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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琢全文阅读

作者:坐酌泠泠水     玉琢txt下载     玉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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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

    因家中来客人,中午的更新没办法码出来,大家勿等。

今天木有第二更了

    有朋友从远方回来,一直聊天吃饭到现在。泠水向来龟速,两小时码不出一章来。所以,今天的第二更木有了,大家莫等。么么哒~

请假条

    住院做手术,请假一至两周,能更新的话会尽快更新的,大家一定要等泠水回来哦。么么大家,谢谢所有关心和支持泠水的亲~

今日无更

    自住院回来写作状态一直不佳,这几天写出来的东西更是让我很不满意。决定还是以质量为重,不为更新而更新。这几日且让我调整一下状态,能写出满意的就更新,没有就不发。大家见谅。

    今日无更。

容我歇两天

    昨天学生报到,今天上了四节课。休息一段时间再上课,真不适应啊,累趴下了。

    所以,容我喘口气,歇两天再写番外哈。

    然后,我感觉大结局是照计划写的,时间和大纲都差不多,本着不拖不水的原则,尽量地简洁明了的结文。结果大家感觉虎头蛇尾,我哭~

    大家说,这结尾要不要改改?再扩写两章?

今天无更

    朋友结婚,我去帮忙,也跟着累了一天,现在才到家。太累了,今天就不更了,明天多发点。

出版以及新书

    《玉琢》繁体,改名为《琢玉记》(作者署名为“泠水”),于今年四月由台湾紫宸公司(梦田小筑)出版了。感兴趣的亲可以购买收藏哦。

    另,休息一年之久,泠水再开新书了。新书,求收藏求推荐票求各种**。

    简介:

    作为身怀医技的雇佣兵团成员,夏衿看多了人生百态,只觉得心身疲惫。

    重生到古代医药世家一个十四岁少女身上,她表示,只想过嫁一个纯良的男人,过平凡安静的生活。

    可那只腹黑男,总在眼前晃悠,你到底要闹哪样、闹哪样呢?

第一章 及笄礼

    透过敞开的雕花窗棂,看着桂花簌簌地从树上飘落下来,更有些许随着微风拂进屋里,叶琢伸出手,接住了一瓣,拿在手上端详这小小的花朵,心里轻叹一声——一梦醒来,竟然已是秋天了。

    “琢儿。”看到叶琢这动作,郑氏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再等一等吧,你爹他……或许有事耽搁了。”

    叶琢抬头看了郑氏一眼,嘴角微翘了翘,算是给了她一个笑容,目光却依然清冷。然后她摇了摇头,垂下眼敛道:“娘,别等了,开始吧。”

    男人,都是薄情寡意的东西,实在不必在乎他们。这个道理,上一世一直到闭眼时她才明白。重生到这个镇上的小富之家一个月,她清楚地看到那个叫叶家明的男人,心里根本没有妻子的存在。可郑氏,却总还抱有一丝幻想,跟她上一世一样可笑。

    “嗤!”一声嘲笑在一旁响了起来,却是叶家明的妾氏王姨娘,“我看姐姐啊,还是别哄自己了。什么‘有事耽搁’!我估计老爷他,此时不知在哪个温柔乡里呆着呢。琢儿的及笄礼,他哪会放在心上?”

    “祖父和爹爹忘了就算了,他们一向不把咱们女孩儿放在心上。可祖母怎么还不来呢?吉时都快过了!我及笄的时候,祖母可是早早就到了的。”坐在王姨娘身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接过话,笑吟吟地道。

    王姨娘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琳儿,姨娘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为人说话要谦和,不可随意炫耀。琢儿能跟你比吗?祖母可是你姨娘的亲亲姨母。也就是说,你不光是祖母的孙女儿,还是她老人家的亲外孙女。她对你和对琢儿,态度能一样吗?”

    “姨娘,那珏儿呢?”她旁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伸手拉了拉王姨娘的袖子。

    “珏儿自然也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儿和亲亲外孙女了。”王姨娘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小脸。

    “娘。”叶琢看到郑氏颤抖的手和拂然变色的脸,赶紧伸出手去按住她,低声道,“别跟她一般计较。”

    王姨娘是老太太姜氏的外甥女,也是当初姜氏中意的儿媳妇。却不想叶家明看中了郑氏的美貌,执意要娶她为妻;叶老爷子却觉得姜家不如郑家富有,全力支持儿子娶郑氏。想作平妻郑家不同意,没奈何,王氏只能嫁给叶家明为贵妾。为了此事,姜氏一直不喜郑氏;再加上后来郑家家道中落,郑氏又只生了叶琢一个女儿,便是连叶老爷子和叶家明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如此王姨娘才敢在郑氏面前如此放肆。如果此时郑氏跟王姨娘吵起来,到头来被责罚的,就只能是郑氏。

    郑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着女儿,凄然一笑:“好,娘不跟她一般计较。我女儿的及笄礼要紧。”转头脸色一肃,吩咐道,“夏槿,去请老太爷和老太太。”

    “是。”立在门边的丫鬟施一礼,匆匆离去。

    王姨娘没有挑起郑氏的火气,有些无趣,张张嘴还想再说话,抬眼却撞上叶琢那冰冷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发憷,只得讪讪地闭了嘴。心里嘀咕:这个叶琢,一个月前被叶琳推进池塘里醒过来,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光性情变得冷清,那看人的目光,更是冰冷而又威压,让人无端地心里发寒,全然不像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

    叶家老太爷老太太虽然不待见郑氏,但叶琢毕竟是叶家唯一的嫡女,而且接了父母的相貌,长得极为美貌,以后跟富贵人家联姻,作用还是很大的。因此夏槿一请,他们倒也都来了。

    进到他们在厅堂里坐定,郑氏带着叶琢行了礼,便打散了叶琢头上的双环髻,将头发慢慢地梳顺,然后绾了一个少女的发髻。

    “爹,娘,你们在哪里?”院外忽然传来一个略带焦急的男子声音。

    听得这个声音,郑氏的眼睛一亮,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激动地对叶琢道:“琢儿,你爹回来了。”

    叶琢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叶家明的声音明明是从正院那边传来。如果他心里真有这个女儿,又怎么会一回来就去了正院、而且一回来就找爹娘?他这会儿回来,怕是有急事吧?

    “什么事?”老太太姜氏听得儿子的声音有些不对,高声应着,身体也随即站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相貌俊朗的男子就出现在了门口。他看都不看郑氏与叶琢一眼,直接走到老太爷和老太太面前,道:“爹,娘,儿子找你们有大事商议。”

    “哦?”老太爷叶予章原本还坐着不动,听得这话,再看叶家明脸色似有喜意,那昏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将手一挥,“走,回上房说去。”说完,站起来便朝门外走去。

    郑氏见老太太也跟着朝外走,心里一急,忙上前道:“娘,簪子。”

    根据俗礼,这及笄礼由亲娘梳头,然后还得由家中最年长、最有福气的女性给插上一根簪子,这才算礼成。可现在,叶琢头上还光着呢。

    老太太一脸厌恶地回过头来,正想喝骂郑氏两句。但目光扫过叶琢那美丽的脸,终于压下脾气,皱着眉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簪,塞到郑氏手上:“你给她插上好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扶着丫鬟离开了。

    “走,琳儿、珏儿,咱们也看看去。”王姨娘嘲讽地看了郑氏一眼,带着叶琳与叶琳,也匆匆跟了出去。

    “琢儿……”郑氏强忍着泪意,转过头来歉意而担忧地看着叶琢。

    叶琢展颜一笑,如雪地上盛开的雪莲花,看向郑氏的眼眸无比的静谧,温柔地轻声道:“娘,我更愿意您给我插簪子。”姜氏虽有儿有女,年长有福,可又怎能比得上郑氏真心实意的祝福?

    “好,娘给你插,娘给你插。”郑氏颤抖着手,将那根并不精致的银簪,插到了叶琢的头上。

    叶琢顺势扶住郑氏,道:“好了,娘,我们也去看看出了什么大事吧。”她虽然对叶家甚至对世事执漠然的态度,但上辈子在深宅大院里呆了二十几年,深知凡事要了然于心,才不会两眼一抹黑,被人随随便便算计了去。

    郑氏却摇摇头:“我不去。”又握住叶琢的手,“你也别去,回房好好休息吧。”

    “好。”叶琢无奈地答应着。郑氏的性格,太过刚硬,丝毫不会转圜。要不是今天及笄礼上怕自己受了委曲,薄了福运,照她的性子,怕是等都不等老太太、叶家明就给自己梳了头,插了她自己准备的发簪。

    送了郑氏回房,叶琢吩咐自己的丫鬟:“秋月,去打听一下。”

    “是。”秋月施了一礼,匆匆离去。

    叶琢带着另一个丫鬟秋菊,缓缓沿着回廊往她住的院子走。可走了几步,便瞥见老太太的丫鬟春草急急忙忙地进了郑氏的院子,她眉头轻蹙,停下了脚步。

    “姑娘,要不要去看一看?”秋菊问道。

    叶琢摇摇头:“算了,秋月去打听了,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完,转身继续往院子里走。郑氏虽然不受老太太待见,但因性子刚硬,倒也不会吃什么亏,自己用不着太过操心。

    这叶家虽说在前世出身高贵的叶琢眼里属于小富家族,家中处处显得小家子气。但在这南山镇,却也算是颇有资产。拥有几百亩田地,七、八间铺子;最重要的是,在这出产玉石的地方,还开了一家中等规模的玉雕作坊。所以这叶家大宅拥有精美屋舍几十间,花园和池塘也占地不小。然而叶家祖先也不知是否做了亏心事,叶家一脉一直人丁不旺,老太爷是家中独苗;到了他这一代,除了一个出嫁多年的女儿,就只得了叶家明一个儿子;叶家明就更不争气了,娶了两房妻妾,收了三个通房,却只生下了叶琳、叶琢和叶珏三个女儿,独独没有儿子。因此叶琢作为叶家第三代唯一的嫡女,便拥有了一个占地颇佳、建造较精美的小院,唤作碧玉居。

    进了房间,秋菊倒上一杯温在棉套里的茶水,正要递给叶琢,却听得“咚“地一声,院门被人撞开了,紧接着一个人便冲了进来,嘴里叫道:“姑娘,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叶琢眉毛微抬。她经历两世,别的本事没有,倒是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镇静学了个十成十。

    “老爷……老爷要休了太太。”秋月喘了一口气,大声道。

    “什么?”秋菊手一抖,茶杯“当啷”一声,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她嚅嚅地望向叶琢,见姑娘只静静地瞧了她一眼,便又转过头去,问道:“为什么?”声音还是跟原来一样平和,不由得心生惭愧,赶紧轻手轻脚地拾了碎瓷片出去。

    秋月终于喘匀了气,接着道:“好像是老爷在外面有了什么人,是个官家小姐,还怀了他的孩子,所以要娶回来作正房太太。”

    “正房太太?”叶琢的眼神慢慢变得冰冷。这世上的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走,到正院去。”秋月和秋菊赶紧跟上。

    三人到了正院,便见得院子里静悄悄的,下人们都肃然而立,不敢发出丝毫的响声。而上房里则传来了老太太响亮的声音:“……琢儿也是我的亲孙女,我难道就不为她着想?家梅可是她亲姑母,姜家又是我的娘家。他们能看中琢儿,要娶她作姜家媳妇,是琢儿的福气。怎么?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看不起我们姜家是不是?说这话之前,你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那娘家弟弟,三天两头就来打秋风,你打量我不知道?还有你那肚皮,十几年没给我添一个孙子,要不是我们叶家厚道,早就把你休回去了。你倒好,还敢嫌弃我们姜家,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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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休弃

    叶琢停住了脚步,眼神变得冰冷。

    她自然不会怀疑是秋月打探错了消息。姜氏对郑氏所说的话,不过是想采取迂回手段,想要先触碰郑氏的底线,激得她发急生怒,然后再拿住她的错处,将她休离。这样一来,错处就由郑氏背了去。到时候叶家明休妻之后立刻再娶,就不会让人戳脊梁骨了。而郑氏的底线是什么?自然是女儿的婚事!

    端的是好手段好计谋!

    可他们就不想想这样会毁了一个女子的后半生吗?郑氏嫁到叶家十几年,虽然性子刚硬了些,不会凡事顺着老太太的意,却也孝顺体贴,操持家务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功。叶家这三口人一点情份都不讲,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要以忤逆罪休离于她!他们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子背着这样的骂名被夫家休离,会被世人唾骂,以后再也不能改嫁了吗?他们,是何等的自私与歹毒,又是何等地让人心寒!

    秋月听得上房里的谈话跟她打探的内容不符,姑娘则站在院子里不动,心里惴惴的,拉了拉叶琢的袖子,低低地唤了一声:“姑娘……”想要解释她消息的来路。

    叶琢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郑氏,自己自然不会让老太太就这样把她给休离!不过知道了姜氏的意图,叶琢这会儿很想知道郑氏接下来会如何做。虽然自己重生以来,郑氏这个母亲对她真心地疼爱着,但那是在还没有触及到自己利害关系的时候。现在事关她的下半生,甚至可以说事关生死,她是会选择维护自己还是选择维护女儿呢?如果郑氏害怕被休离而选择是顺着长辈的意,答应将女儿嫁给那什么姜兴——叶老太太选择这么一个人来激怒郑氏,那这个姜兴绝对是很不堪的,不堪到任何母亲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程度——她叶琢以后就只需要顾着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了;而如果郑氏选择维护女儿、将自己置之度外,那她叶琢以后就把郑氏当成亲生母亲一样看待,爱她敬她,尽自己所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娘,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姜大公子真的不成。您也不是不知道,他干的那些事。整日里不务正业,招鸡逗狗也就罢了,偏那人品……听说家里稍年轻一点的丫鬟他都不放过,外面平头正脸的小媳妇,他竟然也敢调戏。前段时间还有一个年轻媳妇受不住欺辱,一头撞死在他家门前……”房里传来了郑氏的声音。

    姜氏高声打断她的话:“那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长大了自然就好了。而且琢儿嫁过去是当正房奶奶,就是兴儿纳再多的妾氏通房又有什么关系?谁又能越得过她去?你不就是看不得男人纳妾纳通房吗?就因为你善妒,害得我儿子三十岁了连个儿子都没有。现在害了我叶家不够,你还想把这一套传给你女儿,再害我们姜家不成?我告诉你,郑氏,琢儿这亲事,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再闹,别怪我不客气!”

    “琢儿是我生的,我是她母亲。她的亲事,我不同意,谁也不能强逼了她去!”郑氏的口气硬了起来。

    “那如果我和老太爷硬是坚持要她嫁呢?你不同意,这就是想要忤逆我们了?”

    “要打要罚任凭母亲。但姜家这门亲事,我决不同意。”郑氏的态度很坚决。

    姜氏不知是目的达到高兴的,还是被气着了,高声笑了起来:“好啊,真是好,这就是郑家养出来的女儿。来人,去叫……”

    “娘!”叶琢听到这里,忽然高声叫了一声,然后急步进了上房。看到郑氏跪在姜氏面前,腰背却挺得笔直,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曾几何,她前世的母亲也曾如此维护她,事事为她着想。只是她早早地就离了世……

    “娘,您别惹祖母生气,姜家这门亲事,您就答应吧。我愿意!”见得姜氏又想叫人,叶琢赶紧收回思绪,抢在她开口前道。

    “琢儿,你……”郑氏大惊。生怕女儿不知那姜兴的为人,正要开口解释,却感觉叶琢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胳膊。她疑惑地看了女儿一眼,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聪明的没有再开口。

    叶琢一面将郑氏扶起来,一向转头向姜氏道:“祖母,琢儿的亲事,您老跟祖父定夺便是。母亲这里,琢儿会劝她的。她刚才也是爱女心切,说话高声了些,还望祖母不要怪罪。琢儿接下来的亲事,还得要母亲去辛苦张罗呢。”说完,又捏了一下郑氏,使了个眼色。

    郑氏见女儿进来,一脸的镇定,还使过一个满含深意的眼神过来,像是另有主意的样子。但这门亲事,无论如何她都是不会答应的。拉过叶琢的手便一脸着急地道:“琢儿啊,你不知道那姜大公子……”

    “娘!”叶琢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您要相信祖母啊,她怎么会让自己的亲孙女去受苦呢?祖母挑的亲事,一定是顶顶好的,您就别再说了。”又急急对姜氏道,“祖母,孙女还有事跟母亲商议,我们先告退了。”说完,用力地拉了郑氏出门,走到门口,又重重地捏了她一下,低声耳语,“别说话,女儿自有主意。”

    郑氏正要回头再强调一遍不要答应这门亲事,听得叶琢的话,这才满腹疑惑地闭上了嘴,跟着叶琢走了。

    她们刚刚跨出正院的大门,就听得上房里“当啷”一声,传来茶碗砸到地上的声音。

    “老太太……”丫鬟听得声响,跑了进去,见姜氏一脸怒容,正要开口劝慰,却听得姜氏一声怒吼,“谁让你们放二姑娘进来的?今天当值的每人罚一个月的月钱!”

    您也没说不让二姑娘进来呀?春草满心委曲地蹲下身去收拾满地的碎瓷片。

    “琢儿,你怎么不让娘阻止这门亲事呢?你不知道那姜兴他还没成亲,屋里就有多少的妾氏、通房,便是连庶子都生了两个了……”一出了院门,郑氏忍不住又说开了。

    “娘。”叶琢将她拉到回廊处,见除了她和郑氏的丫鬟就再无别人,这才道,“娘您急糊涂了。您仔细想想,老太太为什么要把我许给姜家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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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要挟

    “为什么?”郑氏被叶琢说得一怔。

    “您想呀,哪有姐姐的亲事没订,就张罗妹妹的亲事的?而且我是家中的嫡女,长得也不丑。祖父和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是典型的无利不起早的人。我们三姐妹的亲事,总得为家里带来些好处才行。而姜家的家境虽说比一般人强,但跟咱们家比却是差得远。如果姜大公子是一个能干的人、以后有可能会飞黄腾达倒也罢了,把我许给他,或许能得到一些好处。可偏偏他又是一滩烂泥,祖父和父亲怎么会同意把我许给姜家呢?”

    郑氏虽然不赞同叶琢这样说家中的长辈,但也没有反驳,皱眉道:“可那姜家毕竟是你祖母的娘家,你祖父或许看在老太太的面上,答应这门亲事也说不定。”

    “祖父和父亲会看在祖母的面上,做那种得不到利益的事吗?”叶琢想起叶予章和叶家明的秉性,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她很不愿意叫那两人为祖父、父亲,但在这孝道大于天的地方,她既呆在这叶家,就不得不这么称呼。

    郑氏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终于闭上,叹了一口气,算是承认了叶琢的说法。她想了想,抬眼道:“那老太太这样说,到底是为什么?”

    叶琢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她那样说,是想激得您忤逆她,然后把您休了!”

    郑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叶琢,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她才将目光移开,看着远处的绿树,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声音却飘忽得风一吹就无踪无影。其实她很想问:你父亲知道吗?但心里隐隐的知道,这其实根本不用问。答案,已很明显了。

    叶琢见她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是满眼都是涩意,轻叹一声,有些不忍心将实情相告。但转而一想,事实已是如此了,伤心总是难免的,还不如早些明白早早死了心。便轻声道:“听说父亲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官家小姐,那小姐怀了他的孩子,所以……”

    “所以,就得让我把位子腾出来,是不是?”郑氏笑了起来,笑声尖厉。那脸上虽然在笑,但笑容却冰冷得如同数九的冰霜,寒浸浸地极为渗人。

    “娘,您别伤心,为那样的人,不值得。”叶琢看着郑氏,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她心疼地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郑氏,嘴里继续道:“您在这个家,祖母看您不顺眼,父亲没把您放在心里,便是个妾氏都敢欺压您,这日子过得实在憋屈。倒不如离开这个家,重新开始。您还年轻,不过三十出头,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像父亲那样的人,不值您得留恋……”

    郑氏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她伸出手,紧紧地搂着叶琢,像是向叶琢汲取力量,又像想给予叶琢力量。好一会儿,她才站直身体,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然后飞快地转身便向正院奔去。

    “娘,您干什么?您干嘛去?”叶琢大急,想要追上郑氏,偏她这躯身体使不上力。而郑氏不知哪来的力量,竟然跑得飞快,没等叶琢叫秋月追她,身影就已消失在正院门口。待得叶琢扶着秋月气喘吁吁地进到正房,郑氏已站在了姜氏的面前,手里拿了一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剪刀,正对着自己的脖子。而叶予章和叶家明父子俩赫然在座。

    “姜氏,你好歹毒的心肠!你儿子要娶官家小姐为妻,那就娶好了。只给我一张休书,我郑曼文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想要以忤逆罪将我休出门去。你可知道一旦我背上这样的名声,我的下半辈子固然不好过,而琢儿有这样的母亲,还有什么好人家会上门求娶?她可是你的亲孙女啊!你下手之前,可有一点顾及到她?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你们叶家,可真是畜生不如!”

    姜氏刚才正跟丈夫、儿子商议接下事情应该如何办,忽然就见郑氏像疯了一般冲进来,拿起旁边针线篮里的剪刀就对着自己的脖子。她当时就怔愣住了,不知郑氏这是想要干什么,却不想郑氏接下来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姜氏顿时气炸了,用力地一拍扶手,喝叫道:“郑氏,你想干什么?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拿着剪刀威逼长辈,还嘴出狂言辱骂长辈,现在不光是忤逆罪,便是给你安一个杀人罪也不为过!就你这样的母亲,还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往后还有谁敢上门向她求亲?哼,竟然还有脸跑到这里来要挟我们,有种你就往自己脖子上抹,我们绝不拦着。”

    叶琢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不由得伸手抚额。她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让郑氏这段时间凡事忍让一些,顺着姜氏与叶家明,让他们找不到错处来休离于她。只要忍上一两个月,叶家明还不急得跳起来?那官家小姐的肚子可是不等人啊,显怀了被人发现,那就是沉塘的大事!只要采用“拖”字诀,叶家三口一定忍不住要把事情挑明了说,这件事的主动权那还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到时候,提出要和离而不是休离,再向叶家要一笔钱作以后的赔嫁或养老,叶家明敢不答应?

    可现在,这郑氏却转身就跑到这里来,把话挑明,还用剪刀对着自己,责骂叶家三口,她这是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叶琢忽然一惊!郑氏性格刚硬,素来孝顺懂礼的她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存了死志?她赶紧上前,想要将剪刀从郑氏手中夺下。却不想郑氏听得身后有动静,一个转身,瞪着叶琢着:“琢儿你别过来,否则娘就一剪子下去。”

    “娘,您这是干嘛?”叶琢只得站住,急着直跺脚。

    “让她死,让她死,我看她敢往自己脖子上捅!”姜氏见状,厉声叫道。

    郑氏听得这话,转过身去,也不理姜氏,只用眼睛看着叶家明,冷笑一声道:“叶家明,我死了,你新迎的官家小姐,就成了继室。你不想让你的官家小姐进了门还要对着我的牌位行妾礼吧?”

    叶家明本来坐在椅子上,看到郑氏的行为,脸上由惊而怒,想要出言喝斥,却被叶予章按住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他便闭了嘴,只由母亲出面处理此事。此时听得郑氏之话,他的脸色顿时变了色。他要迎娶之人,那可是知县大人身边龚书办的女儿,十八、九岁,人又长得美貌。人家不嫌他年长又有家室,只倾慕于他的才华,愿意下嫁于他,已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更不要说她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儿子。这样的女子,怎能让她进了门还受委曲,以继室的身份在原配的牌位面前行妾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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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刚烈

    叶予章和姜氏对视一眼,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们原想着找郑氏一个错处,将她休离,这件事就圆满解决了。却不想不知哪里漏了风声,郑氏竟然这么快就知道,而且还这么刚烈,以死相要挟。那么,这件事,便不能再像原来商议的那样办了。

    想到这里,姜氏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劝道:“琢儿她娘啊,家明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呀!人家官家小姐看上他,他哪里敢拒绝?那不是得罪了官家吗?一个错处找了来,我们这日子就不要过了。叶家不好,琢儿她不也受连累吗?所以啊,这事只能委曲你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是女人,也知道女人被休离回家是多么难受,更何况你兄长那个家,也容不下你。不如你委曲一些,作个贵妾吧。姜家那门亲事呢,你既然不同意,那都依你,回绝了他。你看这样可好?”

    “贵妾?”郑氏冷哼一声,将目光投到叶家明身上。

    叶家明见状,大喜。以为郑氏就此伏了软,当个贵妾就满足了。赶紧点头道:“对对,贵妾。你放心,就算她进了门,我也会跟以前一样待你。”

    郑氏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地笑,目光如冰霜一般冷冽,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谁稀罕!”见得叶家明脸色一变,她转过头去,看着姜氏:“我成了贵妾,我的女儿就成了庶出。老太太莫不以为我是傻子,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姜氏的脸沉了下来:“那你待要怎样?”

    郑氏挺直身体:“我要和离,并且带琢儿离开叶家。”

    “娘……”叶琢低不可闻地唤了一声,眼泪流了下来。此时此刻,她终于全身心地认定了郑氏是她这一辈子的亲娘。郑氏的这些犯傻的举动,正是她豁出命都要维护女儿利益的表现啊!

    “休想!”姜氏一拍扶手,“琢儿是我们叶家的孙女,你想要带她走,作梦!”

    郑氏冷冷一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琢儿是老太太多疼爱的孙女呢。却不知老太太不过是想留她作为筹码,为叶家换取更多的利益。”她脸色一沉,露出一丝厉色,提高声音道,“我的女儿,自要嫁给真心真意对她好的男人,而不是那薄情寡义、见义思迁的陈世美!你们叶家,休想左右我女儿的婚事。”

    叶家明听得这句话,脸色干干地很是难看。郑氏这一声“陈世美”,自然是骂他!

    姜氏高声冷哼道:“就你们那郑家,连饭都吃不饱。除了贩夫走卒,粗野汉子,有谁愿意去娶你郑家的人?郑氏,你也不问问你的女儿,愿不愿意跟你走!”

    郑氏冷冷地看了姜氏一眼,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叶琢,眼神变得异常柔和:“琢儿,你愿不愿意跟娘走?跟娘走,以后再也没有好衣服穿,也没有奴仆使唤,甚至连饭都吃不饱。但娘会护着你不受人欺负,而且会给你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家。”

    “娘,我愿意。”叶琢流着泪,连连点头。深宅大院里的薄情与丑恶,她前世早已尝够了,又怎么会留恋这薄情丑恶之下所附带的锦衣玉食呢?当她从叶琢这躯身体中醒来时,就已打定主意,这一辈子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挣饭吃,别人谁也不依靠,因为谁也靠不住。能离开这薄凉的家,跟真心疼爱自己的郑氏在一起,自己去打造一片天空,便是吃糠咽菜她也幸福。只是,这样的打算,怕是要落空……

    听得叶琢的回答,郑氏脸上的表情终于松懈下来。她转过身去,对叶家明淡淡道:“叶家明,写和离书吧。在和离书上,说清楚叶琢跟我走,从此之后,她的事,跟叶家无关。叶家不得决定她的婚事。”

    在叶家明心里,倒是愿意郑氏把叶琢带走的。虽然因此失去了一个联姻的筹码,但有这么一个嫡女在跟前,以后那官家小姐进了门,怕是心里要不喜,这不是提醒她还是继室么?他怎么能让她受委曲?!因此,听得郑氏的话,他抬起眼来,看了老太爷一眼。

    此时大家都将目光投到了老太爷叶予章身上。这才是叶家的决策者,也是一个做任何事都要权衡利弊得失的人。大家都相信,老太爷会用最精确的算筹,计算这一场较量最划算的解决方式。

    而此时,叶老太爷正以最快的速度,计算着叶琢出嫁能攀附上什么样的人家,会需要付出多少嫁妆,又能给叶家带来多少利益,这其中的差价跟妥善地解决休离一事、让叶家明顺利地娶进一个附赠孙子的官家小姐相比,哪一个的获利更大。

    良久,他才抬起眼来,看向郑氏,开口道:“琢儿,你不能带走。这样吧,我让家明给你写和离书,并允许你带走自己的嫁妆和衣服首饰。”说完又补充一句,“这是我们叶家的极限!”

    “极限?”郑氏听得这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无比凄凉。大滴大滴的眼泪,随着笑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叶家明听得这笑声,脸色一变,满眼焦急地望向叶予章。他深知郑氏刚硬的性子,她现在这副样子,怕是不好。

    叶予章却对叶家明微微摇了摇头。他觉得人都是贪生怕死的,郑氏不可能为了带走女儿,就刎颈自杀。她现在这副样子,不过是吓唬大家、以获得最大的利益罢了。自己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个女人威胁自己,如了她的意,让叶家遭受重大损失?

    “那好!那你们就等着让那位官家小姐作继室吧!”郑氏的笑声落了下来。她转头深深看了叶琢一眼,手里一扬,剪刀就用力往脖子上捅去。

    “娘!”

    “太太。”

    屋子里几声惊呼,大家都往郑氏那里涌去。叶琢虽然只作了郑氏一个月的女儿,对她的性子还是了解的。在郑氏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妙,早已有所防备,悄悄挪了一步。待得郑氏转过头去时,她一个箭步就到了郑氏身边,伸出手一把握住郑氏的手臂。剪刀堪堪落在郑氏脖子上时,就被她控制住了。却不想饶是这样,尖利的刀尖还是划破了郑氏的脖子,鲜血如潮水一般汹涌出来。

    “啊,死人了……”姜氏一辈子哪里见过这场面,差点吓晕过去。

    “大夫,大夫,快请大夫。不能让她死了。”叶家明歇嘶底里地叫了起来,目光正对着晕死过去之前郑氏那冰冷而憎恶的目光,他这叫声顿时哑在了嗓子里。

第五章 相劝

    叶琢前世经历过多少大事,此时虽然心里慌乱,头脑却还冷静。她及时地用手指用力压住伤口附近,防止那血再喷涌出来,一面急急吩咐秋月:“快,金创药,再拿布来。”

    屋子里此时乱作了一团。听得叶琢的话,也不知是谁,“刷”地一声,撕了一根布条,连着一盒金创药递到了叶琢面前。

    叶琢看到那只骨节粗大的男人的手,抬起眼来冷冷地看了叶家明一眼,示意秋月接过药,回头看那血慢慢地止住了,赶紧将药抹在那伤口上,用布条绕了几圈,见那布条上没渗多少血痕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吩咐道:“秋月,背上太太,回碧玉居去。”

    “是。”秋月在秋菊的帮助下,小心地背上郑氏,朝外面走去。

    叶老太爷和老太太没想到郑氏会如此刚烈,呆呆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任由秋月把郑氏背了出去。

    郑氏的两个丫鬟夏槿和夏荷见状,犹豫了一下,见老太爷和老太太不说话,赶紧也跟了出去,赶上叶琢,怯怯地唤了一声“姑娘”,生怕叶琢责怪她们没看好太太。

    叶琢看了她们一眼,道:“去,回太太的院子去,把门守好,别让别人把太太的东西搬空去。否则,唯你们是问。”

    这两个丫鬟,原是姜氏放在郑氏身边的耳目。叶琢来了之后,费了不少劲才收服了她们,让她们倒向了自己这一边。今天之事,她自然气恼她们没像自己一样伸手去救郑氏,但也知道下人在夹缝中生存,活着不易。而且知道以后郑氏再不会在叶家呆着了,这两个丫鬟也不可能带走,因此也懒得怪罪她们。

    “是。”两个丫鬟见二姑娘没有责怪她们,松了一口气,连忙施了一礼,飞快地朝郑氏的院子跑去。

    有一个医馆正开在同一条街上,因此郑氏被背回碧玉居刚躺好,一个婆子便引了大夫进来。大夫给郑氏拿了脉,道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性命倒是无碍”,开了个消炎补血的方子便告辞离开了。秋菊跟着大夫去拿药,那婆子也自去给老太爷和老太太复命。

    “秋月,上房那边,查不出是谁来吧?”叶琢拉着秋月低声问。郑氏这一闹,老太太自然要查消息是如何泄漏的。到时可别连累了好心帮她们的人。

    “姑娘放心,您都交待好几回了,奴婢怎敢不小心?奴婢在这之前都没到上房去,只跟王姨娘身边的夏桐在花园里说过几句话,然后就拐到厨房告诉她们姑娘中午要吃银耳羹。除了这些,奴婢可什么都没做。而秋菊一直跟着您,太太身边的夏槿和夏荷也一直跟着太太,在那期间都没去过上房。”秋月眨了眨眼,主仆两人会心地一笑。

    传信的是上房一个哑巴嫂子,她丈夫原是个坐馆的秀才,两年前帮着坐馆的那家庶子谋夺家产,失败之后被下了大狱。剩下的母子二人,一个不会说话一个又有病,没办法哑巴嫂子只好自卖自身,到叶家来做粗使婆子,赚些月钱养活儿子。叶琢前世知道一个方子,正好治好了她儿子的病。本来想着哑巴嫂子不会说话,她当初也只是抱着一片好心,并没有想要借哑巴嫂子什么力,却不想那哑巴嫂子竟然会写字,又因她不会说话姜氏说什么都不防着,倒做了叶琢的内应。有什么关于郑氏或叶琢的重大消息,她听到了都会用烧焦的木根在布上写清楚,然后塞到花园的某处,再把花盆挪挪做个标志,秋月见了自会取来。

    看看郑氏呼吸平稳,叶琢正要回房去将沾有血迹的衣服换下,就听得院子里有人轻声说话。不一会儿她院子的小丫头秋桔便进来禀道:“姑娘,老太太派了春雨来,唤您过去。”

    “嗯,请她稍坐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就来。”叶琢应道。

    秋月一听担心起来。一面伺候叶琢换衣,一面问:“姑娘,老太太唤您去干什么?”

    叶琢笑了笑:“无非是想打消我跟母亲走的念头。”说完,拿出一个小瓶,往手帕上喷了喷,再将手帕往眼睛一捂,顿时泪如泉涌。

    “那姑娘您真要跟太太出去吗?”秋月对自家姑娘这动作丝毫不惊奇,只紧张地盯着叶琢问。她可是叶家的奴仆,姑娘和太太又是这样出去的,自然不会带她走。姑娘走了,她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叶琢流着泪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是想跟太太出去的。呆在这个家里,迟早要被卖掉,给他们换取荣华富贵。只是老太爷的性子,你也清楚,那就是个雁过都要拔毛的主儿,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放我出去?我今儿可是及笄了,不用再养多久就可以为家里换取好处了。老太爷宁可给些银子给母亲,也不会放我出去的。”

    听叶琢这么一说,秋月顿时把自己那点小私心抛到了九霄云外,真心实意地道:“那姑娘还是想办法跟太太出去吧,要是被胡乱许了婚事,那就糟糕了。”

    叶琢摇了摇头:“哪是想走就能走的?那官家小姐既然怀了老爷的孩子,她想不嫁都不行了。老太爷怎么会忘了算这个?如果太太要的价码太高,老太爷是不惮让那官家小姐作继室的。有老太爷的算盘在,就算老爷再舍不得那女人受委曲也不行。而我作女儿的,不可能再看着自己的母亲血溅当场,去跟人家搏命来换取我的自由。”

    说到这里,想着刚才的那个场面,主仆两人都沉默下来。

    “姑娘,老太太等着呐。”大概见叶琢半天没出去,春雨忍不住了,在门外叫唤起来。

    “就来。”叶琢应道,又吩咐秋月:“我带秋桔去就行了,你好好看着太太。”

    “是。”

    叶琢红着眼睛,一路抹着眼泪跟着春雨到了上房,见到只有老太爷和老太太在,叶家明却不见了踪影,她也没问,只施了一礼,便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着眼默默流着泪。

    “你母亲……还好吧?”姜氏见状,不得不先慰问了一句。

    叶琢哽咽着,泪如雨下:“现在都还晕迷不醒,不知道是否会有性命之忧。”

    姜氏脸色一沉,拂然作色:“哼,你那母亲,性子也太刚烈了些,跟长辈说话,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这还得了!这样的媳妇,我们叶家再不能留了,无论如何是要把她休回去的。不过琢儿,你母亲糊涂,你可别犯糊涂。你舅舅家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吃饱饭就不错了。遇到些病痛、烦难之事,以前还有你母亲拿嫁妆填补,堪堪能过。以后她也回了郑家,如果带了你,那就是添了两张嘴,郑家就更困难了。到郑家有事的时候,那可怎么办?还不得打你和你母亲的主意,把你们卖了换钱也有可能。就是平时,你舅母那个嘴脸,怕也难看得很。你在叶家当着大小姐,使奴唤婢、金枝玉叶的,到那里就得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还得看人脸色吃饭!更不要说以郑家的门户,你以后只能配那些贩夫走卒、动不动不打老婆的粗野汉子,一辈子都要过那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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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百两

    说到这里,郑氏停了一停,似乎要给时间让叶琢消化她刚才所说的这段话。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可你留在叶家就不同了。这是你的家,你是家里唯一嫡出的小姐,吃的、穿的、用的,样样不会委曲了你。你没了母亲,祖父、祖母以后只会更疼你。就算以后继母进了门,祖母也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一丁点儿委曲。而你母亲那边呢,你舅母顾忌着你的身份,也不敢对你母亲太过份;到郑家有困难时,你还可以用你的月钱帮他们一把。以后你出嫁了,做了当家的少奶奶,便是给你母亲买个小院,买些下人也不是个难事。总之你要知道,只有你过得好了,才能照拂到你母亲;不管她以后是留在郑家,还是改嫁,有你的脸面在,就没人敢给她罪受!”

    见到叶琢听了这些话,仍是垂着眼敛,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姜氏脸上的神色颇有些不悦,抬起眼来定定地瞧了她一眼,又道:“至于说到亲事,你也别被早上我跟你母亲说的亲事吓着了。后来我想想,那姜兴着实不大长进,这门亲事,我已派人去回绝了。你放心,你的亲事,祖母一定好好给你筹划。给你挑的亲事,人品要一等一,家境也绝对是好的。保管你锦衣玉食,日子比在咱们家过的还要好。你是祖母的亲孙女,祖母只有盼着你过得好的,绝不会害了你就是。”

    姜氏这番话说完,见叶琢仍然不表态,更没有她想像的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地认错,顺带求她不要把郑氏休回去,不由得脸色一沉,刚才脸上装出来的那点慈爱早已不见了踪影。

    老太爷叶予章见状,轻咳了一声,开口道:“琢儿,道理你祖母也跟你说清楚了。你今天及笄了,可是个大人了,这些道理,想必你也能想清楚。那么,你回去转告你母亲,你,是不可能让她带走的。我们能作出的唯一退步,就是让她和离,并且带走她的嫁妆及衣服首饰,再外加给她一百两银子。不过,我要她保证,到了外面,只能跟别人说与你父亲吵架,一气之下求的和离。要是我听到一丁点儿对叶家不利的风声,她郑家小门小户的,要是遭个灾啊、难的,可是没处申冤去!再说,你还在叶家呢。要是我们叶家名声不好了,你以后想要找一门好的亲事,怕是不能。这件事,就请她好好斟酌斟酌。至于别的,提都不要提,没得商量!虽然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一些疯言疯语。但是,就算是她拿那个理由来威胁我们,我们也是不怕的。要知道,如果真有官家小姐怀了你父亲的孩子,怎么的这个叶家门她都进定了,至于什么继室不继室、妾礼不妾礼的,可由不得她说了算。”

    “三百两,三百两银子。”一直默不作声的叶琢开了口。

    “什么?”老太爷和老太太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嫁妆、衣服首饰,外加三百两银子,我就劝我母亲不要再闹了,拿了和离书离开叶家。”叶琢道。她知道此时她哭泣着以哀求的口吻把这话说出来,效果更佳,更符合她现在的身份。但她实在不愿意在这对薄情寡义的老夫妇面前哭泣哀求,他们不配!

    “这是你母亲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叶予章皱着眉头瞅着叶琢。

    “是我的意思。”叶琢抬起眼来,看着叶予章,“祖父、祖母的意思,我都懂。但我母亲生养了我一场,我不能看着她就这么一个人,凄凄凉凉地被赶出去,然后到外面去受人的冷眼。如果是那样,母亲在外面吃糠咽菜,我在府里锦衣玉食,这日子我怎么过得下去?如果母亲有钱傍身,至少不至于冷着饿着,我也放心些。我母亲虽然没给叶家生儿子,至少她也生了我;又伺候祖父、祖母,操持家务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功,三百两银子,不为过。”

    三百两银子,可以在外面买一个小院子,再买几亩田地了。至少不用去看郑家人面色过日子。

    叶予章将脸一沉:“不行。说来,你母亲这么多年没为我们叶家生儿子,要不是我们叶家仁义,早就该休了她了。现在还想要三百两银子,休想!”

    “既如此,那就请祖父祖母允许我跟母亲出去。”

    叶予章铁青着脸,用阴沉沉的眼光盯着叶琢。那样子,像似要把她吃了一般。

    叶琢却也不惧,只与他对望,目光不躲不闪。

    老太太捂住了胸口。她只觉得屋子一片寂静,静得让人感觉窒息。

    良久,叶予章收回了目光,紧抿着嘴,拿起桌上的茶水,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然后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把二姑娘关起来。”

    门外应声进来两个仆妇,伸手就上来抓叶琢的胳膊。

    叶琢并不反抗,只瞥了叶予章一眼,转身跟那两个仆妇出去。那一瞥,竟然带了些许的蔑视与不屑。刚出到门外,便听得里面“咣当”一声,似是茶杯被砸了个粉碎。

    “老头子,快别生气。这死丫头,就跟她娘一样犟,跟她生气,犯不着。只要把她关起来,再把郑氏赶出去就是了,她们还能翻了天去不成?”姜氏见叶予章生气,赶紧招了哑巴嫂子,让她把地扫干净。自己又用手绢扫了扫叶予章身上溅上的茶叶。

    “你懂什么?”叶予章喝道,“把郑氏赶出去容易。可她要是在外面乱说,然后跑到门口来寻死。咱们这叶家,还要不要名声?闹臭了名声,那龚家的女儿就是老死在家里,也不会再嫁给咱家明!”

    姜氏不以为然地道:“琢儿不是还在家里吗?再如何,郑氏都得顾忌她女儿。”

    “那她要是不顾呢?郑家人穷疯了,一个冷嘲热讽,郑氏那脾气受得了别人激?”

    如此一说,姜氏也知道这方法不行,嚅嚅地嘟哝着:“我这不是关心你,怕你被气坏了吗?”

    “爹。”叶家明从里间出来,低声道,“不如,就给郑氏三百两银子吧。”

    叶予章一瞪眼睛:“你以为咱家的银子是大风吹来的?说得倒是轻巧!”

    “爹,顺顺利利把龚氏娶进门,这才是大事啊!要知道,龚书办虽是不入流的官吏,但凡城里商铺、房屋、田地买卖,需要到府衙去上档换名字的,哪个不求着他老人家?听说,他跟聂家也说得上话呢。这要是能托他的福,跟聂家搭上关系,不要说三百两,就是三千两都能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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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劝服

    聂家是南山镇最有权有势的人家。南山镇附近所出产的玉矿——也是全国最大、品质最好的玉矿的开采权,就被聂家把持着;同时聂家拥有全国最大的玉雕作坊,聂家每一代子弟中都会有一个人继承聂家刀法,成为手艺最精湛的玉雕师,然后广收门徒,选择最有资质的弟子加以培养。于是大周国最厉害的玉雕大师,都出自聂家门下;大周国皇室及贵族们的玉器饰品,都由聂家生产贡给。而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历经三代,聂家虽以皇商起家,却已成为大周国的新生贵族——最受皇上宠爱的皇贵妃,就出自聂家,是现任家主聂仲昆的胞妹;皇贵妃所出的大皇子,是继承皇位呼声最高的皇子。

    叶予章听得这话,眼睛一亮,抚着胡子,细细地盘算了一会儿,点头道:“行,三百两就三百两。”随即又提高了声音,“不过,这事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们,先把琢儿关着,等郑氏醒了着急,求了咱们再说吧。”说完,闭上了眼睛。

    三百两银子啊,真叫他肉疼。

    叶家明本来还想再说话,刚要张嘴就感觉姜氏扯了扯他的袖子,知道这事再没有商榷的余地了,只得闭上嘴。

    叶予章算盘打得极好,却不想没过多久,就听姜氏派去的丫头回报,说姜氏醒了,得知叶琢被关了起来,不光不肯吃药,还把药碗都打翻了,拿了碎瓷片就往脖子上割。幸亏秋菊眼明手疾,这才拦了下来。

    听了这话,上房里静悄悄地,谁也没说话。叶家明偷眼看了父亲一眼,见他虽然仍然闭着眼,那胡子却抖了起来。

    “老婆子,把琢儿放出来吧,让她去劝郑氏。你准备好银子,家明把和离书写好,待琢儿劝过就赶紧把郑氏送出门去。”叶予章终于开了口。

    “是,我这就去写。”姜氏还没说话,叶家明就飞快地应了一声,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最怕横生波折,误了他娶龚氏。既然叶琢松了口,那就应该趁热打铁,赶紧办了。可父亲偏要多此一举。看看,现在银子照给不说,这一场较量又输了不是?郑氏那女人,从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等一下你去看着她收拾东西。除了她的嫁妆和衣服首饰,其他摆设家什一样都不许带出叶家。”叶予章又厉色地对姜氏道。

    “知道了。”姜氏应道,一面叫春草去放人,一面忙碌着开箱子拿银票。

    等叶琢带着秋桔回到碧玉居,就见秋月从房里冲出来,对着自己上下打量,她便笑道:“不过是呆在耳房里坐了一个时辰,既没挨打受骂,也没少一根头发。”又问,“我娘没事吧。”

    “周嬷嬷来,说老太爷把你关起来了,太太就着急起来……我拦也拦不住。”秋月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琢儿……”房里传来郑氏焦急的声音。

    “娘,我没事。”叶琢知道郑氏担心自己,赶紧进了门。见郑氏正要从床上下来,连忙上前扶住,安慰道:“娘,我真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

    郑氏见叶琢头发齐整,脸色红润,身上的衣服也丝毫不乱,便知她并没有受苦,这才放下心来,扶着叶琢的手躺回床上。

    叶琢看到郑氏脖子上的布条似又有鲜血渗出来,心里感动,握住郑氏的手,柔声道:“娘,您也知道老太爷的性子,吝啬小气,说一不二。他说不让您带我出去,便不会再改主意。就是您逼得狠了,他暂时答应下来,到时候派人去找舅舅的麻烦,我们在郑家怕也呆不下去。再说,答应带我走,就必然不会再让您带嫁妆和衣服首饰离开。到时候咱们一文钱没有,带着两张嘴去白吃饭,舅舅和舅母那里,怕是会不高兴。就算咱们日夜做针线活,也改变不了寄人篱下的状况。所以,您还是一个人走吧,老太爷答应除了衣服首饰之外,再外加三百两银子。您拿了这钱,买一个小院儿,再买几亩田地,也能好好过日子。反正,我在这个家也呆不久了,迟早要出嫁的,您没有必要为了带我走再闹下去。”

    郑氏静静地看着叶琢:“琢儿,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愿意跟娘走?”

    “不是。”叶琢忙摇头。

    “那就好。”郑氏脸色轻松起来,拍拍叶琢的手,“别怕,娘就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把你带走。舅舅那里,你也不用担心。这么多年,我的嫁妆都填补给了你舅母。这回就是回去吃白饭,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更何况,咱儿娘俩还可以做针线活不是?”

    “为了自由,就拿自己母亲的性命去拼。娘,您这是要陷我于不孝吗?您真要琢儿成为没有娘的孩子吗?”叶琢抱着郑氏,带着哭腔道,“就算您拼了这条命,琢儿还不得在这个家里生活吗?没了娘,那女人一进门行了妾礼,还不得拿女儿来泄愤吗?娘,您不能拿命去跟人拼了呀,不值得,真不值得……”

    “琢儿……”郑氏一把抱住叶琢,泪如雨下。

    这边叶琢把郑氏劝服,伺候她吃了药,姜氏便来了,板着脸拿出和离书和三百两银票,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的嫁妆和衣服首饰我也叫夏槿和夏荷帮你收拾了,你看看如果东西没少,这就出去吧。”

    叶琢正要上前殷求让母亲休息一个晚上再出去,却被郑氏止住了,站起来一言不发就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娘。”叶琢大急。不过她知道郑氏主意既定,性子又犟,劝是劝不住了的。见秋月跟着扶了她出去,便转过身来对姜氏道:“祖母,我娘这样子,怕是没走到大门口就晕倒了。不如让我和秋月、秋菊送她回去吧。”

    要是让郑氏晕倒在大门口,或还没回到郑家就死了,这事还没完。只有由叶琢送过去交到郑鹏举手里,才算把这事情的首尾处理干净。姜氏这么想着,皱着眉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下来,嘱咐道:“送去就马上回来,不许多耽搁。”

    “是。”叶琢应了一声,赶紧出门去追郑氏。秋月机灵,已叫秋桔去通知了车夫。待她们扶着郑氏、提着东西慢慢走到侧门时,车夫已赶着马车在那里等着了。

    “怎么只有这个?其他东西呢?”叶琢见得夏槿把一个三尺见方的竹箱笼递上车来,不由睁圆了眼睛。

    “姑娘,这些年舅太太常来告艰辛,太太的嫁妆都变卖了给了舅太太了。就剩了几件首饰,说是留给您以后作陪嫁的。这箱笼里,装的是太太的衣服和首饰。”夏槿忙把箱笼打开,让叶琢查看。

第八章 郑家

    叶琢见箱笼里不过是几身家常衣服,好衣服也就两套;首饰盒里除了有六种式样有些陈旧的珠玉饰物,其余的也不过是几件银首饰、两枝金簪子。正要再问,却听得身后的郑氏道:“琢儿,就这么些。娘的嫁妆,都变卖了。本来想着把那些嫁妆留给你的,但兄嫂日子过得艰难,我只能先顾他们……至于衣服首饰,老太爷持家有方,每人每年做衣服和打首饰都是有一定规制的。他常说商贾之家,不必奢华。”

    叶琢默然。

    难怪说到将嫁妆和衣服首饰让郑氏带走,叶予章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是根本就不值几个钱!

    郑氏从首饰盒里将那六件珠玉首饰和一枝金簪子拿出来,塞到叶琢手里:“这几件,是娘为你留下的,你好好收着。”

    “娘……”叶琢正要推托,郑氏却正言道:“你听我说,你舅舅家,这么多年,我给他们的银子也不下三、四百两,总算对得起他们了。这首饰,是娘特意留给你的。你不拿着,娘心不安。再说,如果你舅舅真心对娘好,就算不给他们财物,也照样是好的;可如果人心坏了,就算给再多,也不过是增长他们的贪婪。”

    叶琢接过首饰,点点头道:“好,我收下。”她正担心郑氏回了娘家,会被兄嫂所哄骗,把钱财都骗光,然后给她气受,再随便找个人把她嫁出去呢。现在她能有这样清醒的认识,真真令人心慰。这些首饰,她可以保管着。等哪时郑氏遇到难处了,她自然会拿出来变卖,帮她度过难关。

    虽然这样想,但叶琢还是不放心,叮咛道:“娘,您那银票,也私下放好。就说没钱,只给了这些衣服首饰回来。患难之中见真情。趁着这个机会,您也看清楚舅舅和舅母的为人。如果他们对您好,女儿以后一定会报答他们的。”

    “娘明白。”郑氏摸摸叶琢的脸,感慨道,“娘的琢儿,长大了。这些道理,比娘都明白。”

    “是啊,娘,您女儿精明着呢,会在府里过得好好的,您不必挂念。咱们俩,把各自的日子过好,不让对方挂念,就是帮了对方的大忙。”

    “好。”郑氏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叶琢的手。见夏槿把箱笼重新关好放到了车上,对她点了点头,便吩咐车夫,“走吧。”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郑家离叶家宅子并不远,马车只走了两盏茶功夫,便停了下来。叶琢见郑氏仍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满是倦容,正不忍心叫醒她,却听得车外有人惊喜地叫道:“姑奶奶,是姑奶奶回来了吗?”正是印象中那舅母刘氏的声音。

    郑氏闻声醒过来,睁眼问:“到了?”挣扎着便要站起来。叶琢忙跟秋月扶着她下了车。

    刘氏比郑氏大三岁,虽然家境贫寒,还生了五个孩子,面容却丝毫不显苍老。身上穿着一件藕色衣裙,正满脸笑容地迎上来。

    她看到郑氏被叶琢扶着下的马车,脸色苍白,脖子上似有伤口,那包裹着布上还渗有血痕,而秋菊在后面提着个箱笼,郑氏的贴身丫鬟夏槿和夏荷却不见跟来,不由得脸色一变,问道:“这是怎么了?”

    “舅母。”叶琢打了声招呼,便扶着郑氏径自进了门,“进去再说吧。”

    郑家在郑氏出嫁之前,曾是跟叶家财力相当的绸缎商。只是天降横灾,在叶琢出生那年的冬天,一场大火把铺子连货物烧了个干净,郑父也丧生在那场火灾中。郑氏的母亲早丧,她的兄嫂及侄儿因住在老宅里幸存下来。但因火灾是从郑家燃起来的,累及了邻人,里长代邻人来索赔,郑鹏举只得把老宅及田地卖了,赔偿了别人的损失,才免了牢狱之灾。从此他只得贩些粗布杂货,每日挑着到乡下去贩卖,得些银钱养家。而郑家现在所住的院子,则是郑氏变卖了嫁妆买的。当然,房契上写的是郑鹏举的名字。

    叶琢扶着郑氏进了门,看到这院子倒也宽敞,左右两旁种着两棵果树,墙角有几畦菜地,屋子临窗的地方还种了些花卉。此时正值金秋,黄艳艳的菊花开得正盛,引来几只蜜蜂上下飞舞。进到厅堂,只见屋子虽然没有雕梁画栋,却也宽敞明亮;厅里摆放的八仙桌、椅子有七、八成新,雕工也算精细;桌上还放着一套细瓷茶具,几案上是一对青花瓷大花瓶——从这种种景象看,郑家怎么看都不像生活“艰难”的样子。

    叶琢扶着郑氏坐到椅子上,转头看见刘氏正神色怔愣地站在门口,不由微皱了一下眉,道:“舅母,您收拾一个房间出来,让我娘躺一躺。”

    “哦哦,好。”刘氏这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连声应着,转身便要往厢房里走去。

    “嫂嫂。”郑氏叫住她,待得刘氏转过身来,她抬起眼,注视着刘氏,“我被休回来了,以后要在家常住了。”

    “什么?”刘氏惊讶地张大了嘴,看着郑氏不敢置信。

    郑氏虚弱地笑了一下:“嫂嫂不会嫌弃我吧。”

    “不嫌弃,不嫌弃。”刘氏脸上的笑容僵僵的,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站在那里半天不动。

    “舅母,先收拾房间再说吧!”叶琢道。

    “哦,好。”刘氏用围裙用力的擦了一下手,转身若有所思地往房间里走。过了一会儿,只听她大声叫道:“小萍,过来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

    “来了。”从后面跑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进了厅堂,见到厅堂里全是人,好奇地用目光扫了大家一眼,也不说话,匆匆忙忙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刘氏便从房里出来了,歉意地道:“家里窄,孩子又多,这得委曲姑奶奶跟小姿一个房间了,小萍我让她搬到我和她爹那屋里住。”

    叶琢打量了一下屋子,然后看了郑氏一眼,没有说话。

    郑氏半闭着眼睛,用手撑着头,精神疲惫地道:“给嫂嫂添麻烦了。”

    “娘,咱们进房里躺着。”叶琢见状,赶紧扶起郑氏。秋月忙上前,一起把郑氏扶进了房。

    那间房是刘氏大女儿郑方姿的闺房,房间不大,摆设却还齐全。只那张雕花木床不过五、六尺,堪堪够睡两个人;床角上折放着一床被褥,估计是郑方姿平时所盖。

    叶琢扶着郑氏在床上躺下来,转身向站在门口的刘氏问道:“舅母,这床被子是小姿盖的吧?可还有其他的被子?”

    “啊?”刘氏明显在愣神,怔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歉意地笑道,“这年头,被子也老贵,家里可置不起多余的,平时都是小姿和小萍共盖一床。姑奶奶要是不嫌弃,就先盖着吧。明儿我去借些钱,再给姑奶奶置办一床新的。”

    叶琢深深地看了刘氏一眼,笑了笑:“有劳舅母了。”

    刘氏忍了半天,这会儿见郑氏和叶琢似乎都没有主动提起被休一事,忍不住问道:“姑奶奶,刚才你是说,你被休回来了?”

    (谢谢小福子要吃红萝卜、秦慕瑾、易風藍、stillia的打赏。看到stillia好感动啊!这是泠水第四本书了,每一本书一开书,stillia总是第一个支持和鼓励泠水的人,谢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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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琢介绍:
玉不琢,不成器。
她将用手里的刻刀,
雕刻出世间最美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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