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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坐酌泠泠水     玉琢txt下载     玉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四章 满山桃花开

    紫荷犹豫了一下,笑道:“叶姑娘,要不,奴婢帮您送去吧。”

    这丫头倒是个好的。叶琢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不必了,祖母吩咐过的,一定要亲自送到杜公子的手上。”说着,示意秋月跟上,缓步出了门。

    紫荷迟疑了一会儿,并没有跟上,只是冲着叶琢的背影道:“叶姑娘,我在这里给您收拾屋子,您跟秋月能找到地方吧?”

    冲着她要帮送点心的好意,便是她要跟着,叶琢也会让她留下,所以听了这话她并不在意,应道:“能找到的,要是找不到,看到有人问问就行了。你在家吧,我们去去就回。”

    “是,叶姑娘您慢走。”紫荷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到秋月放到床头的包袱,摇了摇头。照这位叶姑娘行事的风格,这铺床怕是还没住热便又要被赶出去了。不过她只是聂夫人身边不被重用的一个小丫鬟,有些话,实在不是她能说的。

    秋月跟着叶琢出了门,走在花木间的小径上,见四周无人,急上一步,悄声问道:“姑娘,老太太什么时候让拿点心给杜公子吃了?奴婢怎么没听见?”

    “秋月。”叶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秋月,“你信不信你家姑娘?”

    “信,当然信。”秋月用力地点了点头。这大半年来,叶琢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打心眼里佩服,这种佩服,无关于出身与地位,而是因为叶琢的机智聪明与努力上进。

    “信我,你就听我的,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啥也别问。”叶琢的眼神自信而又坚定。

    “是。”秋月应道,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原来只是担心叶琢被聂府的权势富贵吓得失了态,言行大失分寸。现在知道她那样做是因为另有所图,自然把心放了下来。

    主仆俩出了院子,便往二门走去。二门上的婆子在朱嬷嬷接叶琢时就得了吩咐,此时见叶琢出门,并不拦着,只是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就放她过去了。

    出了二门,果然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处大的院落,上书“璞院”两个字;再往东走,便看到一个池塘,池塘的南岸种满了竹子,从竹林里露出一个起翘的飞檐。走过去一看,那门墙上挂着一个匾额,写着“竹院”两个字。

    站在院门前,耳里只听见不远处的啾啾鸟鸣和溪水汩汩的流淌声,眼里看到的都是翠绿的竹叶和小径旁葱绿的小草,鼻子里呼吸的全是清新。看到这幽静清雅的环境,便是自重生以来对物质很少要求的叶琢,也不禁对地方打心眼里喜欢。

    秋月上门拍响了门。

    然而里面许久都没有动静。待秋月忍不住,想要上前再拍门时,门里才有一阵脚步声从外到近的传来,紧接着便有人问:“谁?”

    “奴婢是南山镇叶姑娘的丫鬟,我家姑娘前来拜访。”秋月道。

    “叶姑娘?”门里嘟哝一声,这才把门“呀”地一声打开一条缝,露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一张脸。这人打量了叶琢一眼,然后将门全部打开来,笑道:“原是叶姑娘,您怎么到聂府来了?来,快请进。”

    叶琢见这人似乎对她甚是熟捻,但她对这人却完全没有印象。心里虽然疑惑,不过她并没有显露出来,只微笑道:“杜公子帮过我家不少忙,这次到聂府来,家祖母便让我拿些点心给杜公子尝尝,不知杜公子可在家?”

    “在的在的。”那人侧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道,“我叫杜忘,是我家公子的下人。”

    这话说得秋月都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什么叫“是我家公子的下人”?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叶琢走了进去,抬眼一看,发现这院子果然极大,迎面又是一个绿波荡漾如小湖一般的大池塘,池塘的岸边绿柳成荫,水上还建了一座水榭。想来再过两个月,池塘里就会长出许多荷叶来,夏天更是开满荷花,坐在水榭里赏荷,最好不过;水岸的延伸处,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小石山峰,山坡上种了大片的桃树,旁边还间夹着些李树。因正值春天,此时山上开满了桃花和李花。这么远望过去,一片的粉红和粉白,如同天边的云霞,宛如仙境,让人心旷神怡,流留忘返不忍转目。

    “叶姑娘,这边请。”杜忘带着叶琢和秋月往一条石板铺就的小径上走去。

    绕过荷塘,一直朝山脚走去。那片桃李林越发近了,抬眼就能看到盛放的桃红和粉白色的花瓣。这些桃花、李花被风一吹,偶尔会飘落下一两朵。这落英缤纷的美景,让叶琢忍不住停住脚步,伸出手接住一朵飘飞的桃花,放到鼻前嗅了一嗅,再抬起头来深深一闻,只觉得空气里弥漫的全是芳香。

    等有钱了,一定也要弄一片这样的桃林。

    叶琢如是想。

    “叶姑娘,前面就是。”杜忘见叶琢站在那里久久不动,出言提醒道。

    “哦,好。”叶琢这才抬步向前。

    向前再走了一小段,就看到在那山坡的漫天桃花林中,建了一座攒顶小亭,一个身着天青色衣衫的高大男子正背朝这边坐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沿着石板台阶缓步上前,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那正是杜浩然,他此时左手拿着书,右手正伸出去提起身边红泥小炉上的提梁壶,往案台上的一个紫砂壶子里一注水。那一抹动作优雅的天青色,配着漫天漫地的粉红粉白,再加上从水壶里弥漫出来的氤氲的水气浸染,竟然如同大师一幅极具神韵的水墨画,有着让人震撼心灵的美。

    叶琢站在亭前的台阶处,有一晃眼间的沉迷。

    “公子,叶姑娘来了。”杜忘的声音,打破了这幅画面的宁静。

    杜浩然转过头来,看到台阶之下,一个身着浅绿色绸缎绣花衣裙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落了桃色花瓣的台阶上,朝他凝望。他对于叶琢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只微微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来了?上来坐吧。”说完拿出一个茶杯,放到他对面的位置上,然后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对缓步走进亭子的叶琢作了一个手势,“请。”

    叶琢也不推辞,走到杜浩然的对面坐了下来。

    秋月见状,忙将手里的点心匣子打开来放到了案台上,然后退立到一旁。

    叶琢也不说话,拿起茶杯轻呷一口,然后点了点头:“明前龙井,果然好茶。”聂家给杜浩然住这么好的院子,他有这种名贵好茶喝也就不奇怪了。

    杜浩然端起茶杯也饮了一口,微笑道:“叶姑娘是个懂茶的人,在下犹记得叶姑娘在广能寺里的一番高论。”

    叶琢一笑,没有接话,目光落在了案台的棋盘上。

    杜浩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棋盘,将左手上的棋谱一放,道:“手谈一局?”

    “好。”叶琢轻声应道。

    杜浩然放下茶杯,开始收拾棋盘上的棋,然后头也不抬地问道:“叶姑娘既不愿意做这棋盘上的棋,为何又要到聂府来?”

    叶琢对杜浩然能一语道破她的处境和想法,并不感觉奇怪。聂博文身在局中,自以为聂家在这一方天地里位高权重,像她这样的小人物只会以进聂家为荣,就算先前的稍有犹豫只会以为她是忌惮着顾尘,并不是不愿意做聂家的棋子。只有杜浩然,他仅凭一介平民的身份就能让聂仲昆对他无可奈何,除了收买拉拢,别无他法,便可知他的头脑十分清醒,甚至到了跳出了五行之外,站在一个极超然地角度去看这芸芸众生的地步。他能看透她的想法,也就不奇怪了。

    像这样的人,想要利用他,除了光明磊落地承认,以获取他的认同与配合,再无他法。

    所以她伸手捡棋的同时,很坦然地道:“身为蝼蚁,想不作棋子便能不作吗?既要作棋子,作不了那控制棋局的人,那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办法尽量保全自己罢了。”

    杜浩然显然没有想到叶琢这么光棍,竟然就这么直接承认自己不愿意到聂府来,做聂家的棋子。他眉头一挑:“你知道我跟聂家的关系不一般,你竟然还敢这么跟我说,你就不怕我告诉聂博文?”

    叶琢叹了一口气,手下仍然不紧不慢地捡着棋子:“那也只能怨我识人不清,命已该绝。不过也好,正好可以重新投胎,下辈子做个能够掌控别人命运的人。”

    杜浩然静静地看了叶琢一会儿,然后朗朗地笑了起来。把棋盘上的棋收拾干净,他随手抓了几颗白棋在手,伸到叶琢面前:“猜先。”

    叶琢拿起一枚黑子,放到棋盘上。

    杜浩然张开手掌,那修长而有力的大掌上,躺着三颗棋子:“你赢了。”

    叶琢伸手将黑棋棋盒拿了过来,拈起一枚放到棋盘上。

    杜浩然不再说话,拿起棋子也开始下起棋来。

    此时的亭子除了轻微的落子声,一片安静,只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几声鸟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

    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山下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杜忘,你敢拦我?你别骗我了。什么杜哥哥要看书不让人打扰,那刚才进去的女人是什么?难道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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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交手

    就算叶琢对聂微月的声音不熟悉,一听这语气,便知道是她来了。她抬起眼来,看了杜浩然一眼。

    杜浩然却对山下的闹腾充耳未闻,拈起一枚棋子,“啪”地一声,打了个劫,吃掉了叶琢的几颗棋子。

    叶琢微笑起来,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棋盘之上。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拈着棋子,正在思索如何下子的时候,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就从山下急跑上来,嘴里还高声叫道:“杜哥哥。”

    “看来这盘棋是下不成了。”杜浩然仍然没有抬头,眼睛盯着棋盘道,“你觉得最后是你赢还是我赢?”

    杜浩然的棋力不俗,但叶琢攻守得当,整个局势还是掌控在她手里的。虽然杜浩然此时的态度让她十分的感激,但她仍然实事求是地道:“如果你没有奇招的话,这盘棋还是我赢。”

    杜浩然静静地凝望了她一会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道:“很好,很不错。”

    这“很好”“很不错”的,也不知他指的是棋,还是叶琢这个人。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此时聂微月已进了亭子,见这两人谈笑风生,眼睛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把她无视成了空气,这简直是赤祼祼的蔑视啊!杜哥哥倒还罢了,他一向如此。可那个小门小户千方百计想挤进聂家的贱丫头,竟然也敢这么对待她。像这样的人看到自己这聂家大小姐生气了,不应该瑟瑟发抖地跪到地上磕头求饶的吗?她竟然还坐在座位上,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聂微月只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也顾不得杜哥哥高兴不高兴,一冲进亭子就“哗啦啦”地伸手把案台上的棋局搅得一团乱。桌上叶琢那杯茶“咚”地一声被她撞倒了,茶水朝叶琢这边流了下来,叶琢连忙站了起来,避到了一旁。

    “你又胡闹些什么?”杜浩然皱起眉头,对聂微月道。

    聂微月眼睛一红,定定地看了杜浩然一眼,然后将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向了叶琢身上。

    “叶琢见过聂姑娘。”叶琢福身施了个礼。

    聂微月深吸一口气,把那股哽咽压了下去,然后下巴一抬,斜睨地看着叶琢:“你认识杜哥哥?”

    叶琢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她原以为聂微月一上来,就会不顾一切地把桌子掀翻,然后指着她的鼻子就一顿臭骂,再让下人把她拉出去打几板子呢。以前京城里的那些娇蛮女子,都是这么干的。没想到这聂微月虽被宠爱,但还算有几分头脑,并没有立刻发作。看来那位聂夫人对子女的教育还是挺成功的,聂博文也丝毫没有纨绔子弟的坏毛病。

    她低下头去,又把那套说辞拿出来说了一遍:“是。聂公子和杜公子到南山镇的广能寺去,叶琢正好也在那里,所以便与两位公子认识了。后来聂公子和杜公子又帮过我家一次忙,所以这次来,家祖母便让叶琢带些点心给杜公子吃,以表谢意。”

    “哦?就是这玩意?”聂微月略带讽刺地指着那盒仍装着满满的点心匣子问,然后不等叶琢回答,就一挥手道,“杜哥哥的饮食,都是我家特意从京城里请来的厨子做的,别的点心他根本不吃,怕不干净;而且,他也不喜欢吃甜食。行了,你拿着你的点心退下吧,我跟杜哥哥还有事要谈。杜哥哥喜静,以后没事别来打扰他。我家聂家的规矩大,像你这样乱走乱撞的可不行。”

    “是。”叶琢很温顺地行了个礼,示意秋月拿起点心匣子,退了出去。至始至终,没有再看杜浩然一眼。

    秋月看看叶琢,再看看杜浩然,见两人都没别的表示,只得拿起点心匣子,跟在叶琢后面下了山。

    一直默不作声的杜浩然在叶琢走下山,而聂微月在他对面坐下来之后,举起手臂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扬声道:“杜念,出来收拾桌子,我要去睡觉了。”说着施施然站了起来,走出了亭子。

    本来聂微月因为杜浩然并没有吃那贱丫头带来的绿豆糕,也没有出言将她留下而得了些安慰,正要说她一会儿亲自去给杜浩然做点心,没想到杜浩然根本当她不存在,在叶琢走了之后,竟然就这么拍拍屁股也走了。她顿时气得鼻子冒烟,但便是她的父亲聂仲昆和哥哥聂博文都拿杜浩然没有办法,杜浩然要走,她哪里拦得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在杜浩然眼前上演过无数次,得到的效果便是杜浩然对她越发的冷淡和疏离,所以这一次,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杜浩然的身影消失在另一条道路上。

    杜浩然喊了那一声后,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来。他也不顾聂微月还坐在亭子里,“哗哗哗”地飞快收拾着东西,临到末了,他还走到聂微月前面指着她屁股下的凳子道:“聂姑娘,让一让,让我把垫子收拾起来。”

    杜浩然这两个下人,从没个下人样儿,懒散无礼得很,偏杜浩然对他们极为纵容,把他们当兄弟一样对待。所以聂微月即便是聂家的宝贝闺女,也不敢对杜念发脾气,生怕惹恼了杜浩然。她站起身来一跺脚,含着眼泪朝山下急奔而去。

    “姑娘,您慢着点,小心摔跤。”她的奶娘钱嬷嬷忙在后面喊着,然后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地紧追上去。

    秋月捧着点心匣子满肚子的疑问跟在叶琢后面,看着前面一边走一边欣赏桃花林的叶琢的背影发呆。她刚才感觉有点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了:是个人都看得出聂姑娘喜杜公子,叶琢来找杜浩然,就是要勾起聂微月的怒火,从而让她大闹一场,把她们主仆俩赶出聂家去。但让她疑惑地是,姑娘的言行为什么不过激一点,让聂姑娘的怒火来得更猛烈一点呢?

    叶琢在那条青石板路上慢悠悠地走着,享受着漫天的桃花纷飞,心情极为愉悦。当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朝她奔来时,她的嘴角向上扬了一扬,脚下走得越发的慢了。

    古代庭院比较大,从门口走到里面的院子往往要走很远。所以为了便于行动不便的女子或老人、病人出入,都会把路径修建得比较大,以便于下人们抬着轿子行走。此时叶琢走在路的中间,而秋月便跟在她的右后边,两人只占了这条路不到三分之一的宽度。听到脚步声从后面传来,秋月一边转过头去看来者是谁,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叶琢,生怕她被后面的人撞倒,但一拉之下去没有把叶琢拉动。她正想转头去看个究竟,一个红色的人影飞快地从后面跑了过来,直直地往叶琢那个方向撞过去。

    秋月一惊,正要张嘴大喊“姑娘小心”,便见叶琢飞快地往旁边一闪,然后伸出手,一把扶住了那穿红衣的快要摔倒的人。

    “姑娘,姑娘。”一大群丫鬟婆子大呼小叫地从后面飞奔上来,赶紧伸手将聂微月从叶琢手里扶了过来。

    “你……”聂微月瞪着叶琢,半天说不出话来。

    聂家虽然是高门大户,但说到底还是工匠出身,为了有一身好力气练玉雕,家里孩子自小就打熬筋骨,连带着聂微月也会两招三脚猫功夫。她刚才憋了一肚子的气,想要找地方发泄,干脆就采取这最直接的办法,想要撞叶琢一下。在她想来,叶琢被撞伤了,也不敢去母亲面前告状,就算告状也没什么大不了,母亲还能为了这野丫头打自己一板子不成?她摔这一跤绝对是白挨;就算自己失算没把她撞到,自己摔倒了,丫鬟婆子们怕负责任,就会就把过错推到叶琢身上。以母亲疼爱自己的程度,就算不会惩罚叶琢,也定然会对她不喜,连带着父亲也不会喜欢她,看她在聂府怎么混!

    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变成了这样。自己好像不但没有害到叶琢,反而欠了她一个人情似的。

    聂微月的奶娘钱嬷嬷是在内宅里混到成精的人,对自家姑娘那点小九九心知肚明,也对她这种小儿科手段叹气不已。此时见聂微月瞪着叶琢,似乎还想说话,她忙对叶琢笑道:“对不住啊,刚才我家姑娘跟杜公子闹了些别扭,一气之下跑快了些,差点就撞着了叶姑娘。”说完上下看了叶琢两眼,“叶姑娘没被撞着吧?”一句话就把有意变成了无意,而对于叶琢伸手扶住聂微月这事一字不提。

    “没有,不碍事的。”叶琢笑了笑,看向聂微月,“聂姑娘没伤着吧?”

    “哼,放心,死不了。”聂微月一把挣脱丫鬟的搀扶,大步朝前走去。

    钱嬷嬷向叶琢歉意地笑了一下,连忙跟了上去。

    叶琢也不在意,带着秋月跟在她们后面,一起出了竹院。

    “五哥,你回来了?”一出院门,聂微月就看到聂博易跟章子青、赵松正朝这边走来,赶紧上前去问道,“我哥呢?他回来了没有?”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冲突

    “大公子没回来,在处理一些事情。”聂博易沉着脸道,说完这话,就将目光锐利地投射到叶琢身上。

    叶琢被他这一看,脸上露出极不自在的神情,僵僵地笑了一下,道:“五师兄,您回来了?”

    聂博易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盯着叶琢,那目光凌厉得能把叶琢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见聂博易这表情,大家都一齐看向叶琢,神态各异,但都没有说话,场面安静得极为诡异。

    叶琢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咬了咬嘴唇,不安地道:“五师兄为何这样看我?”

    聂博易冷笑一下,道:“我是想好好看清楚叶姑娘是如何的了不起。”

    叶琢的脸色变了一变,抬起眼来看向聂博易:“五师兄为何这么说?小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五师兄尽管指出来就是,何必这么冷嘲热讽?”

    “五师兄?你现在还没拜师呢,我看你还是先别叫什么师兄的好,免得到时候再改口就麻烦了。”聂博易的口气却越发的讥讽。

    “那么聂师傅,请问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聂大师要将我扫地出门?”叶琢微扬起头,盯着聂博易的眼睛。

    聂博易左边的嘴角勾了起来,露出一抹嘲弄:“现在南山镇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聂家坊的首席玉雕师跟玉琢坊的叶姑娘比试,结果输得一塌糊涂。当时玉妃娘娘和聂家大公子、南山镇的袁县令、冯老太爷都在场,玉妃娘娘和聂大公子看了叶姑娘雕刻的玉器,都称赞它为大师之作。聂公子爱才心切,亲自上门,代聂大师收叶姑娘为亲传弟子。”

    “什么?”叶琢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聂博易。

    聂博易却不容她说话,紧接着道:“叶姑娘只自学玉雕半年,就能赢聂大师的亲传弟子了,还真是了不起啊!唯恐别人不知道,还宣扬得到处都是。像你这种只顾自己私利,不顾聂家名声的人,我师父还真不敢收你为徒呢!叶姑娘不如回去开宗立派,广收门徒好了,为什么还要拜我师父为师?叶姑娘就不怕我们聂家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吗?”

    叶琢一听这话,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道:“莫非聂师傅怀疑这话是我传出去的?我虽不是什么聪明人,却也不笨,这样的话传出去,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想来聂师傅这个怀疑不是聂公子的意思吧?再说,聂大师收不收我为徒,可是你能做得了主的?你说的这些话,可能代表聂大师的意思?如果能,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家去。”

    秋月一听这话,眼里露出兴奋的神情来。终于可以离开聂府了吗?虽然到这里来才半天,但她却已极讨厌这个地方了。说话做事都得看人脸色,时时提起一颗心,生怕一不小心就行差踏错,惹人笑话或受到惩罚。这种战战競競的感觉,让她想起她刚卖身到叶家二房的时候。

    虽然同样身为奴婢,但叶家大房和聂府这两个地方,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然而叶琢说完那些话,并没有负气地转身就走,而是站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聂博易,似乎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比试的消息自然不是叶家人散布出去的。顾尘不知是怕连累叶琢受怀疑,还是想故意挑衅恶心一下南派,或者两者皆而有之,这件事做得毫不掩饰。她离开南山镇的时候,跟她来时的悄然无声完全不同,头天晚上就遣下人去通知了袁朝林和冯成增。虽然下人并没有示意第二天要大张旗鼓,却也没有明着说要低调行事。袁冯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顾尘的意思,否则悄悄走就是了,最多走了之后再派下人来说一声,用不着头晚就来相告。所以都不敢怠慢,第二天带着妻儿热热闹闹来相送,有朝服的穿朝服,有诰命在身的穿诰命服饰,一大早就骑马坐轿地朝顾尘所住的宅子奔去。

    这架式一出,镇上的人都知道来了大人物。而顾尘原来隐在暗处的护卫也全身披挂,走在顾尘的马车前开道。再加上后面跟着的袁冯两家人,一路上引来无数看热闹的人,玉妃娘娘到南山镇来住了几天的消息立刻不径而走,聂家坊与玉琢坊暗地里比试了一场、聂博文代父亲收叶琢为徒的事,也由夹杂在人群里的陌生面孔传了出去。不过,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玉妃娘娘是北派大师顾尘的事,并没有被说出来。

    当时聂博文虽然去了叶家,但聂家的属下都把这情形看在了眼里,待聂博文一回府就把这事报了上去。聂博易听到街上的议论,哪里还有脸在南山镇呆下去?气恼之余,又不能去找顾尘的麻烦,干脆怒气冲冲地回府来找叶琢的晦气。在他看来,这南边学玉雕的没人不削尖了脑袋往聂家钻的。就算叶琢有几分本事,现在顾尘走了,除了聂家她也无处可去,就算讽刺挖苦她几句她也只能忍着,绝对不会拂袖而去让他受责罚的。

    此时见叶琢嘴里说得凶,脚下并没有走的意思,聂博易心里越发的得意,冷笑一声道:“那些话是不是你说的,我不知道。但我一回来,两位师弟就问我是不是跟你比试过,你是不是赢了我。莫非南山镇的消息还会长翅膀,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飞到两位师弟的耳朵里不成?这话不是从你嘴里说出去的,还能有谁?”

    叶琢胀红了脸,仰起下巴梗着脖子,眼里噙着泪水道:“两位师兄不是外人,他们问起,我为什么不能说?莫非聂师傅以为他们不够资格知道关于聂家的事?再说了,我又没撒谎,凭真本事赢了你;我现在又进了聂家,就算说出去也不会对聂家不利,我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我为什么不能说?聂师傅要是不服,拿出真本事赢了我就是,何必这么连推带搡地嘲讽挖苦于我,还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到我头上?莫不是你们看我是个弱女子,都来欺负于我?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赢了你,你没面子,对我怀恨在心罢了!”

    话说到最后,她哽咽起来,话声未落就伸手一抹眼泪,转身就走。

    “姑娘……”秋月狠狠地用眼睛剜了聂博易一眼,急追上去。

    “这女人,真不要脸!等爹爹回来,我去跟他说别收这女人为徒。”聂微月本就对叶琢不满,此时见她又做出对聂家不利的事来,越发地觉得讨厌,冲着叶琢离去的背影愤愤地道。

    聂博易长叹一声道:“大姑娘就别掺合这事了。你刚才不听她说了吗?我是因为输不起,对她怀恨在心,所以才巴不得她滚蛋的。这要让师父知道了,定然说我心胸狭窄。不但不会赶她走,反而会责怪于我。大姑娘要为我好,就忍着吧。”说完对聂微月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章子青和赵松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不过叶琢和聂博易孰是孰非还真说不好。而且聂博易素来自视甚高,跟他俩并不亲厚,这件事他俩也不想偏帮谁。见聂博易离开,他俩对视一眼,他们也跟着离开了,打定主意绝不掺合此事。

    聂微月的眼珠子则转了一转,对丫鬟婆子一挥手:“走吧,回去。”说完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姑娘,那玉妃娘娘是宫里的人,想来此次来南山镇,有可能跟咱家贵妃有关系。这叶姑娘的事夹杂在其中,虽说不至于影响大局,但如何处置自有老爷定夺,你还是别掺合的好。”钱嬷嬷就算不是聂微月肚子里的蛔虫,却也相差不远了。看聂微月眼珠一转,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赶紧苦口婆心地劝道。

    聂微月最不耐烦听钱嬷嬷说教,赶苍蝇似的摇摇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钱嬷嬷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叶琢一路哭泣着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惹得丫鬟婆子只朝她张望,有些好事的还拦住秋月向她打听是怎么一回事。秋月不知道叶琢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自不肯乱说,只讪笑道:“我们姑娘虽说是小户人家出身,在家里却也是娇惯的,受不了一丁点委曲。没事,过会子就好了。”说完,急急追了过去。

    这话虽然什么都没说清楚,但却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有人给叶琢气受了。什么人会给老爷新收的弟子气受呢?联想到刚才叶姑娘好像去杜公子的院子了,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秋月回到迎风院,见叶琢捂着被子躺在床上痛哭,而紫荷则站在床边柔声安慰,忙上前道:“紫荷姐姐,不碍事的,姑娘心里委曲,哭哭还好一些。您忙您的去吧,我在这里就行了。”

    紫荷是个恬淡性子,在聂夫人院里就因为不会来事讨好,一直不被重用。此时见秋月这样说,她也无可无不可,点点头道:“那就有劳秋月妹妹了。”说完转身出去,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门。

    叶琢生怕紫荷这些聂府的下人起疑,又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了下来。

    秋月拧了帕子给她净脸,低声道:“姑娘,咱们为什么不收拾东西现在就回去?难道这委曲受得还不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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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考量

    有些事有些话,对叶予期不能说,但对秋月却说得。而且现在两人同舟共济,许多的行动还得一起配合,所以跟秋月交心,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就很有必要了。

    但事情变化太快,在叶家时叶琢根本没有时间跟秋月说话,后来就一直不方便。便是此时,谁又知道有没有高手在关注她们的一举一动呢?

    叶琢竖起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然后扬着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我也想回去。可是,我才到聂家一天,就这么被赶回去,我会成为南山镇的笑柄的,我不想丢祖父的脸。”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秋月,如果聂大师也误会我,说那些事是我散布出去的,不收我为徒了,那我该怎么办呀?”

    秋月见到叶琢的手势,就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顺着她的话安慰道:“不会的,聂大师那么聪明的人,一定知道姑娘是被冤枉的。而且姑娘的本事,玉妃娘娘都夸赞过,聂大师连您都不收,还能收谁去?”

    叶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我总觉得心里难受。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说完用手指隐晦地指了指外面。

    秋月意会,道:“要不,咱们到外面走走吧。这院子这么漂亮,姑娘住在这里应该高兴才是。”

    “好吧,走走吧。”叶琢没精打采地站了起来,扶着秋月的手走了出去。

    两人沿着池塘转了大半圈,走到池塘旁边的独立小亭里,看到这里四处空旷,旁边又有汩汩的流水声,在这里说话不容易被人偷听。叶琢抬头看了亭顶一眼,确定上面没人,才进去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道:“秋月,如果我今天受了委曲跑回家去,明天就有聂府的管家甚至聂公子、聂大师上门去跟我道歉,请我回来,你说我回不回呢?”

    “这……”秋月愣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必须得回,否则就一定会惹怒聂家。聂家的面子,不是咱们能驳回的。”

    “所以,受的这点委曲是不够的。这也是我没有进一步触怒聂姑娘的缘故。为了一点小事就暴发的怒火,是没有杀伤力的;我要的,是慢慢在心里积压,最后忍不住喷发的火山。”

    秋月一把抓住叶琢的手,眼里极度不安:“可那样的话,咱们就危险了呀!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要不,咱们就好好呆在这聂府里吧。就算要看人脸色过日子,也总比丢了命强。”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叶琢看着秋月的眼睛,坚定而自信微点了点头。

    秋月不安的心,竟然奇迹般迅速平静下来。姑娘筹划离开叶家二房时,也是这样的表情,那么自信,那么成竹在胸。最后,果然一切尽在掌控,她们一起成功到了大房。秋月相信,这一次,就算聂府比起叶家二房可怕十几倍,凭着自家姑娘的聪明睿智,她们也一定能平安回家的。

    平静之后,她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姑娘,您说会是谁把比试的事情说出去呢?”

    叶琢笑了一下:“还能有谁?除了玉妃娘娘,再不会有别人。”

    “玉妃娘娘?”秋月一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玉妃娘娘是帮二皇子的。她这次到南边来,就代表着大皇子在宫里过得很不如意,以至于让二皇子的手都伸到他的大后方来了。这南边的玉矿开采权,可能要被重新分配了。”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不过玉妃娘娘这样做的用意,我却是想不出。表面上看她似乎是想利用这件事打击一下聂家的名声,但在整个南云的人都靠聂家吃饭的情况下,这打击的力度有限,不过是恶心一下聂家罢了。但实际上,她却间接地提醒了聂家,要采取措施应对京里来的变故了。”

    秋月微张着嘴,有些呆滞地看着叶琢。她就想不明白了,同样的一件事,怎么她能想到的,跟姑娘能想到的差的这么远?姑娘怎么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想到朝堂之争去?

    好半天,她才将思绪收回,有些不满地道:“看上去玉妃娘娘对姑娘您极好的样子,却不想临走了还害了您一把。大皇子跟二皇子的事,关您什么事啊?她就不知道她这么一宣扬,聂家就会把怒火撒到您身上吗?咱们是招她了还是惹她了?那么一个菩萨一般模样的人,心肠怎么就这么歹毒?丝毫不顾咱们小老百姓的性命!”

    叶琢却摇摇头:“不,你想错了。玉妃娘娘这么做,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看,聂博易把这消息带回聂家来,聂家并没有把咱俩怎么样吧?而聂博易也只是因为名誉受损心时有气,用语言挤兑挤兑我,借此发泄一下心里的怒火罢了,并不敢做什么。这就说明,聂博文知道这事并不是我或者叶家人所为。所以于咱们而言,并无大碍。”

    “可这也只说明对咱们没有致命的坏处罢了,又哪里来什么好处?”秋月嘟了嘟嘴。就算聂家知道这事不是叶家人所为,不会惩罚叶琢,但心里总是个疙瘩的吧?以后对待叶琢,绝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在秋月看来,顾尘这样做就已是害了叶琢了,哪里还能谈到什么好处?

    “别急啊,你听我说完。”叶琢笑了起来,“聂公子虽然代父收我为徒,但我拒绝了一次聂家的招揽,还陪了玉妃娘娘四处游览闲逛,差点成为她的徒弟,这终会让他不舒服,觉得我跟玉妃娘娘比较亲,以后没准会被她利用,成为北派的内应。而现在,玉妃娘娘这一招丝毫没有顾忌到我,明知道这消息一出聂家或许会迁怒于我,也仍这么做了,这就表明,玉妃娘娘并不是如何看重我,当时让我陪她闲逛,想要收我为徒,没准只是想恶心恶心聂家罢了。也算是去除了聂家人的一块心病。”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而更重要的是,经她这么一宣扬,以前因为谢家事件而关注到我身上目光就将又重新回到我的身上。当我在聂家受了大委曲跑回去、再不肯来聂家时,关注我的人就更多了。这时聂家还敢用那些明的、暗的手段来逼迫我、威胁我、陷害我吗?不能!他们只能安抚我、放过我,以维护聂家宽容和善的名声。再加上我是女子,以后一成亲生子就陷入生活琐事当中了,就算有些天赋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这件事情,就会平复下来。”

    “姑娘,您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得这么远这么多?”秋月瞪着眼睛看着叶琢。

    叶琢伸手敲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人力有时尽,再有七窍玲珑心也抵不过命运的一个小小安排。如果聂大师今晚或明天就回来,而且毫不迟疑地收我为徒,我除了一辈子听聂家人的话,成为他们手里的棋子,便再无第二条路可走了。”

    “那能不能早点……”

    叶琢看到紫荷手里拎着食盒从远处走过来了,不待秋月说完,便打断她的话道:“这事千万不能着急,一急就露痕迹,那才真是灭顶之灾。一切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才不会引起聂家人的怀疑。”说完便转移了话题,闲聊起这个小院子的布局来。

    “叶姑娘,到饭时了。不知您是在这亭子里用餐呢,还是回屋里去用?”紫荷走到近前,对叶琢道。

    叶琢站了起来:“回屋吧。这里风大,并不适合用餐。”

    一行人回到了叶琢的住处,紫荷便跟秋月一起将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摆到桌上。

    聂家倒也没有因为聂博易带来的消息就苛待叶琢,紫荷拿来的饭菜还不错--饭是碧梗米做的,据紫荷介绍,这是只有聂府的主子才能吃到的米饭;而菜则是六菜一汤,三荤三素,有冬菇焖野鸡、烩鸭丝、糖醋里脊、什锦豆腐、油焖春笋、素炒莴苣和一碗鲫鱼奶汤。

    叶琢表现得十足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看到这些菜,让紫荷一个一个菜地介绍了一遍,惊叹一番,然后逐个一一尝过,这才抬头道:“你们都坐下吃吧。”

    紫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奴婢一会儿到厨房里吃。”却不肯帮秋月拿主意。

    秋月则犹豫了一下。桌上的这些菜,份量也还足,叶琢一个人是绝对吃不完的。叶家大房一向仁厚,从不把她跟秋菊当下人待,吃饭的时候都是一起上桌的。而且,如果一会儿她跟紫荷到厨房里去吃饭,就留下叶琢一个人在这里了……

    她这还没有想停当,叶琢就道:“那等会儿秋月也跟着去厨房吃吧,趁着紫荷在这里,熟悉熟悉去厨房的路。否则紫荷要有别的事被派出去了,我们主仆就得饿死。”

    “是。”秋月暗自惭愧,觉得自己远不如姑娘考虑得周全。

    叶琢不再说话,夹了一筷子菜吃了起来。

    聂府的厨子,自然不是关氏和余嫂这些清贫惯了的小户妇人的手艺所能比的,即便叶琢去过一次得月楼,感觉那里厨子跟聂府的厨子还是没法比。聂府的这顿饭,倒是叶琢重生以来吃得最舒服的。

    将一碗鲫鱼奶汤喝下去,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放下碗道:“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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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杜公子救命

    “是。”秋月和紫荷把桌上还剩下的大半饭菜都收拾起来,装到了食盒里,准备一会儿拿到厨房去。

    “喛,今天这顿吃撑了。”叶琢站起来,走了几步,对秋月道,“秋月,去沏一壶茶来。”

    “是。”秋月应了一声,忙去沏茶。

    紫荷则看了看天色,神色有些着急。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去厨房帮叶琢拿饭的时候就差不多过饭时了。她从聂夫人的院子里被派出来伺候叶琢,属于被贬谪的人,厨房里的婆子可不会那么好心帮她留饭菜。这会子再等秋月慢慢地烧开水,把茶沏上,厨房里早就没她们的饭了。

    叶琢仿佛没有看见紫荷那频频看天的动作,只管在房里踱步。

    她在等,等肚子疼。

    她上辈子,出嫁前是国公府上受宠的嫡女;下嫁后是丈夫婆婆仍需仰望的存在,她不需要宅斗,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得宅斗。宅斗不光是要像下棋一般谋篇布局,更应该是对人性的精准把握。因为此时你手中的棋是活的,人与人的性格迥异。同样的一招计谋,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得到的结果会完全不一样。

    所以自打从接触聂微月,打算利用她以达到离开聂府的时候开始,她就没有断过对聂微月的性格分析。

    而从今天在杜浩然院子里那短短时间的接触来看,聂微月其实是不笨的,她很聪明;但因为聂夫人太过能干,对她保护太好,所以她几乎不用处理什么问题。这就造成了她头脑略微简单,处事任性冲动,喜欢或讨厌某人时,就会直接了当去追求或羞辱,没有丝毫顾虑的性格特征。

    这种性格特征,在从山上下来时的那一撞就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没有聂博易那一出,或许聂微月那一撞就算了解了今天的恩怨,不会再一次找她的麻烦。因为在聂微月的意识里,她已明确警告过叶琢不许再去找杜浩然了,寄人篱下的叶琢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公然与她这聂家大小姐作对。她虽骄纵任性,但聂夫人的管束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杜浩然大概也不喜欢太过蛮横无理的姑娘,所以除非叶琢违背她的命令又去找杜浩然,她是不会再来为难叶琢。

    但聂博易那一出,算是挑起了她的怒火,让她对叶琢的讨厌达到了一定程度,非得做出点什么来才舒服了。

    而让人把叶琢往池塘里撞,或是找人把她打一顿,都不会是她所使用的方法。因为这样容易留下把柄,一旦追究起来,她恐怕逃不过聂夫人的责罚。当然,这种责罚或许是训斥一顿,或许饿上一餐,禁足两天。虽不伤筋骨,但终让人不爽不是?

    于是给她的饭菜里加料,就应该是聂大姑娘最佳的选择。

    可是,怎么现在肚子还不疼呢?难道自己想错了?

    叶琢正纳闷间,忽然感觉肚子一紧,一阵疼痛从小腹处直直往上传来。

    “哎哟……”她禁不住呻吟起来。

    紫荷见叶琢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捂着肚子跌坐到凳子上一个劲儿地呻吟,心里一惊,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叶姑娘?”

    “我肚子疼,哎哟,好疼。”叶琢虽然预料到了会肚子疼,但没想到会这么疼。她的脑子似乎被一根东西扯住了似的,什么思维都没有了,只余下了疼痛。她甚至感觉不出身上已开始一阵阵地冒冷汗,额上已渗出汗水来。

    “天呐,怎么办?”紫荷自打进聂府来做婢女,都是在别的管事丫鬟领导之下的,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未自己拿过主意。此时见状,六神无主,急团团地打了个转,就飞奔着出了门,高叫道:“秋月,秋月……”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为方便沏茶,小厨房设在离主屋不远的一个角落,秋月听得紫荷那叫声里透着一种惊惶,心里一惊,忙放下柴火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你家姑娘说她肚子疼。”秋月叫道。

    “啊?”秋月惊叫一声,飞快地朝房间里跑去。进到屋里,见叶琢趴在桌子上,一只手痛苦地往桌上抓挠,桌上的一只茶杯不知什么时候给她扫到地上去了,摔了个粉碎。

    “姑娘,姑娘,您怎么样?怎么样?”她顾不上地上的碎瓷片,几步上前抓住叶琢的胳膊摇晃。

    “扶……扶我上茅厕。”叶琢抬起头来,闭着眼睛急急道。

    “好,我拿恭桶。”秋月飞快地跑出房去,拿了个恭桶,放到卧室的屏风后面,扶着叶琢进了里屋,一面对手足无措站在一旁的紫荷道:“紫荷,你赶紧去请大夫。”

    “是。”紫荷犹豫了一下,飞快地跑出去了。

    叶琢从屏风后面出来,脸色好了许多。秋月扶着她到床上躺下,问道:“姑娘,您感觉怎么样了?”

    叶琢闭着眼睛,刚要说话,猛然间脸色一变,道:“快,扶我到屏风后面。”

    屋子里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而叶琢这一去,便半天没有从屏风后面出来。待终于被秋月扶出来时,她的脚已站不稳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秋月见状,流着眼泪道:“姑娘,姑娘,您怎么样啊?您可千万别有事啊!”又心急如焚地望着门外,“紫荷怎么还不来?”

    “紫……紫荷做不了主,得上报聂夫人,一时半会儿请不来。你快去找杜公子,就说看我的情形,好像是要快死了。求他……求他救命!”叶琢有气无力地喘着粗气道,在秋月的搀扶下踉跄地走了几步,便停住了脚步,脸上皱成了一团,“快,扶我进屏风。”

    秋月原本就是个机灵的,又跟了叶琢这么久,也算是经历过一些风浪。就算心里放心不下叶琢,但她也知道如果不照叶琢所说的做,一来辜负了叶琢所吃的一番苦头、达不到离开聂府的目的;二来也怕聂家不给叶琢请大夫,让姑娘把性命白白地丢在这里。所以倒也当机立断,将叶琢扶到恭桶上坐着,又拿了两把椅子放在旁边,她便对叶琢道:“姑娘,您就呆在这里,别走远了,我去去就回。”说完,脚不沾地地跑了出去。

    本来她还想掐自己一把,让眼泪流得更凶猛些,可不想根本就不用她多些一举,只要想起自家姑娘此时所受的罪,而且经此一事后不知身体会如何受损,她的眼泪就如同决堤了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

    “秋月姑娘,你这是……”二门上守门的婆子见秋月泪流满面地往外跑,忙问道。

    秋月哪里顾得上她们?飞快地跑出去了。

    两个婆子看她奔跑的方向,面面相觑:“她这是……去竹院?”眼睛里顿时闪烁起八卦的光芒。

    “开门,快开门。”竹院紧闭的门被秋月拍得震天地响。

    好在这回她才拍了几下,门就被杜忘打开了,他看到秋月膝盖的衣服上尽是泥土,显然刚摔了一跤,整个人泣不成声,讶道:“出了什么事?”

    “杜公子,救救我家姑娘吧,奴婢我给你磕头了。”秋月哀号着冲了进去,也不管杜浩然在不在那里,跪到地上就一个劲地磕头。

    杜忘见她哭得凄惨,磕得头“嘭嘭”直响,想来叶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把将她拉住:“你别磕了,我去唤公子。”话声未落,人就闪身不见了。没过多久,他又出现了,站在他身后的,是杜浩然。

    杜浩然看秋月哭叫着又要跪下去磕头,一把拉住她:“你家姑娘到底怎么了?”

    “我家姑娘吃了饭,就肚子巨痛,然后就一个劲地拉肚子,我来之前已虚脱了……”秋月一把扯住杜浩然的袖子,“杜公子,您救救我家姑娘吧,紫荷去请大夫这么久还没来,我怕姑娘她撑不下去了……”

    杜浩然脸色猛地一变,没等秋月说完,就对杜忘道:“快,去府外找个大夫。”

    杜忘应了一声就闪身不见了。

    杜浩然又对秋月道:“快回去给她喝盐水,尽量让她多喝,能喝多少喝多少。”

    “是。”秋月见杜忘请大夫去了,稍稍安定了些。因心里掂着叶琢,也不多话,对杜浩然福了一福,转身就往回跑。

    杜浩然在原地打了个转,然后“嘭”地一声,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嘴里骂道:“混蛋!”然后想了想,出了门,站在门口高声叫道:“来人。”

    “杜公子,您有什么事?”璞院门口跑来一个家丁。

    向来慵懒淡然的杜公子此时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目光锐利,满脸肃厉:“赶紧地,派人去请大夫,越快越好。”说完往前走了两步,又补充一句,“请来了让他赶紧去迎风院,有人拉肚子快要虚脱了。”

    那家丁呆了一呆,连忙应道:“是,是。”说完转身就跑。

    而杜浩然大步朝二门处走去。走到那里,对欲要行礼的婆子一摆手,问道:“迎风院在哪里?”

    “啊?”那婆子呆了一呆,见杜浩然脸色沉了下来,连忙转过身去,指着在绿树间露了半个院门出来的地方道,“那就是迎风院。”话声刚落,就见杜浩然已大踏步往迎风院走去。

    “喂,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为什么杜公子竟然会去迎风院?”旁边的婆子用胳膊肘拐了拐同伴,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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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争吵

    “你问我,我问谁来?”另一婆子也满脸的好奇,“杜公子可是对哪位姑娘都不假颜色的,现在却去迎风院,莫非是看上那位叶姑娘了?”然后“啧啧”连声,压低声音道,“不过那位叶姑娘,还真是长得漂亮。比咱聂家所有的姑娘都长得漂亮。莫非是老爷夫人看聂家的姑娘都使上不劲,想要收这么一个漂亮的徒弟来拴住杜公子?”

    “极有可能。”另一婆子点了点头,“不过杜公子的脸色看上去可不对啊,秋月刚才可是哭着来哭着去地往竹院跑了一转的。迎风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婆子都不说话了,伸长了脖子往迎风院门口张望。

    只见杜浩然走到了迎风院门口,就没有往里走了,而是站在门口来回踱步,还时不时抬起头来朝二门这边看过来,任谁都看得出他在等人,而且等得很焦急。

    聂微月给叶琢下药,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想着让叶琢拉了几次肚子,惩罚惩罚她也就是了,全然没当回事,根本就没想到会不会要人命的问题——就是要了叶琢的命,在她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叶琢不是还没给她父亲行拜师礼吗?所以算不得聂家的门徒。凭她们聂家的权势,弄死一两个出身卑贱的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她下了药,吩附了下人几句便跟没事人似的,再没有理会叶琢,也没有派人在迎风院门口守着看动静。

    相反,杜浩然是她喜欢、在意的人,所以一直以来,竹院门口她都安排了人时刻注意的,就是为了杜浩然出门时她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及时跟上。秋月哭着进了竹院,然后杜浩然也从竹院中出来,去了迎风院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到了聂微月耳里,让她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了个粉碎,然后怒气冲冲地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姑娘……”钱嬷嬷听到那话暗惊,追在聂微月后面问,“你对那叶姑娘做了什么?”

    聂微月本来就不喜欢钱嬷嬷总在她耳边唠唠叨叨,所以这次下药根本就没让她知道。此时怒火中烧,满脑子都是杜浩然的反应,就更不愿意理会钱嬷嬷了,脚下走得飞快。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迎风院附近,远远地看到杜忘手里托着一个老大夫的腋下从二门处飞奔进来,杜浩然对老大夫交待两句,拱了拱手,那位老大夫就进了迎风院,而杜忘则留在了院门外,跟杜浩然默默而立。

    聂微月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看着杜浩然高大挺拔的身影,两行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钱嬷嬷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看到这情景,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老大夫从院子里出来了,对杜浩然说了几句话,仍由杜忘送了出去。杜浩然抬起头来朝聂微月这边望了一眼,便大踏步走了过来。

    “药可是你下的?”他盯着聂微月,沉声问道。

    聂微月早已抹干了眼泪,抬起下巴,倔强地回望着杜浩然:“就是我下的,你想怎么样?”

    钱嬷嬷在后面直抚额头。我的傻姑娘,就算这药是你下的,这时你也不能承认啊!现在倒好,不打自招。

    杜浩然的眼睛盯着聂微月,而聂微月也不甘示弱,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

    “很好。”杜浩然点了点头,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等等。”聂微月追上两步,冲着杜浩然的背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浩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聂微月:“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泄药也能害死人的?如果大夫再迟来一会儿,叶姑娘的命就葬送在了你的手里。当然,想必在你的眼里,我们这种平民出身的人形如蝼蚁,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给个百十两烧埋银子,便了结了此事,死者的亲人就算有再多的不甘,也敢怒不敢言,于是天下仍然太平,你的日子仍然一样过,丝毫不会受到影响。所以说,很好,我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那么为了防止哪一天也被下药被人算计送了性命,我这便搬离你们聂府,惹不起我还躲得起。”

    说完,转身便要走。

    聂微月急了,跑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大吼道:“你胡说,你胡说,我只给她下了一点点药,不过是拉两次肚子就好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又没有亲眼看到她,你怎么就知道她病得很重?要是她给了银子给那大夫,收买他说谎话呢?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乱说一气,是个什么意思?再说,你跟她能一样吗?她就是个害人精!因为她,现在全南山镇的人都说我们聂家的玉雕手艺不好。聂家的名声都毁在她的手里了,我惩罚惩罚她有什么不可?”

    杜浩然眼里的冷意越发的浓重:“这么说,聂大小姐是得药死了人,才觉得自己错了?这下药,人命关天的事,也是能闹着玩的?还有,叶姑娘跟聂博易比试手艺,当时我也在场。明明是聂博易被人所激,想要在大公子面前挣名声,所以逼着叶姑娘跟他比试,输了又心有不甘。怎么就成叶姑娘害了聂家了?要真是那样,自由得你父亲和哥哥来做主,哪轮得到你来惩罚?如果她出身高贵,你也敢这么做吗?”

    聂微月见杜浩然又要走,带着哭腔叫道:“杜哥哥,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这么久以来我们全家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什么要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就来责怪我,还要搬离我们家?在你眼里,我们就这么遭你讨厌?你今天要不说清楚,就别想离开这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杜浩然和聂微月转头看去,只见聂博文大步从二门处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披风,显然是刚刚从南山镇回来。

    聂博文看着杜浩然,眉头皱了起来:“我怎么听微月这话的意思是,你想要搬离聂府?”

    杜浩然也不回答,看都不看聂博文一眼,将袖子从聂微月的手里一抽,转身离去。

    “喂,你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聂博文冲着他的背影道,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二门处,磨了磨牙,“这臭脾气!”

    然后他转过头来,问聂微月:“怎么回事?赶紧说清楚了。等父亲回来知道你把杜浩然气走了,看他不扒了你的皮。”

    “我……”聂微月素来有些怕聂博文,此时见问,低下头去,绞着手里的手帕,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她担心杜浩然真的会离开聂府,丝毫不敢隐瞒,便是连杜浩然刚才所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聂博文知道聂微月给叶琢下了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说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却不想走到二门处,一个丫头冒冒失失地撞了进来,差点跟他撞了个满怀。

    聂博文还没有开口说话,他身后的聂风却不干了,喝斥道:“你怎么走路的?”

    那丫鬟看清楚她差点撞到的是聂博文,吓得连退了几步:“对、对不起,大公子。”

    聂博文看到她身后跟着的是常给丫头婆子们看病的大夫,知道是有下人生病了,这丫头着急也情有可原,微点了点头,抬脚便走。可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脚,转头问道:“谁病了?”

    “是住在迎风院的叶姑娘。”那丫鬟只得停下脚步,躬身回话。

    “叶姑娘?”聂博文的身体也转了过来,打量了一眼那个大夫,眉头皱了起来,“为什么不给她请张大夫?”张大夫是南云城有名的大夫,就住在聂府附近,专门给聂家的主子们看病的。

    “叶姑娘生了病,奴婢就去上报给了管事嬷嬷。嬷嬷说叶姑娘还没给老爷行拜师礼,算不得府里的主子,而且肚子痛也不是什么大病,没准大夫还没到就好了,所以只派人去请了林大夫来。”

    聂博文就将目光投到了跟着他刚从二门出来的聂微月身上。

    聂夫人甚是精明能干,聂府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就算叶琢还没拜聂仲昆为师,但她是以亲传弟子的身份住进来的,拜师是迟早的事。要是没有主子的命令,那管事嬷嬷的胆子再大也不敢自作主张给叶琢请林大夫来看病。

    那么是什么人要羞辱叶琢,把她当成下人对待呢?叶琢才进府半天时间,看她不顺眼的也就聂博易和聂微月。聂博易就算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更使唤不动那些管事嬷嬷。除了他以外,就只剩下聂微月了。

    “其实,其实林大夫的医术也是挺好的。”聂微月见哥哥的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脖子缩了一缩,小声道。

    聂博文却没理她,转头对林大夫拱手道:“还请林大夫跟着这丫头去看一个病人,顺便看看她到底是如何得病的。”说完往聂微月身后扫视了一眼,指着钱嬷嬷道,“钱嬷嬷,你跟他进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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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后果很严重

    “是。”钱嬷嬷知道聂博文这是想知道叶琢的病情如何,到底是不是因为吃了聂微月下的泄药得的病。他不是信不过杜忘请来的大夫,而是心存侥幸,想找到一些证据来反驳杜浩然,阻止他搬离聂府。于是应了一声,跟着林大夫和紫荷又进了二门,往迎风院去了。

    过了一会儿,钱嬷嬷跟着那林大夫出来了。

    “怎么样?”聂博文向林大夫问道。

    林大夫施了一礼,低着头嘴里嚅嚅地,似乎不知如何开口。他虽然也有五十多岁年纪了,但平时只给丫鬟婆子们看病,很少跟聂府的主子打交道,此时便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此事。大宅子里出了这等下药的龌龊事,不知道聂公子是希望隐瞒呢,还是希望实话实说。出门前他问了钱嬷嬷,钱嬷嬷也猜不透聂博文的意思,不敢给他拿主意。此时他便六神无主,生怕一句话不对就惹得聂公子不高兴,砸了饭碗事小,被杀人灭口就惨了。

    聂博文见林大夫不作声,额头上尽是汗,倒也明白他的想法,开口道:“照实说吧。”

    林大夫如同得了大赦,抹了一把汗,躬身道:“那位姑娘吃的每个菜,都被人下了巴豆,所以一直腹痛难忍,下泄不止。不过在小人进去之前,有大夫给她看过了,用针灸治过,又让丫鬟煎了药服下去,现在已没有了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聂博文皱起了眉头,看了聂微月一眼,又问,“这巴豆能吃得死人?”

    “巴豆量小的话,只能让人拉拉肚子,体质好的稍稍休息就没事了。但如果量大,照样能吃得死人的。这次下药的人也不知是不懂还是想要置那位姑娘于死地,生怕量不够似的,每样菜都下了不少巴豆汁。再加上那位姑娘每样菜都吃了不少,所以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如果耽误的时间久了,难免有性命之忧。幸好前面那个大夫处理及时,否则就算治过来了,也恐怕得调养上几个月身体才能恢复。”

    聂博文听完,瞧了聂风一眼。聂风就掏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塞到林大夫手里,道:“这不过是府里的丫鬟有矛盾,想要用这手段嫁祸于人。这种事,你烂在心里就好,就别往外传了。”

    “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林大夫连声应道,拿着那锭银子就跪到地上给聂博文磕了个头,由一个下人给领了出去。

    聂博文便将目光转向了钱嬷嬷。

    “公子,那叶姑娘脸色白得吓人,站都站不起来了,整个人气息奄奄的,有些吓人,看样子不像是假的。”

    聂博文听得这话,转眼看向聂微月,脸色铁青。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过了半晌方低沉着声音问:“那饭菜又是怎么一回事?打一开始你就准备告诉大家这药是你下的是不是?”

    聂微月被聂博文的脸色吓住了,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没……”

    聂博文看着聂微月那仍然懵懵懂懂的样子,似乎还不清楚她到底错在哪里了,他无语地抬起头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后宅永远是斗争不休的地方。会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不但无可厚非,甚至家里长辈还会鼓励女孩子去用心的学习。在聂博文看来,给人下药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下了药之后,首先要首尾处理干净,不要给人留下证据与把柄。像今天把下了药的饭菜给叶琢吃了之后,就应该派心腹来把它拿走,而不是摆在那里任人检验。证据确凿之下,就算你死不承认,顺藤摸瓜总能把你揪出来。其次,就算证据确凿,做过的坏事也打死不能承认。大家族里都得给彼此留体面。你不承认,这件事就算对方心知肚明,也会看在家族的面子上放你一马,除非彼此之间想要撕破脸,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就像今天这事,如果聂微月来个死不承认,杜浩然就算心里有气也没地方撒去,而叶琢那里更是只能自认倒霉,承认自己不小心吃错了东西。最多拿个下人来顶缸,打上几板子,说是不小心弄脏了饭菜。

    像聂微月这样,做了坏事别人还没怎么问,就自己跳出来自己揽过错的蠢蛋,以后嫁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然,聂博文永远不知道,聂微月所面对的叶琢,可不是小门小户出来什么都不懂的人。就算聂微月派了人想把饭菜拿走,那都是不可能成功的。叶琢既知道那饭菜有问题,怎么可能任他们销毁证据呢?

    聂博文虽然对妹妹极为生气,但杜浩然那里还得及时去安抚,否则真要让他搬出去,那就麻烦大了。当下吩咐钱嬷嬷一句:“把姑娘带回院子去看好了,别让她四处乱跑。”说完急匆匆地出了二门,去了竹院。

    钱嬷嬷见聂微月还想跟着去,一把拉住她:“我的姑奶奶,您就消停些吧。你要是跟去,言语上再跟杜公子冲突两句,便是大公子长了十根舌头都劝不住杜公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别担心,杜公子的性子你也知道,照平时,他恐怕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吩咐杜忘他们搬家。可今天你看,他刚才还一反常态地跟你说话,听你解释,这就是好现象啊!所以啊,回去耐心等着吧。”

    “真的吗?奶娘,真的吗?”聂微月一听钱嬷嬷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回想一下刚才的情景,小脸上笑得像一朵花,“还真是呢。平时杜哥哥能不理我就不理我,可今天,还停下来耐心地听我解释,可见他心里还是有我的,至少要搬家的话,只是说出来唬唬人的,他心里并不想搬出去呢。”

    看聂微月这高兴的样子,钱嬷嬷暗叹一口气:“所以姑娘别担心杜公子,还是先回去想想如何应付夫人和大公子的责罚吧。”

    聂微月的脸顿时耷拉下来,嘟着嘴道:“好罢,回去。”

    且不说二门上的两个婆子看了这一出戏,在那里议论不止。迎风院里,秋月服侍叶琢喝了药,看着躺在床上她那苍白如纸的脸,忍不住又垂下泪来。

    “我没事,你别担心。这病看着凶险,其实没事的,我心里有数。”叶琢听到抽泣声,虚弱地安慰道。

    “还说没事,刚才大夫不是说了吗?如果他们再迟来一会儿,您这条命都保不住了。”秋月鼻音浓浓地道。

    叶琢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却没有再说话。她说那话,还真不是安慰秋月。上辈子,出嫁前在大宅子里整天看姨娘们为了争宠明争暗斗,这种下药的事她见得多了。而且她前世,也学过医,虽说没给什么人看过病,但医理她还是懂的。刚才的事看着凶险,但她也知道几个急救的方法。大夫真迟迟不来,她自然会进行自救,不至于丢了性命去。

    不过,有一点是她失算了。她跟聂微月无怨无仇的,她还真没想到聂微月会这么狠,在菜里下那么多巴豆。要不然,她也不会把那些菜吃下去一小半了。好不容易重生,这辈子她还没活够呢,自然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姑娘,您连命都差不多丢掉了,这回咱们提出回家,聂家应该不会不允许吧?”秋月红着眼睛满是希翼地看着叶琢。

    叶琢闭上眼睛躺在那里:“你自己好好想想,聂家能答应吗?”

    秋月想了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出了这样的事,聂家要做的首先就是安抚叶琢。大概过了没多久,聂夫人就会来看望她,然后还有可能送一堆补品,甚至提出一些物质补偿,比如给叶家的作坊直接提供原石,这可是一个能让南山镇的作坊老板们半夜笑醒的条件。聂家把姿态放得那么低,叶琢还要闹着回家,恐怕聂夫人第一个就不答应,温柔的微笑立刻会转化成凶狠的狰狞,绝不会让叶琢有好日子过的。

    此时叶琢和秋月还不知道杜浩然说的那一番话。要知道他连搬离聂府的话都说出口了,那就更可预见聂夫人的低姿态了。

    聂博文赶到竹院去,见杜念似乎在收拾东西,而杜浩然仍像平常一样,正悠闲地坐在院子的躺椅里看天。他眉头微微一皱,冲着杜浩然道:“你真因为一个女人就不顾我们兄弟情谊,在搬离聂府?”

    杜浩然仍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悠悠然看着天上的白云,眼睛眨都不眨:“我没你那龌龊心思。我要搬走,不是为叶姑娘,而是为我自己。我担心你妹妹哪天不耐烦了,给我也下一回药。轻薄聂家嫡出小姐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宁死不从。我还年轻,还不想死呢。所以想搬出去,避避祸。”

    聂博文哑口无言。

    他自己的妹妹,他太了解了。以前大概是还没有想到下药这一招,所以一直没这样做。这一次有了醒悟,没准过两天就会给杜浩然下药了。以她对杜浩然那痴迷的程度和那冲动的性格,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如让他娶她?

    聂博文的态度软了下来:“我会叫我母亲管束和训斥她的,一定不会发生你说的那种事。浩然,好歹我对你一直不错,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走行吗?就算要走,也等我爹回来了说清楚再走好吧?你现在就这么走了,他回来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杜浩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吧,看在你的面上。”

    聂博文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杜浩然的肩膀:“多谢。”

    “行了,别在我这碍眼了,你还是去管管你那妹妹吧。”杜浩然闭上了眼。

    “好,那我走了。”聂博文其实想再跟杜浩然聊聊叶琢的事的,他跟杜浩然认识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从没见过杜浩然对女人有对叶琢那么上心的。但这事他也提了这么多次,杜浩然总不肯承认。此时再提估计也没用。他只得站起身来,准备回去跟母亲好好商量商量这件事如何处理。

    从竹院出来,聂博文去了聂夫人的院子。一进厅堂,他就看到聂微月跪在堂前,聂夫人坐在上首的座位上,满脸的怒容。

    见他进来,聂夫人的脸色缓了一缓,问道:“怎么样?杜公子可是答应留下?”

    “嗯,没事了。”聂博文坐了下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喝完这杯茶,又要了一杯,直到连饮了三杯茶,这才放下杯子。

    聂夫人见儿子渴成这样,很是心疼。从南山镇骑马到南云城,就算距离不远,也要走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喝杯茶呢,就得去处理聂微月这件事。这马不停蹄、劳心劳力的,恐怕不是口渴那么简单,更是心里着急上火的原故。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把目光又投到了聂微月身上,见女儿紧抿着嘴,跪在那里既不认错,也不求饶,她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孩子从小就犟,再加上聂仲昆极为宠她,她这做母亲的就算再能干也拿这女儿没有办法。

    聂博文知道父亲的妾氏多,母亲平时要管家,还有处理后宅里乱七八糟的事,放在聂微月身上的精力难免不足。再加上父亲对聂微月的宠爱,有时即便想管她也管不了。要把聂微月教导好,实在很困难。

    但这次的事被杜浩然这么一插手,情况便变得严重起来。再不好好管束聂微月,叶琢倒还罢了,不影响大局。可杜浩然这里就麻烦了,他真离开聂府,自己这一年多在他身上花的心血就算是白费了。要是被北派拉去,后果不敢设想。

    所以聂博文狠了狠心,装着没看见母亲的疲劳,开口道:“娘,您先让妹妹回去。我有些事,要跟您商量。”

    “嗯。”聂夫人见儿子表情严肃,显然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谊让人听见,便对聂微月道,“你先回你的院子去,没我的命令,哪里都不能去,老实呆着。等我跟你哥哥商量完事情,再发落你。”说完转头对钱嬷嬷道,“看着她,别让她再闯祸了。否则,唯你是问。”

    “是,老奴遵命。”钱嬷嬷虽然心里叫苦,却也不敢有丝毫异议,让两个丫鬟搀扶着聂微月便出去了。

    聂夫人又把下人都遣了下去,这才看着儿子道:“什么事,你说。”

    “这一次我在南山镇,遇上了玉妃娘娘……”聂博文把在南山镇的遭遇说了一遍,又分析了局势,把杜浩然刚才的那番话也说了出来,道,“我好说歹说,跟他保证说不会出这样的事,他这才答应下来,暂时不搬。或许他还要看到我们聂家的态度,打算如何处置微月,又如何安抚叶姑娘,才做决定。”

    他抬起头来:“娘,玉妃娘娘便是北派的顾大师,她这身份直到这时我才得知。她这次从宫里跑到南边来,必然有什么缘由。孩儿担心,她这次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南边分玉矿的一杯羹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杜浩然要是离开了聂家,被北派拉拢了去,您想想,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还请您这段时间多多管束妹妹,别让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了。杜浩然那性子您也知道,就算是生米做成了熟饭,他不愿意娶照样不娶,可不是用权势就能压得了他屈服的。到时候,进退两难:放过他,我们聂家丢不起这个脸,妹妹的一辈子也完了;不放过他,也无济于事,除了将他推到北派那边去,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聂夫人终是女人,更是一位疼爱女儿的母亲。而且女人的思维,跟男人完全不一样。她一听这话,就满脸的不高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这是你这当哥哥的该说的话吗?还有那杜浩然,也太无礼了吧?我女儿好端端一个姑娘家,都被他说成什么样了?给男人下春药,亏他说得出口!他这话一传出去,我们聂家的姑娘还要不要做人?我女儿还能有什么清白名声?要是我在场,非啐他一口,问他个辱人清白的罪不可,你倒好,还附和着说出这样的话来!话又说回来了,杜浩然不过是一介平民,我聂府嫡家大小姐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他?不过是会赌两块石头,就狂成这样!都是你跟你父亲惯的他。”

    听得这不讲道理的话,聂博文苦笑了一下。不过眼前的是自己的母亲,再不讲道理都得听着。他站了起来,低头道:“是,母亲教训的是,都是孩儿不好,不该任随他胡说,还跟着说出那样的话,请母亲责罚。”

    “行了,我也不是怪你。”聂夫人见儿子站起来认错,赶紧压压手让他坐下,讪讪地道,“也是你那妹妹不争气,让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回头就好好管束教导她,再不让她做出这等事,你放心吧。”

    “多谢娘。”聂博文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坐了下来。

    他想了想,又道:“叶姑娘那里,娘您打算怎么做?”

    聂夫人就露出奇怪的神色来:“你说这杜浩然是怎么一回事?叶姑娘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了这叶姑娘大发雷霆,还非得看咱们如何对待叶姑娘他才肯留下来。他这反应,也太过了吧?”

    聂博文叹息一声:“我总觉得他对这叶姑娘有意思,可屡次问他,他都不承认,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哦?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聂夫人顿时来了精神。

    聂博文就从第一次见到叶琢起,到今天这一段时间里叶琢和杜浩然的交集,都一一说给了聂夫人听,末了道:“娘,您帮分析分析浩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他真对叶姑娘有意,这倒正好解决了我们一个难题。杜浩然无论如何是不会娶微月的了,而这么久以来,咱们聂家的姑娘来来去去的都在他面前露过面,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可如果他喜欢叶姑娘,只要父亲收叶姑娘为徒,如有必要您还可以认叶姑娘为义女,然后再让她跟杜浩然成亲,这不跟他跟咱们聂家的姑娘成亲是一样的吗?这样一来,就等于把杜浩然绑在了我们聂家的战车上。像今天这种着急上火的事,就不会再发生了。”

    聂夫人张开嘴,刚要说话,就见门外冲进一个穿红衣的人来,正是刚才离开的聂微月。聂微月怒气冲冲瞪着聂博文,红着眼睛嚷嚷道:“你敢让杜浩然跟别人成亲,我就去死。我说到做到!”

    她话还没落,钱嬷嬷就气喘嘘嘘地进来了,给聂夫人跪下磕头:“老奴该死,老奴没有看好姑娘。”

    聂夫人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聂微月身边,把张着全身的刺跟个斗鸡似的聂微月搂到怀里,拍拍她的背道:“好孩子,杜浩然不会跟别人成亲,你哥哥那不过是随口说说。就是他想,娘也不会让他那么干,你放心吧。”

    聂博文就叹息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聂微月。这番话给聂微月听到了,不用想就知道绝不能成。聂微月性子犟,还极霸道,只要她看中的东西,就是死也不肯给别人。

    在她八岁那年,就发生过一件事,大皇子从京里来聂家给老太太拜寿,看中了聂微月养的一只巴儿狗。聂夫人觉得不过是一只狗,大皇子喜欢那是聂家的荣幸,问也不问聂微月一声,就让人把狗给捎上了车,准备让大皇子带到京城去。却不想打知道了这事起,聂微月就不吃饭了,整整饿了四天,直到聂家派快马去把那条狗追了回来,她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想到这里,聂博文头疼。那一边杜浩然打定了主意不娶聂微月;而这一边聂微月一定要嫁给杜浩然。这事情,怎么解决?

    只能等父亲回来,再让他定夺了。聂博文如是想。

    聂夫人好好地安抚了聂微月一番,又派自己身边的婆子把她送了回去,这才对聂博文道:“我先去看看叶姑娘吧。杜浩然的事,等你父亲回来再说。”这想法,倒是跟聂博文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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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探病

    聂夫人带了一群丫头婆子,拿了一大堆的补品,去看了叶琢。不得不说这聂夫人是个厉害的角色,她对聂微月的行为并没有隐瞒,更没有包庇,而是很坦然地道:“说起来,是我们聂家对不住你。我那女儿呢,自小就不懂事,做事任性又冲动。她听得聂博易所说的那些话,还以为是你害得聂家在南山镇上丢了大脸,抢了南方第一雕的名头,所以义愤填膺之下,便想惩罚惩罚你。她还以为这巴豆害不死人的,只是闹两次肚子便罢了。以前她跟那些堂姐妹们淘气,也拿这东西互相捉弄过对方,不过以前都是丫鬟下的手,她并不知道用量。这一次她谁也没告诉,自己下的药。所以下手没个轻重,害得你大病了一场。女不教,母之过。我便在这里给叶姑娘郑重地赔个礼,还请叶姑娘看在我这做母亲的面上,饶过那丫头一次。”说完还站了起来,对半躺在床上的叶琢行了个礼。

    “秋月,快快扶住夫人。”叶琢忙道。

    见秋月机灵地及时扶住聂夫人,并没有让她当真行了礼去,叶琢这才看向聂夫人,声音有些虚弱地道:“夫人这是做什么?您这样,岂不是折煞叶琢?您也说了,只是聂姑娘闹着玩,不当真的,哪里用得着聂夫人亲自赔礼道歉?再说,聂姑娘下手,也是因为我做事考虑不周,不应该跟聂博易公子比试。如果直接认输,或许就没这么多事了。说到底,都是我的错。病这一场,也是老天对我的惩罚。”说完,她咳嗽了两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颇有些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秋月见状,忙上前抚背,又倒了一碗水给叶琢喝,这才算是平静下来。

    聂夫人眉头微皱地看着叶琢,目光里全是探究。

    当初聂云送叶琢来时,她对这位姑娘并不十分在意,不过是以为这姑娘在玉雕上有些天赋,机缘巧合之下在北派与南派意气之争中获利的一个幸运儿而已。所以只礼貌地接待了她,安排她吃住,又拔了一个并不得力的丫鬟服侍她。甚至都没有交待紫荷一声,要仔细地注意叶琢的言行,然后及时地回报给自己听。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姑娘,进府来才一天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些事情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并不能都怪罪到叶琢身上,但不可否认,叶琢在这其中的言行不当,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而刚才在自己说了那些话后,如果叶琢性格沉稳、知道进退,自然会明白自己想把这件事掀过去,不想再提,于是顺水推舟地说几句诸如“不怪罪”、“无大碍”之类的话,彼此皆大欢喜,聂家自然会有无数的好处给她。却不想这姑娘竟然说出聂姑娘用人命来“闹着玩”,“不应该与聂博易公子比试”,“都是我的错”这样的话来。这些话,从字眼上看似乎不怪罪聂家,只怨她自己,可潜意识里全是对聂家的怨气。

    这位姑娘,看来真是不会作人。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没什么见识,连个话都不会说。

    聂夫人这么想着,便有些不耐烦了,直接道:“叶姑娘心里有怨气,我是理解的。月儿她做错了事,我这做母亲的自然要赔罪。这样吧,以后聂家每个月以二十两银子一块的价钱,卖给叶姑娘五十块原石,这些原石由得聂姑娘去库房自行挑选。叶姑娘觉得如何?”

    本来她打算给八十块的。可叶琢这么一说话,她心里不舒服,直接把数量降了下来。而五十块之数,正是聂仲昆的亲传弟子都有的福利。如此做一来是为了用利益拴住这些弟子的心,二来也让外人看到:只要做了我聂家的弟子,就会有无数的好处给你们。这正是南边的民众打破头都想成为聂家玉雕弟子的原因。

    买这些原石只需花一千两银子,但这些原石都是从矿场里拉回来的,出绿的概率极高,只要运气不是太好或太坏,或许自己不解石而是直接把原石卖掉,每个月就只靠这些就能赚一至三千两银子不等。运气好的,赌出一块极品玉料,就够这些小门小户人家吃喝一辈子了。这样的好事,没理由堵不住这丫头的嘴。

    可叶琢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聂夫人的预料。她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聂夫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可还没等聂夫人舒出那口气,她的脸色很快就耷拉下来,低下头用手指绞着那蓝锻绣花的锦被,满脸纠结。

    “怎么?嫌少?”聂夫人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听到这话,这些弟子们哪一个不是感恩戴德,痛哭流涕,赌咒发誓表忠心?从来没人像叶琢这样,不知所谓的。

    叶琢似乎拿不定主意,急得都掉了眼泪:“不不,不是的。只是……只是我想……”她的手用力地绞着蓝锻被面,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纠结。

    “那是怎么了?”聂夫人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叶琢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来张嘴想要说话,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去绞被角。

    聂夫人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皱着眉低喝一声:“说!”

    叶琢似乎被吓了一跳似的,惊慌地抬起眼来,嘴巴动了两下,终于低声道:“我……我想回家。”

    “什么?”聂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琢似乎很后悔说出那句话,急急地又补充道:“可、可是,我又想留下。”说完这两句话,懊恼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狠不得把头藏到被子里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聂夫人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声音变得冰冷,“你以为我们这聂家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往我们聂家钻,梦想成为老爷的亲传弟子?就你这样撞了大运,因为顾大师的缘故被我聂家收为弟子,就应该烧高香拜谢佛祖保佑了,现在竟然因为受了一丁点委曲就要回家?像你这样的,能成什么大事?再说,要不是你大嘴巴地到处张扬那场比试,惹得月儿她心里对你不满,何来这次的事?你不知反省自己的言行,想办法改变自己的为人处事,还好像受了天大的委曲,哭闹着要回家。你要是我女儿,我非得狠狠地处置你,直到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才罢。行了,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想了之后仍然不想改变主意,那便让人告诉我一声,我立刻派人送你回家。”说完,她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

    叶琢一见聂夫人要走,着急起来,也顾不得身体发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嘴里叫道:“夫人,夫人,您别走,叶琢知道错了,以后再不这样了。叶琢不回家就是了,您别生气。”秋月见了,忙上去扶住她。

    聂夫人不理她,继续往外走。

    “夫人,夫人……”叶琢急得带了哭腔。

    聂夫人这才停住了脚步,不过并没有转过身来。

    “夫人您说得对,这一次,是叶琢任性了。叶琢做事不知轻重,还请夫人责罚。”叶琢抹着眼泪,哽咽着对着聂夫人背影施了一礼。

    聂夫人这才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温声道:“你明白就好,也不枉我一番苦心。好了,你也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吧,打明儿我再来看你。至于那原石,等你师父回来行了拜师礼,我会派人去通知你家里人的。”

    “是。”叶琢恭敬地应了,见聂夫人要走,忙又道,“夫人慢走。”

    聂夫人点点头,带着丫鬟婆子走了出去。走出屋子门口,便轻轻摇了摇头。枉费了这姑娘长得漂亮,性子一点也不讨喜。也不知杜浩然是什么眼光,放着好好的聂家嫡小姐不喜欢,竟然会看上了这样的姑娘!

    想起聂微月那犟性子,聂夫人又开始头疼起来。

    待那一群丫鬟婆子都出了门,叶琢这才扶着秋月,重新躺回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说这么一些话,演一场戏,直比她劈一晚上香还累。如果不能离开聂家,恐怕以后的日子就得这么过。说一句话,需得在脑子里想上三遍;做什么事,都得看人脸色,战战競競。这样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尤其是在她重活了一回,正想要过没有任何束缚生活的时候。

    叶琢的身体,因为练习玉雕的关系,比一般的小姑娘都要强壮。所以喝药止住了泄,再睡了一个晚上,已能起床下地走路了。就只有脸色还稍有些苍白,身体觉得有些乏力。相信只要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但叶琢心里却着急起来。当初她之所以那么爽快地进聂家来,就是估计到聂仲昆并不在家。想要打个时间差,在他回来之前,利用矛盾反出聂家。否则他一回来,行了拜师礼,不管你做什么都没有了意义。如果窝在屋子里调养上几天的身体,岂不是浪费时间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相谈甚欢

    这么一想,她就坐不住了。回想起无论是聂夫人还是聂微月,口风里都没有流露一点聂微月关于感情的事。只口口声声说聂微月给她下药,是因为听到聂博易所说的话,义愤填膺,恼她给聂家带来麻烦。那么,现在便可往杜浩然那里走一趟了。

    “紫荷,这城里有哪家店铺的糕点做得好的?”她叫来紫荷,问道。

    紫荷在聂夫人院里,就是专门出门跑脚的,对南云城的东西倒很熟,给叶琢介绍了几家。

    叶琢让秋月拿出一两银子,递给紫荷:“你去给我去最有名的点心铺子,买一盒最贵的点心回来。”

    紫荷犹豫了一下,道:“叶姑娘,咱们府里有专门做点心的厨子,您想要吃吩咐他们做就是了,不用专门拿钱出去买的。”

    叶琢摇摇头:“我这点心是买来送给杜公子的。这一次要不是杜公子叫人去请大夫人,恐怕我这条小命就交待在这里了。现在病好了,无论如何都得去谢谢人家。”

    紫荷张嘴想要说话,但犹豫了半晌,终是没说。她能说什么?说咱家的大姑娘喜欢杜公子,叫叶琢别往他身边凑?大姑娘的事,能是她这丫头能乱嚼舌头的么?算了,还是主子吩咐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等紫荷买了点心回来,叶琢便让秋月给她打扮了一番。说是打扮,不过是换身衣服,梳一下头发。她平时就粉黛不施,现在就更不想涂脂抹粉了,就这么苍白着脸和嘴唇,扶着秋月出了门。

    “叶姑娘,您不是病了吗?这是要去哪里?”二门上的婆子见了这主仆过来,交换了一下眼色,笑眯眯地问叶琢。

    “我昨儿生病,多亏杜公子帮我请了大夫来。这不,买了一盒点心想要去谢谢杜公子。”叶琢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叶姑娘慢着点走啊,”婆子也不多话,放了她们过去。直到主仆两人的身影看不见了,才跟另一个婆子嘀咕了一阵,然后起身飞快地去了聂微月的院子。本来这种事,她们平时不掺合的,就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但昨儿夫人去了迎风院,出来时脸色极不好看。而且据这两天的情况来看,这全府上下,似乎没一个人喜欢叶姑娘的。才进聂府两天就混成这样,看来这位叶姑娘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所以她们乐得去给大姑娘通风报信,得两个赏钱。

    叶琢这一番作为,就是为了进一步触怒聂微月,自是不会在意守门婆子的行径。扶着秋月的肩膀到了竹院门口,便让她扣响了门。

    以叶琢的耳力,竟然没有听到半点脚步声,而院门却被“呀”地一声打开了。杜忘站在门口,打量了叶琢两,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叶姑娘病好了?”

    昨天的情形,叶琢后来又遣秋月到二门上向守门婆子打听了一下,知道是杜忘去请的大夫。她站直了身体,蹲下身去,郑重地对着杜忘福了一福,道:“多谢杜忘大哥的救命之恩。”

    杜忘见了叶琢这态度,还有那声称呼,摸着后脑勺嘿嘿直笑,连声道:“不谢不谢。要谢啊,你就谢我家公子,我只是奉命行事。”

    叶琢对这杜忘的印象大好。杜忘面相虽凶,但看得出是一个极温和也极磊落的人,与这样的人交往,最是舒心。

    杜忘这一回没有把叶琢和秋月留在门外,而是将她们迎进了门厅坐下,这才去禀报杜浩然。过了不久,他便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杜浩然。杜浩然倒跟杜忘不愧是主仆,反应同出一辙,一见面就先是打量了叶琢两眼,问道:“你病好了?”

    “没事了。”叶琢笑道。也不等杜浩然再说话,便上前一步,敛衽行了一礼:“多谢杜公子施以援手,救叶琢一命。”

    “哼。”杜浩然鼻子里哼一声,先走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这才抬眼看向叶琢,“你既知症结所在,今天还敢再来?你就不怕接下来给你一把毒病,让你直接投胎去做那掌控别人命运的人么?”

    还记得她那天所说的话呢?叶琢抿嘴一笑,然后笑容一敛,正色道:“宁可直中取,不肯屈中求。与其被人掌控窝窝囊囊活一辈子,不如恣意妄然一回,换它个石破天惊。想来杜公子一定能理解叶琢的坚持。”

    杜浩然目光定定地看着叶琢,好半天,才将目光移开,开口道:“这条路,不容易。不过只要你有这份勇气就好。”

    “是不容易。不过这世上,又有什么路是容易走的呢?就算是聂公子,出身权势豪门,想来也有诸多的苦处与压力吧?既想有收获,必得先付出。这天底下,对谁都是一样的公平。”叶琢道。

    这是她活了两辈子得到的最深的体会。前世看上去无限风光,谁都羡慕她出身又好,长得又美,本身又极具才华,还能嫁给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似乎一个女子所能拥有的幸福,她全都拥有了。可那些人并不知道,她自打生下来,享受着身份地位的尊贵的同时,也带上了大家族重重的枷锁。为了自由,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如果有选择,她却更愿意做现在这个出身平凡的叶琢。

    杜浩然的目光,又移到了她的身上,目光清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转向了放在桌上的那个盒子身上:“这是什么?”

    叶琢一笑,走上前去亲自打开了盒盖,道:“来聂府,除了几身衣服,什么也没带。没什么好报答杜公子的,只好遣丫头去外面买了一盒子点心,让杜公子尝尝。”

    这是南山城最有名的致雅斋的点心,不但外表包装精美,里面还配了竹签子。杜浩然也不客气,拿起一根竹签便叉了一块小巧的豌豆黄,扔进嘴里,咀嚼几下,咽下去点点头道:“不错。”

    说完将竹签放到桌上,接过杜忘递过来的茶饮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叶琢:“你也不用着急,聂大师去外地处理事情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从今天算起,五天之内回不来。你病没好,还是好好在家休息休息吧。”

    “是。”叶琢听到这消息,放下心来。站起来感激地对杜浩然又福了一福:“多谢杜公子提点。那叶琢就先告辞了。”

    “走吧,我送你出去。”杜浩然站起身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家里有人来

    叶琢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脸上顿时绽开一个欢喜的笑容来。她没想到杜浩然竟然愿意这么帮她。不但提点她聂仲昆回来的时间,让她做到心里有数;更愿意主动将自身置于事件当中——要知道,她今天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时间,否则把聂微月招到这里来大闹一场,便不好了:她需要聂微月暗底里使手段,而不是当面对峙,那样她既然吃了亏,也达不到目的。但呆在这里时间短,大家又知道她是来感谢杜浩然的,理由充足。如果聂微月被钱嬷嬷劝住,忍了下来,她今天这一趟就算是白走了。

    而现在杜浩然愿意亲自送她出去,这对聂微月来说,刺激性够大的。想必即便有聂夫人的警告和钱嬷嬷的劝戒,她也忍不住要暴发。

    走在杜浩然右边稍后一点的地方,叶琢很想问问杜浩然将来的打算。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与杜浩然不过是交往了几次,而且每次都是求助于杜浩然。在她这边是把杜浩然当成了朋友,但杜浩然心里如何想的,便不知道了。交浅言深,最是忌讳,还是别问的好。

    “杜公子还常去看能仁大师吗?”她换了一个话题。两次上广能寺,都在那里遇上杜浩然。想来杜浩然跟能仁大师的交情匪浅。

    “嗯,常去。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有事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去。”杜浩然答道,然后回头看了叶琢一眼,“关于你命硬的事,我很好奇。因为据我了解,能仁大师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不说他很少给人算命,不愿意断言别人的命运;即便是给你算了命,预测到你的命运有些波折,也不会这么直直地说出这样一个几乎能毁掉你一生的话来。不知你放出这样的话来,是何用意?”

    叶琢苦笑了一下,道:“人在樊笼,身不由已,有人觉得是他给了我生命,我的命便是他的,他可以用我来换取无数的好处。没办法,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告诉他我命不好,换不了几个钱。能仁大师正如您所说,是一个善良的老人,对世事极为宽容,所以他不介意我借他的名头撒了个谎。”

    杜浩然被她这诙谐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门厅离院门不过是十几步之遥,此时他们已走到了院门处。杜浩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停住脚步道:“你身体未愈,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别到处乱跑了。有些事,急不来的。”

    “是,多谢杜公子关心,叶琢记住了。”叶琢施了一礼,“那我便回去了。”

    扶着秋月的手,她缓步跨出了竹院。看到满眼都是翠绿的竹子,竹子旁边是清澈的池水,水岸的荷叶已开始露出一角来了。而在竹林深处,一抹红色的衣角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微吐了一口气,转过头朝竹院看去,却看到杜浩然依然站在那里,看到她回头,他笑了一下,摆了摆手,便转身进了院门。紧接着是杜忘伸出头,朝她们咧了咧嘴,便缓缓把院门给关上了。

    “走吧。”叶琢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扶着秋月慢慢地朝二门走去。走到璞院门口,她的脚步微顿了顿,朝里看去,正看到章子青从里面走了出来。

    “叶姑娘。”看到叶琢,章子青怔了一下,然后脸上很快恢复了平静,打了一声招呼便匆匆从她身边过去了。这态度,比起昨日叶琢刚进府时冷淡了许多。

    叶琢也没有在意,扶着秋月的手慢慢回了迎风院。

    那天下午,叶琢喝了药正在床上闭目休息,紫荷匆匆走了进来:“叶姑娘,您家里人来了,夫人叫你去看看。”

    “什么?”叶琢睁开眼睛,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急问道,“他们在哪儿?”

    叶予期和关氏、郑氏都是坚强而明理的人,就算再不放心她,也不会在她到聂府来的第二天,就追到这里来探望。现在却来了,莫非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在前院的小厅里,前面伺候的王嬷嬷来报的,姑娘跟着她过去就行了。听说是周继管家在招呼他们。”

    “秋月,给我梳头。”叶琢拿起外衣穿了,然后坐到凳子上让秋月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便匆匆出了屋子,对坐在外屋的婆子道:“有劳嬷嬷带路。”

    “叶姑娘请随我来。”那婆子微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一行人出了二门,穿过大半个前院,才到了一处厅堂。叶琢扶着秋月的手走了进去,看到厅堂上坐着的人竟然是叶予章和叶家明,她愣了一愣,松了一口气之余,心里的火气忍不住冒了上来。

    不用想,她就知道这两人是来干什么的。听到她进了聂府,叶予章这个石缝里都要扒拉出三分利的人能在家里坐得住才怪。他今天来而不是昨天来,已算是很耐得住性子了。

    明明知道她才进聂府,就算她心甘情愿拜聂仲昆为师,他们露出这么难看的吃相,就不怕聂府上上下下看轻她吗?他们眼里,永远只有他们自己,永远盯着利益,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更何况,她现在要出府。如果聂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兑现那个条件,让叶予章把原石领走,那她所有的计划都成了泡影。这个地方,她是逃离不了了,几十块原石,就把她卖给了聂家。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平缓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这才走上前去行了个礼,不过脸上的依然是淡淡的,说话也不见波澜:“叔祖父,叔叔,二位怎么来了?莫不是到南云城来办事,顺便来看琢儿的?”

    “叔祖父?”周继听到这声称呼,眉头不由得皱了皱,看向了叶予章。

    这质问的目光周继并不掩饰,惯于观言察色的叶予章立刻发现了,赶紧站起来讪笑道:“我确实是叶琢的亲祖父,家明是她的亲生父亲。只是我哥哥膝下空虚,无子无孙,连个孙女都没有,所以我们就把琢儿过继到了大房。称呼虽然变了,但血缘关系是改变不了了,我们仍然把琢儿当成亲孙女、亲女儿,所以刚才跟周管事说的话,并不是撒谎。”

    “哦,原来是这样。”周继点了点头。他只是担心有人冒领原石,至于叶家是什么样的复杂关系,并不值得他在意。

    周继虽然是外院的管事,但他的妻子却是聂夫人身边有地位的管事嬷嬷,昨天发生的事,他也有所耳闻,知道叶琢被聂微月下药之事。看叶琢脸色苍白,站在那里摇摇欲坠,便开口道:“来,叶姑娘坐吧。”

    “多谢周管事,叶琢给您添麻烦了。”叶琢施了一礼,这才坐下。

    周继对她倒添了两分好感。这位叶姑娘,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不懂礼数。

    叶琢坐定,也不急着开口,端起丫鬟送上来的茶慢慢地喝了一口。而叶予章却忍不住了,对叶琢道:“琢儿,昨天我跟你父亲听到你被收为聂大师的亲传弟子的事,高兴得一宿没睡。正好今天要到南云城来采购原石,便顺道过来恭喜你。怎么样?在这里还住得习惯吗?”

    叶琢浅浅一笑:“挺好的,聂夫人对我很好。不过聂大师出远门还没有回来,我还没能行拜师礼,正式成为聂大师的弟子呢。叔祖父这一声恭喜,说得可是早了些。”说完这话,便转换了话题,“我祖父、祖母的身体还好吧?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挺好的,能吃能睡,满面红光。有了你这样能干的孙女,你祖父做梦都能笑醒,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倒是我跟你父亲,唉……”叶予章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做出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是要引得叶琢或周继发问,然后趁机倒苦水,提要求。在他想来,叶琢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给聂家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就算她心里不喜欢二房,总会适当的表示一下关心的。

    叶琢哪里会如他的意?呷了一口茶,淡淡道:“叔祖父也别太忧心生意上的事。据我所知,叔祖父作坊的生意比我们大房的玉琢坊还要好呢,就算当初被龚氏掏了些家底去,也并不影响生意上的事。叔祖父如果觉得开销大,只管把家中的奴仆遣散一些便是了。您看我祖父、祖母,身边就只有一个伺候的人。这虽然跟大房底子薄、收入少有关,但下人少了,开销变少、家里没那么多麻烦事也是事实。叔祖父不妨效仿效仿。”

    周继听了这话,就抬起头来,看了叶琢一眼。

    虽然叶家这两人才说了几句话,但露出来的信息却极丰富。首先,叶琢从二房被过继到了大房;其次,二房比大房富有;第三,叶琢跟她的亲祖父、父亲关系并不好。进来这么久,她的脸色这么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生了病。可无论是亲祖父也好,还是亲生父亲也好,都没有一句询问关心的话;而叶琢,对这两位长辈的态度也一点也不亲密热络。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聂家给的好处,叶琢似乎并不想让二房的人沾手。否则就不会避开采购原石这个话题不谈了。

    而且,叶琢的话,恐怕不是说给叶予章听,而是说给他周继听的吧?叶琢这是不想他插手叶家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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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汤嬷嬷

    且不说周继在那里暗自琢磨,叶予章听了叶琢这话,便知道她是不愿意接他的话题,更不愿意伸手帮他。但他是什么人?那脸皮堪比城墙一般厚。就算叶琢明着拒绝,这该说的话还得说,该伸的手还得伸啊,遂笑道:“话是这么说,但作坊大了有大的难处。琢儿你不知道,为了原石的事,我这都愁白了头。南山镇上那些过了几道手的原石,出玉的几率太小了。我这花了上千两银子,买到的尽是石头。你也知道龚氏那件事,我们大房亏了老本,伤了元气。现在就指望着在生意上赚一点,慢慢恢复。可没想到这买原石尽亏钱,再这样下去,我们二房就得讨饭啰。琢儿啊,你是有良心的好孩子,你不会看着你亲祖父、祖母和父亲讨饭的吧?你现在也是聂家的弟子了,你有能力,就帮帮我们吧。”

    这话挑是极明确了,不容叶琢有半点的退路。他今天来,就是想把二房与叶琢的血缘关系展示给聂家看的。叶琢过继到了大房,从理论上来说跟二房关系不大了,她从聂家所得的一切好处,分给二房是她的厚道;不分也在情理之中。但从情理和孝道来说,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叶予章,毕竟是叶琢的亲祖父,叶家明更是她的亲生父亲。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事,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该尽的孝道,叶琢是半点都不能少的。一旦做得太过份,那就会遭到别人的非议。而聂大师,也不愿意自己门下出现不讲孝道的白眼狼吧?

    叶予章自打听到叶琢被聂家收为门徒那一刻起,就想到了这招,一定要上门来当着聂家人的面,逼着叶琢承认下给二房的好处。他知道叶琢讨厌二房的人,而且心肠极硬,冷血无情,没有一点孝义之心。如果不来这一招,恐怕聂家给的好处,二房一点也沾不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样做叶琢会更恼恨他。但他不在乎。只有把好处实实在在地拿在手里,才是最踏实的。至于叶琢对他有什么看法,那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列了——好印象能当饭吃?

    叶予章说完这话,还看了周继一眼。如果这位聂家管事能问上几句,帮几句腔,甚至插手这件事情,那就更完美了。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周继坐在一旁,虽然表情丰富,一时看看叶琢,一时看看他,似乎听他们说话听得挺起劲,但就是一言不发,似乎并不想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不过叶予章也不是没辙。周继不开口,他还不会主动问吗?抢在叶琢开口前,他便向周继问道:“周管事,您觉得呢?”

    周继既明白了叶琢的意思,也看清楚了叶予章的为人,自然不肯说出什么话落下话柄。他笑了笑,滑不溜手地敷衍道:“呵呵,叶家二老太爷,这可是你们叶家的家务事,我一个聂家的奴仆,可不方便插嘴。你们聊,就当我不在,嘿嘿,不在。”

    叶予章一听周继说这话,极为失望,转头又望向了叶琢。

    叶琢却沉下了脸,道:“叔祖父,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来的时候,也没见说你二房穷得吃不上饭了。光是我这段时间帮您设计的玉雕,您也赚了上千两银子了吧?即便是买原石亏了钱,也亏不到哪里去。以前我没来聂家的时候,可没见你说亏钱,怎么我才到达聂家来一天,您买原石就亏钱了呢?您这样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昨儿才进的聂府,您既是我的亲祖父,这时候您不给我长脸,老实本份地过日子,还马不停蹄地跑到聂府来要好处,您是唯恐别人太看得起您这侄孙女,想来打我的脸不成?”说完气鼓鼓地转过头去,不看叶予章。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我来这里看你,怎么就成了打你脸了?”叶予章还真是个人物,即便叶琢这样说他,他也脸不红心不跳地,反正一脸的义正辞严,成了正义的化身,“我不过是觉得你有本事了,想来求求你,带我们去聂家卖原石的地方看看原石或玉料,怎么就成打你脸了?怎么就不老实本份,朝你要好处了?琢儿,你虽过继到了大房,可别忘了,你在我们二房呆了十五岁,吃了我十五岁的饭,现在到了大房一年不到的时间,你就忘了根本了?求你点事你不答应倒还罢了,竟然还如此说你祖父和父亲!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算了,我们也不求你,我们走就是了。”说完站了起来,叫叶家明,“我们走。”

    叶家明从来都是唯父亲的命令是从,有叶予章的地方,他就很少说话。可今天或许是来之前得了叶予章的吩咐,听了父亲的话虽然站了起来,却开口打起圆场来,劝叶予章道:“爹,您别生气,琢儿刚到聂家来,人生地不熟的,未免情绪不好,她也不过是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她说话没个轻重,您老人家还跟亲孙女一般计较吗?算了算了,别生气了。一家人,当着周管事的面这样争吵,也不怕人笑话。”又劝叶琢道,“琢儿,还不赶紧给你祖父赔个不是?他老人家也有五十多岁了,年前大病了一场,身体也不好。坐了这么远的马车来看你,你还发小孩子脾气。乖了,站起来跟祖父行个礼。”

    叶琢抬起头来,朝屋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站起来对着叶予章福了一福,一脸僵硬地道:“叔祖父,您来看我,琢儿感激不尽。但琢儿昨天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现在走几步路都得喘大气,实在没办法带您二位去看原石。你们先回南山镇吧。等我身体好了,也熟悉了南云城的路,再跟你们去看看。”

    叶琢的态度,本就在叶予章的预料之内;但他最期盼说话的聂家管事周继却一直没有作声,便连派个下人带他们去聂家楼买原石的话都不肯说,这让他极为失望。知道事已不可为,再坚持下去恐怕会惹得聂家人不高兴,也让叶琢对他们更反感。他只得顺水推舟地道:“也好,那我们下次再来。不过琢儿啊,你现在离开家了,可得好好照顾自己。你这一生病自己吃亏不说,也麻烦人家聂府的人帮你请大夫不是?”

    “是,琢儿记住了。”叶琢见叶予章答应要走,松了一口气。

    “那周管事,我这孙女还麻烦您老多多费心。她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您就当成自己的侄女一般教导她。我们叶家一家都对您感激不尽。”叶予章又笑着跟周继客气道。

    “放心,叶姑娘很懂事的,你们不必挂心。”周继见叶予章这架式,就知道他要走了,也站了起来,客套了两句。

    叶予章虽然自私自利,唯利是图,但做事倒还干练。决定要走,便不再废话,拱拱手便告辞了。叶琢和周继一直将他送到聂家大门口,这才各自回转。

    叶琢自重生以来,做每一件事都算无遗漏,可今天这件事却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她预料到了叶予章会来,只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叶予章来聂府的事,周继不会自作主张,一定上报给了聂夫人。要不是她这两天的表现让人心生不喜,恐怕聂家多多少少都会给叶予章一些好处,根本不会等她来了再作决定。如果那样,她所做一切都白费了。

    不过,现在她在聂家的布局已完成,过了叶予章这个槛,除了聂仲昆忽然回来,倒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事情的进一步发生。只要她再接聂微月一招,便能离开这里,回家去了。照聂微月的性子,估计事情也就在这一两天内了。想来这一两天,也不会再有什么意外的事发生。

    叶琢这么想着,心里慢慢放松下来。

    她一路走着,又在心里将聂微月会使出的招数猜想了一遍,思索着如何应对,不知不觉,便回到了迎风院。

    “老奴给叶姑娘请安。”一个陌生的婆子迎了上来,满脸笑容地给叶琢福了一福。

    有规矩的大户人家,奴仆们的穿着打扮都有讲究。比如聂府的丫鬟便分为四等,一等大丫鬟,身着紫色衣服;二等丫鬟是绿色;三等是蓝色;四等是青灰色。婆子们除了管事嬷嬷可以随意打扮,其他人的服饰都跟丫鬟们相对应,只是款式不一样。

    而眼前这个婆子,身上穿的是绿色绸缎衣裙,外罩深绿色格子花褙子,可见在这府里地位已不算低了,至少也是一个小管事级人物。叶琢便不敢怠慢,笑着问道:“这位嬷嬷可是夫人派来传话的?夫人有什么话要吩咐,您尽管说。”

    “老奴是大厨房的汤品管事,姓汤。因夫人昨儿送来了一些补品,怕叶姑娘当时肠胃弱,受不住,所以特意吩咐老奴今天来帮叶姑娘炖些补品,补补身体。”

    叶琢笑了起来:“嬷嬷做的这个差事正正好,倒不枉了您这个好姓氏。”

    汤嬷嬷笑道:“可不是,大家都这么说。”

    叶琢的目光闪了一闪,转头吩附秋月:“把昨儿夫人送来的药材补品都拿出来,给汤嬷嬷挑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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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撩拨

    秋月一向听话,可这一回却没有立即应声,而是看着叶琢,对她直眨眼。

    她知道叶琢一直在等聂微月使出手段来,但派来这个嬷嬷却是直接做吃的。这要是再在补品里下一次药,那岂不是吃大亏了?她可不想再让自家姑娘受一次罪了。

    汤嬷嬷见秋月没应声,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看向秋月的目光带着一点威逼。

    “秋月,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呢?”叶琢也沉下脸来道。

    “哦。”秋月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一面把药材补品拿出来,一面嘀咕道,“您这毕竟是闹肚子,东西可不能乱吃,要不要问过大夫后再说啊?”

    “秋月姑娘放心吧。我们这整日炖补品给夫人小姐们补身体的,多多少少都懂得一些医理。什么样的身体状况该吃些什么样的补品,那都是有讲究的。”汤嬷嬷似笑非笑地道,伸出手来在那些补品里翻了翻,挑出一支人参出来,对叶琢道:“这人参可是大补元气的,最适合叶姑娘这样曾大吐泻,伤了元气的人服用。这一支人参,可得上百两银子呢,夫人就这么送到叶姑娘这里来了,可见对叶姑娘有多看重。”说完,她便朝外面叫了一声:“王林家的。”

    一个年轻媳妇走了进来,朝她们施了个礼。

    “你把这支人参切片,小火慢炖一盏茶的功夫,起锅时加点红糖。”汤嬷嬷细细地交待了一番,让那年轻媳妇退了下去,而她自己,则牢牢地坐在椅子上不挪窝,一副要跟叶琢闲聊,等那小媳妇把参汤炖好了让叶琢吃下去才走的架式。

    秋月傻了眼。

    她还打算趁汤嬷嬷炖补品的当口,劝叶琢别喝那参汤呢。现在汤嬷嬷杵在这里,她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其实不用秋月劝,叶琢就没打算喝那参汤。人参虽然是好东西,但可不是随便乱用的,更何况,也不知汤嬷嬷此来,是搞的什么鬼——到底是聂夫人想要拉拢她,特别派了汤嬷嬷来示好呢,还是聂微月派来做手脚的。不过不管怎么样,都不值得她拿身体来冒险。更何况,她喜欢主动的出击,而不是被动的接招。哪怕是这是聂微月出的招,她也要把事情扭转到她的控制之下。

    “不知汤嬷嬷是哪位主子派来的?是夫人呢,还是聂姑娘?”叶琢忽然开口问道。

    这问话既然突兀又大胆。尤其是在发生了昨天下药的事件之后,她这话一问,那种质疑的味道就很浓了。

    所以汤嬷嬷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这沉下脸道:“叶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叶琢一愣,不解地反问道,“我不过是想知道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关心我,好做到心里有数。汤嬷嬷想到哪里去了?”

    “真是这样的吗?”汤嬷嬷的目光阴沉了下来。

    “莫非汤嬷嬷还想到了别的意思?能不能跟叶琢说说?”叶琢一副好奇的样子。聂家的人都自以为了不起,尤其在她这种没身份地位没背景靠山的小姑娘面前,更是优越感爆棚,经不起撩拨。

    汤嬷嬷足足看了叶琢好半天,直把她看得表情有些不自在起来,这才开口道:“叶姑娘,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在别人面前耍心眼,这没用的。以前有一位旁支的姑娘,自以为自己很聪明,整日的耍心机卖弄手段,结果被我家夫人赶了出去,永远不许再踏进聂府一步。她这事一传出去,原来订的亲事也黄了,最后只得嫁给了一个鳏夫做继室。”

    叶琢也把脸沉了下来:“汤嬷嬷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怎么耍心眼了?我不过是问你一句话,你爱说就说,不爱说就拉倒。说这些有的没的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家夫人呢,心善,看到你生病了,拿了贵重的补品来,又派了我来给你炖制,你只需怀着一颗感激的心,想着如何报答夫人便是了。其他的,还是少想些吧。”

    “啪”地一声,叶琢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然后“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可咬着嘴唇噙着眼泪站在那里愣了半天,便又无力地坐了下去,眼泪像珍珠似的一颗颗往下落。

    “姑娘,姑娘……”秋月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

    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姑娘,夫人已憎恶她了,就算拜在了老爷门下,也不会有什么地位可言。汤嬷嬷见她这样子,也不出声安慰,只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喝茶。

    没过多久,那个小媳妇便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有盖的小盅子。她端到叶琢面前,将小盅子拿了出来,掀开盖子,便退立到一旁。

    “叶姑娘,请吧。”汤嬷嬷道。

    叶琢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此时吸了一下鼻子,看了看那盅参汤,然后伸手就准备去端那小盅子。却不想也不知是怕烫,还是不小心,只听“当啷”一声,那小盅子被她碰倒在桌上,随即一滚,就落到了地上,摔得个粉碎,淡黄色的参汤从碎瓷片里流了出来,撒了一地。

    汤嬷嬷先是一愣,紧接着就跳了起来,指着叶琢的鼻子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吃就直说,你以为我们聂家的人参不要银子的呢?卖了你都买不了几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因为那盅子有点烫,我一下没拿稳……”叶琢解释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哼,我会把今天这事跟夫人禀报的。至于有什么后果,你就等着看吧。”汤嬷嬷说着,转身就走。

    “汤嬷嬷,汤嬷嬷……”叶琢急急叫了两声,但汤嬷嬷哪里理她?带着那个小媳妇径自出门去了。

    “快,扶我去追汤嬷嬷,求她别告诉夫人。”叶琢说完这话,也不等秋月扶她,自己急急就追了上去。秋月一怔,也赶紧跟上去。

    (想要撞墙,今天思路尤其混乱,码了四千字,删掉了,又重码,然后又删。最后坐在电脑前,一个字都码不出了……所以今天不但没加更,而且只有两千字。我能说,这两千字我也想删掉吗?呜,求安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准备战斗

    待秋月追到院门外面,就看见叶琢正拉着钱嬷嬷的手说着什么,本来就苍白的脸,现在就更面无血色了;身体摇摇欲坠,似乎一阵风来就能被吹去;尤其是脸上那哀求而惶恐的目光,泫然欲泣的表情,让人看了只觉得整个心都被揉碎了一般,酸楚怜悯不自觉地涌上心头,只想把她搂在怀里好好抚慰一番。

    而钱嬷嬷似乎被叶琢弄得越发的烦躁,高喝一声:“你住嘴!你再这么纠缠不休,我今儿就劝夫人把你撵出去……”嘴里说着话,手上则用力地往回抽,想把手从叶琢的手里抽回来。也不知她在推搡中是如何用的力,只听见“啊”地一声,叶琢被她推倒了,摔倒在地上。

    “姑娘……”秋月大叫一声,冲了过去,扶起叶琢,看她身上穿的白裙全是泥土,手上不知被什么划了一下,竟然冒出血来。秋月被刚才那情形所引起的心酸、悲愤、不平、痛楚一切涌上了心头,不管不顾地对钱嬷嬷嚷道:“你做什么?不就是一碗参汤吗?我家姑娘手没劲,一下没拿稳,弄撒了,这算得什么大事,就由得你这么一个奴仆把我家姑娘踩在脚下?不是说接我家姑娘来做聂大师亲传弟子的吗?现在这算什么?一个奴才都能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有这么羞辱欺负人的吗?看不上我们,我们走就是了,用不着这样拐着弯撵人走。”说到后面,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这番动静,就在迎风院门口,不但早就惊动了二门上的婆子,就是附近路过的丫鬟婆子都闻声跑过来看热闹。见钱嬷嬷做茶壶状站在那里,而叶琢却楚楚可怜地匍倒在地,秋月泪流满面,哽咽不已,一个个都唏嘘不已。这场面,不用问,就知道是豪门奴仆欺负外来弱女。这些管事嬷嬷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平时厉害得很,威严有余,亲和不足,所以即便同是聂家奴仆,旁观者都几乎没有不同情叶琢而憎恶钱嬷嬷的。

    钱嬷嬷前头就被叶琢几句话气得心口疼,后来又感觉她是故意把参汤弄撒的,更是火冒三丈。这会儿被主仆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还口口声声说她欺负人,气得更是没有了理智。叶琢她不敢打,但秋月同样是奴仆,而且还是个小户人家的奴仆,就算打了也不打紧。秋月话声刚落,“啪”地一声,钱嬷嬷就一个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道:“这是一碗参汤吗?那是夫人的一片好意。我看你们就是故意弄撒的,装什么无辜?你也不用拿走不走的来威胁老娘。咱们聂家的门槛高着呐,那些人打破了脑袋都想进来,我家老爷更不会招不到徒弟,你以为缺了你聂家就过不下去了吗?呸,自以为是的东西!”说完转身就走,完了还鄙夷地丢下一句,“真是不知所谓!”

    “唉,这么漂亮能干的一个女孩子,在家里不知怎样被家里人疼爱呢。到了咱们府里,昨天就被下药,差点丢了命,今天又被下人欺负,当众羞辱。真是作孽哟!”二门上的婆子摇头叹息。她虽然去给聂微月通风报信,但不这妨碍她适时地同情弱者。

    大宅子里住着上百个热衷于八卦事业的丫鬟婆子,就算聂夫人御下甚严,也挡不住小道消息的流传。昨天的动静又闹得那样大,所以聂微月给叶琢下药的事,还是被一些消息灵通的下人知道了。这一会儿看到叶琢这副惨样,同情心一盛,也一个个小声议论起来。

    而这边叶琢早就被秋月扶了起来,看到围观的下人不下十个,她目光闪了闪,对秋月道:“回去吧。”

    秋月看着那些下人们同情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扶着叶琢回到屋子,伺候她换了衣服躺了下去,这才低声问:“姑娘,我刚才那些话,没坏您的事吧?”

    叶琢竖起拇指,悄声道:“干得好。”

    秋月开心地笑了起来,拿着叶琢的脏衣服出去。

    而聂夫人这里,听着汤嬷嬷添油加醋地把叶琢的言行叙述了一遍,又有婆子匆匆进来跟她耳语了一番,告之刚才下人们私下的议论,“当啷”一声,她就把茶杯摔了个粉碎。

    “不知好歹的东西!进门没两天就搅得我聂府不得安宁。月儿说她是搅事精,我看一点儿也没错。”她咬着牙骂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朱嬷嬷,“去告诉钱嬷嬷,姑娘想做什么,就由得她做去,不必拦着了。再告诉她,姑娘十五了,我跟老爷很快就要帮她议亲,那些后宅的自保手段,该教的就得教了,半年内我要看到成效。”

    原来聂微月从竹院门口回去,就按捺不住想要再使手段。但聂夫人不知丈夫回来会如何处理叶琢,如果是真要收她做亲传弟子,甚至决定收她为义女,把她嫁给杜浩然以谋家族大利,那就得好好将她收伏过来,不宜把关系弄僵。所以她一方面派了汤嬷嬷去炖补品,以示安抚施恩;一方面又让钱嬷嬷把聂微月牢牢看紧,不让她再生事。这正是两天了仍没见聂微月有什么动静的原因。

    而今天这场闹剧,彻底惹恼了聂夫人。尤其是府里的舆论风向竟然开始同情叶琢,影响了聂府的声誉,这是聂夫人最不能忍受的。所以她决定不再阻拦聂微月,要给叶琢吃点苦头。对于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人,或许需要吃点苦头才会心生敬畏,知道轻重。与安抚示好相比,这个可能更见成效。

    “是。”朱嬷嬷躬身应道,转身出去传送命令。同时心里叹息,看来那位叶姑娘,又要吃苦头了。

    聂府的暗潮涌动,都是叶琢搅起来的,叶琢自己心里自然不会不清楚。待秋月回屋,她吩咐道:“想来那根人参汤嬷嬷没有用完,她们炖汤的一任家什也还没搬走,你现在去厨房给我炖一碗参汤来。”她要喝碗参汤,养精蓄锐,为接下来的战斗作准备。

    秋月应了一声,去了厨房。刚才汤嬷嬷吩咐那小媳妇炖补品时,她也在旁边听了,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以前虽没炖过参汤,过了一盏茶功夫她还是捧了一碗不逊于刚才那碗的参汤来。

    叶琢慢慢饮了,然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好好睡了一觉。

    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过早饭,紫荷就来禀报:“叶姑娘,章公子和赵公子来了,说来探望一下您的病。”

    秋月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了叶琢一眼。如果她没记错,昨日遇见章子青与赵松的时候,两人都比较冷淡,跟她们进府时的热情全然不同。而且要探病,也应该在昨天就来了,为何要等到今天?

    而叶琢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璨若星辰。不过下一刻,她便敛了锋芒,对紫荷道:“你领他们到厅里坐着,我一会儿就过去。”

    见紫荷出了门,她又转头吩咐秋月:“咱们有什么贵重东西,都收拾起来放好。大概今天,咱们就能回家去了。”确定了聂夫人对她的蔑视与不在意,叶琢现在说话就没有开始时那么有顾忌了。她这种小人物,聂家人还看不到眼里。自然不会派高手来窥探偷听于她。

    “真的?”秋月惊喜地叫了起来。她也不问究竟,手下飞快地把叶琢的首饰盒与好衣服都收回到包袱里去。姑娘说能回家,就一定能回家。她对叶琢有着莫大的信心。

    叶琢见那些洗漱用具和旧衣秋月都没有动,满意地点点头,站起来道:“走吧。”

    秋月收拾完东西,也回过味来了。态度冷淡的章子青和赵松顾忌聂夫人和聂微月对叶琢的嫌恶,竟然主动上门,这本身就有问题。很显然他们是聂微月派来的,目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但一定不怀好意。想到这里,秋月虽然决定一会儿一步也不离开叶琢,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姑娘,您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不会有事。”叶琢冲她一笑,主仆两人相扶着出了门。

    “叶姑娘,身体可好了?”章子青和赵松正坐在厅里喝茶,见秋月扶着叶琢进来,忙站起来,拱手问候。

    “还好,今天走路没那么乏力了。”叶琢笑着福了一福,“多谢两位兄长掂记,还特意来探望叶琢。”

    章子青干干地笑了一下,客气了几句,然后道:“想着到今天你身体已大好了,一直呆在屋里闷得慌,便想邀请你去看看师父的玉雕作品。不远,就在璞院,几步路就到。”

    “好啊,我正想看看聂大师的作品呢。”叶琢欢喜地叫道,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呢?走啊!”

    章子青看了赵松一眼,率先出了门。

    璞院很大,很大很大。进了门,叶琢便发现这不是一个院子,而是一个院落,则十几个小院子组成,章子青和赵松都分别有自己的院子。那些出了师到外地去各管一方生意的弟子,他们人虽然走了,但院子却仍给他们留着,时不时地还会回来住上一住——这里已成为了他们的家,只是不许带家眷进来住。

第一百五十八章 前奏

    叶琢站在院子的大门口,并没有往里走,一面好奇地向章子青这里的布局情况,一面打量里面的情行。只见里面不光是有男仆走动,也有丫鬟和婆子,心里才稍稍安稳。

    “那个院子,是师父给我们传授手艺的地方。”章子青指着中间一座气势非凡的院子道,“师父的作品,就摆在里面。叶姑娘里面请。”

    “难怪,那座院子建得真气派。”叶琢看着那院子,笑道。跟着章子青和赵松走了几步,然后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转头对扶着她的秋月耳语道:“去找杜公子。”即便又用正常的声音道,“秋月,我忽然感觉有点冷,你回去帮我拿一件披风来。”

    “是。”秋月脸上顿时放松下来,对叶琢笑了笑,转身飞快地往院外跑去。她刚才进了院子,就一直紧绷着,担心一会儿要是发生什么事,她们两个女子应付不过来。现在好了,如果杜公子来,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也不怕了。

    只是,杜公子来了,那些阴谋诡计还能施展出来吗?这一次被杜公子搅和了,施展不出来,那岂不是坏了姑娘的布局?

    秋月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唉,不管它,先了杜公子来再说吧。”秋月觉得叶琢既然这样吩咐,就一定有她的道理。当下也不回迎风院取披风,而是直接去了竹院。

    杜浩然的院子似乎就两个下人,杜忘专管看门,而那叫杜念的则伺候杜浩然饮食起居。以往只要敲门,就能看到杜忘。所以她并不担心杜忘会不在。

    谁知道这门敲了半天,就是没有人答应,显然杜浩然等人都不在家。

    “糟了,这下怎么办?”秋月急得掉下泪来。

    她不甘心,再次用力地拍打着院门。这竹院恁地大,如果人在里面或是山上,她在这里敲门,里面的人根本听不见。因此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希望能传得更远,让里面的人都能听见。

    就在秋月快要绝望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声响,一个声音在里面响起:“谁?干什么?”

    这声音比较陌生,很显然不是杜忘的。但秋月顾不得细想是谁了,听得有人便激动万分,叫道:“我是叶姑娘的丫鬟秋月,我家姑娘有急事,叫我来找杜公子。”

    门“呀”地一声开了,露出一张脸来。这张脸比起杜忘来,要显得年轻英俊得多。不过秋月倒是认得,这人正是杜浩然的另一个下人:杜念。

    “我家公子不在,他跟杜忘出门去了。”杜念道。

    “不在?”这消息听在秋月耳里如同晴天霹雳。

    “嗯,不在。”杜念重复一声,就要关门。

    “杜念大哥,求你帮个忙。”秋月一把揪住他的袖子,然后把叶琢此时的处境说了一遍。这段时间她跟叶琢形影不离,叶琢跟杜浩然说的话,她都知道。自然知道叶琢在杜浩然面前很是坦然的,什么都不隐瞒。而这杜念又是杜浩然的下属,想来就算知道这些事也不打紧。

    杜念听了,也觉得事情紧急,如果自家公子在,不会不管的。他稍一沉吟,便道。“那我跟你走一趟吧。”

    “多谢杜念大哥。”秋月大喜。

    “你先回去,我去给公子留个纸条,一会儿再过去。到时我会隐在暗处,如果你家姑娘有什么危险,我会在暗中护着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你家姑娘叫你来找我家公子,估计也就是这个意思。”杜念道。

    “谢谢,谢谢,这样再好不过了。”这话让秋月大喜过望,感激得不知怎么才好。蹲身福了一福,这才转身急急地离去。叶琢叫她去拿披风,她还得回迎风院一趟。耽误这么久的时间,也不知姑娘那里怎么样了。

    而璞院那里,叶琢已跟着章子青来到了那座放了聂仲昆玉雕的院子。跟秋月相反,她倒是心情平静,没有丝毫的紧张。因为有些事情,她能预想得到,所以感觉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聂微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害她,这个问题她细细想过。让她身体上吃些亏,甚至害她的性命,这两种做法可能性不大。前者除了出一口气,对聂微月并没有好处;后者因为顾尘在镇上帮她造了势,要是她死了,叶家大闹之下,聂家的声誉一定会受损,这种杀一损百的做法聂夫人是绝对要阻止的。那么剩下的,便是让她清誉受损,甚至失去清白了。如此一来,她除了嫁给那个辱她清白的男人,别无他法。这样既把她留在了聂家,又能杜绝她再跟杜浩然有什么瓜葛,于聂微月而言,是再好不过的处理办法。

    而要辱她清白,又有两种方法,一种引她到无人之处,让一男人来强了她;二来是给她下药,让她神智不清,做出丑事来。这两种方法,前者的可能者又不大,因为在这过程中她一定会大喊大叫,就算最后阴谋得逞,聂家也是理亏——让男人在自家院子里强了一个老爷要收的亲传弟子,聂家一定会声名狼藉,从而影响未婚子女的亲事,而聂夫人的管家能力也会受到质疑。所以,她们采取的只能是后者。而下药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下在她吃喝的食物里,一种是焚香。这种方式能让她主动露出丑态,是聂微月羞辱惩罚她的最佳的选择。

    当然,还有一计,就是让她撞坏聂仲昆的玉雕作品。

    所以叶琢打定主意,进了这里绝不吃任何东西,也会注意周围环境,看看是否点了香炉。至于玉雕作品,也不必看了。反正只要她小心谨慎,以她练习劈香时练出来的敏锐,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而叫秋月去找杜浩然,一来她是想看看杜浩然愿不愿意再助她一臂之力,在事发之后当她大闹之时,站出来声援她一把;二来也是双保险的意思。有武功高强的人隐在暗处保护,她就更放心了。三来,也是安秋月的心。秋月太过紧张,她担心事情还没怎么样秋月因紧张过度做错事,坏了她的大事。

    “这是大堂,我们拜师及门下子弟参拜祖师就在这里。”章子青跟赵松、叶琢上了台阶,停在院子正中建着重檐歇山顶、五进七开间的一幢屋子前,推开了一扇大门。

    入眼就是两块牌位,高高的摆放在堂屋中央的案台之上。牌位之下是一张条案,再前面则摆放着八仙桌,两侧放着五、六张椅子。屋子里一片庄严肃穆。

    章子青没有进去,只是让叶琢看了一眼,便又把门关上。

    “章公子,我能进去看一看吗?”叶琢问道。她根本就没想着拜在聂仲昆门下,所以对这地方一点也不感兴趣。她提这个要求,就是想拖延时间,等秋月回来。顺便也观察一下章子青和赵松的反应。

    “这个……”章子青犹豫了一下,又推开那扇门道,“你就在门外看看吧。这地方,除了师父接待贵客或拜师、逢年过节祭拜,很少有人进去。”

    叶琢就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

    章子青和赵松见叶琢站在那里看得仔细,半晌都没动,不由得好奇,也伸着头朝里面看去:“这里面有什么好看的?”

    叶琢便指着那两块牌位问了一些问题。见这两人不急不躁,并不催促她快走,暗自点头。

    章子青见叶琢终于缩回头来,还顺手带上了门,便指着旁边的厢房道:“这里面摆放的就是师父的玉雕作品。”

    那厢房的门倒是打开的,里面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在打扫卫生。见了章子青他们来,他躬身施了一礼,便退了出来。

    在门口就可以看得见,里面全是红木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件件玉雕作品,看样子大概有一百多件。站在门口可以看得见的,都是大件的玉雕摆件,用的都是极好的玉料,而且一件件造型不凡,雕工精湛。

    “进去看看吧。”章子青见她站在门口,开口道。

    “算了。我还没拜师,要是给聂博易公子知道了,还不知会如何生气呢。而且,这要不小心撞坏了一件,把我的命拿去都赔不起。”叶琢笑道,不光不进去,反而还后退了几步,离那门远远的。

    章子青怔了一怔,然后便笑了起来:“没关系的,其实今天邀你来看玉雕,还是五师兄提议的呢。五师兄人并不坏,那天他也是气愤了些,说了些气话。过了就没事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今天让我邀你来,他大概也就有赔罪的意思。你进去看玉雕,他不但不会怪你,反正会很高兴。至于撞坏什么的,你小心些就是了。”

    叶琢却仍是摇头:“算了算了,我还是不看了。以后聂大师回来,我拜了师再来看吧。”

    “那也好。”章子青也不坚持。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得赵松在后面叫了一声“五师兄”。两人转过头去,看到聂博易正从台阶下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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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琢介绍:
玉不琢,不成器。
她将用手里的刻刀,
雕刻出世间最美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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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水已有完结文:《知味记》、《良田千顷》、《穿越之茶言观色》,坑品有保证。
玉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玉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玉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