爱吃不爱财，终归会爱点儿什么的。”
被他这样一提醒，幽州主簿方才大悟，连连点头。
行辕被收拾的很妥当，虽然是简单的院落，但十分干净，也有官兵把守，看上去比较安全。
抓这位假御史的时候，动静不小，他身涉吏部，苏晔怕他背后有所牵连，会有人杀人灭口，便让公上严加看管，好在现在知道云瑶也有些武功，不怕苏晔遭遇危险。
而且，在酒楼那位称呼苏晔为大哥的年轻人，也跟着回了行辕。
公上去找屋子关押假御史，屋内剩下了他们三个人，幽州的知州还是很贴心的，给安排了几个侍俾，奉完了茶，云瑶将几个人屏退，关上了门。
这时，苏晔才看向那个年轻人，摆手叫他过来，指着云瑶：“这位，是云瑶，我宫里的人。”
“啊，是是是……”年轻人迟疑了一下：“是太子妃殿下？”
云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虽然在宫外，这样的话也不能乱说。
苏晔听着很顺心，但看到云瑶脸色不好，也赶紧更正：“是我宫里的女官。”
年轻人连连点头，但这些什么女官还是太子妃的，他也不太在乎，他心里惦记的，是另外一件事：“大哥，你怎么一个人跑到昆仑来了？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怎么办啊！”
“能出什么事。”苏晔满不在乎，他坐在椅子上，很不在意：“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心里有数。”
年轻人听了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严肃了：“这叫什么话，那万一被教内的人瞧见了，真要了你的命呢？”
云瑶正坐在一遍喝茶，听见这话，吓得茶盏差点儿掉了，这怎么来一趟昆仑，还有性命之忧？
苏晔是极不想在云瑶面前谈这些事的，所以故意没有往这上面聊，可还是被他抖出来了，心里不太痛快：“温茂，现在你见了我，是要杀我吗？”
“我当然不能杀你!”温茂到底还是年轻，并没有看出苏晔的不痛快，还认真的回答：“但七星的人最是心狠手辣，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割了你的头，向教主邀功！”
苏晔叹了口气，觉得温茂天真的可爱：“七星要杀人，我便是躲在东宫不出来，他们一样能杀得了，而且我明告诉你，我这次来，就是回昆仑的。”
他停顿了一下：“我要见我师父。”
云瑶看到温茂的眼睛瞬间大了一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大哥!你是不是疯了？你已经被逐出了门墙，玉山千叠阵不会放你进山的，你要硬闯进去吗？”
玉山千叠阵是古传阵法，从来没有活人能完好无损的从阵中脱险而出，这一点苏晔很明白，他摇摇头：“我要从后面的纵云梯上山。”
他原本是想打消温茂的担忧，可这话说出口，温茂更加吃惊了：“是……”
苏晔颔首，肯定了他的想法：“一步一跪，重上昆仑!”
温茂吸了一口冷气，靠在椅子上，仔仔细细的将苏晔看了个遍：“你确实是疯了。”
“我这一次回来，是有要事在身。”温茂虽然年轻，可也是历经江湖的人，苏晔从不把他当成孩子看：“既然我被逐出门墙，那我就在拜进去一次，你替我给我师父带一句话，这昆仑山我是一定要上，这师，我也一定要拜，不死不休。”
他最后四个字铿锵有力，另温茂毫无反驳的余地，更何况他一直将苏晔视为大哥，他如果能在入昆仑，那也是自己希望看到的一件事。
“我懂了。”温茂放弃了说服苏晔的想法，起身告辞：“我现在就回去。”
他是个急性子的人，说完便掉头往外走，苏晔起身叫住了他：“等等，还有件事，既然遇到了你，就且帮我办了。”
温茂点头，苏晔又道：“帮我联系幽州的朝纪，我要问那群匪马的消息。”
“你放心，那群人，我们盯了很久了。”温茂一听是这件事，神色缓和下来：“就算朝廷不来人，过不了几日，我们也就动手了。”
“先不急。”都是江湖人，这些事他们手到擒来，苏晔心里很明白，。但是他还是希望把事情弄清楚在说：“我先和朝纪谈谈。”
温茂点头，打开门，飞身隐入黑暗。
是的，折腾了一天，天已经黑了。
云瑶站在苏晔身后，望着他的背影：“你到昆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认错。”苏晔关好门，回身看着云瑶，瞧见她，苏晔的脸色便没有刚刚那么凌厉了：“然后，求一件宝贝。”
第四十七章:殿下你就早些安置吧
云瑶紧盯着他，她一直觉得她和苏晔之前没有什么秘密，可从见玄安到见温茂，云瑶逐渐发觉，她对苏晔的了解，其实算不得多，甚至有许多事情，她是完全不知道的。
她知道，无论二人是主仆还是朋友，她都没有资格苛责苏晔将所有的事情同她坦诚布公，她只能按下自己的好奇心，不在追问。
苏晔见她沉默下来，没有在说话，也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随自己坐下：“来之前，你说老三和老五这样的高手过招，我非但不在临安盯着，反要来昆仑山游玩，当时我没有同你明说，是因为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太多，并非是一时半会能说得清楚的。”
“你所认识的玄安，玉华山的叶青，他们都归属冥凌教，而冥凌教，就在昆仑山顶的玉虚峰上。”苏晔的手，随意的指了一下昆仑山的方向：“那里常年积雪，若非一身好武艺，上都上不去，更何况半山腰还有阵法相护，故此，寻常百姓也只道昆仑山上有神仙，凡人不得入而已。”
冥凌教，这个门派云瑶虽然听过无数次，但多都是东边听一句，西面听一句，没有个完整的概念，趁着苏晔愿意讲，她伺机追问：“那，冥凌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门派？”
苏晔抬起手，倒了两杯新茶，放在两人面前，耐心解释：“真追溯起来，他远在赵氏江山之前了，后来因一直被定为邪教，遭江湖人追杀，教众四散奔逃，一直到靖澈年间，亓官府的三小姐才在昆仑山上，重建了冥凌教。”
“现在，冥凌教下设多个分支，遍布十三州的十二青衣，专职消息买卖流通的朝纪，出面与各大门派周旋的剑阁，掌管教内律条的刑堂，接阴阳贴杀人的七星，引有意入教者的引渡，还有来无影去无踪监视人的鬼门。”
苏晔也并不是冥凌教之人，这些也是他搜肠刮肚，勉强才能记住的：“历经千年，如今的冥凌教，早已被江湖人奉为神明，无论你是否愿意，只要你进入江湖，就会在冥凌教的掌控之中。”
一个江湖门派势利如此之大，云瑶心里疑惑：“那，朝廷不加以管控吗？”
“当然。”苏晔颔首：“所以，我朝太子，都会随冥凌教教主习武，至少五年，强身健体，以武自保，如今昆仑山上的冥凌教教主，就是我的师父。”
怪不得，他和冥凌教众人都是相识的，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云瑶心下十分惊骇，但又想起温茂的话，难免就会有些担忧：“温茂说你已经被逐出门墙，你即为太子，有必要这样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吗？”
苏晔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吃惊之余，想到她已经是一个将前尘过往都忘记了的人，心里腾的有些羡慕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是我犯了错在先，此番若能得我师父的原谅，受多大的苦，也值得了。”
“受苦？”云瑶蹙起眉头，苏晔哈哈笑起来，他给云瑶添了茶，像很是恭敬的样子：“这几天我可能会很惨，要劳烦阿瑶姐姐多多照顾了。”
云瑶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这样轻松的说出这些话，只是江湖的事情她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苏晔的话，只能让她多几分担忧罢了。
二人正说这话，门外忽然有人敲门，如今身在幽州，又得罪了人，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瑶慢慢的走到门口，低声的问道：“什么事？”
“是知州大人派来侍奉的丫头。”外面说话的像是个护卫，云瑶略微放下了心，打开门，见那护卫身后站了两个女孩儿，还未等仔细看，护卫又道：“夜深了，请大人早些休息吧。”
说完，掉头径直走了，苏晔坐在后面，也没见到人，只听着这护卫的话，摇头笑道：“这知州是知道得罪了我，如今费劲了心思招待。”
“可不是。”云瑶挑眉，侧过身，让苏晔可以清晰的看到门外的两位花枝招展的丫头：“你看看多费心思。”
随着她的话音，那两位姑娘已然翩翩下拜。
云瑶是不懂外面的规矩，但在东宫，能随意出入苏晔寝殿的也就只有她了，便是琼楼，也要等苏晔应声才进得去，但这二位，明显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绕过云瑶，进了正厅，一左一右的站在了苏晔身边：“大人可真是为百姓劳心劳力，这么晚了，也该安置了。”
苏晔是以为知州怕行辕里服侍的人少，留意添补了几位，但并没有想到添补的事这样的人，整个人登时僵在了椅子上，只剩下两只眼睛能动。
云瑶抱着肩膀靠在门框子上，满脸看热闹。
苏晔是太子，他寻常接触的女子，除了规规矩矩的宫女，便是例如杨婉儿那样名门贵女，哪里见过这样的，也难怪他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这两位姑娘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更是上来挽住了他的胳膊：“我们姐妹服侍您更衣吧。”
她们一身丫头的粗布衣衫，自然挡不住满身的风尘味，苏晔愣是被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才回过神来，忙把胳膊从她们怀里抽出来，躲出很远：“你们！站在那儿不许动！”
他声音有点儿没底，但语气很强硬，两位姑娘对视了一眼，毫不在意，又跟了过去：“您放心吧，这里又没有别人，怕什么呢，难不成，我们姐妹能吃了您？”
这两位生的确实不错，眼角眉梢都带着勾人的意味，别说苏晔，就连云瑶看了，都难免多留意上几眼。
可明显，这并不是能打动苏晔的那种类型，苏晔逃命一样躲在了云瑶的身后：“用不着用不着，你们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那哪儿成啊。”
这几日赶路实在是累，白天又在酒楼闹了这么一场，有这么好看的热闹，云瑶怎么能放过呢？
她把苏晔从身后拎出来，拍了拍手：“知州大人一片心意，大人可不要辜负了。”
说着，云瑶把门拉开一个小缝隙，自己钻了出去，等苏晔扑过来的时候，门早就牢牢的关上了。
第四十八章:竭尽全力
“你是不是有病。”
苏晔坐在台阶上，气喘吁吁的盯着云瑶。
“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云瑶看着他一脸狼狈，终于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她真是太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回想起苏晔被关在屋子里的惨叫，她就由内而外的感觉到……爽快。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被两个姑娘吓成这样。”云瑶笑够了，转头盯着他，打心眼里觉得苏晔难成大气：“怪不得公上要整日里跟着你，怕你出什么危险，冥凌教教主的武功，你连皮毛都没学会吧。”
“你还挖苦我？”苏晔瞪大了眼睛，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你把我关在了里面你还挖苦我？你看看……”
他抖了抖被撕破的袖子：“我都这样了你还挖苦我？”
云瑶也的确是觉得自己笑得声音有点儿大，抿嘴收了笑：“我不过是逗你玩儿罢了，你能喂我吃假药，我就不能报复一下吗？”
这都……苏晔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都一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这么记仇。”
云瑶一愣，仔细一想，还真是一年前的事儿了，时间过得飞快，特别是在苏晔身边，总是被各种事情忙的团团转，一转眼，他们就认识一年了。
这个时间不短，但若是对两个人来讲，能成为交心的朋友，也实属难得，她有些感慨，就没有接苏晔的话。
苏晔也想到了这些，只是他和云瑶的感怀，完全不同。
两个人并肩坐在月下，谁也睡不着，谁也不说话。
良久，云瑶深吸了一口午夜清爽的空气：“说来也是很奇怪，我总是反复告诉自己，是一个闺阁女儿，要遵礼教，懂礼数。可一遇到事情，就忘到脑袋后面去了……”
想起两个人之前的一些争执，云瑶问苏晔：“我是不是有点儿……不善良？”
“你的行事作风。”苏晔伸出手，貌似掐了个剑诀：“一向以暴制暴。”
“以暴制暴……”云瑶喃喃的重复了一句，苦笑出来，这个形容还真是挺贴切的：“只可惜，过去的许多事我都忘记了，大约，我以前就不是个静雅的姑娘吧。”
听到云瑶提起从前，苏晔悠然一笑：“这世间对女子教条甚多，特别是我朝，不比前朝民风开放，但你足智多谋，出手果断，若生为男子，恐怕老三和老五，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男子不男子的，也不重要。”苏晔的夸奖，云瑶照单全收，她看向苏晔，眼眸中些许锐利：“我既是东宫的人，自然竭尽全力。”
她这短短的一句话，暗示了苏晔许多东西，苏晔听的很明白：“我不是个合适的人，你若有鸿鹄大志，只怕我会耽误了你。”
这话说的云瑶心里有些生气，她并不是强迫苏晔什么，只是她觉得，苏晔在对自己的认识上，有很多妄自菲薄：“从我入宫第一日起，你就跟我说过，你志不在此，能保命最好。可这些时日过去了，我觉得，你不是没有奋力一搏的可能……”
“对，没错。”苏晔承认云瑶说的没问题，但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但是我不想。”
不想……云瑶垂下头，低低的笑起来，这话说出去，只能让人觉得太矫情了：“麟州云府，我有个姐姐，叫云浅，我极少能见到她，有一次，麟州许多官员的女儿来我家给我祖母贺寿，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围着花草，这个说喜爱兰花，那个说喜爱腊梅。”
“我姐姐嗤之以鼻，说这些清雅高洁的女孩儿们，哪件衣服上没有牡丹杜鹃，怎么说起喜爱，偏就觉得俗气了。”云瑶画风一转，指向苏晔：“谁不向往万人之上，怎么就俗气了。”
苏晔没有想到，这件事在云瑶的心里，竟然是这样理解的：“所以你觉得，我的不争，是装清高？只是嘴上说说？”
“那倒不是。”云瑶摇摇头：“我觉得，你是觉得自己挣不到，索性就放弃了，像那群压不住牡丹的年轻姑娘，自觉配不上，便说牡丹如何俗气。”
苏晔没有在说话，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给云瑶解释自己的想法，只能沉默。
云瑶察觉到苏晔的眼神里夹杂着丝丝的落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说的过分了，但依照二人的关系，苏晔不是应承不了她这几句话的：“你是觉得，我不理解你？”
“不算吧。”苏晔勉强笑了一下，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他有很多的难言之隐说不出口，满心的愧疚，也只能化作一声长叹了：“你说的，也不是不对，我是争不到，这样高的位置，奋力强求，必然脚下森森白骨，我不愿看到这些。”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扬眉：“我做过正经的太子，知道那种感觉，皇帝位，大抵也是一样的，阿瑶，你看陛下开心吗？”
“他的一怒一喜，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而非真正的，你希望，有一天，看到那样的我？”他抬起手，指着远处的黑暗，仿若那里已成森然威严的仪合殿：“就坐在那里，听着文武大臣希望我听见的，看见后宫嫔妃希望我看见的，治下的百姓疾苦，勾心斗角，明明知道他们就在那儿，但还是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冷笑起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我自知没有那样强大的心，所以，做不了那样高的位置，我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逍遥快活，什么家国大义，都不要压在我的肩膀上，我活，便是我活，而不必求百姓喜乐，我死，便是我一人死，而不必是家亡国破。”
“这样的担子，我想放下了。”苏晔说道这里，眼眶微微红起来，他希望他的阿瑶能明白他，这是他最不堪的一面了：“我放过权势富贵，也希望它能放过我。”
听了这么多，云瑶才终于明白这么长时间压在苏晔心底的那块大石头究竟是什么，她别无他话，只能给他一句安心：“你要是想争，那我倾力相助，你要是放弃，那就寄情山水，人生一世，须是得为自己怎样活，而做主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有什么事，大可以告诉我。”云瑶勾起嘴角，露出意思狡黠。
苏晔恍然大悟，他仿佛是又被她给套进去了。
果不其然，云瑶眨了一下眼睛：“你求淑妃娘娘让我做东宫的司籍，是瞧着清闲，我可从来没有认为，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语调微扬，即是重复刚刚的话，也是强调刚刚的话：“我是东宫的人，自当，竭尽全力。”
第四十九章:太子殿下日常一怂
自从那晚被云瑶算计，苏晔就不想再搭理她了，亏他还一本正经的感慨着，没想到人家只是名里暗里的讽刺他有所隐瞒。
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太危险了。
幽州的天气凉了，晚上休息的也不是很好，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侍卫进来通报，说是有人要见御史大人，云瑶紧着给苏晔收拾好，才放他去前厅见客。
昨日那两位姑娘，今天一大早云瑶也都打发了，从她们身上，云瑶大约也能看出来，知州是瞧出自己女扮男装来了，其实她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行走方便，并不是有意隐瞒，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她就没有在装下去的意思了，换上了寻常女子的衣衫，去给苏晔准备早膳。
早知道，就该从东宫多带些人出来，手头上虽然有些人，但支应起来很是别扭，且不止是苏晔，还有公上和那个假御史，云瑶忙的焦头烂额，可算是将饭菜备妥当。
她将公上的饭菜放在托盘里，亲自送去了西厢房，一进门，公上还是那副老样子，抱着短剑，盯着坐在角落里的人，熬鹰似的。
而对方，还在呼呼大睡，也真是没有心，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睡得着。
云瑶把饭食放在桌子上，给公上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吃东西，自己走到假御史跟前，用脚尖点了点他的肩膀。
假御史一个机灵，朦朦胧胧的醒了过来。
“这一宿，睡的还可以吧。”云瑶像是唠家常一样，随意的问了一句，坐在椅子上，准备和他聊一聊。
这确实是个没有心肝的人，看到云瑶改换了女装，一双眼睛从上到下看了个仔仔细细，云瑶心里不舒服，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托盘就拍了过去：“低着头！在到处乱看，我戳瞎你的眼睛！”
她疾言厉色，吓得那人赶紧垂下脑袋，不敢再说话。
可想起昨日苏晔说她以暴制暴，云瑶总觉得这话里都是在笑话她，少不得收了这幅母夜叉的模样：“说说吧，你从哪儿弄得御史官文？”
那人低着头答道：“路上捡的。”
这不是想都没想，这是早就想好了，云瑶冷笑一声：“好身手啊，随手就能捡到吏部的官文，还捡着什么了？”
那人以为云瑶信了他的话，打起哈哈来：“没有别的了，就这么一张官文。”
云瑶顺着他的话音往下问：“在哪儿捡到的？”
“就在城外。”他说着，还给云瑶使了个眼色，真的挺像那么回事的。
可头刚抬起来，云瑶便一托盘拍了下去：“御史大人还未进城，你就能捡到官文了？你那我当傻子吗？”
那人原本以为云瑶一介女流，是好糊弄的，随便两句话对付过去，不过就是一顿打把他放了，可现在看起来，她似乎有深究的意思，反而闭了嘴，不在说话。
云瑶不过是来给公上送饭，也没打算今日真能问出些什么，把木托盘放回到桌子上，掸了掸手：“实话告诉你，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没有耐心，我给你点儿时间，两个时辰，想好了，把事情原原委委的说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不想说，那就是死路一条，有什么本事尽早使出来，免得晚了，就只能给你收尸了。”
说完，她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那份官文上，有吏部的大印，这不是一件坏事，关键的时候，能用得着。
云瑶回厨房，看苏晔的饭菜也好的差不多了，取了个小碗，挨个的吃了一口，掐着时间，大约两刻钟过去了，也没什么不舒服，就摆放好，让人去请苏晔。
可巧苏晔前面的事情也忙完了，饿的眼睛都发绿，直接扑过来吃饭，一点儿太子的模样都没有。
云瑶一面侍膳，一面随口问道：“怎么样，朝纪怎么说？”
“你还记得，玄安说，最近江湖以画舫牵头，准备再议盟主之位。”苏晔喝了一口汤，好容易腾出了嘴来回答：“这群匪马各个身手了得，恐怕都不是玉华山那种喽啰，他们怀疑，要么就是借势要再起一个门派，要么就是要搅盟主之事。”
“还真是和江湖有关系。”云瑶拿着筷子，呆在那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苏晔一低头，发现自己的碟子里一点儿菜都没有，就拉了拉云瑶的袖子：“先让我吃饱吧……”
云瑶撇了他一眼，出门在外，也不知道摆的什么谱，在宫里要人伺候，出来也也要人伺候……
一看到云瑶的眼神，苏晔有点儿怂了，颤颤巍巍拿起筷子，自给自足。
云瑶叹了口气，专心布菜：“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一会儿你在给临安去一封呈文。”苏晔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就说，这边匪马的事情我会安顿好在回去，请大内不要担心。”
苏晔来这里，只是说探查，并没有说要解决此事，他现在把这件事揽下来，意义是什么：“你要管？怎么管？”
“你不是嫌我不上进吗？”苏晔抓住机会，报了昨晚的仇。
但是被云瑶打了一巴掌，登时就老实了：“他们祸害了那么多百姓，在耗费军需，请幽州中都督调军铺进山里，那且得时日，而且普通的兵也拿不住他们，”
他吃的差不多了，伸了个懒腰：“江湖上的事儿，还是江湖上解决，我揽到我的身上，暗地里让冥凌教去解决就可以了。”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即为朝廷省了人力物力，也能帮冥凌教稳定江湖，一举两得。
事情有了着落，云瑶让小丫头收拾碗碟，自己和苏晔则去前面写给陛下的呈文，走在路上，苏晔背着手，看着阴沉沉的天，随口答道：“其实我也是上进的，至少，我在很努力的保命啊！”
“有志气！”云瑶竖起了大拇指，神色却不以为然，苏晔凑到她跟前儿，逗她：“你是不是想着，我要是有朝一日得继大统，你也能混个尚宫当一当？”
“尚宫？”云瑶挑眉，认真了起来：“尚宫是要皇后钦定的，而且，也算不得宫里最大的女官，我要真有那个野心，那也是奔着宫女之首，圣保夫人去得。”
她说着，脸上都得意起来，却发现苏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苏晔抱着肩膀皱着眉：“有时间，我真的要问问董姑姑，是真的她没教对，还是你没记住。”
“怎么了？”云瑶转了转眼睛，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圣保夫人？”苏晔语气加重：“那是的确后宫女官之首，但只有陛下的乳母，才能加的尊号。”
“你……”苏晔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云瑶：“年纪太小了。”
“主要也是我年纪大了，用不着……”
第五十章:右领主
行辕里，苏晔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公上的手抖了三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瑶的呈文写完，封好命人送去驿馆，先后两封上书，希望陛下能对这个草包太子有所改观，这样他们在后宫的日子，也能略微好过一点。
这面刚忙完，公上就拿了一份供状过来，上面正是那个假御史的口供，下面签了字也画了押。
他的供述里说，他和吏部侍郎是远房亲戚，前些日子这位侍郎来幽州公干，也是他接待的，吃喝之间，说起幽州的事情，那人说恐怕过几日陛下会派御史来探查匪马一是，吏部早就将官文拟好盖印，就等着上面一发话，在补加一个尚书省的印绶就可以了。
吃饭之间他们就喝多了，假御史将官文偷了出来，想着左右他们找不到，在重拟一份就可以了，他就借着这份官文，在幽州逍遥自在了几日。
这事情不大，也挺荒唐的，云瑶将供状收好，先把人下了幽州的大牢，具体后续的事情，还是等他们回到临安在说。
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情，苏晔收拾起东西来，云瑶以为他是准备上昆仑山了，可苏晔却说，等明日在启程，今日他要等一个人。
又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云瑶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的好奇也被磨的差不多了，趁着午间阳光不错，坐在那里晒太阳，也不去管苏晔。
可是这一下午，行辕里也没有来一个人，等到用过晚膳，准备睡觉了，行辕的院子里，悄无声息的落下了一个人。
云瑶的耳力一向不错，她手上的动作微微停滞，侧过头，留意起院落里的动静。
苏晔倒是没什么反应，坐在桌案前不知道在纸上乱图些什么，脚步越来越近，云瑶闪身到了门后，苏晔才注意到她，也放下笔，谨慎起来。
不多时，门上被扣了两下，停顿，又扣了一下。
苏晔脸色忽变，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到了门前，打开门，外面的人闪身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帽子扣在头上，瞧不见面容，只觉得整个人鬼气森森，看样子，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云瑶没有动，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那人进来后，将帽子摘了，露出硬朗冷峻的面容，只是面颊之上，有一道清晰的疤痕，从右侧内眼角直至耳下，狰狞可怖。
他略整了整衣着，附身便拜，苏晔却先一步将他搀起，云瑶和苏晔朝夕相处这么久，她第一次听到苏晔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你来了！”
“殿下！”
那人张口，声音嘶哑，他低着头，抿紧嘴唇，也在极力平复心绪，并且仿佛想要推开苏晔的手：“容臣下拜！”
苏晔的手随着他这声话语停在了半空，良久，还是放开了他。
那人撩起衣襟，双膝落地，极为郑重的给苏晔磕了三个头，他身形并不壮硕，但每一拜，都重似千金。
末了，他直起身体，像是松了一口气，苏晔眼眶微红，屈膝去扶。
他是太子，一国之储，能受他屈膝的，也唯有当今圣上，那人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殿下，使不得！”
“你受得起。”苏晔将他扶起来，亲自请到案边坐下，吩咐云瑶上茶。
从这个人进屋，到落座，云瑶能看出来，这是对苏晔极为重要的人，两个人都很激动，云瑶依言备下了茶水，退到了苏晔身后。
那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眉宇间舒展开来，面容也放松了许多，苏晔的情绪稍微缓和，轻笑道：“且不说别的，这些年喝不上大宇的茶，真是苦了你了。”
“算不得什么。”那人言语间十分洒脱，此刻与苏晔对坐，也没有半分拘谨：“虽然喝不得茶，但臣的酒量不容小觑，待他日功成，臣定要同殿下痛饮一番才是。”
苏晔点头称是：“那是当然，若真有一日，得偿所愿，卿当记一大功！”
这话像是提点了那个人，他讲刚刚拿起的茶盏又放了下来，眼底透出阵阵欣喜，言语中满是迫不及待：“殿下，此刻臣以位至右领主，统兵三万有余！”
“真的？”苏晔先是愕然，不太敢相信他的话，随即眼底透出狂喜：“我出质归来时，巴尔哈正在清点兵马粮草，举国上下不过十万兵马，此刻你占三万？”
他不住的点头：“实乃大幸啊！”
云瑶听到这里，便明白了来的是谁，当日在东宫，苏晔说要亲征巴尔哈，而宇文成几番阻拦之下，苏晔说过，他有底牌，看来，眼前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苏晔安插在巴尔哈的死间，此人以掌管巴尔哈兵马近三成，那一旦两军交战，便是决胜之局。
难怪苏晔会高兴成这样……其实仔细想想，苏晔虽然一直嘻嘻哈哈，但从未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眼前的人也的确是征战杀伐之人，同二姐夫弘武大将军气度不相上下，他很快便沉静下来：“殿下有所不知，你离开之后，老王爷便已经病入膏肓，右翼王帅兵归朝，被左翼王挡在王城之外，盘恒数日未得进城。”
“继而不得不退至幔峡之中，若是老王爷挺不过今年，两王之战，不可避免。”说起巴尔哈的近况，这个人神色凝重，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听着他的话，苏晔反而担忧起来：“巴尔哈多数武官早已有了站位，如今只看那些摇摆不定的文臣怎样决断了。”
那人却摇头，不同意苏晔的想法：“他族一向重武轻文，而且现在不止是左右两王在斗法，奴隶主巫奇大祭司也不安分，屡有复国之意，现在的巴尔哈就如同一滩浑水搅和不清，此刻，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他说完这话，就等着苏晔的吩咐，可苏晔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摩挲着手里的茶盏，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人也不敢打扰，目光落在了彵身后的云瑶身上，微微愣了一下。
云瑶觉得，可能他们所谈之事极为私密，他没想到苏晔会留自己在身边吧，所以冲他点了点头，两个人算是打了招呼。
“你们……巴尔哈最近是不是盯上了大宇的一批铁器？”
第五十一章:忠君爱国
苏晔没有在继续追问两位王爵的事情，反而说起了临安时玄安提过的事儿。
那人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一番：“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前几日听右翼王身边的参将说起过。”
云瑶听苏晔提起这件事，心里也微微一动，她微微底下身，在苏晔耳边道：“既然两方僵持不下，必然是势均力敌且都有顾虑，此刻若一方可有虎添翼，那巴尔哈的内乱，才能乱起来。”
这确实是与苏晔想到了一块儿，二人对视一眼，苏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人也听见了这话，不免点头称是，云瑶又道：“两面借刀，谁把谁灭了，都是好的。”
“是这个道理了。”苏晔看向对面的人：“我原以为这批东西到了他们手里，会用来对付咱们的兵马，现在看起来，巴尔哈完全顾不上我们，这样我让教内把这批东西放出去，无论落在了谁的手里，对巴尔哈的形式，都有好处。”
“而且巫奇一族也在伺机而动。”那人补充道：“我此番前来，就是奉命探查巫奇族是否与大宇或是郁南暗中往来，右翼王对此事十分担忧，甚过担忧左翼王。”
“右翼王那只胳膊，就是他的奴隶砍掉的，巫奇一族在右翼王心里，始终是跟刺。”苏晔长叹了一生，巴尔哈的形式也算是明朗，只是人性难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自己的谋算就是对的。
他给那人添了茶，分析道：“巫奇族一定更希望此刻在王城的左翼王能够继承王爵，苏珏是大宇的人，从骨子里来讲，对巫奇族会宽容许多，只是……”
说到这里，苏晔的眸子忽然一暗，透出些狠厉的眼色：“左翼王苏珏，无论在巴尔哈多少年，始终都是大宇的血统，老王爷不会让王爵落在他身上的，巫奇族也是看准了这一点，不趁着老王爷还活着的时候动手脚，等他真不行了，传位右翼王，巫奇族就永无翻身之力了。”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先让他们内斗，等两败俱伤，咱们在伺机动手。”苏晔的话，那人了解了含义，苏晔冷笑了一声，烛光之下，显得阴狠诡谲：“斗吧，无论结果如何，一个都别想活。”
又是灭族这样的话，苏晔每每提及巴尔哈的事情，眼角眉梢都藏着杀意。
“我毕竟山高皇帝远啊。”苏晔的目光落到那人身上，他拍了拍对方的手：“怀双，你我自幼相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全权代我做决定。”
怀双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万万不可，殿下，臣只是一个带兵打仗的粗人，不可……”
“你虽出身行伍，但没人比你更了解巴尔哈的形式。”苏晔早已有这个打算了，他回来的时间越久，越发现自己对巴尔哈的掌控减少，这对于整个形势，是不利的。
但他一直不想说这样的话，这也是为什么上一次公上说怀双想要见他，但是被他推迟了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这话一出口，那对于怀双来说，巴尔哈便再无族人了。
他须是孤身一人奋战在敌营，那样的心情，苏晔觉得自己可以感同身受，但同时也知道，自己永远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左右两王，还有巫奇一族，你只要记住，一旦尘埃落定，便可一击即中，不必非要传信于我，也不必非要待我亲来。”
他这样说，是在给怀双底气，但也要给他希望：“但你记得，我一定会来！”
怀双迟疑良久，最终还是点了头，从苏晔回大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天早晚回来，他得担得起这个重任，他也无可推辞：“臣记得，杀巴尔哈全族，杀左翼王苏珏，请殿下放心。”
他的话，令云瑶心里一惊，云瑶只听苏晔说起过要杀巴尔哈全族，但并没有说连苏珏都要杀掉，那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他的亲皇叔，两个人怎么会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难道，是因为苏珏投靠了巴尔哈，此事让苏晔觉得难以接受？只凭这一点的话，不太像是苏晔的个性的。
而且，苏珏这个名字……像是有一些耳熟啊……
苏晔十分欣慰的拍了拍怀双的肩膀，说完了正事，他的神情放松下来：“有你在，我当然放心了，只是你千万要保重好你自己，你知道，我不希望身边在少任何一个人了！”
怀双点头，外面月色越来越浓，他的身份并不敢在这里久坐，怕给自己惹来麻烦，也怕给苏晔惹来麻烦，便起身告辞：“家训第一条，便是忠君爱国，殿下的话，怀双时刻记在心里。”
苏晔看出他要离开的意思，纵然心里有万般不舍，可还是挥手让他快走。
怀双扣上帽子，拉开房门，随着午夜的冷风，一起消失在黑暗里，苏晔一瞬间颓泄下来，整个人堆在椅子上，盯着怀双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自五年前他们一起到了巴尔哈，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随时随地会没命，谁也不敢松懈。
虽然他们一个住在王城，一个住在军营，但一想到同样是在巴尔哈的土地上，就仿佛并肩站在一起一样。
可如今，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回到大宇，只将怀双一个人留在了那里，自己走后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只怕是更加艰难了。
征讨巴尔哈这件事，苏晔筹谋了太多年，也搭上了太多的性命，那些森森白骨就在身后，他不能回头不能退，只能往前走，一直走下去，直到让巴尔哈全族给这些人陪葬。
边境百姓的血肉，怀双的发妻，自己五年的忍辱，还有……
立在角落的铜镜里，云瑶就立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胸口那块很久没有疼的疤骤然疼了一下，苏晔毫无预兆的呛咳起来，吓了云瑶一跳，忙上前查看：“你怎么了？”
“没事。”苏晔摆摆手，有些艰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床上走了几步，忽的回过头，看着云瑶：“阿瑶，若有一日我真的亲自帅兵伐巴尔哈，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云瑶愣了一下，她想过自己为他筹谋算计，但并没有想过上阵杀敌。
可她想起了怀双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那一刻，她责无旁贷：“自当，竭尽全力。”
第五十二章:苏晔失踪了!
因着昨日知州府的下人来报，说今日幽州知州会来行辕同御史大人商讨匪马一事，所以云瑶一大早就起来准备膳食。
可没想到早膳备好了，苏晔却不见了。
看到空空如也的卧房时，云瑶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屋子，特意退出去看了看。
没错。
这虽然不是在东宫里，但云瑶也是住在苏晔外间的，起床时并没有什么异常，云瑶赶紧到了他的床榻前，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已经冰凉了。
这人不是自己去背膳的时候离开的，应该是早就走了。
云瑶查看了一下周围的东西，发现换洗的衣服和银钱都在，他什么也没拿，那估计不会走远吧，应该只是去周边逛了逛。
放下了心，云瑶从卧房走出来，迎面看到了蹲在屋顶的公上。
嗯？
假御史已经送去死牢了，按照公上的习惯，他应该是寸步不离苏晔的，怎么苏晔出去瞎逛，他还在房上呆着？
云瑶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打了个响指，叫公上下来：“苏晔出去了，你没有跟着吗？”
“出去了？”公上十分惊讶，抻着脖子往屋子里看：“没有啊，殿下一直在屋子里，没见出来啊。”
果然，苏晔是偷偷跑了。
这个王八蛋！
云瑶心里骂了一句，她立刻掉头回去，仔细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况，在床榻后面屋子里的小窗子上，发现了一个脚印灰尘，推开窗子，就是行辕的后墙，估计苏晔是从这个方向走了。
公上环视了一下屋子里，惊诧道：“殿下呢？”
“我还想问你呢。”云瑶用手蘸起点灰尘，用两根手指捻了捻，口里冷笑，御史的事情办完了，巴尔哈的怀双也见了，此刻在苏晔心里，该去办那件大事了。
她也顾不上吃东西，随意装了两块银子，顺手从公上的手里抽过那把短剑握在了手里：“你在这儿盯着吧，我出去一趟。”
“等等!”公上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点儿发蒙，拉住了她的胳膊：“你又去干什么。”
云瑶想起在临安时，玄安和苏晔说的话，无奈的问公上：“我要去昆仑山，你去吗？”
公上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慢慢的收回了手。
云瑶冷笑一声，当时玄安只是带一句话，苏晔就好大的不乐意，虽然不知道他们内里到底有什么恩怨，但公上越是离冥凌教近，苏晔就会越生气。
她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才没有准备和公上一起去的：“如果知州来了，你就说我们出去私访了，回来之后，自然会去找他的，别的一概都别说。”
她嘱咐了一句，就急急的往外去了，那时看温茂的情景和苏晔每每提起昆仑的状态，都是个惊险的去处，苏晔自己一个人儿跑了，应该也是不希望自己跟着他一起涉险。
虽然她未必能帮上忙，可好歹有着些功夫，这个苏晔下一次要在这样丢下她自己去犯险，云瑶非敲爆他脑袋不可。
她管什么太子不太子的。
可出了行辕，云瑶就傻眼了，她也不知道昆仑该在何处，只能解了马匹，一路上边走边打听。
这一走，就是四天的路程，而且越走越冷，现下才七月下旬，就已经看到风雪了，云瑶的衣服从夹的换上了大毛的，又添了斗篷，还抵不住寒，脚程越来越慢。
她沿路打探昆仑的方向，起初还有人给指点一下大致方位，可越是到昆仑山根底下，越是没有人搭理她，往往要问上十来个人，才有一个愿意略微说一说的，还反复告诉她不要去，太危险了。
这反而引起了云瑶的好奇心，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第四日晚上，终于没有了人家，往前尽是风雪，云瑶也早就将马匹留在了最近的驿站内，自己徒步登山。
风雪愈加的大了，好在云瑶身上有些力气，她寻了些大石头，围摞出一个角落，缩在里面，用火折子点了好几次，才勉强见着点儿火星，好在枯木枝燃起来，有了些暖意，云瑶搓搓手，喝了两口酒。
这酒也是驿馆那位好心的老板娘给的，听她反复打探昆仑，临走的时候给她装了好大一壶，只说路上太冷了，喝上两口可以御寒。
酒火辣辣的进到胃里，身上顿时就热了，云瑶又喝了一大口，将剩下的盖好，放在怀里。
寒风呼啸，半点儿月光都透不进来，云瑶裹紧身上的大氅，盯着跳跃的火焰，盘算着明日的路该怎么走。
之前苏晔像是跟她说起过，上昆仑山有两条路，其中一条是有个什么阵法的，而另外一条则是需要一步一跪，苏晔应该选择的是后一条，只是这两条路分布在哪里，她完全不知道，只能凭借感觉走了。
希望明天能找到苏晔这个挨千刀的吧，云瑶走了一天，困意袭来，混混沉沉的睡过去。
“铛铛铛！”
骤然几下的敲门声，让云瑶一个机灵，从床上坐起来，她看向门口，可谁知又有几下敲门的声音，却是从窗子的方向传来的。
不知道从那里跑出一个小男孩来，他一只手拿着毛笔，费劲的爬上了椅子，将窗子打开，向外面伸出了手。
很快，就从窗外拽了一个小女孩儿进来，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大，窗子有点儿高，女孩儿翻进来没有落稳，摔在了地上。
“阿瑶！”
男孩从椅子上下来，冲女孩儿伸出手：“你可真笨！”
“就你聪明！”女孩儿冲男孩做了个鬼脸，自己一个翻身从地上站起来，打扫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咱们快走吧，一会儿师父要来了！”
一面说，女孩儿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匕首，走到门前，从门缝里塞了出去，只轻轻别了几下，门就开了。
外面的光骤然透进来，刺的云瑶忍不住抬手挡住，两个小孩儿蹦蹦跳跳的从门里走了出去，很快就隐没在了光亮之中，只隐隐留下了几句话。
“一会儿师父怪罪起来，你就说是你带着我的！”
“我不！上一次就是我挨的打，这一次，我才不替你认错！”
“你大男子汉，怎么不懂怜香惜玉？”
“我是太子，金尊玉贵！”
太子两个字进入云瑶的耳廓，她忽的惊醒，阳光从头顶稀稀落落的洒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硬闯
原是一场梦……
云瑶喘了几口，缓了缓神，面前的的火堆已经熄灭了，好在有了些阳光，身上也没有那么冷，她掏出酒壶又喝了两口，也感觉不到饿，站起来跺了跺脚，准备继续赶路。
昨晚的梦还真是奇怪，有阿瑶，也有太子，想起那两个小人儿的对话，云瑶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她是找苏晔找的太心急了，做梦都是这些事儿。
早间的阳光让云瑶心情好了几分，只可惜不到晌午，风雪又卷裹了过来，迎面打在脸上，生疼不已。
云瑶抬起胳膊，挡住风雪，一步步艰难的往山上走，每一步都会萌生出数个放弃的理由，毕竟苏晔自己悄悄的离开，就是不想让她跟来。
但是她记忆犹新的，是苏晔对她说，往后的几天，可能会很难，这对于他那样性格的人，都不得不给先给她一个心里准备，他将会在昆仑经历什么，可想而知。
越是艰难，她越不能放他一个人去。
人多……终归力量是大的。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云瑶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的起了一阵巨大的狂风，她好容易艰难向前挪的那几步，又被迎面的风雪冲了回来，她不得不背过身，等这阵狂风过去。
但在原地大约等了一刻钟，狂风依旧肆虐，云瑶觉得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她攥了攥拳头，决定迎风而上。
她把每一步都坚实的踩进雪地里，一步用出往日三四倍的力气和小心，路越来越陡，她若再被风掀回去，那恐怕会摔回山底，成为万千没能登上昆仑山寻找到仙人的亡魂之一。
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她大约走了百十来步，狂风骤然停了，只剩下零星的雪花从天上稀稀落落的散下来，空气中氤氲了许多雾气，仿若身临仙境。
云瑶张望着四周，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身影，像极了苏晔，她快步走过去准备一看究竟，可刚走两步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他们并肩而立，手中长剑交叠，如同画本子里镇守南天门的将领:“来者何人!”
他们瞧着离的不近，但声音震耳欲聋，云瑶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可不远处苏晔的身影让她收住了后退的步伐，站在原地：“东宫侍女云瑶，来此寻太子殿下！”
她知道苏晔的身份不应该随意透漏，但苏晔和冥凌教关系不一般，这件事在这里应该算不得秘密，在江湖人面前，她不喜欢绕弯子，就直说了。
对方两个人连眼神都没有交流，直接驳回了云瑶的话：“此乃昆仑山冥凌教禁地，无论你是谁，都不得在往前。”
话音一落，双剑指向云瑶：“速速下山！”
这铿锵有力不容置疑的态度，成功燃起了云瑶心里的斗志，她翻转手腕，抽出公上的那把短剑：“我若硬闯呢？”
对方并不接话，沉着脸盯着云瑶，云瑶执剑向前，见对方没有转变，心里明白，这一战是躲不开的。
她随手挽了个剑花，俯下身准备近前出招，恰在此时，苏晔察觉到了这面的动静，远远的喊了一句慢着，而后快步跑到了云瑶的身边。
见到那身影果然是苏晔，云瑶这颗心才算是放下，毕竟上不上这昆仑山实在不打紧，重要的事她得找着他。
“你怎么来了？”苏晔蹙着眉头，像是有几分不解，又像是有几分不满，云瑶心想她还没生气了，苏晔就开始先发制人了。
于是她也冷着脸：“下一次你要在不告而别，那我就去找淑妃娘娘，让她给我在找个主子去！”
其实不用听这话，苏晔也知道云瑶肯定会生气，只是昆仑一行，他是十分狼狈的，他不想让云瑶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这才撇下她。
没想到，这么大的风雪这么远的路，她竟然找来了。
一时间苏晔也说不上是感动还是难过了。
“非冥凌教之人。”拦住云瑶的那两个人并没有因为苏晔的出现而放弃，他们依旧谨慎的盯着云瑶：“殿下还是请她离开为好。”
这三番五次的撵人，真的让云瑶心里不太舒服，可还没等到她说话，不知从那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空灵悠远，就仿佛自天边而来：“不止是她，连东宫殿下，也请一起回去吧。”
随着声音，白皑皑的雪山深处，出现了一抹鲜红，初看时只是一个小影子，可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到了近前，那女子身形娇媚，手里拿着一把透骨白笛，脚腕上的铃铛随着风雪叮当作响，仿若山间的精灵一般。
云瑶一时看的呆了，直到那人到了近前，才回过神来，不由感叹，这人世间竟有如此魅惑之音，冥凌教当真藏龙卧虎。
那女子走到近前，咯咯的笑起来，满脸的娇憨，声音也如寻常女儿一般了：“教主说，殿下已经被逐出门墙，无论在哪里，只要瞧见了，割了脑袋拿回来，可换万金，没想到，殿下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说着，又笑起来，只是笑声有了几分吊诡，云瑶腾的想起温茂刚见到苏晔的时候，反复说过他处境危险，原来冥凌教一直在追杀他。
那怎么见了玄安那么多次，玄安都没有动手？还有温茂？他们好像，并没有想要要苏晔命的意思呢？
对面毕竟是一群豺狼虎豹，云瑶就是再有本事，也只是精于谋算，这些事情，恐怕会吓到她，于是苏晔向前一步，将云瑶拦在了身后：“那，青禾门主，可想得这万金？”
青禾？这个名字玄安说过，但是具体说出是什么事情，就被苏晔打断了，当时看起来，苏晔很不高兴，那这两个人应该就是仇人了。
仇人相见，该是分外眼红才对。
云瑶攥紧手里的剑，她觉得和冥凌教产生冲突是一个及不明智的决定，这个门派可以在江湖立足千年之久，长盛不衰，不可能被他们区区两个人给闹翻天的。
可人已经在这里了，苏晔也毫无退意，她必须舍命陪君子。
青禾听了苏晔的话，娇柔的掩住口唇：“银子谁不爱呢，只可惜，你这条命，还拿不到我跟前儿来呢。”
随着这句话，她脸上的笑意骤然收起，脚尖点地，向后直退了三四步的距离，冷声道：“千叠子，布阵！”
第五十四章:玉山千叠阵
玉山千叠阵。
当时温茂提起这个阵法的时候，苏晔直接说自己要从后山的纵云梯上山，以绕开此阵，刚刚云瑶看到苏晔时，明显能看到他额头上的伤痕，他必是一步一拜，跪上的昆仑。
可如今，这阵法，还是挡在了他的面前。
真是该来的，躲都躲不过去。
随着青禾的一声令下，从他身后骤然出现了七位青衫男子，冰天雪地里，他们只着了一件简单的长衫，身高，相貌，看起来都所差无几，手执长剑，分列一排，严丝合缝的挡在了青禾和苏晔之间。
云瑶余光里，瞧见苏晔的脸色变了几分，能感觉到，他也是很打怵这个阵法，不过，现在不能退的也不止是因为苏晔自己的执念，若是就这样不战而退。
云瑶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她看了一眼苏晔，两个人眼神对在一处，意图不言而喻。
苏晔没有带兵刃，可他也不客气，冲刚刚拦云瑶的那两个人勾了勾手指，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竟然也将手里的佩剑丢了过来，这个动作让云瑶很不理解。
可又一想，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规矩和做派，或许人家心里很清楚，就算你手持兵刃，千叠阵依旧能将你挡在教外。
云瑶感觉被冒犯到了。
两个人的长剑碰到一处，目光锁在了对面的七名男子身上，对方迅速拉开距离，将云瑶和苏晔围在中间，呼吸之间，便不知是哪一个人的长剑已经到了眼前。
出剑之快，令人咂舌。
云瑶微微偏过头，躲过这一剑，随即第二剑就到了，几个回合下来，她和苏晔被人缠斗住，距离已经越来越远，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云瑶见过苏晔练武，但多是长刀长枪一类马上的兵刃，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为了亲征巴尔哈做准备。
但她没见过苏晔用剑，只觉得剑影纷飞，一把长剑也是炉火纯青，而云瑶自己，所有的招式，无论拆招防守还是挑刺进攻，全部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可她不敢和对方硬碰硬，因为她无法完全控制住内力，简单几招还可以，长时间缠斗下来，她就有些支应不下。
而且公上这把短剑，虽然看着不大，可重量不轻，云瑶不能调动内息，执剑的手腕逐渐酸痛。
她正聚精会神的拆挡时，对面的人和苏晔那边的人同时低喝了一声，紧接着，对方开始连连进攻，他们配合默契，上步和退守衔接密集，雨点一样的剑光冲云瑶袭来，她不得不连连后退。
很快，苏晔和云瑶被逼到了一处，二人后背相撞的瞬间，面前的七个人忽然同时飞身而起，自上而下，七把长剑仿若一张巨大的网，要将他们死死的扣在下面。
也就在这一瞬间，云瑶迅速找到了这张剑网的薄弱之处，她手搭上的苏晔的肩，顺势跃起，脚尖落在他的剑抦之上，迎着那张网手腕轻翻，叮当两声，破了两把剑的交叠之风。
但没想到，被破开的那两把剑从两侧而下，直奔苏晔，苏晔抽剑抵挡，云瑶再一次越身而起，电光火石之间，其余五人的剑锋便到了面前。
接二连三的攻势让云瑶瞬间明白了玉山千叠阵这个名字的奥义，这七个人无论是剑术还是配合都天衣无缝，他们随时可以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来人扣在里面，就算破的第一张网，还有第二张，第三张，一不留神，七把剑会同时贯穿身体，重伤而亡。
与之对抗，绝不是长久之计。
她急急的看了一眼苏晔，想给他使个眼色，可苏晔被困住，脚下也早已不稳，恐怕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两个人必然都会败下阵来。
而这阵法的玄妙之处，就是没有能全身而退的，所谓败下阵来，只怕是性命要丢在这里了。
云瑶越想越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手中短剑飞起，聚起精神，准备驱用内力，可谁知道一口气刚到胸口，远远的不知谁喊了一句住手，七位长衫执剑人齐齐后退，列立一侧。
苏晔累的气喘吁吁，也没管是谁，先过来看云瑶有没有伤到，好在云瑶只是手腕被剑尖挑破了点儿皮，并没有什么大的伤痕，苏晔才堪堪放下心来。
云瑶顺着声音望过去，见从上空落下一位女子，站在了青禾的前面，她看上去比青禾多了几分英姿，手里没见拿什么兵刃，穿着一件白色的单薄衣裙，远远看过去，几乎和漫山的大雪混在一处。
“二姐？”苏晔低叫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刚要说话，青禾就开了口：“巨门，教主的话，你现在也不当回事了？”
巨门……
云瑶收剑回鞘，心里想着，哪个正经的姑娘会取这么个名字，也太难听了。
完全配不上这姑娘的清冷之姿啊。
而就下一刻，这位被称为巨门的女人随意甩了一下手，不知从那里抽出一把银环白色的鞭子，窝握在手里，回头看着青禾：“我要他的人头换钱，你让让路。”
“嗯？”苏晔发出一个疑惑的声音，他没懂巨门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几乎是个人都能听明白，她是想要杀苏晔的。
不止是苏晔疑惑，青禾看起来也不太相信她的话：“你要杀她？巨门姐姐，您别开玩笑了。”
青禾踱步到了巨门跟前儿，上下打量这她：“您真相要他的脑袋，大宇这么大，容的了他走到昆仑山上来吗？别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挑衅教主为好。”
“你管的着么？”巨门压根不想和青禾废话，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她一向听不顺耳，抖了抖手腕，白色的鞭子被内力逼的笔直：“要不，凭本事拦下我？”
青禾十分清楚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而且这个人一向说翻脸就翻脸，所以在她甩鞭子的同时，青禾就快速向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以免对方徒然出手。
巨门冷笑了一声，回过头，扬声喝道：“千叠子，后退！”
“是。”七位男子同时应声，抱拳低头：“师父。”
第五十五章:挨揍
这个巨门居然是这几位的师父，难怪她一开口，这些人立马就抽身退了出去，云瑶没有精力感叹她们教规森严，只是瞧着巨门一步步走到苏晔这儿来，心里有些害怕。
因为越近，云瑶就越能看清楚，她手里那条雪白的鞭子，仿佛像是人骨制成的，中间银环连接，乍一看就仿若刚出窑的瓷器，但仔细看，那森森白骨异常可怖。
这究竟是昆仑山还是地狱啊……云瑶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害怕。
巨门站在苏晔的对面，将鞭子绕在自己的腕子上，背着手，上下看了看他：“是你自己把头割下来给我，还是我亲去取呢？”
这个问题问的云瑶都想给她鼓掌，真是……很精炼了。
苏晔是有些为难的，他推了推云瑶，示意让云瑶到一旁等着：“要不，就麻烦您了。”
这对话云瑶听着心里很复杂，她有点儿想笑，可此时此刻，又笑不出来。
而且，她也不能丢下苏晔自己面对这个厉鬼一样的人，于是就没有动，手落在剑柄上，准备随时动手。
巨门的目光和云瑶对在一起，云瑶没的就少了几分气势，甚至有些局促起来，她见陛下都没有这么心虚过，可仔细想想，她不过是保命而已，有什么可心虚的。
然后，又理直气壮起来。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巨门用鞭子指了指云瑶：“你退后！”
“我是他的随侍。”云瑶乍起胆子，装作一个老练的江湖人的模样：“要伤他，先伤我！”
“倒也不必……”苏晔往后拽了一下云瑶，食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似乎是在暗示她什么。
云瑶没懂，回头看着苏晔，苏晔明目张胆的给她使了个眼色，虽然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仿佛苏晔有自己的计划，她也只好退在一边。
云瑶走了，苏晔心里多少能轻松一点儿，他掂了掂手里的长剑，挑衅一样看着巨门：“这样吧，你赢了我，拿我的头换钱，我赢了你，放我进昆仑山见教主，如何？”
“好。”巨门答应的很干脆：“但我提醒你，我至今，没有败绩。”
“来吧。”苏晔执剑在身前，冲巨门扬了扬下巴：“早遇见我，早就有了！”
他究竟是那里来的自信……
云瑶听着这话都替他尴尬，甚至不太想看这场比武了。
青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她背着手，手里转着笛子，看着很悠闲，目光落在云瑶手里的短剑上，砸吧砸吧嘴：“姑娘这剑真漂亮！”
云瑶也低头看了一眼，想起这是公上的东西，又想起玄安的话，给青禾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
意思很明显，你们的恩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就是来看着我家太子的，没有别的意思。
看着苏晔假模假式的剑诀，巨门只是勾了勾细长的手指，示意他出招。
这确实有点儿侮辱人了，别说苏晔，云瑶看着心里都不大舒服。
苏晔也不客气，挑起剑尖刺了过去，直奔巨门的咽喉，巨门侧退一步，抬手只是用两根手指敲了一下他的手腕，也不知是碰到了什么地方，苏晔的长剑直接脱了手。
巨门的两根手指顺着苏晔的手腕转向胸前，立掌直推，苏晔一瞬间被打出去五六步的距离，跌在了地上，嘴角透出血迹。
就两招。
还不是正经的两招。
云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巨门的另外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压根都没有拿出来，她心里惊愕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以为自己的身手可以了，可瞧见这个名字很难听人很猖狂的巨门，才知道什么叫三脚猫的功夫。
苏晔从地上爬起来，随意的抹了一下嘴角：“几年没见，你都练成这样了……”
巨门面上没什么变化，她向后退了一步，用脚尖勾起苏晔落在地上的剑，那剑就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在半空中翻转了一下，直奔苏晔。
苏晔扬手接住，掂了掂，挽剑花在次攻向巨门。
这一次巨门没有躲，她用两根手指夹住了苏晔的剑尖，看着十分随意的抖了一下腕子，那把长剑登时断为两半。
这种碾压式的打法，实在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云瑶想上前阻拦。
可没想到，这一次，巨门并没有停手，她断了长剑之后，紧接着就握住了苏晔的手腕，顺势翻转，长剑断处从他身前划过，左臂被划出一道四指长的口子。
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苏晔的衣衫，疼痛让苏晔抽了一口气，他正准备反击，膝盖处被巨门狠狠的踢了一脚，整个人站立不稳向下摔过去。
巨门没有因此放过她，松开了断剑，电光火石间那只手就落在了苏晔的脖颈间，他被重重的按在地上，卡住了喉咙。
从始至终，巨门的另外一只手都没有动过，而苏晔已经接了一掌，挨了一剑，眼瞅着就要被掐死了。
“等等!”云瑶也不知道苏晔究竟有什么计划，只是这个计划看着并不是那么管用，送命倒是快的很，她不能眼看着苏晔把命丢在这里，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情急之下跳出来阻拦:“我替他打!”
巨门从地上站起来，撇了一眼云瑶，冷笑道:“你配吗?”
云瑶被一句话噎的上不来气，还没等反应过来，面前已经被长衫人给拦住了，她只能看见巨门垂着眼睛，盯着苏晔:“还打吗?”
“打!”苏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手臂上的伤口，胡乱的抹了一把，结果抹了一手的血。
云瑶实在想不明白在这儿拼命的原由，但是看着苏晔在站起来，两手空空，就把自己手里的短剑丢了过去，苏晔接住，想都没想就开始出招。
说出招，已经有些给他面子了，他此刻已经完全是没有套路的乱砍乱劈，一把短剑使得虎虎生风，跟大刀一个打法，生猛可怕。
巨门不得不后退了一步，但也很快就制住了他，抬腿一脚踹在了苏晔的肚子上，苏晔横飞了出去。
“老三!”巨门叫了一声，从那长衫男子中横空飞出一人，飞起一掌，苏晔又被推回了巨门面前。
直到此刻，巨门才抖手甩出鞭子，哗啦一声缠在苏晔的脖子上，将他拉到近前，苏晔的脸瞬间被勒的通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