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漂流瓶
嘿嘿，你好，你好。
嘿嘿，我在这里，我躲在这个书架后面。
哦，你不知道我在哪？
我在这个商场的三楼，电梯口旁边是书店，我就在书店里。
你找到书店了吗？先得到书店，这家主题色为深绿色的书店，目前我的栖身之所。
哦，你不相信，我真的住在书店里，我，是一只小小的书虫。
我就住在书店里。我真的住在这里。
……
以上是某年某月某日，花花随手扔出的漂流瓶，普通的瓶子，记录的这些话，扔进海里，被很多人看到，这个漂流瓶里面的纸条上写着：我是一只书虫。
有很多人回复她。“呵呵”这两个字回复得最多。只有一个人不停地在问她书店在哪？花花告诉了这个叫橙子的人具体地址。
橙子说:“我到书店了，书店还没有开门，你在哪？”
花花说：“我在跑步，跑完才去书店。”
橙子说：“那我在书店等你。”
花花说：“天晴我就一直跑，下雨的话我就在书店。”
橙子说：“我去，你是匹马吧！还一直跑？累不累？”
花花说：“我先跑了，在打比赛。不跟你说了。回见。”
橙子并不去看窗外的天气，他注意到这家书店有个咖啡屋，服务员说咖啡香味儿不错，可是他并没有点咖啡，反而点了一罐苹果汁。
那个睡在橙子上铺的兄弟，那个叫小路一的家伙，每天一早啃一个苹果当早餐，这个习惯坚持了三年，橙子很好奇，这家伙哪里来的那么多苹果？也没有见这斯去过水果店啊！他就那么伸出左手，习惯性地把手往他的书包里一掏，苹果就已经在他嘴里了，第一口咬下去，总是咬很大的一口，偶尔这一口，大到他不得不吐出来，用右手捏着，半张开的嘴巴，等牙齿们准备好，一二三，一起咬下去。苹果的香氛在舌尖上弥漫开来，他半眯着眼，眼角盈满了笑意。橙子常想：吃出条大虫子才好。可小路一每次吃完苹果并未见有虫子，他还得意地说：“有了更好，刚好补充蛋白质。”
“小路一，能不能把你的书包借给我用一下？”橙子瞄了一下上铺的兄弟。
“书非借不能读也，圣贤已说过了。小路一我，唯书包不能借也。”小路一眯着眼睛回答。“借用下，又不会如何？”橙子嘀咕道。
小路一的魔法书包，成了全寝室男生一直都想借的物品之一，为此，连续三年上榜，入选班级年度十大神秘物。
橙子倒满一杯苹果汁，一饮而尽，他砸吧砸吧嘴，接着又倒了第二杯。他注视着窗外的天空，湛蓝湛蓝，飘着几朵闲散的白云，他低头把手里的第二杯苹果汁，一饮而尽。
“苹果汁给哥们喝出了酒的感觉，在下实在是佩服。”橙子耳边忽然响起来一个声音。橙子听着并不抬头，放下杯子，满上了第三杯，等他倒满时发现一只手从半空中伸过来，接着他的杯子旁边多出一个空杯子，橙子心想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真是够了，罢罢罢，不和他一般见识。他给空杯子倒满苹果汁后，右手握着罐子不放，左手抓起自己的那杯喝了一大口，接着继续倒满，事实上，并没有倒满。最后的几滴苹果汁，他静静地注视着，等它们缓缓地从罐子里慢慢出来，那等待是漫长的，仿佛等待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一样。
今天怕是等不到那只书虫了。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喝完这一杯，我就开始好好看书。这一段腹语，完全是自己跟自己在说的，橙子打定主意。他起身往书架前走去，书架旁那张长长的书桌上坐了稀稀拉拉的人，有个长头发的女孩，在凳子上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一颗颗，从她的额头上冒出来，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橙子将目光投过去一秒，立马转开，他被一本书吸引了。
等橙子从书本里面抬起头来时，夜色已浓烈得化不开。这时若是在老家的乡下，怕是早已伸手不见五指了。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已然平静了下来，接受了某人并没有来这个事实。
“今天跑得很开心，跑爽了。”花花的漂流瓶漂过来了。
橙子手指划过手机屏幕，间隔几秒就被点开，屏幕灯光随之熄灭随之开启。良久，从他的床头发出了重重的鼾声。小路一叹息着，生平最讨厌橙子打鼾，可他也只能是叹息。
凌晨四点，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声，走，去跑步。仿佛是对橙子说的，又仿佛是对空气说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橙子迷蒙的眼在夜色里，忽然明亮了，他蹑手蹑脚地穿好运动衣，抓了袜子吸拉着鞋子，把房门开了又轻轻带上，不放心又用手推了一下，确保是关好了。在过道上，他穿上袜子，系好鞋带，却不知道往哪儿跑。想了想，还是去操场吧。
操场是个标准的环形跑道，一圈400米，橙子想第一天跑，就随便跑个5公里吧。跑了3圈，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他发现脚不听使唤了。目标是自己订的，橙子是那种一旦认定目标，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人。跑完5公里，橙子陡然停下来，只觉得天旋地眩，他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橙子在黑暗里醒了过来，路灯昏黄，操场安静地连风都显得吵闹，同时也让人不安。这么早花花醒了没有？橙子坐起身，掏出手机。
橙子给花花扔了一个漂流瓶：跑步差点跑去见阎王了！刚跑了5公里。
花花回复得挺快的，第一次跑吧！
橙子说：“嗯，第一次。”
花花问：“跑前有没有热身，跑后做没做拉伸？”
橙子说：“啥热身，还拉伸？怎么个搞法？”
花花一脸嫌弃：“问度娘。”就不再理他了。
理工男橙子一脸茫然，盯着手机屏幕，等了半天都不见花花回他，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跑步这档子事搞个明白。
第二章 跑步
在这个朝霞满天的早晨，满园的橙花因为霞光抹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那色彩如梦一般美好，洁白的橙花绽放着，展露出最美样子。鼻翼连带着整个身体沉浸在香氛里，清新自然，如小雨后的露珠般晶莹剔透。每一颗露珠都倒映出一个女子颀长的身影，她旋转着，巨大的裙摆，让她仿若置身于一朵荷塘之中，那抬起的手仿佛荷叶的长枝，女子长发飞扬，仰面朝天，勾勒出尖尖的下巴，让人想象到她嘴角的倩然一笑。
谁在那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花花从梦境里醒来，第一反应就是跑，拔腿就跑，她像一阵风一样，跑开了，被风推着跑，等跑到大马路上，她才稍微放慢了一点步伐，意识到自己跑了3公里，汗水也密密麻麻的开始往外冒，她摊开掌心，那几朵橙花映入眼帘。她轻轻握着，慢慢地跑完这最后的2公里。
三（2）班的教室，老师不在里面，大家都在晨读，她从掩着的后门偷偷溜了进去。翻开日记本中的一页，把一朵橙花夹在里面，接着又翻开一页，她的手停顿了几秒，又连着翻了几页，才放入另一朵橙花，四五朵橙花就这样放完了，最后一朵，她并没有放在日记本里，而是放在了桌角。就在她放好最后一朵橙花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只手，那只握着一个苹果的手，它在往书包里塞那个苹果。花花并不愿意抬头，她低着头，手放在英语课本上，食指按着封面，在等时间过去，在心里数了10秒后，她又不愿意等了，翻开书开始朗读起来。
放学后，花花给爸爸发了信息，说是去书店，晚餐自行解决。爸爸说好。她背着书包，书包里有她今天要完成的作业，还有夹着橙花的日记本，她还计划着今天读一个短篇小说。星期一至星期五的晚上，她爱去书店，因为人不多，她总能在书店角落的那张书桌上，找到空位。放下书包，却并不急着写作业，先去文学书架转一圈，看看遇不遇得到最近特别想看的文字，遇到自然好，遇不到，就随手翻开一本，读起来。正读着，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橙子甩来的漂流瓶，字条上写着：花自飘零水自流。花花看了默不作声，接着看书。
谁的生活不是千篇一律。这是同桌给花花说的话，花花想了想，认为此话有理，说得很对。就像此时的她，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泡书店。如果说真的有什么惊喜，那就是去跑步，跑步去见她心中的桔园，跑步去闻闻橙花的味道。能够顺利带回来几朵橙花，夹在日记本里，那就是美好，那就是幸运。今天的日记花花并没有写多久，写到千篇一律这四个字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会，又重复写了一遍。这样的平淡和惊喜是她内心真实的声音，她需要做的就是享受这种孤独，从中发现更多惊喜。
跑步是一个人的孤独，跑步是一群人的狂欢。误打误撞进来一个跑步QQ群。对于一个理工男来说，在茫茫的人海中找一个人，可能难了点，而在网络上找一个QQ群，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橙子选了童城跑步打卡群，只是因为群宣言写着，我们是一群严肃跑步的人。
谁都不敢想象，小路一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在一个深夜走了，留下了橙子头顶上空落落的上铺。有人说是小路一想家了，也有人说是他追一个意中人去了，还有人说他平时沉迷于游戏，考试的题目都不会做，所以现在赶紧跑，不然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每门成绩挂蛋。橙子想小路一前一段才回过老家，所以排除第一种可能；而第二种说法，橙子和其他两个室友认为不可能，小路一虽然很有女孩缘，可是没见他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除非是茉莉姐，不不不，茉莉姐在国外，小路一短时间是不可能攒够机票钱的。第三种可能更是扯淡，要知道小路一进童城大学，是以他高中全校第一名学霸的成绩，以一分之遥，错过心仪的第一志愿，而选报的第二志愿，是他娘死活都要让他写的，就近的学校。每到考试，全寝室的人，都眼巴巴地等着小路一的万能考试宝典——巴掌图。小路一真的可以做到把一本书的内容缩成巴掌大小的一张图，而这张图在全寝室人员突击一个晚上，次日上考场，就能轻轻松松交卷，顺利过关。很多年之后，橙子才知道，小路一的巴掌图其实就是一张思维导图。我去，学霸的人生，真不是我等平凡之人可以仰望的。
我的小路一，我上铺的兄弟，如今，你人在何方？如果你看到这里，请你来找我，还是那个QQ，这么多年一直未换。
一周后，全校都知道了小路一骑行XZ的事。橙子听到的时候，嘴巴半张着，这斯是活得不耐烦了。他那个瘦弱的小身板，经得起这一路的奔波吗？晚上在书店看书，看到一段话，对于爱的人，请不要给予担心，请给他们祝福，满满的祝福。橙子在心里说着：好兄弟，小路一，请你加油，加油，加油！
跑步并不是那么一个日日精进的过程，橙子坚持着。花花甩过来的漂流瓶子上写着：不要问我为什么跑步，要问你为什么不跑步？橙子说在跑，在跑。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断时续的，转眼就到了六月初。橙子想着暑假快到了，他不想在家待着，他想去打份工。正好就看到一家文具店在招暑假工，他填写了报名表就回去等通知。他把这件事通过漂流瓶告诉了花花。花花回复呵呵，就没了下文。
新加入的QQ群，群主发布了跑步打卡的活动，活动的内容如下：
本期约定公里数为单次5公里以上，打卡次数3次，平均配速不能低于8分钟每公里。本期约定金额为50元人民币。约跑期间，群内禁止一切文字发言，打卡只能发图片，不能发链接，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罚款，罚款金额为10元/次，罚款红包请发群内，罚款将会在完成此次约跑后平均分配给完成的跑友。
第三章 关于流浪
橙子开始跑步，跑着跑着，竟然有点停不下来的味道，他报名参加跑步群里的活动，准备小试身手。
“嘿，你想过去远方吗？”花花的漂流瓶扔过来这么一个问题。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橙子想了想，回她。
“问你呢？”花花接着说。
“我不知道。远方对我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橙子说。
“那么，你不会离开童城？”花花还是不肯罢休。
“不一定，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有可能离去，也有可能归来。”橙子对于未来，不是没有认真的思考过，只是他认为时间会安排好一切，顺着时间的手，未来的路，就在前方。
中考，终于结束了，花花的同学们，把书本像天空抛去，抛得越高越好，仿佛再也不想碰触那些书本一样。边抛还边撕开嗓子大声喊叫，自由啦，解放啦！考完了！有人把书本一股脑儿卖给了收废品的那个老头，漠然接过老头手中的毛票，最后看一眼那些书本，扭头就走，走得那么决绝，仿佛离乡的游子，再也不会归来那般。
在办理后续的一些离校手续时，同学们更热衷于约饭，AA制，一桌子的菜，大家并没有吃下去多少，不知道谁带头起哄说要喝酒，老板真就把啤酒摆上桌来了，闹得最凶的那个人给每一个倒满酒，有些女生从小到大都没有喝过酒的，正琢磨着怎么推掉这杯酒，花花跳出来，“同学们，我们今天在这里，这顿饭有可能是我们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我们中的很多人，将来终其一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趁我们现在还在一起，大家举起手中的酒杯，喝完这杯酒，铭记我们一生的友谊，记得我们永远是同学。”花花举起手中的酒杯，朝向半空，男同学都跟着举起酒杯，大家望向坐着的同学，忸怩的女孩子，瞬间豪情万丈，跟着举起酒杯，大家都一饮而尽。
人群中，有女孩子开始抹眼泪，小小的，哭泣的声音如低沉的乌云，压在每个人的心上，终于有个人放声大哭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一般，怎么都停不下来。
那时的人们为什么不懂告别啊？不懂好好告别。花花很多年后想起来，仍然有泪湿眼眶。如果那个时候可以与在座的每一个人好好拥抱，给每一个人说出美好的祝福。那么多年以后，想起来会不会没有那么难过？
橙子，我只是需要有人陪伴。谢谢你陪伴我这一程，我喜欢你的陪伴。花花在睡着前扔了漂流瓶。等她醒来时候，已是次日，日上三竿，花花感觉头像要炸裂一般疼。她泡了一杯红茶，把脸凑近茶杯，期望茶水的雾气可以给予她片刻的清醒。洗漱完毕，她就出门了。
今天要做的是找到一份暑假工。16岁的花花在大街上走着，经过每一家商店都要看看有没有张贴着招工启事。做暑假工是中考前，就已经征求过父母的同意的，当然父母在同意前，约法三章：KTV不准去，酒店不准去，外地不准去。花花很想对父母大声辩护：请还我自由，我想要自由。当她的目光接触到母亲那坚定的眼神，她立马笑了起来，谢谢娘亲。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尽。她的娘亲才不吃她这一套，不屑地说：来点实际的。花花想了想：未来三天晚饭后碗归我洗。她的娘亲点点头，抬脚走向书房，他们的谈话就此结束。
在大街上找了一上午的暑假工，花花都不太满意，约法三章肯定得照做，有些工作她觉得无趣得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书店。她进去点了一杯苹果汁。等她坐下来将苹果汁倒在杯子里，举杯正准备喝时，她发现对面那桌有个男生也和她一样，他们都点了苹果汁，都是用杯子倒出来喝。那个男生就是后来陪伴花花很多年的王大志，王大志也注意到了花花，他朝花花举了举杯子，接着喝起来。王大志喝得那么认真，让花花想起毕业的饭局，她极力忍住从而不让自己笑出来。
王大志端着苹果汁和杯子走过来，问花花，我可以坐下来吗？花花点点头。王大志倒了一杯苹果汁，问花花，你有什么烦恼吗？我看你皱着眉头。花花惊讶道：我脸上写满了烦恼啊！这可不行，那得多难看啊！王大志说，你不介意的话，你给我说说你的烦恼，我看，我看能不能给你想点法子。花花见他说得那么诚恳，就把暑假工的事一股脑儿告诉他了。王大志说，就这么点事啊！哎呀，我的姐姐，这还不好办？这家书店的咖啡馆在招暑假工啊，我刚听服务员说的。你要不要去问问？花花一听是这的咖啡馆招人，立马喜上眉梢。我这就去。王大志说，你别急，别急，先干了这杯，给你压压惊，你要沉着冷静。这样成功的概念更高一些。
花花顺利地通过面试，晚上回家给父母说了情况，父母都默许了。花花想着要不要给橙子说说。转念一响，还是不要说了。毕竟我们也没有那么熟啊！
第二天就开始试工，试工需要试3天，如果能够基本胜任工作，那么这三天就算工资，人也可以留下来工作了，就算成功了。如果不能够胜任这份工作，那么这三天就只有误餐费，请你另谋高就。领班凯哥给花花把规则说了一遍，确认花花听明白了，就把花花交给了林子成，林子成来了一周，基本胜任工作，现在他是花花的师傅，由他来带花花熟悉工作流程。花花一直热衷于学习，林子成对她很有耐心，每当花花做错，林子成总会说没事，没事。我们再来一遍，相信你，你可以的。也许是因为林子成的鼓励，也许是王大志教她的沉着冷静。总之，花花在短时间就熟悉了工作流程。凯哥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板着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第四章 暑假工
林子成说：‘’花花，还是你聪明！你看凯哥那个冰块脸，都对你竖大拇指了。不错不错。好好努力，争取早日转正。”花花问林子成什么是转正。林子成说：“我们来这里工作的第一个月是试用期，试用期工资是转正后工资的80%。我们这里，并不是非得做满一个月，才给你转正。要看工作的胜任度，目前最快转正的那个是10天就转正了。花花，你有希望打破这个记录哦。加油加油。”
好不容易上完一个星期的班，终于可以休息了。花花并没有睡懒觉，一早就起床跑步。她一口气跑到了桔园。橙花早已经谢了，小橘子有拇指盖那般大小了。花花凑近小橘子闻了闻，期望从那找到一丝橙花的气味。
橙花的味道，在冬天就像那束难得一见的阳光，洒满大地。等咖啡吧的工作流程熟悉后，花花顺利在半个月的时候，迎来了转正。正式成了咖啡吧的吧台值日生。她尽量给每个顾客以微笑，可是她发现同事们只是语气和蔼，并没有对每一个人报以微笑，这是为什么呢？
花花喜欢闲来无事，就开始打量来咖啡吧的人。除了王大志，也有一个人爱点灌装的苹果汁。那个人总是在最角落的那个地方，端着杯子，一杯接一杯的喝苹果汁。花花和王大志说起来这个人，王大志说莫非是我那日见到的那个人？花花说你见到的谁啊？你们两个同时出现点灌装苹果汁，那很有趣呢。王大志说，什么有趣？你能不能不要老在我的面前提另外一个男人？花花敲了敲王大志的脑袋，为什么不可以提其他人？我用得着你管我啊？是谁死皮赖脸说要当我的男闺蜜的？你就是这样当闺蜜的？王大志被花花敲得无处可躲，看到凯哥来了，立马躲到凯哥背后，大喊救命，救命啊，凯哥。凯哥一道目光扫过，不怒自威，花花赶忙低下头擦桌子。等凯哥走远了，花花狠狠地剜了王大志一眼，伸出食指朝他点了点，就回后厨去了。哎呀，我的天使生气了！王大志顿时觉得这玩笑开大了。奈何后厨重地，他是不敢擅自去闯的。
正当王大志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那个档儿，一个人出现了。橙子，他在一个书架后面翻着书，王大志的嘴角露出了笑意，那笑容有一丝玩味。橙子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看书看得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扰，自然是不爽。可是橙子向来是不大愿意去生气的，他看了看王大志，想起他那一杯苹果汁，遂低下头，打算装作不认识眼前人。王大志真的不愧是个厚脸皮，厚到他自己竟然觉得有几分得意。他朝橙子抱拳，轻声说道，“那天是兄弟我鲁莽，抢了兄台你的苹果汁，今天我负荆请罪，银两是带够了的，苹果汁管饱。恳请兄弟给个面子。”
苹果汁管饱，多么大的诱惑。此刻，橙子的肚子空空如也，他的口袋空空如也。王大志见橙子犹疑了一下，赶紧推着他往咖啡吧走去。他们选了个背靠吧台临窗的位置坐下，王大志点了4罐苹果汁，拿了两个杯子。花花从后厨出来，扫了一眼这两个人的背影，看到橙子的背影时，她迟疑了一下，想走过去看看，可是一想到还在生王大志的气，她那份好奇心就没了。
等待，等待什么？是在等风来，等风带你来，来到这个世界看看我。看看我曾经日日夜夜期盼，期盼有一个人能陪伴着我，让我不至于被冷风吹。花花把这段话写在日记里，她想给橙子写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写什么。橙子对于自己，是如同什么一样的存在着呢？
花花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想得她头有点疼。于是，她选择让自己沉入梦乡。
一大早，林子成就冲花花笑，也不说什么事，师傅这个表情有点奇怪。花花后背不禁有点发麻。凯哥冲花花点点头，花花朝凯哥走过去，凯哥说：“跟你商量个事，你看你来了也快半个月了，准备让你带个徒弟。你准备准备，他今天下午到岗。”凯哥说的那么客气，花花完全没有理由拒绝。何况这也是店规，每个新人在熟悉了工作流程后，再有新来的同事就交由他（她）带。花花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做了一上午的事，王大志在中午的时候举着煎饼果子出现了，本来不想理会他，可是看到他手中的煎饼果子，花花给师傅林子成说去吃午餐，就跟在王大志的后面往楼梯间走。
商场在这层楼放的凳子，不是在电梯旁，就是在厕所旁。咖啡吧不能吃自带食物，所以只能去楼梯间。王大志塞了一个煎饼果子在花花手里，花花看到自己喜爱的食物，专心吃起来。王大志并不忙着吃，他看着花花吃得急，生怕她噎着。花花把最后一块煎饼果子放进嘴里，王大志把自己手中的那一个接着给了了花花，花花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意识停顿了几秒，接过王大志手中的煎饼果子，开始吃起来。王大志见花花的速度慢下来，对花花说，那哥们来了，你要多加关照啊！花花瞪大眼睛，王大志说就是今天下午你的徒弟，就是昨天我们一起喝果汁的那位兄台。他是我的朋友，请你多多关照。花花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盯着手里的煎饼果子。王大志说：“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一个星期的煎饼果子吗？管饱管饱。”花花这才接他的话：“好说好说，只要不是太笨的，我都会好好教。”王大志说，“不笨不笨，他就是有点呆。书读得多，把人读傻了。”花花笑了起来，这个最佳损友当之无愧。
橙子刚理了板寸头，师傅手滑，一刀下去，剪得有些短了，橙子就抓了一顶帽子戴着来了。凯哥介绍完橙子，对花花说，我把他交给你。那眼神分明是在托孤，看得花花掉头想逃。我叫陈子明，你是我师傅吧，请多关照。
第五章 女侠，饶了我吧！
花花看着面前的这个大男孩，长手长脚，她1.6米的身高，头只到了他的肩膀。陈子明说师傅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花花说我先带你熟悉下工作台。
16岁的花花第一回当师傅，这个徒弟看样子年纪肯定比她大，最少也是二十出头。花花按照林子成教她的方式方法，同样COPE给陈子明。陈子明虽然动作慢一拍，可一直在努力学，花花对他也十分有耐心。连着三天的试工顺利通过。
陈子明话不多，空闲时最喜欢看书，他看外国文学，村上春树的作品读得多。16点下早班，陈子明窝在书店看书。他点了一罐苹果汁，用杯子喝着。王大志总在这时出现，照例又是空杯子递过来。
有一次，花花忍不住问陈子明，你为什么老是点苹果汁？陈子明想了想说：因为我喜欢吃苹果啊！花花说这个苹果汁这么贵。陈子明说贵是贵了点，可是味道真不错。王大志，你说是不是？王大志点点头，他正在倒最后一杯苹果汁，看见花花望着他手里的罐子，他扬了扬手：还有一点，你要不要喝？花花不做声。王大志就把罐子递了过来，花花转身去了后厨。花花不是没有喝过果汁，在家里，妈妈最喜欢给她榨果汁了，妈妈总是喜欢把榨好的果汁内加入酸奶，搅拌后递给花花，花花一股脑儿就喝完了。
上次喝苹果汁的时候，遇到王大志，都没能好好品尝。今天喝的苹果汁，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冰的吧，苹果汁里的苹果泥非常细小，小到如长江边上沙地里的沙子，细细软软。她每喝一口都希望遇到一块果肉，可都未能如愿。喝着这个从国外进口的苹果汁，花花心情不错。王大志拿来了煎饼果子，花花说我只能吃半个。陈子明问你挺能吃的，为什么只吃半个？花花说等会下班我要去跑步，吃太多了肠胃受不了。陈子明问，你喜欢跑步？花花说谈不上喜欢，打发时间，顺带强身健体。陈子明，带上我一起？花花说你带跑步的衣服了吗？陈子明看看自己一身的休闲装扮，说没事，这样也能跑。下午15点，交班的同事已经就位了，花花背了背包，和陈子明并排走出书店。最近这段时间橙子的漂流瓶一个都没有收到，放暑假，橙子有可能回家。花花根本想不到，橙子就是她身边的陈子明。陈子明的QQ被盗了，等他发现被盗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
奔跑着，忘记时间，忘记琐碎，忘记烦恼，遇见快乐。花花跑着跑着，竟然笑了起来，火红的晚霞布满天边，阳光给晚霞渡上了一层金边，晚风吹来，有人在唱歌，温柔的歌声从湖边的灌木丛里传过来，感觉唱歌的人，就在前面一点的地方，等跑近了，那歌声又飘远一点，仿佛唱歌的人也在奔跑一样。花花并不是冲着那歌声跑，可好奇心泛滥，她想看看这个歌者的样子。所以她一直朝着那歌声的地方跑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陈子明跑到她前面拦住她，他用手指了指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问：“花花，还要跑多久？”
花花说：“现在才跑10公里，我要跑个半程马拉松。”
陈子明说：“女侠，你饶了我吧！我跑不动了。”
花花说，“那你就做下拉伸吧，等不了我你就先回去好了。”
陈子明不好说先回去，毕竟是他自己要跟着来的，所以他对花花说：“你先跑着，我做下拉伸的动作，然后等你跑完我们一起回去。”花花不回他，径直跑开了。
卧龙湖公园不小，硬件设施做得很好，人工塑胶跑道，踩上去软软的，花花喜欢这条绿色的跑道。她觉得在这条跑道是通往幸福的，而这条路是通往天堂的必经之所。她静默不语，一直跑着，仿佛在不远的地方，天使正等着她。
夜色渐浓，湖畔的灯光依次亮了起来，地标性建筑更是流光溢彩，点缀着夜色里的宁静，唱歌的人早已不在了，风陪着花花在跑。她已经跑过了12公里，惯有的让她稍感不适的那个阶段，她把手机里存储的歌曲打开，这首曲子曲风激昂有力，每次听到，花花感觉浑身充满了新的力量。她沉浸在音乐里，醉心地奔跑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直到完成半程马拉松，她才放慢了脚步，这时陡然停下来，身体是不能适应的，所以必须给身体一点缓冲的时间，她沿着湖边走着，走着，忽然她感觉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回过头来一看，看到了陈子明，她冲他露出了笑脸，“呀，你还没有走啊？我以为你早走了呢。”陈子明说：“都说好了等你的，你跑完了吗？”花花点点头，“跑完了。我觉得有点儿饿，我请你吃刀削面吧？”陈子明说：“我哪能要师傅请我吃饭？还是我请师傅你吃吧！”花花也不推辞，说：“都行。”
这是靠近卧龙公园西门的一家面馆，花花来吃过几回，觉得味道还不错。陈子明要的加面，开始吃之前，花花又把自己碗里的面分了一半给陈子明。20点以后她基本上不再进食，这个习惯她保持得很好。
陈子明看着花花说：“我感觉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她是我在QQ上认识的，我们之间在传递漂流瓶。”花花瞪着眼睛看着陈子明，陈子明接着说：“我在QQ上的名字是橙子，就是我名字的前两个字，陈子的谐音字橙子。”花花张大了嘴，她不知道怎么接接下来的话。“你们见过面吗？”她在脑海里艰难地寻找，终于抛出了一个问题，“我们没有见过面，她说她是一只书虫，栖居在书店里，就是我们打工的那家书店，我去找过很多回，都没有碰见她。”橙子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花花没有接话，她低着头，吃着碗里为数不多的面条，陈子明也没有说话，他们就这么坐着，任时光匆匆流逝。
第六章 离别
暑假的时间因为有了这份短暂的打工生涯，过得充实而忙碌。暑假还有半个月要结束的时候，花花的父母和她商量，要带她去旅行。花花对这一次的旅行充满了期待。爸爸说中考结束，就带她去看大海。妈妈说我们一家人住海边的民宿，在海浪的声音里睡去，又在海浪的声音里醒来。这样的画面，花花曾经在脑海里预想了无数次，播放了无数次。这是她在漫长迎接中考的日子里，坚持的动力之所在。
和凯哥是早就说好的，只做到8月中旬，但是橙子并不知道花花会这么早结束这份工作，虽然他也即将面临返校读书，在不久的将来也要离开这里。花花不知道怎么给陈子明说，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她觉得陈子明，哦，不，橙子，已经融入了她的生活里，忽然一下子说分别，似乎太难以让人接受。花花对王大志说了旅行的事，王大志说又不是不回来，好好去享受属于你的假期吧。哥们等你回来。说完还拍了拍花花的肩膀，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花花和陈子明约了跑步，时间定在早上5点，在书店的商场楼下汇合。花花并没有告诉陈子明，要带他跑到哪里去。陈子明也没有问目的地，他只是说一定来。
花花从凌晨5点等到8点，从黑漆漆的夜色等到天边的朝霞，等到阳光四溢；从几乎无人的街道等到人流涌出，熙熙攘攘。花花有陈子明的手机号码，她把手机握在手里，无数次，她想按下拨出的那个键，可她忍住了。她没有去书店，她给凯哥发信息说，订的机票临时改签，她要早些结束暑假工，从今天开始就不去咖啡馆了，如有不便，敬请谅解。凯哥回她一个字：好。
陈子明一觉醒来，已是上午10点。他揉揉眼，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快速地穿好衣服，就往屋外跑，边跑边拨打花花的手机号码，传来的是：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跑到商场门口，喘着粗气，感觉到要窒息了。找了一圈没有看到花花，他跑到书店，跑进咖啡馆，凯哥正在冲一杯咖啡，他看到陈子明，问，“你今天不是休息吗？”陈子明问：“花花今天来咖啡馆了吗？”凯哥说：“花花离职了。她跟家人去度假了。”陈子明问：“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凯哥说：“她没说，只说改签了机票。”凯哥忙着招呼客人，陈子明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他想整理一下思绪，昨天晚上他做什么去了？他的脑袋有点断片了，昨天晚上他遇到王大志，王大志说要带他去KTV，他经不住他劝，就跟着去了，去了以后坐在角落看一群人喝酒，王大志死活劝他酒，最后他没有招架住，跟着喝了，一喝就没停下来。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住处的。
王大志，王大志应该知道花花去哪儿了？陈子明拨通了王大志的电话，打了好多遍才有人接，王大志还在睡觉，他问谁呀？陈子明说：“大志，大志，你知道花花去哪儿了吗？”王大志说：“花花，花花在咖啡馆啊。我等下要给她买煎饼果子呢。”陈子明说：“凯哥刚刚告诉我花花离职了，和家人度假去了。我以为你们关系好，她会告诉你她去哪儿了。”王大志说：“我们关系哪好了，明明是你们关系好，花花成天在我面前说起你，陈子明，你怎么就不好好看着花花呢？”陈子明不想听王大志的碎碎念，他挂了王大志的电话。王大志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只是盯着手机看了良久。
陈子明的电话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他赶忙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电话那头问是陈子明吗？陈子明说是的，我是陈子明。电话那头接着说，你有一位朋友，得了重感冒，他发烧了好几天，我们在路边看到他，把他带回家，在他背包里面找到了你的电话。你看你能不能来一趟这里，把你朋友带回去？
陈子明说你那是哪儿了？对方回他LS。陈子明握着手机，吓得想把手机扔出去。什么鬼？LS，遥远的LS。除了小路一，谁会在那里？除了小路一，谁会把我的手机写在日记本的第一页。小路一，你不应该是写你爸爸，你妈妈的电话吗？怎么是写我的电话号码？陈子明说好的，我会尽快赶过来。
陈子明翻出那条短信，拨打了那个号码，号码那边很快就有人接听了，“是子明吗？我是路一的妈妈。”陈子明把小路一逃课去XZ的事，来龙去脉都给邱珍讲了一遍，最后他对邱珍说：“阿姨，你能不能去一探LS，把小路一接回来？”邱珍沉凝了片刻，说：“子明，很抱歉，我在外地出差，这边事情最快要20天才办完。你看，现在是暑假，你那边方便不？你能不能去一趟LS，帮我把小路一接回来。去来的路费我马上给你打过去。阿姨拜托你了。”陈子明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说我给我父母先说一声。邱珍说：“那你先说说，商量好了，你就把银行卡号发给我。谢谢，谢谢，太谢谢你了。”陈子明觉得邱珍这么客气，仿佛他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去LS帮她带回来她唯一的儿子，小路一，这么重大的事情，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托付给了他的同学。陈子明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陈子明和父母通了电话，并没有说他要去LS，他告诉父母要跟导师去外地一周，跟着学习。父母一听是和老师一起去的，也没有多问。问需不需要给他寄一些路费，他说这次学习是有企业赞助的，不需要个人承担费用。他打工也有一些节余，正好够用。母亲又叮嘱了几句，大意就是出门在外，不能太节约了，如果有需要开支的地方，钱不够花，就打电话回家。陈子明一直嗯嗯嗯，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让父母放心的孩子。
第七章 爱的味道
晚上，陈子明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小路一听到了陈子明的声音，喊了他一句，“子明，我还活着，活着真好！”陈子明想痛快得骂他一顿，听到他虚弱的声音，又不忍心，说，“等我，最快明天晚上就能到你那边。”小路一说：“好，我等你，子明。”
小路一的事情，让陈子明忙碌起来，他定了机票，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又在网上开始看攻略，对于一个在平原地区长大的人来说，要去高原，他心里并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他能安全，万无一失地把小路一带回来吗？
陈子明做着笔记，把认为重要的事项写在本子上，他做得很认真，抬头看手机，时间已经是23点了。登陆了QQ，并没有新的漂流瓶，他忽然想给花花扔一个瓶子，纸条上写着：“我以为她是你，可是不是，她走了。”几分钟后，他收到了一个瓶子，“你说的她是谁？你以为的我是谁？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子明看着屏幕，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关了QQ。
我们为什么要去流浪？我们所在之所，对于他人来说，岂不是他人眼中的远方？我们流浪，我们毫无依傍，我们看似毫不在乎，我们说走就走，头也不回……可是，年轻的我们，能做的有多少？能做好的有多少？能做成的又有多少？
我们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流浪？花花，你去了哪里？你会回来吗？此后，我们还能见到吗？见到你，我该给你说什么呢？带着这些疑问，陈子明睡着了，这一夜，他做了好多的梦，一会梦见小路一在向他招手，一会儿又梦见花花在他前面奔跑着，留给他无尽的背影，任凭他怎么喊，花花也没有听见，一直一直在跑着。
花花盯着电脑屏幕，这个暑假发生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她极力地想从这场梦中醒来，可是梦境似乎不愿不肯放逐她，总是凭借着蛛丝马迹牵动着她。花花的脑海里总是闪现出陈子明的影子，一会是他在冲咖啡，一会是他在窗台边收拾餐盘，一会是他依着书店，埋头看书，一会是他跑步时双脸通红……她想问下度娘，她怎么了？她搜索到青春这两个字时，看到：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多情？当看到这些话时，她感到自己的两颊发烫，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红红的脸蛋，那双略带忧郁的双眼，她坚持认为那个不是自己，她可以放任自己去想，确切说是起心动念后，她不能接受自己的行为及所表现出现的样貌。她不知道向谁去诉说这一切，写日记写着写着，她发现满页纸上写的都是橙子。
坐在沙滩上，看浪花追逐着，一次次扑向沙滩，一次次退回大海。风在耳边轻轻吹着，阳光暖暖的照着，有爱她的父母陪在她身边。花花此刻要做个幸福的孩子。父母在拍照，她那个自恋狂的妈妈，还有那个心甘情愿当摄影师的爸爸，天生一对。妈妈找到爸爸这样的伴侣是何其幸福。花花小时候总被爸爸妈妈带去桔园，妈妈喜欢橙花，街坊邻居都知道，在橙花开放的季节，爸爸就带着妈妈去桔园，周末一家三口就借宿在乡下，清晨睁开眼，闻到橙花的味道，妈妈说那就是阳光，那就是希望，那就是爱的味道。
妈妈似乎很不喜欢下雨天，在雨季来临前，妈妈总会准备很多的橙花，那时，还买不到橙花味的香水，妈妈总觉得香水里面的味道香精太多，不是单纯的橙花味。她会把新鲜的橙花采摘下来，晾晒干，然后用白色的纱布缝制成香包。妈妈缝制的香包形状独特，有五角星，桃心，给花花的香包，是小动物造型的，花花收到过小鸭子香包、小兔子香包。妈妈曾经缝制过一朵橙花形状的香包，白色的纱布用米汤浸泡晾干后，质地就变硬了，妈妈缝制了三层，花瓣微微张开，最底下的那一层，放进去碾碎的橙花沫。下雨天，屋子里放着柔和的钢琴曲，妈妈总爱用双手捧起这朵橙花，放在鼻翼，她闭上眼睛，嘴角挂着微笑。这个时候，花花和爸爸都不会去打扰她。
有阳光的日子，妈妈是一个平和的人，她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不管你说的话有多不好听，她都能不温不火地接下去。妈妈说话语速很慢，似乎她一直在找那个合适且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周遭的一切。妈妈在听过花花和同学打电话后，对花花说：贵人语迟。花花，你可以试试说话稍微慢一点。花花点点头。
妈妈做的是财务会计的工作，偶尔会有出差。家里只剩下花花和爸爸两个人，爸爸会给花花说起从前他和妈妈的故事。
爸爸说：你妈妈从前不是这样的，她性子急，走路风风火火，遇事爱发脾气，稍不如意就大吼大叫。
花花说：妈妈这么糟糕，你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啊？
爸爸说：我那时候年轻，我就是觉得你妈妈这个人很真，敢说敢做。你妈妈她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
花花说：爸爸，妈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爸爸：那得从桔园开始说起。
你姥姥家旁边有一块平坦的地，有一片桔园，你妈妈从小在桔园长大，每年橙花开放的季节，你妈妈总爱去摘橙花。你姥爷心疼，拿棍子不让摘。姥姥说让她摘吧，那花开了一树，那么多，摘个几朵，并不会少结几个果子。姥爷说：桔园属于村子的公共财产，并不是我们自己家的，要是街坊邻居去告诉村长，算成是捣毁公共财产，我只怕那时候……姥姥听姥爷这么一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就把你妈妈喊道跟前，对她说，女孩子要会做些针线活，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你缝香包。妈妈的小手被扎破了，血染在白纱布上，姥姥说每个人开始做针线活，都会被扎，习惯了就好。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要小心。妈妈学会了缝香包，第一个香包针脚大的有1厘米那么远，小的就密密匝匝地挨着，你姥姥没有说什么，拿一把晒干的橙花往里面放，默默地把针脚大的地方缝紧实了。妈妈拿着香包，姥姥说等等，我找一颗红绳子，给你挂在脖子上。妈妈等着姥姥把香包挂在她脖子上，满园子地跑着。
第八章 桔园的芬芳
花花，你妈妈在你姥姥身边长大，到她12岁的时候，因为一场疾病离开了。姥爷拉扯着你妈妈，媒婆踏破了家门，你姥爷都不同意再帮你妈妈找个妈妈。你姥爷真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他爱你姥姥，他守着那个桔园，日渐衰老，桔子树日渐衰老，他常常抚摸着那些粗大的树干，一站就是很久。
变老的桔子树，结出的果子又小又酸，村子里有人要求把这片桔子树砍掉，种枣子树。你姥爷人微言轻，某个午后，他去田里劳作，等他回来，就看到一地狼藉，桔子树被连根挖起，你姥爷跪在桔子树前，老泪纵横，从那天后，就卧床一病不起，不久也离开了。
那一年，你妈妈15岁。在操办你姥爷的后事，整个过程，你妈妈没有掉一滴眼泪。她把头发剪成了男孩子一样，把她所有有颜色的衣服都收起来，送人的送人，丢弃的丢弃，只留下黑色、灰色、咖啡色的衣服。她的手臂上带着白布。她安静读书，安静吃饭，安静地做着一切。
桔园的树被大车拖走了，种上了枣子树苗。枣子树苗种了几回都死掉了。你妈妈她趁着夜色把枣子树苗从土里拔起，不让树苗生根。几次三番，你妈妈觉得没意思才罢休。枣子树苗成活了，当年就挂果了。村子的小孩子们嘴馋天天在枣子树边转悠来转悠去。
有一次，在摘枣子的时候，被你妈妈看见了，她冲上去把带头的那个孩子打了一顿，那是个男孩子，十二三岁的光景，个头大，比你妈妈还高，他挨了打，呜呜地哭着，家里大人找来，你妈妈也不做声。那家人被街坊邻居劝走了。后来，你妈妈考上了城里的重点高中，离开了那个村子，再后来上大学，我就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你妈妈，她还是留的男孩子发型，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花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瞌睡来了。爸爸看着她说先去睡吧，我下次找时间再给你讲。花花说好。爸爸一个人呆呆坐在客厅，仿佛还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橙子平平安安地把小路一接回来了，他很庆幸自己没有高反，小路一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在离开LS的头一天晚上，他非要让橙子带着他到布达拉宫前的广场上坐会。橙子拗不过小路一，就答应带他去。到达广场后，小路一就坐在广场前的椅子上，仰望着布达拉宫，他一直看着，看着看着，竟不觉泪湿眼眶。他没有被忍住的那些伤悲，像河流一样，从他的眼睛里流淌出来，停不下来……橙子问他，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小路一摇摇头，用双手捂住脸，像个孩子嘤嘤地哭起来……橙子在很多年后回想起那一幕，都觉得心酸，一个人要有多难过，才可以哭成那个样子？哭成那个样子的丑。
临近开学，花花马上就是一个高中生了，在去学校前，她想去桔园看看。她约了王大志一起去。王大志在电话那头支吾了一下，答应了。在路口等了有一阵子，估计有一刻钟的样子，王大志才远远的从街角跑来，他低着头对花花说，多来了一个人，你自己看。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刚好在吃煎饼果子。陈子明从王大志背后伸出头，朝花花笑了，花花扭过头，不愿意看到他的笑脸。王大志急忙向花花道歉，花花也不说什么，就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处暑已过，天气依然热，桔园的桔子树在阳光下，叶子闪闪发着光，迷人的眼，花花在篱笆外走着，并不急于进去，身后两个大大的拖油瓶，让她觉得这样贸然行事，实在是欠妥当。茅草屋的门咯吱一声响，那个老头，花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那个老头，就兀自站在了她的面前。花花只觉得管不住腿，想跑。可是王大志扶住了花花的肩膀，他笑着对老人说：“爷爷，我们路过这里，口渴了，能否问你讨碗水喝？”老头见眼前的三个人，都是学生模样，也很有礼貌，就说，只有冷水呢。王大志说没关系，没关系。老头去打水的时候，王大志自作主张地搬了屋里的凳子在门口坐下来，还多搬了两张凳子给花花和陈子明。
接下来，就是各种聊。老头估计很久遇到一个肯和他耐心说话的人，王大志的聊功，真的堪称一绝。事后花花说，王大志，看不出你还真能装？！王大志说：装，你装来看看。我和那个老头聊天，就像和我爷爷聊天一样。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我经常这样陪着他聊天。
老头和王大志聊得投机，他点上一只烟。看向花花，花花说，“爷爷，我们能不能在你的桔园里走走？”许是老头想再聊会天，他大手一挥，说去吧。
花花像只百灵鸟，轻盈地走开了，陈子明跟在她身后，花花来到桔园的中央，张开双手，闭上眼睛，把脸朝向天空，风中传来橙花的味道。
事后，陈子明回想起在桔园的那一幕，都觉得很可惜，他没有勇气当面问花花，她是不是就是漂流瓶里的那个女孩？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觉得这样太过唐突，显得有失礼仪。
九月，开学。本来想安安心心上课的学子们，却收到了实习提前的通知。陈子明像其他人一样，难以接受这个消息。系里召开了两次说明会，一方面是就业形势的严峻，一方面是好几家省属重点企业都派了专人来接洽，各个班级的老师在听完系主任苦口婆心的教诲后，个个拍着胸脯表示，一定好好做学生们的思想工作。
在学生会出面协调了两次未果后，实习提前的这个决定已成事实摆在了大家的面前。陈子明抛了一个漂流瓶：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把这个瓶子抛给指定的人，而是抛给了大海，拾得瓶子的人，各种回复。比如一人回复他来日方长。再比如一人回复去哪？这算听明白话的了。还有些回复，简直看不下去，什么花痴，什么困了，什么乱七八糟。
第九章 圣诞偶遇
实习前，大家的心是忐忑的，对于未来的茫然，让同学们都显得有些焦躁。陈子明已经很多天不去书店了，他也没有主动给花花扔漂流瓶了。花花因为成为高中一年级的新生，对于学校的环境，老师和同学，都在熟悉当中，所以她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自然也没有时间上QQ。
如果就此遗忘，也应该是输给时间吧！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遗憾。毕竟谁不都是这样，都是这样守着日子，一天一天就过去了。这样也好，各安天涯，如果有缘，日后自会相见。
王大志的电话打过来，花花接起来，王大志那边的背景声嘈杂，他大着嗓门喊，花花，我去广东了，我哥说要带我去外面见见世面，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过年回来再去看你。花花说好。祝你一路顺风。从此，王大志就消失了，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花花每次去书店时，都会想起王大志的煎饼果子，有两次她没有忍住，前脚刚迈进书店门口，后脚就跑到煎饼果子摊，让老板摊了个煎饼，第一回吃，她觉得好香。第二回吃，吃着吃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王大志，你去了哪里？手机停机，QQ不回。
高中的学习，比起初中来，作业可以用书山题海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同学们经常在开玩笑：某某，你考糊了？某某，你考焦了没？花花都还能应付得来，跑步还是一周三次的坚持着，跑步最大的好处是，每次想起王大志或是橙子时，她都觉得最好是去跑步，跑步出一身汗，想念这个怪东西，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夜之间，童城就被大雪掩埋。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洁白无瑕得让人忘记了一切。一大清早，就连脚踩在雪上，步履都会变得小心翼翼，似乎这一脚下去，就会摔个四仰八叉一样。环卫工人在扫雪，铁锹和地面敲击的乐章，显得有点寂寥。这样的天气，似乎不太适合跑步，可是一睁开眼，花花还是觉得该去跑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这条跑道，让她觉得安心。
转过人民大道，就会看到商场门口那棵闪闪发光的圣诞树，树脚下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礼物盒子，待走近了，细细一看，才发现树身上也挂满了小小的礼物盒、小星星、小靴子等各种装饰品。圣诞树，你应该不会是许愿树吧？
路过的汽车，忽然刹车，让花花回过神来，专注力是花花近期一直在训练的，跑步应该关注于脚下。冷风无孔不入，钻进花花的脖子，她往上拉了拉围脖，企图更多的遮盖住自己的脸。跑步APP软件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已经跑步5公里。
就在花花站着的红绿灯路口，她闻到了橙花的味道，这个味道从一辆停在她前面不过1米的白色小轿车里传来，花花盯着这辆车，车窗只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因为车窗贴了膜，看不清驾驶人员的样子。花花见车启动了，她沿着马路开始跑，她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追赶着这辆散发着橙花味道的车，直到汽车消失在眼前，橙花的味道也消失在雪地里，再无影踪。
每年临近圣诞节，花花都觉得商场的人们多了不止一倍。对于这个节日，花花还保持着小时候的印象。家里的布偶和洋娃娃，堆满了床头柜子，这些都是上幼儿园和上小学期间，爸爸妈妈在过圣诞节时送给她的，本来是放书的地方，上初中后，她开始觉得这些洋娃娃和布偶显得有些幼稚，好几次她都想把它们收到纸箱里封存起来，也只是想想而已。妈妈在她上初中后，又给她新添置了一个书架，高度近2米，用来堆放她的书绰绰有余。
上高中后，学校要求住校。花花头一回离开家，集体生活让她觉得新鲜，又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晚上熄灯后，宿舍里外都会有嘈杂声。花花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索性她就爬起来，到楼道里看书。楼道的灯光柔弱而昏黄，她5.0的视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可她看不进去其他书，读故事书她还是读得进去的。从三岁起，她就跟在爸爸妈妈后面泡书店，这个习惯的养成，于她是大有裨益的。花花拿了一本《水浒传》，读起来。她戴着手套不好翻书，就取了下来。
在这样的冬夜，花花带着手套的左手举着书，右手翻完一页，代替左手举着书，左手的毛线手套将不多的余温传递到右手手背上。
楼道里看书的人，当然不只花花一个人。在这里，花花结识了念高三的李子依，读理科的李子依拿着一本《三国演义》在读，花花盯着她手中的书半天，忍不住走到她跟前，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水浒传》，李子依笑了，然后就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太小声，以至于小声到风一吹来，她们就更靠近一些了。
花花的睡眠从小就是极好的，头一挨枕头，立马就能睡着。渐渐得，她也适应了宿舍的集体生活。
圣诞节前夜，正好是周五，花花去了很久没有去的书店，正好咖啡吧有一帮人在举办圣诞节的亲子活动。她被眼尖的凯哥看到了，凯哥向他招招手，他那般气定神闲，花花没有不过去的理由，乖乖地到了跟前。凯哥说，你看，这里缺个圣诞老人的扮演者，我们大家都忙飞起来了，你来当圣诞老人。活动结束，请你喝咖啡。凯哥根本没有给花花思考的时间，就把她拉进了后厨，塞给她一个大袋子，快换衣服。
于是，花花就成了圣诞老人。小朋友们看到她，哦，不，看到圣诞老人，开心得尖叫起来，都跑过来围着她要礼物。花花打开装礼物的袋子，一件一件地拿出了礼物，在孩子们拆礼物的档儿，花花看到了依在书架旁的陈子明，她想开口喊他，可手头正干的活，不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啊。
第十章 礼物
终于等到发完礼物了，花花在宝爸宝们的协助下，顺利地逃走了。等她换回自己的一身衣服，朝书架望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花花找遍了整个书店，都没有看到陈子明。
忽然，花花的手机响了起来，这是个陌生电话号码，来自广东省，花花按了接听键。王大志的声音传过来，圣诞快乐，我的公主。花花说:“大志，大志，你在哪里？”王大志说:“我在广州，此刻我的眼前，漫天烟火，太美啦，太美啦！”花花听得出来大志十分激动，可是她高兴不起来，在这个快乐的日子里，她孤单单一个人，没有陪伴，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极力地忍住，不让电话那头的王大志察觉，王大志一直在给她描述眼前的美景，他的声音盖过了嘈杂的人群背景声，如同阵阵潮汐，落在她的耳朵里。全程的通话花花只说好，好，好，竟然找不到其他的字眼来说了，仿佛她多说一个字，眼泪就会决堤而出，她就会哭得撕心裂肺一般。
终于，王大志挂了电话，花花走进洗手间，她看到那个哭红了眼睛的自己，是那么陌生。她洗了一把脸，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回家。
那晚，她照样收到了圣诞礼物，爸爸妈妈在她上高一，依然给她准备礼物，不同的是，他们再也不会给花花说：“这个礼物是圣诞老人送给你的。”他们把礼物放在大大的圣诞袜里，挂在她的床头，花花拆开包装，看到了一个蓝色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有娟秀的字体，花花知道是妈妈写的：孩子，你长大了，长大了自然会有许多自己的秘密，你再也不会像你小时候那样，把我和你爸爸当做你的全世界。可是，孩子，你可以把秘密写下来，当你有一天愿意或者需要和我们分享你的秘密，我们随时都在你身后，爱你的妈妈。
爸爸同样写了一段话，这段话已经持续写了三年，今年是第四年了，这段话花花闭上眼睛都能背诵下来：永远都要记得是为了什么而出发。
花花合上笔记本，笑了，爸爸妈妈，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我们那时做过最荒唐的梦和最荒唐的行为，今天看来，都可以被原谅，只是当初我们怎么能够无知到那个地步，是现在的自己所不能理解的。
我喜欢你，就是真的喜欢你，不需要别人知道，可是，需要你知道。于是，我把写给你的情书放在了学校的阅读栏里，像席慕蓉的诗歌里写的那样，希望我是你每天必经的路口，那棵开花的树。我呼喊着你的名字，可是，你埋头在书本里，那么专注的神情，我真的不忍心去打扰你。那么就让我是一颗树，我就站在你必经的路口，每天看着你。
诗朗诵现场，那个爱读诗歌的大才子纪响霖，把席慕蓉的诗歌演绎成了一段双人舞。钢琴配乐，朗诵者站在黑暗里，读着诗歌，一束光追着舞者，年轻的舞者，似乎还不能完全体会到这种心情与痛苦。在他们木然的神情上，你找不到半分的忧伤，可是，明明白白的忧伤弥漫着，哦，你是从朗诵者的声音里找到的这种忧伤，那声音让人沉浸在情节里，沉浸在睡梦里，沉浸在爱里。
“嘿，花花，听说你们班级的诗朗诵获得了全校校演的第三名？”李子依在老地方等花花，花花难掩兴奋，点点头说：“精彩演绎，情感充沛，钢琴配乐，双人舞，朗诵者的情感，配合得天衣无缝，要说有瑕疵，那就是舞者的表情，全程都是一副白板。”“那会不会是故意设计的表情呢？就是想让人重点关注诗歌的内容本身呢？”李子依分析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你这么一说，我是越觉得这个纪响霖有才。”花花夸起人来毫不吝啬。“哎呀，那你是不是迷上他了？”李子依看到花花一脸的花痴样，忍不住调侃起她。“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花花说完这句，故意压低了声音，李子依把耳朵往花花的嘴边凑了凑：“我听说纪响霖喜欢高三的一个女生，哪个班的我不知道，但是人家的情书都已经贴在了学校的阅读栏里，连着贴了3天，你念高三，你知不知道是哪位美女？”花花这一问，把李子依问呆了，昏黄的灯光，并没有让花花发现她的耳朵红了，微微发烫。李子依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就埋头看起书来。花花也不做声了，低头看书。
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妈妈在花花上初中时，就已经给她科普了早恋，花花看着班上这一堆男生，觉得没有一个男生的是能让她喜欢的。花花还是喜欢书中那些虚构的人物：为国捐躯，抛头颅洒热血的男儿；两肋插刀，同生共死兄弟情怀；谈笑风生，钻研武艺侠士风流……这些在现实中很难寻觅的东西，却让花花心生向往。
星期五对比黑色的星期一，那简直是复活的前夕，班上的男生们，个个摩拳擦掌，玩游戏的早约好了人，准备一放学就直奔网吧而去；踢足球的，早已和其他班级的球员们联络好了时间只等见面；打篮球的高个子们篮球已经放在脚边了……这一个个的按耐不住，这一个个的满心期待，偶尔会有点小插曲，数学老师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最后一节课还剩不到30分钟时，他抱着一叠试卷进来模拟考。脑子不够灵光的不禁叫苦不迭，读书聪明的学生根本不在乎，拿到卷子就开始唰唰唰地做题。数学老师的好就好在他虽然无限制地压榨学生们的课外时间，可他在试卷发完后会说：你们慢慢做题，我去办公室批改作业，班长，把卷子收了送到我办公室。班长说好，保证完成任务。几个坐在教室后排的学生笑了起来，数学老师抱着讲义，走到教室门口，又退回来两步，侧过脸看着教室最后一排的学生，目光意味深长。也就一眼，他看完走了，留下那些学生抓脑袋，嗤牙咧嘴。
花花做题有个习惯，她喜欢做难题，越难的题目她做起来越觉得有意思。再加上她本身就是个慢热型的人，每次做试卷，她总是最后几个交卷的人，并不是她不会做，而是她喜欢在最后的那几道难题上花时间，别人用一种算法的算出来的，她不整个三种以上的算法，好像那就不是她做的题一样。这个习惯差一点在高考时让她与心仪的大学失之交臂。
第十一章 奔跑吧，新的一年
等同学交卷子，等到最后，没剩下几个人，班长韩国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17岁的韩国栋身高已经有1.7米，五官清秀，身体匀称，他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花花看他一脸的焦急，对他说，我帮你收卷子吧。身为语文课代表的花花一脸诚恳，韩国栋也不客气，对她抱拳道：“谢谢，那你给老师说下我有比赛要打。”花花点点头，整理起试卷。
韩国栋像一阵风一样离开了教室，教室里就只剩下两个人还没有交卷，一个是数学怪才石天，一个是拖沓之王顾风。石天的解题思路独特，数学老师在课堂上经常表扬他，他喜欢钻研，每天不管上课下课，都在做数学题，甚至语文课上他摊开数学资料在看，语文老师也不说他，任由他看。
听说石天的姐姐是学校去年的高考状元。老师们对石天都客客气气的。顾风满脸堆笑地看着花花，花花邹了皱眉头，这个惹人讨厌的家伙，长得倒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可是他做事实在是太拖沓了，整理个课桌都能搞半个小时，轮到他值日打扫教室，和他搭档的小伙伴，非急死不可，最后人家看不下去了，主动帮顾风打扫，本是顾风的卫生区域顷刻间就整理干净了。小伙伴们都走了，剩下顾风独自一人在教室。
有一次花花忘记拿课外练习册，在学校食堂吃过晚饭才想起来，她返回教室看到顾风在摆放桌椅板凳，教室里的桌椅板凳已经被他整理好了一半，横平竖直，整整齐齐在一条线上。花花看着窗外的夜幕，对顾风说，太晚了，食堂等会关门了，就没有晚餐吃了。顾风说我不饿。花花也不再说什么，拿了课外练习册走了。
圣诞节过后，新年的气息扑面而来，李子依问花花准备在哪里跨年？花花反问道：“有什么好的提议？”李子依故作神秘地说：“还没想好，倒是校学生会要举行一个蒙面舞会，我觉得还算有趣。”花花一脸诧异：“你不是已经退出学生会了吗？”李子依点头承认：“早退了，只是他们邀请我去跨年。”花花说：“带上我，带上我，有好事大家要一起分享。”
两个人笑笑闹闹，飞蛾围着灯光，一次又一次地飞去，碰撞到灯泡罩上面，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并不在意，稍作停息，又发起下一次的进攻。这些战斗不止的小家伙，让花花很是钦佩。
“花花，我很想给你扔一个漂流瓶，告诉你我现在的生活，我是橙子，我也是陈子明，我是一个大四的学生，我在实习，我好累，每天天不亮就挤1个小时的公交车，每天夜深了赶最后的末班车回到住处。我常常在公交车上睡着，任凭闹钟一直响着，有时候身边的好心人会叫醒我，有时候我会猛然惊醒，在迷迷糊糊中下车，站在站台上，梳理自己的瞌睡和那些正在熟睡中未曾醒过来的末梢神经。
花花我把写给你的话写在日记本里，我鼓起勇气，想投递给你，可是我难以说出口，我没有办法把自己认为软弱的自己，展现在你面前。我像是在舔舐着自己的小伤口，疼，疼得掉眼泪，却还是自己独自承担着。”
这一年即将结束，最后的时刻，陈子明给花花扔了一个漂流瓶，新年快乐！花花也回了同样的四个字。
奔跑吧，新的一年。元旦这一天，花花一大早收拾妥当，就开始跑步，今天要跑个半程马拉松来庆祝新年。天空阴沉着，还好没有下雨，有雾，起初雾气浓郁到人像神仙似的，腾云驾雾一般。龙湖畔，一大清早起来跑步的人不少，花花全副武装，用头巾把脸蒙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感觉像个侠客。这让花花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有一次，在跑马拉松之前，花花特意买了花头绳，找人给她扎辫子，扎那种满头是小辫子的脏脏辫，她耐着性子坐了2个小时，把满头都扎满了小辫子。在比赛结束的当天，又回到店里坐了1个小时，等着把它们全部拆完。当时比赛的照片留下来，很酷很拽，特像个侠士。花花想：在人成长的过程中，像这样的傻事，是一定要做一次的，如果不做，仿佛青春的记忆就缺少了些什么。
16岁的花花，她是一名高一的学生，过完这个冬天，她即将迎来自己17岁的生日。她这半年里，认识的人中有一些人陆陆续续退出了她的人生舞台，他们来的时候，没有打个招呼，说我来了；离开的时候，同样毫无礼貌，走了就走了，头也不回。16岁的花花，是你们当中的每一个，她需要在生活中，忍耐这些平淡无奇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16岁的花花，她唯一和你们不一样的是，她有橙花。
后来的清晨，花花又无数次的经过那个路口，她故意放慢脚步，在相同的路口尽可能长时间的停留，为的就是等来她记忆里的那个味道——橙花。在她的梦里，橙花开遍了山岗，她奔跑在其中，笑着跳着叫着，忘记了时间。她不肯醒来，可是天亮了，闹钟把梦打碎了，她的眼角是润润的。后来，花花无数次的提醒父亲，该继续讲妈妈的故事，父亲的工作一直 忙，他开始频繁出差，当妈妈也出差，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就把房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电视机打开，手机播着音乐，企图制造出有很多人在陪伴她的样子和气氛。
冬天不下雪，似乎就不能称其为冬天。向往远方的小路一，不去流浪，似乎就不能称其为小路一。这家伙，从XZ回来不过半年，实习单位都干得好好的，竟然又背个包，跑到哪去了，无人知晓。陈子明心想，都多大的人啊，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这一次，他发誓不再管小路一的死活，最好是半点他的消息都不要让他知道，那样才好。
小路一常常挂在嘴边的，春去春会来。此刻二月已尽，三月伊始，春风和煦了一些，依然感到凉凉。龙湖边那些柳树都开始冒出绿芽，被风一吹，就一天一个样的长。迎春花的藤条上缀着一朵又一朵金黄色的花，一切都在告诉人们，春天来了。
第十二章 春游
3月，花花迎来了自己的17岁生日。对于爸爸妈妈今年会送什么生日礼物，花花已经 没有期待了，她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了，每年不是书就是跑鞋，这样奇葩的父母也是够了。
花花有一年生日生气地冲着她亲爱的妈妈说：“能不能送我一只口红？让我也和你一样美美的。”她亲爱的妈妈回答她的是：“你这一脸满满的胶原蛋白，完全不需要口红来衬托，我已经知道你很美了。”生日当天收到一群QQ好友的祝福，橙子的祝福也在里面，简简单单四个字：生日快乐！花花回了谢谢。
花花曾经想把橙子删除。她想不出一个理由不删除他，他的出现让她心情遭受到了影响。她感觉在心里放了一个人，她会为了这件事情而责怪自己。偶尔连最爱看的书也读不进去，她就会想：其实，橙子和她一样，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橙子应该就是陈子明，陈子明，你好，陈子明，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你，见到你，我能够告诉你我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橙子就是陈子明这件事了。橙子，此刻，你在哪里？你还会回来童城吗？你还会出现在书店的书架旁吗？你还会和我一起跑步吗？
想起橙子的时候，当然也会想起王大志，王大志在重要的节日一定会给花花打电话，他报平安的同时会告诉花花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花花安静听着，并不去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王大志总说过年就回来，可是年都过完了，他并没有回来。
爸爸曾告诉过花花，你的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与其这样，还不如就不期望。不期望的日子，需要足够的安静来填满。安静跑步，安静睡觉，安静读书，安静着一切的安静。她像是念咒语似的念着：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
春天，美景是不能辜负的。花花所在的班级搞了个春游，老师们要求大家把春天画下来。每人交绘画作品一副。毫无艺术天分的同学找老师磨来磨去，老师终于松口，表示实在交不出来画的，可以用自己拍的图片来充当作业。
春游当天，大家心情美丽。顾风画了一副画，画中是一望无垠地麦地，麦子绿油油的，其中一条蜿蜒的小路伸出来，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孩奔跑过来，飞扬的头发遮盖了女孩的大半个脸，那露出的一双眼睛，满满都是笑意。这幅画顾风一气呵成，同学们在他身后发出啧啧的称赞声，他完全置身事外一般，听不到别人说什么，陶醉在自己的画作里。
在路上，花花捡到了一个手机，手机大概有八成新，外面加了一个卡通小熊的保护套，她想把手机交到附近的派出所去。带队老师说集体活动，不能单独出行，让花花把手机先交给她。花花就把手机给了老师。正准备给的时候，手机响了，花花接起了电话，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得出来她很急切，说话语无伦次，大意就是她的手机丢了，请问可以还给她吗？这个手机对她很重要。花花说：“手机在我们手里，你过来取吧。我们在集体春游，抱歉不能给你送过去。”
带队老师对花花叮嘱道：“既然失主电话打来了。那你把地址发过去，等下她来了，你需要核实清楚看再把手机给她。”花花点头说好。
就在花花和同学们中途休息的时候，手机的失主找来了，她穿着一身红裙，从路的尽头跑过来，远远看过去，像极了顾风画的画……大家都震惊到了，等女孩走近了，花花看着面前这个肌肤若雪的女孩，呆住了，女孩说了一大堆谢谢你之类的话，花花都没有听进去。
女孩告诉花花她叫关珊珊，在童城一中读高二，很高兴认识花花。关姗姗向花花伸出了手，她们握了握手。花花还想跟她说点什么，站在一旁的顾风，插了进来，“关珊珊，你好，我是顾风，花花的同班同学。我刚才画了一幅画，你就像是从我的画里走出来的一样。”顾风举着他的画，关珊珊的眼睛亮了。顾风说，“我想把这幅画送给你，可以吗？”关珊珊谢了顾风，并不拿画，她对花花说能否请你帮我保存一下，我今天还有事要去处理，这两天我来找你取。花花点点头，关珊珊存了花花的手机号码，就急冲冲地走了，顾风看着关珊珊的背影，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天际。
春游过去了两周，花花一直没有收到关珊珊的电话，那幅画就放在宿舍里，每天都像在提醒花花，关珊珊还没有来取？这天，花花的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的陌生来电，花花回拨了过去，电话是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花花说，“你好，请问是哪位打我的电话？”电话那头关珊珊在大声喊，“是我，是我，花花……把电话还给我”，听得出来，电话似乎不在关珊珊手里，她在跟一个男生抢电话。“小气，还你好了。”男生把电话还给关珊珊了。“抱歉，我哥哥老使坏，他竟然自作主张接了我的电话。我是想问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看电影吧！”关珊珊喜欢开门见山。花花想了想晚上也没有什么安排，她说：“你那幅画我得给你带过去，可不能放在我这里了，再放我就要收手续费了。”关珊珊说：“那就带上吧，我让我哥和我一起过去，到时候他就帮我把画扛回家。”关珊珊说着就笑了，她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
街角的路灯一一亮了起来，霓虹闪烁，花花如期而至。在转角的这家叫“遇见”的奶茶店，花花见到了关珊珊，她的鼻翼被一种独特的芬芳吸引，是，是橙花的味道。眼前除了关珊珊，就只有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男生，应该是关珊珊的哥哥，关珊珊示意花花坐下来，介绍起她身边的男孩，“这个是我哥哥关路一，我们家的人都喊他小路一。”花花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仿佛被谁提起过很多次。
关路一冲花花笑了笑，“很高兴认识你，听我妹妹说你捡到她的手机，我替她给你道谢。谢谢你的善良。”关路一夸人夸得这么自然，一点都不矫情，让人觉得太舒服了，花花本来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花花看了看手边的画，关珊珊也注意到了，冲着关路一说：“我的好哥哥，请你把我的画扛回家吧。”关珊珊已经开始赶关路一走了，毕竟有个男生在这里坐着，两个女孩子说话还是不太方便，即便这个人是关珊珊自己的亲哥哥。花花不做声，低头喝着奶茶。关路一看出来了，这两个人都希望他离开，他拎着画框悻悻地走了。
第十三章 喜欢
花花对关姗姗说，“你哥哥真好。”关珊珊说：“好什么好啊，你要是有个这么爱折腾的哥哥，你肯定笑不起来。”
花花瞪大了眼睛，表示质疑，关珊珊说：“哎呀，不说他了，改天给你摆他的故事。先说今晚看的电影吧，你喜欢看什么电影？”花花说还是看看今晚有什么上映的吧，两个人就选了起来，因而距离更近了，橙花的味道一个劲地往花花的鼻子钻，这个味道让她想起爸爸，想起妈妈，想起桔园，想起陈子明，想起王大志，想起那些大清早就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奔跑的日子……
那一瞬间，花花差点落泪了，但她忍住了，她不想和别人分享这种种，这些都是她心里的温暖角落，就一一留在心里，安静地绽放。也就在那一刻，她决定了：要做一个温暖的人，要像一个小太阳那般，那般温暖。因为橙花，世界在花花面前展现了美好的一面。
电影选好了，两个人都心有期待。这种期待比奶茶里的珍珠味道更好，两个人不禁对视笑了。离电影开场还有1个小时，两个人就坐着，嘴角挂着微笑，看着彼此，落地窗外的喧嚣世界，都离她们远远的，有人陪着，即使什么都不说，如此甚好。
“嘿，你见到关珊珊了吗？画给她了吗？”顾风不知道是第几次问花花这个问题了。
花花看他一脸焦急，想逗逗他，故意说，“还没有呢。”
顾风低着头在本子上画着画，眼角闪过一阵失望。
花花知道他又在画那幅画。
一望无垠的麦地，其间，一条蜿蜒的小路上，红衣少女从天际奔跑而来……
花花记得妈妈说过，喜欢一个人本身没有错。可是，花花不知道怎么给顾风解释这种喜欢。妈妈说：在喜欢一个人之前，先得做好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顾风，可以确定的是，喜欢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形式本身。如果人们一直这样的唐突，试图去扰乱别人的平静生活，口口声声说的喜欢其实并不是喜欢，不过是人们自己的欲望在作崇。
花花看着顾风，欲言又止。也罢，就让他自己去体会吧。每个人都需要去经历。喜欢是藏不住，喜欢就是喜欢，说不上为什么的喜欢。
“顾风，你的画我已经交给关珊珊了。你画得真好。关珊珊也是这么说的。”花花把事实告诉了顾风。
顾风听到画已经交给关珊珊了，还想多问下细节，可是上课铃声响起来了，数学老师走进了教师，最后这节课，模拟考。大家已经习惯了数学老师的这个套路，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和纸交汇处发出的沙沙声。花花埋头做题，她知道顾风有话要说，可她不想听。
晚上花花约了关珊珊去书店。凯哥见花花来了，向她招手，花花指了指关珊珊，凯哥但笑不语。花花点好咖啡安顿好关珊珊，就去见凯哥。凯哥说：“暑假还打工吗？”花花说：“这是提前给我抛橄榄枝吗？”凯哥说：“小丫头，胆子大了啊！快说，快说。”花花说：“看心情呗。不过凯哥都开口了，我哪敢不来。”“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我就不请其他人了。”凯哥说完就去招待客人了，姜是老的辣，凯哥太精，把咖啡馆管理得井井有条。
关珊珊问花花，“你们认识啊？”花花点点头，“去年暑假，我在这里打工的，中考结束，也没有什么事。凯哥想让我今年暑假继续过来打工。”“在咖啡馆打工不错，我今年暑假要去支教。跟我哥一起去。听说那地方特别穷。我都怕我待不下去。”关珊珊吐了吐舌头。花花说：“那你可得想好了。”两个人都各怀心事，也不再说什么，开始翻书。
就在离她们5米远的地方，顾风拿着一本书挡着脸，他望着关珊珊，久久地注视着。往前再迈一步，顾风知道他和关珊珊之间的距离不是这一步，就光是童城中学，全市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也是他不能企及的。不能，不能，谁规定说不能。顾风握着书，上面的一段话吸引了他：“最遗憾的不是你不能，而是你本可以。”只见他把手捏成拳头，看了最后一眼关珊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店。
四月和五月都过得飞快，高一马上就要结束了。李子依睡眠浅，临近高考，妈妈在学校旁边租了一套房子，过来陪她。偶尔妈妈赶不过来的时候，李子依非要花花跟她一起去住，理由是她一个人害怕。小区居民楼，和宿舍比起来，的确很安静。她们俩各自复习完功课，洗漱完毕，就躺在了床上。
李子依问花花：“你喜欢过谁吗？”花花说：“喜欢过啊，我喜欢我爸爸，我喜欢我妈妈。”李子依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花花，“妞，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花花笑了：“我的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你不应该是想着高考的吗？”李子依说：“我是想着高考呀，可我就是好奇，想问问你。”花花说：“我妈妈说过喜欢本身没有错。喜欢一个人，得让自己足够优秀，站在他身边配得上，不光是样子配得上，思想和灵魂也要配得上。”李子依说：“你妈妈是哲学老师吗？讲得这么深奥。”花花说：“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我灌输这种思想。我觉得我妈妈说的非常正确。”李子依说：“那歌里不是唱着要听妈妈的话？你果然是个乖孩子。”花花说：“一个人不是要形成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吗？我觉得我爸爸妈妈从小培养我，做一个三观正的人，这样很好，三观正这也是我追求的目标。”李子依不接话，过了一会，她说：“睡吧，我困了。”二人无语，夜已深。
不管人们如何不愿意，都抵挡不了时间，该来的都要来，该面对的都要面对的。
七月，高考来了，李子依从容走进了考场。
机遇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高考如是。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的李子依，她听到人群里有人喊:终于解放啦！终于考完了！她轻松地吐出一口气，再见，高考！
当晚，花花约了李子依庆祝，大才子纪响霖对花花说，有个剧本想请语文课代表把把关，说是语文老师指定要花花把关。鸡牌当令箭，花花觉得太稀奇了，往常这种事不都他一个人搞定的吗？怎么今天偏偏让她来把关。眼看着，和李子依约的时间快到了，纪响霖说:“你着急有事，你着急有事我等你吧，等你先处理好事。”花花说:“我约了人吃饭。”纪响霖说:“这不，我这肚子正唱空城计呢！带上我吧！”花花见推不了，便给李子依打了个电话。李子依没有反对。
第十四章 离去与归来
关珊珊和哥哥去支教前，来花花打工的咖啡馆看她。关路一把一头的长头发剪了，留成短发，说是山区缺水，到时候没有水洗头发。关珊珊表示不理解，这个顶着长发去过XZ的人啊。花花看着兄妹俩吵吵闹闹，竟然心生了一份羡慕。要是自己有个哥哥就好了。
关路一的短发，看上去很精神。花花第一次发现关路一帅气的侧脸，和某个明星很像。花花感觉自己有点犯花痴。
关路一注意到花花在看他，对花花露出了笑脸，关珊珊说：“花花，你千万不要被我哥的这个样子迷倒。他要多坏有多坏，这个我是有发言权的。”花花说：“我是谁啊，百毒不侵，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哥的长头发。”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关路一看了看点餐牌，对花花说：“我听说你们这里的苹果汁特别好喝，我想试试。”花花说：“我请客！你试试。”关姗姗见花花端了一大罐苹果汁过来，关路一掩饰不住一脸的兴奋，连连对花花说谢谢，谢谢。关姗姗听得莫名其妙。等花花走开了，关路一对关姗姗说：“快喝，听说很好喝！这是花花请客的。”关姗姗一脸鄙夷，摇摇头，看了一会杯中的苹果汁，恨不得就地把关路一揍一顿，“人家花花是在这里打工的，你倒好，来敲竹竿的。看把你能耐的哦！”关姗姗揪着关路一的耳朵，关路一小声求饶，“我的亲妹妹，手下留耳，手下留耳。”花花看他们打闹，过来劝阻。关姗姗说：“你现在可知道我哥有多坏了吧！你给评评理，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哥呢？”
相聚总是短暂，面临着离别，花花心里涌上了一股酸涩。她和关珊珊拥抱告别，关路一张开双手试图也要一个拥抱，她冲他挥挥手，转身像咖啡馆的后厨走去。没有人知道，她的眼泪已夺眶而出。学会好好告别，是花花需要好好掌握的一门功课。
等花花从洗手间出来，她又是一脸的明媚。凯哥走过来，“有个故人说下午要来，你猜猜是谁？”花花脑海里闪过陈子明的影子，她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陈子明大四毕业，他应该在忙着找工作才对。花花说：“不知道。凯哥，谁要来？”凯哥故意卖关子，但笑不语。
咖啡馆人潮的多少，主要看当天是工作日还是周末。比如今天周六，咖啡馆坐满了人，花花忙了一个下午，到5点过才松了一口气。店里自从有了新甜品，到晚餐时间就要忙一阵子。花花趁着这个空隙给凯哥说先解决温饱。凯哥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花花脱下店服，往她熟悉的煎饼果子摊走去，排队的人有点多。花花翻着手机，她一抬头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背影，只是那人带了一顶黑色的帽子，花花想不起来自己有哪位朋友喜欢戴帽子，不禁朝他多看了几眼。那人已经买到了煎饼果子，正转身间，花花看到了他的脸，是橙子，是陈子明。
花花一直想见的人，如今就站在她面前，咫尺之遥，可是，她竟然呆住了。陈子明也发现了花花，他把手里的煎饼果子递过来，花花接了，低下头，开始啃煎饼果子，她边吃边走着，吃着吃着，她感觉眼眶温热，眼角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滑下来，像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她控制不了这些珍珠，任凭它们喷涌而出。花花蹲下身子，用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她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此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悲伤已经淹没了她。
陈子明不明白花花为什么会哭，可是他看着花花，她哭得如此伤心，也让他的心跟着疼起来。他把花花扶起来，借了一个肩膀给花花。花花把头埋在陈子明的肩头，陈子明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花花的背，仿佛伏在他肩头的是一只小猫。
花花哭了有一阵子，她伸出手，陈子明给了她一张纸巾，花花把鼻涕眼泪都擦干，也不理陈子明，迈开脚就走。陈子明拦住花花的去路，说：“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讲理，刚刚还借了肩膀给你哭，哭完了连个谢谢也不说。”花花低着头，极不情愿地从嘴里冒出了一个谢谢。陈子明还想说什么，却觉得当下不是时候，看了看手里的煎饼果子，被风吹过，温热的，就对花花说，“快吃吧，一会凉了，吃凉的你胃会不舒服。”花花不接话，埋头大口吃起来，不一会儿，她手上的煎饼果子就被消灭掉了，陈子明把自己的那个递过去，她接过去，又埋头吃起来，吃到一半，觉得好饱，再也吃不下了。陈子明说：“吃不下就别吃了，吃多了肚子会撑。”
当下，二人都不语，默默走着，到了咖啡馆，花花就钻进后厨去了，陈子明和凯哥打招呼。凯哥看出花花的异样，正准备问她，陈子明说：“凯哥，要帮忙吗？”
18点过，正是店里的用餐高峰期，凯哥正忙得火烧眉毛，凯哥笑着点点头，因为陈子明没有穿工服，凯哥让他直接进了后厨搭把手。花花见陈子明进了后厨，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到前台收银台去帮忙。陈子明知道花花是故意躲他，不觉得嘴角露出了一弯笑容。
下班后，陈子明坚持要送花花回家，分别时，陈子明说：“我问过凯哥，你后天休息，能不能请你再带我跑一场？”花花问：“几点？”陈子明说：“就你的时间。”花花说：“五点开跑，我在龙湖边公园入口的桥边，过时不候。”陈子明说好。
花花觉得这一天真像一场梦一样，一样不真实，一样美丽，一样让她觉得温暖。时间终于把橙子带到了她面前。谢谢时间。谢谢现在的一切。花花在日记本里写下这些文字，写完她笑了。
次日，关珊珊打电话来，花花并没有给她说起陈子明。有些秘密是藏在心里的，不能与人分享。电话打到一半，被人抢了，是关路一，他大声问候着：“花花，你还好吗？我们在山里，空气清新，出奇的好，你要不要来看看？”花花说：“我现在在上班，没有时间过去。等我上完班吧。”花花明显在推脱，可是电话那头的关路一竟然说：“好的，好的，工作重要，等你忙完了一定要记得来山里看看啊！”关路一这一番话，诚诚恳恳，让花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第十五章 再带我跑一场
关珊珊把电话夺过去，跑到离关路一稍远一些的地方，才开始说话，“花花，这里蚊子太多了，我被咬了好多的包，腿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不信，你来看看。”关珊珊这话是抱怨，也是在试探。花花说：“我，为什么要去乡下喂蚊子？我现在打工挺好的，有书有咖啡。你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去乡下？”关珊珊压低了声音，“人家想你了嘛，求求你，来看看我吧！”花花见不得人撒娇，尤其受不了美女撒娇，虽然她自己也是个女的，长得也还将就。
自律的人生，实在是太可怕了。花花准时5点出现在桥头，陈子明已经在做热身动作，花花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陈子明回她：“初来乍到，请多多指教”，他冲花花作了一个揖。花花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气氛开始缓和，热身做完了，就开始跑了，陈子明一个劲往前冲，花花尽量压着速度，今天她准备跑15公里以上，一开始她并不想把力气都花光。陈子明跑着跑着就开始喘气，花花让他深呼吸，并且让他跟着自己的频率跑。陈子明看花花跑得轻松，就跟着她跑起来。
10公里过后，陈子明的速度明显有所下降，而花花已经跑开了，她在慢慢加速。陈子明咬牙跟在花花身后大约一米远的地方。天已经大亮，公园里跑步的人越来越多，花花避开人流，朝半山腰跑去，陈子明跟了上去。
陈子明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花花一直在前面跑着，陈子明跟得有些吃力，又不好意思喊她停下来等自己。
跑到山腰的凉亭，花花说：“现在可以慢慢走，已经跑了15公里，我们就在这里做拉伸吧。”陈子明跟着花花做完拉伸，他看着一头汗水的花花，笑着说：“谢谢你！”花花一脸疑惑：“谢我什么？”陈子明说：“谢谢你再带我跑步。”花花扭头看向远方说：“这没什么谢的。今天你跑得不错。很棒！”陈子明听到花花肯定的声音，心情更加舒爽。他对着花花说：“我就是橙子，还记得你给我的漂流瓶吗？”花花没有想到陈子明会忽然说这么一句，她怔了一下，说：“原来你就是橙子啊！”
正说着，有个老人背了一桶水在下山，陈子明问老人：“伯伯，你背的是水？”老人把背篓靠在石坎上说：“从这条路上去大概500米，右手边有一个拐弯处，那里有一个泉眼，我们这里的人都爱上这来背水。”陈子明看了花花一眼，花花朝他点点头，他俩当即决定去找山泉。
上山的路是石块铺砌而成的，越往上走，路变得越窄。刚才跑步出的汗已经收敛了，山风吹过来，微凉，花花把系在腰上的外套取下来穿在身上。17岁的花花，身高已有160厘米，体重她一直保持不过百，长期坚持运动和锻炼身体，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精瘦而结实。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小腿有点粗。后来在无数的场合，花花都听到人们点评她的小腿，总结起来就是一开始跑步的时候，不懂科学运动，热身和拉伸动作都做得不够，造成了小腿的乳酸堆积，从而长成了肌肉。如果当初跑完步后，她多喝点水，多上厕所，把乳酸排出来，也不会有这么粗的小腿了。悔不当初。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花花正想着，陈子明指了指前面的岔路口说：“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了。”花花跟在陈子明的后面，她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打量过眼前的这个男孩。
比起去年暑假，陈子明的皮肤好像变黑了，再不是以前的那个白面书生了。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戴着眼镜，眼镜让他看上去多了一些斯文尔雅。花花边走边想着，她撞上了陈子明，他突然停下来，她就撞上了，她揉揉被撞疼的额头，很想骂他一顿，可是刚想大声说话，就被旁边树上的一只猴子盯上了。猴子盯着她，龇牙咧嘴，花花不知道是哪里得罪它了，它的怪样子，让花花本能地往陈子明的背后躲了躲。只见猴子拉扯着花花手腕上的运动头巾，花花生怕它挠到自己，就顺势让猴子夺去了红头巾。抢到红头巾的猴子，迅速窜上了树，它坐在树干处，把头巾往脖子上一套，一会儿摘下来，过一会儿又套上……花花希望这只猴子失手把头巾掉下来，这样她就可以捡到头巾，然后她就开始奔跑，用她最快的速度，离这只猴子远远的。当然，这一切只是她的想象。在树底下站了一会，花花觉得自己何必要跟一只猴子置气，这不值得，头巾可以再买一个，这个就权且当时送给山大王的礼物了。这样想着，花花就笑了。陈子明看到猴子抢了花花的头巾，到处找长树干，企图把头巾夺回来。花花阻止了他，也罢也罢，不过就是一个头巾而已，且让它拿去，我再买一个得了。
做人不纠结，处处天地宽。就连山泉水，喝起来也格外甜。花花和陈子明，喝饱了山泉水，就开始下山，俗话说下山容易上山难。不一会儿，他们就下到了山脚，看看时间，已经10点过了，陈子明说我请你吃牛肉面吧。花花说行啊。这顿面吃完，接下来又要发生什么呢？请大家安静地听我慢慢写、你们再来细细看。
暑假的打工生涯，花花和凯哥商量了一回，提前一个星期结束，凯哥也爽快，给她发了一整个月的工资，还送了她一些优惠券。“老板，你太好了！这样的好老板，请给我来一沓。”花花看着手里的工资和优惠券，眼睛都快笑没了。凯哥说：“本咖啡馆，随时欢迎你回来。”花花连声说着：“谢谢，谢谢！”
进山之前，花花准备了一个长长的采购清单。日用品、文具、书籍选了几本她能背得动的，又选购了一堆关珊珊魂牵梦绕碎碎念了许久的零食，当然她也不忘记给关路一稍带上一副羽毛球拍。一切都准备妥当，花花看了看自己的背包，足足有20斤，她翻了翻里面的物件，发现没有一个是能扔出来的，于是，她咬咬牙，做好了吃苦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