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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坐酌泠泠水     玉琢txt下载     玉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五章 聂家蹊跷的举动

    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既然皇上已跟杜浩然说,不让他帮着赌矿了,这太子之位便已定下来了。胜者为王败者寇,二皇子决不会给大皇子喘息的机会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到南边来跟聂家抢夺这玉矿大权。而她,必须在两派争斗之前,就把她的设计作坊给开出来。

    只要做出了成绩,有了一定的资本,才有资格跟北派的人谈条件,与他们合作——注意,是合作,而不是附庸。她要像杜浩然那般,成为一个地位超然的合作者,与这个国家下一任掌权者合作。前提是,她必须做出让人瞩目的成绩来。

    所以,她现在就要朝着那个目标去努力。

    这个事,她昨天晚上吃过饭后,就找了个时间跟母亲说了,要用她出嫁后空出来的房子授徒。青云巷的宅子本就是叶琢赚钱买的,郑曼文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独占它,原先还一再说过要把宅子还给叶家大房的话。昨晚听了叶琢的话,自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之后叶琢又跟叶予期和关氏说了这事,当时秋月也在旁边,知道此事,才有刚才那么一说。

    “只要把东西往那边挪一下,腾个可以坐人的地方出来就可以了。”叶琢进杂物间看了一下,出来道。

    关氏几句话就把叶予章夫妇给呛走了,此时见叶琢要收拾屋子,赶紧过来:“还是好好收拾收拾吧。这屋子以前没人住,积的灰可不少。不好好收拾收拾,人都坐不住。”

    “这屋子只是用十几天而已。平时孩子们可以在院子里学,只是下雨的时候才进来用用。而且如果家里没人,还可以在厅里学,这里不过是偶尔用一用,不用那么麻烦收拾了。只把这几样东西往那边挪挪就行。”叶琢可不想因自己的一个想法,就给家里人带来大麻烦。

    “不费什么事,一会儿就好,你回房去看书练玉雕吧,这里不用你操心。”关氏却不听,还赶她走。

    叶琢只得闭上嘴不说话了,乖乖地回房去。

    叶家大房在这宅子里住了几十年,积攒了许多平时用不着的杂物,又不舍得扔,只好把它们都堆积在杂物间里。余嫂、秋月、秋菊三个人,直忙碌了一个时辰,才把杂物间的东西腾出来,打扫干净。关氏又叫了收破烂的来,把那些用不着的东西收走。

    “东西可腾出来了?”这时叶予期也从作坊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他指着那两个男人道:“这两位是泥瓦匠师傅,腾出来了就叫他们去捡捡瓦,给墙壁抹一道灰浆。”

    叶琢听到声音,赶紧从房里跑出来:“不用的,祖父,我只是用十几天而已,收拾出地方来就可以了。”

    叶予期却摆摆手:“春天雨水多,屋子漏雨怎么用?再说,这粉白了墙,你们用起也觉敞亮一点不是?行了,花不了几个钱,你别操心了,回房去吧。”

    “是呢,这里灰尘大得很,你别老跑出来,碍事。”关氏也把叶琢往屋里方向推。

    叶琢只得耸耸肩,再一次回房去了。心里暖暖的同时,也有些后悔,不应该说要用杂物间这话,害得家里人一阵忙活。

    收拾好的杂物间,焕然一新。叶予期还专门去买了两套新桌椅,放在了里面。叶琢见了,便准备跟唐顺贵和魏大祥说说,让他们看看这些车夫中还有哪家孩子年龄适合又想学玉雕的,一并找来让她考考。本来她想先将唐、魏两家的孩子收进来,等郑曼文出嫁了有了地方,才再多收几个弟子。这会儿有了地方,干脆就做一批了。

    见秋月和秋菊在忙,叶琢正要亲自出门去跟唐顺贵或魏大祥说这事,关氏却拦住她道:“琢儿,当初你说要叫唐顺贵的三儿子过来一起考,我想着他家就三虎、四虎的年龄合适,就没说什么。但你要再招其他车夫家的孩子,就得把年龄往下压一压,最大的十岁就好了。你自己都才十六岁,这要收个十二岁的徒弟,看被人说闲话。”

    叶琢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已不是前世的自己了,而是一个十六岁还没满的大孩子。以她的年纪,收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做学徒确实不合适。十二岁的男孩子,发育得早一点的就跟大人差不多了。跟她呆在一间屋子里,确实不合适。她原先只想着年纪大些,可以早点出师,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嗯,您老考虑的是,我开始没想到这个,幸亏您提醒。”叶琢笑嘻嘻地搂了搂关氏的胳膊,便要往外走。

    “哎,你等等,我去,你在家等着。”关氏又叫住她,一边快速往外走,生怕叶琢跟她争抢这出门的机会似的。

    叶琢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一见关氏这神情,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也不争抢,由着关氏去了。

    她原先跟聂博易比试赢了,又被聂家接进府里收为聂大师的亲传弟子,这事被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可没几天,她又病怏怏地被家人从聂府接了回来,而且还打算长住在家里,不去聂府了,这个消息会让刚刚沉寂下去的南山镇人再一次沸腾起来。这时候,估计说她什么的都有。这一点,从唐顺贵和魏大祥进来却什么都不问,就可见一斑了。

    所以关氏不想让她出去,怕她被那些三姑六婆拦住问话,或是听到什么议论伤心吧?她的阻拦,就跟收拾这杂物间一样,饱含着浓浓的慈爱之心,叶琢尽管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却也不忍拂了她的意。

    关氏只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满脸的笑意。她身后还跟着叶予期。

    “咦,祖父您不是才去作坊吗?怎么这一会儿就回来了?”叶琢奇道,上前扶住叶予期往厅堂里走,又叫秋月上茶。

    “啊,有事就回来了。”叶予期进到厅里坐下,接过秋月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口。

    关氏看不得他那样,瞪他一眼:“别卖关子。”转过头对叶琢道,“这两天你回来,街上知道的人议论纷纷,都说你是犯了什么错,被聂家赶回来了。你祖父听了气得不行,却又没办法。可刚刚聂家坊的管家亲自带了几个下人,抬着抱着五块表现极好的原石去了玉琢坊,说他家老爷说了,你身体不好要家里休养,怕你闷着,那原石是送来给你把玩的。又说如果叶家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聂家一定会鼎力相助。”

    听到这里,叶予期放下茶杯,冷笑一下,道:“琢儿你是没看到那些人的嘴脸。这两天见了我避得远远的,我打招呼都装着没听见,可今天见了聂家管事送原石上门,说话客气,态度巴结,那些人的脸马上变了,对我亲热无比,呼兄道弟,光是吃饭的帖子,一盏茶的功夫我就接到了十来张。唉,真是世态炎凉啊!”

    “那五块原石您是怎么处理的?”叶琢问道。

    “放心,琢儿。祖父虽说老了,性格固执,却还没到僵化不知变通的程度。聂家来这一招,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祖父不会因为要争那一口气,就把原石往外推,让那些人的舌头嚼得更起劲,胡乱败坏你的名声。再说,咱们要是不收原石,抹了聂老爷的脸面,还不知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咱们呢,祖父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哼,咱们琢儿因为他家女儿,身体上吃了这么大个亏,他送几块原石作为补偿不是应该的吗?依我说,就该收。”关氏在一旁道。

    “不过,他会有这么好心,见这事影响到咱琢儿的名声了,就来帮咱儿正名?”她又疑惑地问。

    叶予期冷哼一声:“怕是担心咱们心疼孙女,忍不住把实情说出来,坏了他家的名声吧?而且,你没见这两天聂家的人一直往杜公子的新住处跑吗?恐怕还是杜公子帮咱们说了话,他们才这样做的。”

    关氏叹息一声:“杜公子真是好人啊!”

    叶予期点点头表示赞同,转过头来对叶琢道:“琢儿,杜公子三番五次地拒绝聂家,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虽然活到了五、六十岁,但自认处理事情远远不如这个未满十六岁的孙女。遇到事情,已习惯从叶琢这里讨主意。

    “不会的,放心吧。”叶琢笑道。以杜浩然的心智,对聂家的拒绝他一定会把握一个度,既不再与聂家牵扯不清,又不会往狠里得罪聂家。所以他的安全,应该不用担忧。再说,一个能接到皇帝密旨的人,身世会简单吗?就算他真是平民出身,恐怕也是京城里的新贵,是皇帝身边的亲近之人。

    听到叶琢说不会,两位老人都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杜公子,他现在住在哪里?你们怎么知道聂家的人老去找他?”叶琢忍不住问道。

    叶予期与关氏对视一眼,微笑起来。

    他们俩自打将叶琢过继过来,就对年龄相仿的男子十分的关注。这个杜浩然,他们是十分的中意,很希望他能成为自家的孙女婿。虽说碍于聂家女儿的存在,这亲事目前是不能成。但以后呢?照叶琢的分析,支持北派的二皇子很快就要成为太子了,或许聂家会被压制下去也未可知。叶琢十六岁还没满,就算等上一两年再成亲也不迟。只要两个年轻人有这份心意,他们未必没有成亲的那一天。

    所以,他们还是很乐意让叶琢跟杜浩然多接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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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是好事

    “他在青云巷租的宅子,恰恰就是你娘那宅子的对面,站在院子里,敲门声都能互相听得到。”关氏笑呵呵地道。

    “哦。”叶琢点了点头,转换话题道,“祖母,您刚才出去,是唐大哥还是魏大哥在外面?您让他去找另一个了吧?”

    见叶琢对杜浩然的话题不大热络,关氏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同时也舒了一口气。婚配一事,女子处于被动地位。如果杜浩然没有那层意思,叶琢这边还是守住真心的好。

    她便不再提杜浩然,道:“是唐顺贵在外面,我让他去找魏大祥了。”

    “琢儿你这事做得好。”叶予期在一旁道,“唐顺贵是最先帮你的,虽说他的头脑没有魏大祥灵活,但为人厚道,你凡事把他放在前面,并没有因为重用魏大祥就忽略他,很好。让唐顺贵感激之余,魏大祥心里想来也是敬重服气的。因为这样一来,就算以后有更能干的人跟着你干,你也不会忘了他。而今天找其他孩子的事,你也没落下魏大祥,表明不光顾着唐顺贵,也同样重视魏大祥,这么一来一去,这两人以后就死心蹋地为你做事了。再通过招收弟子的事把他们交好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有这两人领着,以后你手上等于就有了一支奇兵。虽说他们只是车夫,但镇上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无不清楚。地位虽低,作用却大,最妙的是,还不会引人注意,端的是妙啊。”

    听到叶予期这一番话,叶琢心里颇为感慨。

    当初她过继到大房来时,叶予期虽说有些智慧,但见识不广,看问题不够深入全面,换作以前,这一番话他是绝对说不出来的。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这位老人是越来越睿智了。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能一辈子保持天真,又何尝不是有福气的表现?

    三人正说着话,便听到院门外有叫门声。听声音,应该是唐顺贵。秋月赶紧跑出去开门,不一会儿,就领着唐顺贵和魏大祥进来了。

    大家寒喧完毕,叶琢就把自己的意思跟他们说了,唐顺贵和魏大祥自然欢喜无比。自家的孩子被叶琢收入门墙,已不怕别人来竞争了。而此时由他们去通知那些孩子入考,等到被叶琢收了徒,那些孩子的父母岂不要对他们感恩戴德?这可是天大的一份人情啊!

    两人把叶琢的要求细细地问了一遍,便赶紧出了门,去通知那些有适龄孩子而又家风端正的人家去了。

    于是第二天上午,叶琢便在布置一新的杂物间将二十来个孩子考了一遍,挑选出七个比较有天赋的孩子。从那天下午起,便连同唐四虎和魏柱一起,开始给他们上课。

    因碍于聂家的势力,叶琢并没有教这些孩子劈香,生怕被聂家知晓,怀疑她偷学聂家密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只教他们玉料的知识,让他们摩挲玉料,感受它们的质地与纹理,想象所要雕刻的形状。除此之外,就是教他们画画。

    设计这东西不像雕刻,必须得练上一段时间,待到有一定的基本功后才可以慢慢练习,练习上一段时间才能接触玉料。培养一名玉雕师,必须是天赋加勤奋再加上时间,缺一不可。而设计只需要有想象力,再有一定的绘画基础和对玉料的了解。孩子的想象力是最丰富、天马行空的,比那些思维固化了的大人不知要强上多少倍。所以,她这里只需要培养上一两个月,这些孩子就能帮上她的忙了。依着她的能力,再结合这些孩子丰富的想象力,绝对能设计出好的作品来。

    郑曼文的亲事虽说很近了,但有关氏和赵氏、刘氏帮忙张罗,她们又不让叶琢插手,叶琢只得每日教教孩子,然后自己练习玉雕,关在家里总不出门。叶予期从作坊里回来会跟叶琢谈一谈街上的事,但无非是些正常的商业动向,叶琢并没有从中嗅出政治上的味道来。

    这一日,关氏从青云巷回来,脸色有些凝重:“琢儿,前天聂大师亲自到杜公子那里去了一趟,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然后杜公子就带着两个下人一起出了门,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他不会有事吧?”

    自打知道杜浩然就住在郑曼文的宅子对面,叶琢便让赵叔和赵婶时刻注意杜宅门口的动向。所以杜浩然家里有什么动静,关氏都知道。

    “应该不会吧?”叶琢皱起了眉头。如果杜浩然把身份亮出来,聂仲昆自然不敢对他做什么,就怕他有什么顾忌不说身份。

    不过,杜浩然自已的身手不凡,再加上杜念和杜忘,就算聂仲昆想要对他做什么恐怕也不容易。实在不行,他把身份说出来就是了。而她们叶家唯一的男人还又老又残,其他的全是女人,手无缚鸡之力,便是担心杜浩然也帮不上忙。她安慰了关氏几句,便准备回房去练习玉雕。

    “呯呯呯……”院门响了起来,而且声音颇大。

    叶琢和关氏都站起身来,望向门外。一般的人来访,都是轻轻敲门,绝不会这么没有礼貌,简直用拳头锤门一般,震天地响。不知这回来的是谁。

    “来了来了。”余嫂急急地跑了过去,将院门打开。门一开,一个穿着土黄绣花褙子、深紫色绸缎长裙,满头珠翠的女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四、五个丫鬟婆子。

    “杨太太,她怎么来了?”关氏见杨太太脸色阴沉,来势凶凶,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过她仍站在厅堂门口,并没有迎出去。

    “杨太太,您稍等,我进去禀报我家老太太和姑娘说您来了。”余嫂见杨太太不请自进,便有些不高兴地道。

    “哼,就这么一个破院子,在门口咳嗽一声在卧室都能听到,还用得着禀报?家境寒酸,谱儿倒是不小!”杨太太面露讥讽之色。

    关氏将脸一沉,走出去冷冷道:“那么请问,这位高贵的太太到我这寒酸的破院子来干什么呀?我好像没请你来吧?”

    而叶琢站在后面,对杨太太的态度有些奇怪。听关氏说,自从看到聂博文把她接走后,这杨太太对叶家人的态度就变得恭敬起来。不光没有再阻拦这门亲事,还热心地帮着张罗。当然,她从聂家回来的消息传出,杨太太对这门亲事自然会有悔意。但她前两天并没有上门,大概还搞不清楚事情的缘由,不敢冒然上门来。而现在,聂家已当着众人的面送了原石到玉琢坊去,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态度都都转过来了,杨太太为何是这种态度呢?

    “你是没请我来,以后啊,请我我也不来。”杨太太款款地走了过来,上了台阶,走到关氏面前站住,眉毛一挑,“我是来退亲的。”

    “什么?”关氏饶是心里有了一点不好的猜想,听到这话还是大吃一惊。这还有十天就要成亲了,杨家这会子来退亲,让郑曼文以后怎么有脸见人?

    见到关氏脸上的表情,杨太太十分得意,她绕过关氏,走到叶琢面前站了站,看了她两眼,又道:“叶老太太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家建修,刚刚被撤了职。就因为你这个好孙女,得罪了聂家。”

    “啊?”不光是关氏,便是叶琢也吃了一惊。不过随即想起了关氏刚才跟她说的话,心里顿时明悟。

    想来聂家请不动杜浩然,又不愿意轻易杀了他,失去这么一个厉害的赌石大师,又觉得杜浩然在意叶家人,便想拿杨建修开刀,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反正杨建修的官,可升可降,不过是聂家一句话的事。

    这样做,一来叶家人顾忌着杨建修,不敢把聂微月的事说出去,却又隔山打牛,威慑到了杜浩然。二来,如果杨建修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跟郑曼文提出退亲,这对叶家人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聂家也算是报了心头之恨。要知道,如果她叶琢没去聂府,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了。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聂家人只会把怨气发泄到她的身上,而不会去责怪聂微月。

    这一招,还真是厉害!

    杨太太见关氏和叶琢都露出吃惊的神色,越发的得意。将手中的庚帖一扬:“这是郑氏的庚帖,你们可收好了。建修的庚帖,马上拿出来给我。还有,我们送过来的聘礼,也赶紧地清点好,明天天黑之前给我们送回去。否则,别怪我们杨家报复。”

    事关郑曼文的一生幸福,一向颇有急智的关氏此时也没了主意,转过身来看着叶琢。

    “你说退亲就退亲?你能代表杨大叔?”叶琢看着杨太太,态度无比地从容淡定,“这门亲事,是杨大叔亲自上门来求娶的,要退亲,自然也应该是他来。如果他不愿意娶,只要说一声,庚帖和聘礼立马奉上。现在,你还是请回吧。”

    说完她又转脸对关氏道:“祖母,您别急。这对我娘来说,其实是好事。如果杨大叔是那贪恋官职,背信弃义之人,咱们应该庆幸我娘没有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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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分家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关氏立刻恢复了神气,对杨太太一挥手,“赶紧去叫杨建修来。如果他不愿意娶,我们绝不会死皮赖脸地要缠着不放。但必须得他亲自来说。杨太太,不是我看不起你。就凭你,还代表不了杨建修。”

    “谁说我要退亲?”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用看,关氏和叶琢就能听出,那是杨建修的声音。

    关氏又惊又喜地转过头去,看着杨建修:“建修,你刚才说什么?伯母没有听清。”

    杨建修微微一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道:“伯母,我不想退亲。如果琢儿她娘不嫌我无官无职,我愿意如期娶她过门。”

    关氏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盯着杨太太,下颌一扬:“建修的话,你听到了吧?”

    杨太太听到杨建修的声音,脸上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也不理关氏,转过身去面对杨建修,沉声道:“建修,你念了那么多年的书,在官场里挣扎了十几年,就这么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前途给放弃了?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爹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就中风了。今天我是代表你爹来的。你不听我的话,总该听他的话吧?你要是一意孤行,不顾你爹的死活,就是忤逆不孝,大逆不道。”

    关氏听了这话,脸色变了一变。

    虽然她希望杨建修能顶得住这场考验,选择郑曼文而不是官职,但凭心而论,只要她站在客观的角度想一想,就觉得杨建修选官职而弃郑曼文是最明智的选择。只要有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郑曼文虽然貌美,却也不是国色天香;而且年纪大了,成了亲不一定能再生孩子。杨建修就一个儿子,未免少了些,郑曼文在这方面并不是那么完美。更何况,杨建修虽然跟父亲的关系不好,跟继母杨太太更是水火不容,但不管怎么样,他身上都承载着杨家一门的兴衰荣辱。他的沉浮,关系到他儿子、哥哥和同父异母弟弟几家人的身份高低。只要杨建修还有一点理智,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置一大家子于不顾,况且他已不是冲动的小伙子了。

    关氏想到这里,有些心灰意冷,正要回头让叶琢扶她进去,却见叶琢脸上的表情如刚才一样,从容淡定,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那被人退亲的的不是她的母亲一般。关氏不由得感觉奇怪。叶琢从来不是一个冷血的人,怎么这会子并不着急生气?

    关氏脑中电光一闪,正要张嘴说话,不过话到嘴边却及时的闭上了嘴,心里安定下来,转过头去看着杨建修母子两人。

    叶琢有这样的表情,那就意味着杨建修的事情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糟糕。如果真是那样,此时看一看杨建修是怎样一个人,倒是一件好事。虽说成亲了如果合不来还可以再和离,但那样做,郑曼文的名声就彻底坏掉了。

    “那二娘请告诉我,我怎么做才算是不忤逆不大逆不道?这官场的沉浮,是皇上的旨意,上司的命令,又岂是我娶不娶曼文就能决定的?我杨建修读书十几载,又做官十几载,年近不惑,难道还不如大字不识的二娘你看得透彻,还要听你的命令行事不成?至于我爹,二娘您还是少拿我爹来唬人吧。他要真这么关心我,我跟我哥又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完他伸手拿过杨太太手中的庚帖,挥挥手,“你走吧,以后我的亲事不用你张罗。”

    “你跟你哥到了什么地步?你说说,到了什么地步?小时候我是冷着你们还是冻着你们了?说这话也不怕昧了良心!还有,你以为我想帮你张罗亲事呢?要不是你哥来求我,我才不会吃饱了撑的管这闲事呢,做得不好落埋怨,做得好也得不到一句好话。你们兄弟俩都是白眼狼。你既然那么有本事,就把你哥一家接出去吧!免得说我虐待你们。”

    杨建修听得这话,眼睛直直地盯着杨太太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然一笑:“好!我就把我哥一家接出来。不过,咱们得请族长、亲戚来,告诉他们我们四兄弟分家了。”

    “这话可是你先说的。”杨太太一副心愿得偿的样子,“我这就回去将你这话跟你爹说。”说完也不理关氏,转身就往外走去。

    看着杨太太带着一群奴仆一下就走得没影了,关氏这才一脸忧郁地看着杨建修:“建修你……如果跟咱们叶家断绝关系,真能让你官复原职,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就算退了亲,我们也不会怪你的。曼文的性子我最知道,要是她知道你是因为要娶她才丢了官,估计这门亲事无论如何她都不答应。”

    “伯母,您别听我那继母瞎嚷嚷,她今天来闹这一场,不过是看我不当官了,而我哥哥生病不能赚钱养家,生怕她儿子被我们拖累,所以想要逼我提出分家的要求,这样她既得了名声又得了实惠。这女人,算盘打得精着呢。我们小时候,她整日在我爹面前装好人,背地里栽赃陷害,挑唆我们父子的关系,害我们被爹爹打骂。目的就是想让我爹讨厌我们,喜欢她的儿子,多分她儿子一点家产。”

    “可是,不是聂家因为我们而迁怒你、罢了你的官吗?”关氏疑惑地问。

    杨建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来看向了叶琢:“琢儿,这事你怎么看?”

    叶琢知道杨建修想要考校她。她微微一笑,把聂家的另一层用意也说了出来:“是,也不是。聂家要罢杨大叔的官,一来是想威慑杜公子;二来想惩治我一番;第三,也是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在投石问路,想要知道上头对他们的举动是怎样一个态度。如果撤了杨大叔,京城里没反应,就说明二皇子心软,或力量不足,或智谋不够。那么接下来他们就会把这附近所有的官员都换成自己人,深挖探访哪些作坊店铺是北派的,一一清除,巩固大后方。如果京城里有反应,又要看他们的反应是强是弱,以决定如何应对。所以,就算没有我的事情,杨大叔也应该是第一个被罢除官职的对象。”

    杨建修对叶琢的认识,仅仅停留在当初叶琢出计灭掉严庆春和龚志民两人的表现上,以为她是个脑子比较聪明、也比较有心计的女子,并不认为她对朝堂之事会有什么了解,更不可能理解聂家最深层次的含义。现在乍一听见叶琢这番分析,对政局看得比他还要透彻,不由得大吃一惊,瞪大着眼睛看着叶琢,半晌方问:“那么,琢儿觉得我能官复原职吗?”

    叶琢微微一笑:“二皇子既然把手伸到这儿来了,哪有又把手缩回去的道理?斩草要除根,这样的道理我能明白,没道理二皇子不明白。大皇子能跟二皇子相争,可见势力非同一般。哪怕是皇上将太子之位定了下来,大皇子心里仍是不服气的。不过如果他聪明的话,会蛰伏在一旁,趁二皇子犯错或稍有疏忽,就猛扑上去置他于死地,从而取而代之。所以,二皇子只要不是傻瓜,现在就会一鼓作气地把他的根基拔掉。而大皇子的根基,不就是这南边的玉矿吗?没有了这股财力上的支撑,大皇子的势力就像会断了气的猛虎,轰然倒下。所以,聂家这一番投石问路,必然会引起二皇子凌厉的反击。看吧,不出几天,杨大叔不光是官复原职,还有可能更进一步,成为这南山县的县令。而不属于聂家阵营的袁大人,或许会到府衙里去,代替原来的知府大人。”

    “果真?”

    “真会这样?”

    杨建修和关氏同时问出声来。

    “八成会这样。”叶琢点点头。

    杨建修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满脸的振奋。不是这样的道理他这官场上混了十几年的人想不明白,而是叶琢的猜想跟他不谋而合,可见是不会有错的。这大大增强了他的信心。

    “所以杨大叔如果想分家,趁着你家老太太松口,赶紧地分吧。否则你这官一升,怕是又分不了了。”叶琢笑道。她知道杨建修一直想分家,但他当着官,杨太太哪里肯让他分出去?现在好了,终于有机会分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暗自庆幸。如果没分家,杨太太绝对有事没事就摆婆婆谱,郑曼文不知怎样受气呢。而分家了,杨太太又不是正经婆婆,想不理就可以不理会了,多好。

    “是啊,如果你分了家,我家曼文就不必受这老虔婆的气了。”关氏知道杨建修的心结,所以对杨太太毫不客气。

    “嗯,我这就回家跟我哥哥商量去。”杨建修精神极振奋,也不进屋里坐,拱拱手转身就走了。

    果然,当天晚上,杨建修就让下人来传消息,他们四兄弟已分家。他哥哥分得些银两,正四处找房子准备搬家,这两天事忙,他就不过来了。

    而二皇子的手脚也极快,这边杨建修刚帮他哥哥找到房子搬出去,那边就接到通知,任命他为南山县县令,而袁朝林调任南云城知府。

    叶家人听到这消息,极为振奋;而杨太太一家则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杜浩然回来了

    叶琢听到杨建修那边传来的消息,跟叶予期商量:“祖父,我想把设计作坊开起来。”

    叶予期皱眉道:“你这些弟子才学了几天,什么都不会,可帮不上你。你这又要练玉雕,又要给他们上课,能有时间给人设计玉雕吗?可别忙坏了。”

    “这个无需担心。咱们只要定一条规矩出去,一个月只设计十块玉料,占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这办法不错。”叶予期点点头,“不过如果有二十个人上门,你给谁设计不给谁设计也是个问题,还得在这方面再定个章程来,到底是按先来后到还是按玉料的价格来定。如果是按时间顺序,价钱怎么收,你可要一并想好。”

    “嗯。”叶琢将一张纸递给叶予期,“这是我议的章程,祖父您看看还有什么不周到或不合理的地方,我再行修改。”

    叶予期接过那张纸,最先看到上面的名称,叫巧思馆,他赞许道:“这名字好。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说完又仔细地把那纸上写的内容看了一遍,看完之后,点点头:“不错,你想得很周全。”

    这份章程里,叶琢提出,以先来后到的时间顺序来获得设计资格,但条件是,拿来给她设计的玉料必须在一千两银子以上;设计图出来之后,收取其价值的一成的费用,即价值一千两银子的玉料,所付出的设计费用为一百两银子。玉料的价值越高,设计费也就越贵。这跟雕刻加工的费用收取方式是一样的。

    而这一千两的价格门槛,是根据镇上作坊的整体水平来定的。中等规模的作坊在南山镇作坊里比重最大,而这类作坊,价值一千两的玉料是经常能收到的。但这些作坊,又不像聂家坊那种大型作坊一样有专业的设计师,只能依照他们的玉雕师的设计,雕刻一些中规中矩的饰品。叶予章的作坊,就是其中一个。

    而从几个月来叶琢给叶予章设计的几次玉雕来看,有了叶琢的设计,那些价值一千两银子玉料所雕刻出来的作品,其获利的空间得到了大大提升。以前雕刻成饰品,刨开玉雕师的加工费,最多能赚到二、三百两银子,有时甚至只能赚几十两银子。但叶琢这么一设计,最差的一块,就赚了四、五百两;最好的一块,甚至纯获利一千两银子。

    俗话说,“千金难买心头好”。那些客人买不买这件玉雕,起决定因素还是作品的设计和雕工。如果他特别喜欢那件玉雕的式样,便是多花些钱也无所谓。这就是利润之所在。

    只花一百两银子的设计费,就能获得几百两银子的利润空间,这笔账如何算,便是十岁的娃娃都能明白。

    而一个月只设计十件的规定,又能使这些玉雕作品供不应求,不会有泛滥成灾以至于价格下降的现象出现。

    所以,叶琢的设计作坊的生意,可以预见是如何的红火兴隆。而且,只需要一小段时间,她设计的名声就能传遍整个南边。

    “唉,要是咱们有一间铺子在玉街就好了,把你那作坊开在那里,不怕生意不红火。不过你放心,祖父这几天就给你访访,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铺面。”叶予期想起聂家送的那间铺子,心里隐隐有些遗憾。如果当初他不那么耿直,花钱把那间铺子买下来,今天就能派上大用场。

    “不用,祖父,只需要在玉琢坊上头挂个牌子,再请两位老玉雕师在作坊里专门登记客人的名字,收取玉料就行了。我这两天设计一些帖子,在上面写上咱们的作坊的名字、经营范围和收费情况,您派给那些作坊老板。”

    “也好。”叶予期点点头。这样安排,玉琢坊的名声会越来越响,玉雕生意都会跟着好起来。而且不必另买铺子,省了开销,同时也便于管理。否则他两头跑,还真顾不过来。叶琢自己也忙,又不宜抛头露面,自然不能来管这事。至于别的人,他实在信不过。

    而请老玉雕师来收玉料,又是最恰当不过的了。玉雕师干的是力气活儿,最多干到六十岁,因手上没力气就干不动了,只好回家带孙子。所以只要价钱出得合适,完全可以请到最好的老玉雕师出山。这些老玉雕师跟玉料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眼光毒,考虑问题全面,是最恰当不过的把关之人。而两个人,可以共同掌眼,互相监督,防止在收玉料时出问题。

    “时间你准备选在什么时候?”他又问。

    “还有四天我娘就要成亲了,还是选一个她成亲之后的日子吧。再急也不差这点时间。再说,咱们也要找玉雕师,发帖子,也要几天准备。”

    叶予期点点头:“那我去找人看日子,顺便找一个老玉雕师。”说完站起来出去了。而叶琢回房去开始设计帖子。

    过了不久,叶予期回来了,跟叶琢道:“最合适的日子,就是三月十九日,即你娘出嫁的第三天,正好回完门,合适得很。而老玉雕师,我亲自上门去请了咱们镇上辩认玉料最厉害两位,一位姓马,一位姓康,我给他们开了三十两银子一个月的月钱。”

    叶琢把写好的帖子递给他:“这两天就辛苦祖父了。”

    “你没看到的吗?祖父这身体,那是越来越好了。”叶予期拍拍胸脯,祖孙俩哈哈大笑起来。确实,自打开了作坊,有了精神寄托,叶予期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叶琢笑过之后,又道:“这两位老玉雕师签的合约,咱们还得细细商量一下,商议之后,让余波坐车去把他们给接过来,把合约签了吧。”

    “这个确实得好好商议商议。”经历过的事,叶予期觉得叶琢这个提议极有必要。

    于是接下来,便是叶家人最忙碌的时候。叶予期和叶琢忙着巧思馆开业的事,关氏和赵氏则忙着郑曼文的亲事。不过高兴而忙碌之余,大家也为至今未归的杜浩然担忧。

    杨建修是一县之令了,他这亲事办得十分热闹。虽说他跟郑曼文都是再婚,并不想大操大办,只是接个亲,拜个堂,请亲戚吃一餐饭,但架不住镇上的人要巴结新上任的县老爷,拿着红包不请自来,倒让杨家人措手不及。杨建修的侄子赶紧跑到酒楼里请了两家的厨子,并带着原料来,才把这场亲事顺顺利利地办下来。

    而叶家这边,叶予章和姜氏厚着脸皮来贺了喜。至于叶家明,想想郑曼文现在的风光,再想想自己的落魄,在家里直喝了个烂醉如泥,有十几天不愿意出门,怕被人笑话。

    巧思馆的开业与这亲事相比,则低调了许多,只是派了一通帖子,再在开业那天放了一挂鞭炮,玉琢坊里专门隔了一个地方出来给那两位老爷子坐了,就算完事。

    但做生意的,就靠那敏锐的嗅觉与目光。有那头脑灵活的,在接到叶予期的帖子之后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又四处打听以前叶琢设计的玉雕作品卖了个什么价。虽然心里嘀咕,为什么叶琢不帮自家的玉琢坊设计,扩大玉琢坊规模,把这些利润全收入囊中,而是帮人做嫁衣裳。但还是拿了玉料来,准备试上一试。所以巧思馆开业的第一天,就收到了五块玉料。这让叶予期十分高兴,立刻把玉料送到了青云巷的宅子里。

    青云巷的巷子要比紫衣巷宽,马车可以直驶进去。当车子在宅子前停下时,叶予期看到赵叔正站在门口,跟三个男人说话。而那三人样子甚是狼狈,身上的衣服不光破烂,上面还有血迹。

    “赵忠,这几位是……”叶予期柱着拐扙,走了过去。

    “哦,老太爷。我看这几位在杜公子家的门,所以出来问一声,却不想却是杜公子他们。”赵叔看到叶予期,忙笑着解释道。

    因不放心叶琢一个人带着一群小男孩在这院子里呆着,所以郑曼文便把赵叔和赵婶都留在了这里,并没有带去万福巷。

    “杜公子?”叶予期转过头去,疑惑地打量着那三人。这三人也不知从哪里回来的,不光身上的衣服破烂,脸上更是胡子拉碴,乍一看还真认不出谁是谁。

    “叶老太爷。”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出声了,还抬起手来行了个礼。正是杜浩然的声音。

    “真是杜公子?你们这是打哪儿来?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叶予期吃了一惊。心里暗道不妙,以为杜浩然是遭到聂家的追杀,赶紧转头看看四周,见四周没人,拉着杜浩然就往郑曼文原先的宅子走,低声道:“你还是先别回自己家吧,赶紧到我这里来避一避。”

    杜浩然哪里不知叶予期想的什么?心里有些感动,笑道:“叶老爷子,没事的,我们这是刚在深山里出来。山里野兽多,又尽是荆棘,所以衣服才会弄成这样,并不是有人想要追杀我。”

    这时院子里的赵婶正跟叶琢往外走,一面压低声音道:“姑娘,一会儿您先别出去,先看看动静再说。那三个人,看样子不像是好人。”

    (谢谢東方風雲和广寒宫主a打赏的平安符!)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凭什么?

    “嗯嗯。”叶琢嘴里应着,快步向院门处走去。

    赵叔出去时便把门关上了,叶琢也没冒然把门打开,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朝外看去,便看到叶予期也站在那里,似乎跟人相谈正欢,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叶琢再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三个衣衫褴褛的人,愣了一愣,打开门走了出去。

    “姑、姑娘……”赵婶一见,着急地叫了起来。有叶琢占着门缝,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形,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听见门响和赵婶的叫声,大家都朝这边看来。

    叶琢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朝她望来,虽然脸上胡子拉碴,跟杜浩然平时的风度大不一样,但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惊喜地叫道:““杜公子,你回来了?”

    叶琢今天穿了一件新制的葱绿色春衫,这段时间关氏又一直想方设法的给她补身子,肤色越发的白皙细嫩,隐隐透着粉红,再加上她本就明眸皓齿,眼如点墨,身材高挑,气质出众,这一出来,让门口站着的几人只觉眼前一亮。

    杜浩然看着她,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是,去了山里一趟,刚刚回来。”说完还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看,弄得这么狼狈,回来时一路被人用怀疑地目光打量,就差没给我们扔几个铜板了,还以为我们是哪里逃难来的。”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杜浩然这种自然而随意的态度,总让叶琢感觉亲切。她见杜浩然三人虽然身上狼狈,但精神还不错,便道:“杜公子和两位杜大哥先去沐浴更衣,我这便让赵婶去买菜做饭,一会儿你们收拾好就过来吃饭吧,也算是为你们接风洗尘。”

    杜浩然以前就帮了叶家许多忙,后来叶琢在聂府里也全靠杜浩然照顾,叶予期对他是极为感激的。一听此话,便连声道:“是啊是啊,杜公子你们三个大男人,又累了几天了,要回去洗洗刷刷也不是一回事。让余波跟着你们进去帮忙烧水收拾屋子,等你们都收拾好了就过来吃饭。”

    “行,那就有劳叶老太爷和叶姑娘了。”杜浩然性格极为爽直,也不推辞,道了谢,便带着余波和杜念、杜忘开锁进了门。

    而这边,叶琢让唐四虎跑回叶家去报信,自己则带着赵婶亲自去市场买了菜,等她回到青云巷的宅子时,关氏已带着余嫂、秋月过来了,正在厨房里忙活。

    叶琢对杜浩然一直很感激,所以这顿饭便想尽量整治得好一些。她前世出嫁前就精于美食,出嫁之后又主持中馈,指挥厨娘整治菜肴是她的本事之一。所以尽管赵婶和余嫂不是大厨,在她的指挥下,还是做出了十来道极为美味、卖相也极好的大菜来。而她对关氏则解释说她是从书上看来的。关氏一向觉得自己孙女聪慧过人,什么样的事对她而言都不在话下,所以对这说法丝毫没有怀疑。

    前面大厅里,杜浩然看着陆续摆到桌上的菜,问道:“叶老太爷的祖籍是京城的?”

    “不是。我们叶家祖籍是樟木镇的,后来我曾祖父年轻时到南山镇来学玉雕,娶了当地的女子,就留在了这里。”叶予期道,举起酒杯,“来,喝喝看,这是我们南山镇特有的脂米酒,杜公子和两位杜小哥尝尝。”

    樟木镇就是南云城下面管辖的一个小镇,离南山镇并不远。杜浩然听闻此话,也不再发问,端起酒杯跟叶予期碰了碰,便一饮而尽,道了一声:“好酒。”

    杜念和杜忘名义上是下人,杜浩然却是当成兄弟看待的,平时总是一桌吃饭。知道叶予期不是那等讲究尊卑之人,杜浩然便让他们一起上了桌。桌上菜肴精美,米酒醇香,一口酒下肚,再夹上一筷子菜,杜忘这性子开朗的就快活得直哼哼,连声夸赞,把叶予期夸得喜笑颜开,直叫大家不要客气,尽情吃喝。

    然而酒过一巡,便见赵叔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叫道:“老太爷,不好了,聂家的人来了,正拍咱家的门呢。”

    叶予期一惊,抬起头来向杜浩然望去。聂家人来得这么快,不用问,就知道他们是时刻派人在这附近守着。想来杜浩然一进这巷口,他们就知道了。

    杜浩然倒是不慌不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这才道:“请他们进来。”

    赵叔望望叶予期,见自家老太爷点了一下头,这才应了一声,跑出去开门。

    刚端了一道菜上去的余嫂听得此话,则飞快地朝后院跑去。她在叶家大房呆了几个月,平时听关氏时时夸赞,知道家里主意最正、也最厉害的,当属年纪最轻的叶琢。虽然聂家人是冲着杜浩然来的,但怪罪到叶家头上就不得了了。这事情,还得告诉姑娘的好。

    “哦?”叶琢听了余嫂的禀报,只是眉头微挑,并不意外。她请杜浩然到这儿来吃饭的时候,就想到会有这一出了。杜浩然跟她这宅子是门对门,总有打照面的时候。她不能因为顾忌着聂家,就不理会杜浩然。她做不到!而且她明白,只要她的巧思馆出了名,不是她不招惹杜浩然就能让聂家人把她忘了的。她与聂家,早晚会有再对峙的时候。所以她干脆就不去考虑聂家是何反应,只依心意行事,该如何跟杜浩然交往就如何交往。

    她沉吟片刻,便站了起来:“我去看看。”然后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来到厅堂附近,从后门而入,进到与正厅一墙之隔的后厅。

    这后厅与前厅有两道用帘子档着的门,可以清楚地听见厅里的谈话。

    “博文,你来了?来,坐吧。叶老太爷这厨娘的手艺不错,米酒也醇香,我们刚举筷你就来了,算你有口福。”这是杜浩然那有些慵懒声音。说完这话他又道:“杜念、杜忘,博文也算是自家兄弟,他不会在意的,你们坐着吧。咱们去野外八、九天,饥一餐饱一餐的,好不容易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哪能刚吃一口就撂了筷子?”

    “还别说,我看着这桌子菜,口水直流。公子您要不说这话,从今天晚上那餐开始,我做每一道菜非得放两大勺盐不可,反正我跟杜念多咸都能吃得下去。”杜忘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杜念虽然不如杜忘那么爱说话,但绝对是行动派的,他比杜忘还要坐得快。

    虽然杜浩然拿这两个手下当兄弟,但以前,还顾着些聂家人的感受,没让杜忘和杜念跟他们一桌吃饭。此时他一说这话,聂博文就知道杜浩然这是对聂家很不满了。他苦笑了一下,坐了下来,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你们不是一再地请我回聂家吗?回聂家干什么?还不是想让我赌矿?所以这几天进山里看了看,想要找一条玉矿出来,还了你家这笔债,免得我想过点平淡的日子都不得安然。但老天也不帮我,走了几天,在山里差点被狼群给吃掉,也没见着一点玉矿的影子。我真是对不住你们聂家。要不,我砍一只手赔给你?”杜浩然很认真很真挚地看着聂博文,一本正经地说道。

    聂博文拿手用力地搓了搓脸,苦笑一声道:“浩然,咱们能不能别这样?”

    “别哪样?”杜浩然虚心向他请教。

    “我知道,这一年多,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住到聂家去的。而且这一年里帮我们聂家选原石,让聂家少损失了二、三十万两银子,而你不过是拿了五千多两银子的酬金,再多给你你也不要。所以,是聂家亏欠你的,而不是你亏欠聂家的。你心里有气,就冲着我骂好了,但我们实在没办法。你要是走了,我们聂家,虽说不至于倾覆在旦夕之间,但处境会更艰难。所以,请你留下来行吗?算我求你!”

    杜浩然眯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聂博文,直把聂博文看得目光躲闪,不敢直视他,这才冷然一笑:“那我要是不答应呢?你想怎么的?”

    聂博文痛苦地闭上眼睛,喉结在脖子下面来回地打了几个转,好半天,他才睁开眼,艰涩地道:“浩然,我拿你当朋友,更拿你当兄弟。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便是那些庶弟和堂兄弟们我都没有如此亲近过。但我并不属于我自己,我是属于聂家的,我享受聂家带来的富贵权势,就得屈从于聂家,为它卖命。所以浩然,求你了,别让我为难,好吗?”

    杜浩然的脸色更冷了:“你的意思是,为了让你的心情好过一点,不必为难,更为了让你们聂家的处境好一点,就算是聂家欠我的而不是我欠聂家的,我也得放弃自己的自由,心甘情愿地做聂家的一条狗,一辈子被聂家所监禁,为聂家卖命?”他轻蔑地看了聂博文一眼,“聂博文,你告诉我,凭什么?”

第一百八十章

    聂博文被他这话问得一愣,继而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大不自在。坐了一会儿,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便想往门外走,可脚刚抬了起来,他又坐了下去,用手使劲地搓着脸,仿佛要把刚才那让他极不自在的一层脸皮给搓下来一般。好半天,他才略带疲惫地道:“浩然,我不想跟你争什么。光是在聂家门下吃饭的人就有几百号,所涉及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这些人,他们要活命,他们就不容带有威胁性的人或事存在。真要降服不了,就只有毁灭。”

    他抬起眼来,看着杜浩然:“浩然,你虽有些赌石本事,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平民,无权无势,灭掉你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他抬起手来指了指叶予期和余波,“你以为这些人是尊重你、畏惧你吗?错了,他们是尊重、畏惧聂家,是因为你身后靠着聂家这座大山的缘故。离了我们聂家,你就什么都不是,所以,别跟我说凭什么不凭什么的问题。谁的力量小,谁就是跪在地上给人磕头的那一个。”

    说完,他站了起来,淡淡道:“我只说这么多,你好好想想吧。明日给我个答复。”抬起脚来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他又站住了,转过身来,目光有些凌厉,“别想着要逃走,这几条巷子都被人围住了,凭你跟杜忘、杜念的功夫,还逃不出去。”说完转头就走,而且一这回,脚下走得飞快,再不是刚才那般似有千斤重担似的难以抬足。

    杜浩然一直是一副慵懒的样子,舒服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带似笑非笑的表情,静静地听着聂博文说。听他把话说完,又见他要走,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直到聂博文凌厉地发出了最后一个警告,他的眉头才微挑了一下,目光一下变得锐利起来。而杜忘和杜念投向聂博文的目光也变得冰冷。

    杜浩然将目光转向杜忘和杜念,对他们轻轻摇了扔头,然后慢慢地坐直了身体,举起酒杯对愣在一旁的叶予期道:“来,叶老太爷,咱们喝酒。”说完,也不等叶予期举杯,便一饮而尽,然后砸巴砸巴嘴,点点头:“好酒。”举起空杯再向余波示意,余波愣了愣,赶紧提起酒壶给他把酒给满上。

    听到聂博文极随从的脚步声已走出很远,叶予期这才举起酒杯,慢慢地饮下,抬起头来看着杜浩然:“杜公子,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如果有用得着我们叶家的地方,尽管开口。”跟着叶琢经历过许多事,面对聂博文这种层面的威胁,这位老人早已变得从容淡定,处变不惊了,也生出了与之抗衡的勇气。

    杜浩然听到这话却是有些诧异。普通的小老百姓,碰到这种事唯恐避之不及,刚才叶予期没有当着聂博文的面跟他划清界线已很不错了,却不想还能听到他愿意帮忙的话。不过杜浩然很快就醒悟过来:叶家有叶琢那样出色的孩子,想来这位叶老太爷也是一个有大胸襟的人,跟一般人绝不一样。

    只是再不一般,事关重大,有些话他也不好说透。

    杜浩然从余波手里接过酒壶,亲自给叶予期倒了一杯酒,道:“不瞒叶老太爷,我手头也是有一些自保手段的,想要离开这里,并不是没有办法,叶老太爷不必担心。来,喝酒。”说完举起了杯,一饮而尽。

    杜浩然虽没有把话说透,但能说到这个份上,就已是没把叶家人当成外人,态度已够坦然地了。叶予期微点了点头,将杜浩然倒给他的酒一饮而尽,不再追问此事,转而问起杜浩然在山里遇到的危险来。

    听到问这个,杜忘便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给叶予期描述起他们如何大战群狼的故事来。

    叶琢听了一会儿,便悄悄退了出去,在厨房里拿了一壶酒,绕到前厅正门,走了进去。

    叶予期一见叶琢进来,便笑了起来,道:“来来来,琢儿,你来给杜公子敬一杯酒,感谢他对你的照顾。在聂家,要不是他,你还能不能囫囵回来都是个问题,现在可得好好谢谢他。”

    叶琢见叶予期又提此事,便知道他有些醉了。她与杜浩然一起中了春药,情形暧昧的事,能胡乱说的么?不由嗔道:“祖父,您到底喝了多少酒?我看您真是有些醉了。”吩咐余波,“去,让你娘煮些醒酒汤来。”

    “是。”余波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叶琢这才提起壶子,给杜浩然三人斟了一杯酒,又拿了一个干净杯子斟满了,举起来对杜浩然和杜忘、杜念道:“叶琢多谢杜公子,两位杜大哥的帮助。”说完一饮而尽,将杯底亮了亮。

    “好,叶姑娘爽快。”杜忘首先叫了起来。

    杜浩然脸上含笑,看了叶琢一眼,举起杯来也是一饮而尽。杜忘和杜念这才将杯里的酒干了。

    叶琢站着给杜浩然等人布了一通菜,看着叶予期把醉酒汤喝了,便退了下去。

    “我家琢儿,开了家设计玉雕的作坊。”叶予期平时很少喝酒,今天陪着杜浩然喝了几杯,便有些醉了,开始唠叨起叶琢的作坊和她收的徒弟来。

    杜浩然一边吃一边仔细地听着,叶予期说得不详细的地方还问几句,半个时辰之后,这才告辞而去。

    余嫂时不时地进去添个菜加点酒什么的,将这些都听到了耳里。她平时没少听关氏唠叨叶琢的婚事,但叶琢在聂府里发生的事她却毫不知情。叶家待下人又和气,待杜浩然三人离去,叶予期也被余波扶回家去了,余嫂便偷偷对叶琢道:“姑娘,杜公子挺关心您的,您开巧思馆和收徒的事,他问得可仔细呢。”

    叶琢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那又如何?”

    “……”余嫂顿时哑然。就算杜浩然关心叶琢又怎么的?他可是丝毫没有提亲的意思。他既不提亲,叶家还能上竿子将叶琢送上门去不成?自己这么说,叫叶琢如何自处?

    她讪笑道:“奴婢胡说,姑娘您别往心里去。”说完端着剩菜逃也似地进了厨房。

    (本来接下来的细纲都已整完,但今天写到一半,忽然感觉有个新思路似乎比原来的好。待细想去,却又理不出头绪来,今天先两千字哈。谢谢彳皮岸婲、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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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青缘坊

    叶琢将目光转移到桌面的玉料上,一边看,一边还在纸上画着些什么。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她便将那张纸揉成了一团,扔到角落的竹篓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南方的农历三月下旬,已有了初夏的模样。池塘里的荷叶已擎着叶子,亭亭地在水面上招展了;桃树和李树上,已可以看得见小小的果实的影子;长满了树叶的柳条,随着微风在池塘边摇来荡去。

    春末夏初,风景是如此美丽,但叶琢的心绪却有些烦乱。原因无它,全由聂博文临走时的那一番话所引起的。

    “谁的力量小,谁就是跪在地上给人磕头的一个吗?”叶琢的眼睛眯缝起来,眯缝着的眼却透出慑人心魄的锐利光芒。

    她将桌上的玉料放到一个盒子里锁好,再将盒子放到了墙上一幅画后面的墙洞里。然后走出门,反身上锁,对坐在外间刺绣的秋月道:“走,先回家,然后咱们去玉街上走一趟。”

    “玉街?”秋月抬起头来,“就咱俩?”

    叶琢被这一问,似乎呆了一呆,然后颓然地摆了摆手:“算了,不去了,等明天过后吧。”

    秋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自家姑娘想要干什么。

    这一番折腾,叶琢的心绪倒是莫名地静了下来。她回到房里,将玉料拿出来,仔细端详。

    那天收到的五块玉料,有四块都是中高档玉料,价值在一千两至一千五百两之间。但全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块玉料上,至少有两种以上的颜色,比较适合做俏雕。因此只要设计得妙,再施以精湛的雕工,从中获取高额利润并不是难事。

    难就难在她手上的这块玉料上。

    这块玉料很普通,就是一块八寸长、五寸宽的糯种黄杨绿玉料,混身上下全是一种颜色、同一个质地。像这样的玉料,但因它的颜色纯正,质地统一,价值都在玉料本身,所以一般都是用来雕刻一些玉镯、玉佩、玉环等首饰,再用掏出来的小料雕刻一些戒面、耳坠,这样就能使它的价值最大化了,并不需要特别的设计。

    所以当初两位老玉雕师收到这块玉料的时候,还特意请叶予期看了一下。叶予期见这块玉料竟然是这镇上规模比较大的青缘坊的人拿来的,喜出望外之余,也大感为难。

    巧思馆开业第一天,就能收到像青缘坊这种作坊的生意,这对巧思馆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传扬出去一定会招来更多的生意。而且这一次的设计做好了,以后就有可能跟青缘坊继续合作,这是一个稳定的客源。

    但另一方面,这块玉料又太过普通了,普通到只需要讲究雕工。不管你设计成什么图案,它都是一样的赚钱。可如果真是这样,人家花一百多两银子找你巧思馆干什么?找你,自然是要设计出最精妙的图案赚更多的钱的。赚得少了,青缘坊可不会有什么好的评价。而开业第一天就有了坏名声,还是由青缘坊这样的作坊传出去的,巧思馆离关闭也就不远了。

    接还是不接这笔生意,让叶予期十分为难。而叶琢又不在玉琢坊,让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最后还是老玉雕师康老爷子的一句话,让叶予期下了决心。他说:“这开门做生意的第一天,哪有送上来的生意都不做的道理?这传了出去,让人说咱们连块最普通的玉料都不敢接,这岂不成了南山镇的笑话?以后,谁还愿意拿玉料来给咱们做?既然不管接不接都讨不到好,倒不如接了它,让叶姑娘试试。越是难设计的东西,越是显水平。只要叶姑娘有真本事,就不怕它。”

    所以,这块玉料便到了叶琢手上。

    叶琢用指腹摩挲着玉料,感觉着它从指端传过来的温润细腻的感觉,缓缓地闭上了眼。

    让玉料通过雕刻增加它的价值,除了设计精妙,雕工精湛,似乎,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而不管是当初叶璞留下来的那块没有雕刻完成的玉料,还是她在顾尘的宅子里比赛时所拿到的那一块,都属于颜色一致、质地一致、没有任何花俏可做的和田羊脂玉。让它们增值的,只能是精湛的雕工。而眼前这块玉料,虽说玉种不同,但性质却是一模一样。

    如果让她施以俱有灵性的雕工,再用她独有的抛光手法打磨一番,未必不能让这块玉料增值几百两。但是,那是她的巧思馆存在的意义吗?

    叶琢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还有一种,就是玉料的颜色不一致,质地不一致,可以利用它天然的颜色变化和质地变化来巧妙构思,像她以往设计的玉雕和聂博易所雕刻的“癞瓜”……

    癞瓜?

    叶琢忽然睁开眼睛,看向桌上的那块玉料。

    给她灵感的不是那件“癞瓜”的设计,而是聂博易所雕刻的“链子活”。虽然,聂家只是用“链子活”来展示他们精湛的雕刻手法,以增加玉雕的价值,但叶琢现在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这块玉料的价值就在于它的体积,那她能不能增大它的体积,从而提升它的价值呢?

    当然,玉料不是面团,不可能加些酵母进去,就能让它的体积膨胀起来。但如果通过设计,让它的视觉效果增大呢?比如,利用它的余料,雕刻出几条长长的链条来,将它悬挂到架子或墙壁上,不就能让它看起来比原来大气许多了吗?

    想到这里,叶琢兴奋起来。如果这个想法能成,以后那些普通的玉料都可以照这个思路设计了。

    她将玉料收拾好,站起来一面往外走一面叫道:“秋月,跟我到玉琢坊一趟。”

    “哦,好。”秋月连忙放下手中的刺绣,跟着叶琢出门。

    两人穿过花园,到了前院,走到院门口正要出去,就见赵叔从旁边的小屋里出来,对叶琢道:“姑娘,我看到刚才有个胖胖的老头儿带着两个仆人,来拍杜公子家的门。杜忘出来开门,那人便自称是青缘坊的田掌柜,想拜访杜公子。杜忘进去打了一转,说杜公子刚从深山里回来,需要休息,暂不见客,让田掌柜先回去,过几日再来。”

    “青缘坊?又是青缘坊?”叶琢的眉头皱了起来。

    在拿到那块玉料时,她就曾问过叶予期,跟这青缘坊有没有过什么过节。

    虽说同行是冤家,但大家都在一条街上混饭吃,谁也说不准对方会不会发迹、而你有求于对方的那一天。所以都知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如果不是以前有过节,万不会在对方开业之即,拿出难题去为难别人的。

    叶予期对这问题也极纳闷。他以前的生活比较窘迫,根本接触不到像青缘坊老板这种层面上的人物,完全想不起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些人。

    最后叶予期道:“有可能是想要考验考验你吧。反正你好好设计就是了。实在设计不出什么好的方案,也不要紧。咱们不是在合约上有那么一条吗?如果对方不满意你的设计,咱就用溢出一成的价钱把那玉料买下来。只要把这块玉料的情况跟大伙说说,相信大伙只会说他们青缘坊想为难咱们,为人不厚道,而不会说你的设计水平不够。”

    而现在,青缘坊这边刚刚出了这道难题来考验她,那边就上门去拜访刚从深山里回来的杜浩然。而他与她,又正好是才从聂家出来不久的。这是巧合,还是另有缘由?

    叶琢沉思半天,脸上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问赵叔道:“那田掌柜听了杜忘的话,是什么一个表情?”

    “还是一脸的笑容,一点儿也没有生气,跟杜忘很客气地说让杜公子好好休息,他过两天再来打扰。”

    叶琢点了点头,对秋月道:“走吧。”

    秋月对叶琢最了解不过。看到叶琢脸上的表情,又听她这么问,便知叶琢想明白了什么。待从巷子出来,上了魏大祥的车,她忍不住问:“姑娘,您想到了什么?”

    叶琢就是有事要瞒着叶予期,也不会瞒秋月。见她开口相问,轻声道:“这青缘坊,很可能是顾大师或二皇子名下的作坊。”

    “啊?”秋月瞪大了眼睛。

    她想了一想,皱起了眉头:“如果真是顾大师名下的作坊,他们为什么要为难您呢?顾大师对您不是很好吗?”

    “这个……还真有可能是想考验考验我。如果这块玉料我能设计好,他们很有可能会上门来跟我合作。”

    “真的吗?那太好了。”秋月笑了起来。叶琢开巧思馆的目的,她是知道的。而她对叶琢的能力没有丝毫怀疑,她相信叶琢一定能设计出让青缘坊十分满意的作品来。

    叶琢却摇摇头,脸上没有任何喜意。

    要想成为二皇子派强有力的合作者,不成为跪在地上给人磕头的人,仅凭一点设计能力,是完全不够份量的。现在二皇子派最迫切需要的,就是一条玉矿了。只要有了玉矿,他们就能从聂家手中抢过南边的玉石生意,压制聂家的发展,削弱大皇子派的力量。而没有玉矿,他们便是有强大的力量,在朝中占据有最有利的地位,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二皇子绝不可能从聂家手中硬抢现有的玉矿。

    大皇子虽说在皇权之争中失败了,却仍是皇帝的儿子。兄弟俩兵刃相见,直接在对方嘴里抢肉吃,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会给皇帝留下极不好的印象:如此的薄情寡义,不顾念手足之情,以后登上了皇位,还有其他皇子的活路吗?皇帝除了是皇帝,也是一个父亲,他是绝不会让这样的孩子上位的。二皇子如果真这么做,到手的太子之位没准就会有了变故。

    所以,二皇子想要断了大皇子的财力支柱,抢了南方的玉矿开采权,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也找出一条玉矿来,与聂家抗衡,再慢慢把他压下。于是有赌矿能力的杜浩然,就成了两派相争的香饽饽。这也是聂博文宁愿与杜浩然撕破脸也要将他留在聂家的原因。

    也是因此,她这边面对的是青缘坊的考验,杜浩然那边,却能让青缘坊的掌柜亲自上门拜访,遭到拒绝还不敢露出半点不悦之色,这就是能力高低的区别啊!

    如果她能拥有赌矿的能力就好了!

    这也是叶琢刚才要去玉街走一趟的原因。她想再试一试自己的赌石能力,然后再看看有没有赌矿的可能。

    只是她想着聂家一直派人盯着青云巷,很有可能连带着把她也盯上,她要去赌石,没准就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在聂家的眼皮底下,这才按捺下这个欲望,准备等杜浩然跟聂家挑明了态度再说。

    马车很快就到了玉琢坊。两位马、康两位老爷子在签合约的时候跟叶琢见过面的,而作坊原来的玉雕师跟叶琢也很熟,叶琢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闲聊了几句,便进到里间去,找了一块大小适中的纯颜色玉料,跟大家说了一声,出门准备回家。

    她下了台阶,正要上车,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叶琢表妹。”转头一看,却是郑方景。

    叶琢停下脚步,对他点点头:“大表哥。”表情却淡淡的。她虽从未想过要嫁给郑方景,但刘氏出尔反尔的做法让她极为反感,连带着对郑方景也没有什么好感。

    郑方景见叶琢态度冷淡,因意外相见而惊喜的表情僵了一僵,目光极为复杂,讪讪地道:“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叶琢漂亮又能干,是郑方景见过的最出色的女孩子,他自打见她的第一面起,便喜欢上她了,但是……

    郑方景想起母亲的做法,目光一黯,不敢再直视叶琢。

    “还好。”叶琢点点头,“舅舅身体还好吧?”

    “嗯,好的。我爹因姑夫的关系,进到衙门里做了个帮办,虽然有些忙,但精神却比以前好。”郑方景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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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遇上两个人

    “哦?”叶琢有些诧异。这个消息她还真不知道。想来杨建修并没有把这事告诉叶家人,否则叶予期和关氏不会不跟她说的。

    她心里叹息。郑曼文这样做,一来是顾念着兄妹之情,二来也想扶郑鹏举一把,好有个强有力的娘家,不至于被杨家人小瞧了去吧?

    “表妹,我娘她……有时做事考虑得不周,我、我在这里代她跟你赔个不是。”郑方景微红着脸,向叶琢作了个揖。

    “大表哥不必这样,我并没往心里去。”叶琢侧开身子,避开了郑方景这一礼,“大表哥这个时候来这边,想来是有事要做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辞。”说完福了一福,便扶着秋月的手上了马车。

    叶琢虽然说了“没往心里去”,但态度是淡然而疏离的,郑方景又怎么感觉不到?目送着叶琢的马车朝前驶去,他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十分地难受。

    叶琢心里有多少大事要办,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在意刘氏和郑方景?坐在马车里想了想,她便叫道:“魏大哥,还是去玉街一趟吧。”

    走了这么久,也没见后面有人或车跟着,想来聂家还不把她这样的小人物放在眼里。她一会儿只看看原石,并不买,相信聂家就算有人跟着也没有关系,没人知道她在干什么。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吩咐一声:“往河边那条路走吧。”那条路安静一些,如果有人跟在后面,就比较容易被发现。

    魏大祥应了一声,将马车转了个方向,朝河边巷驶去。

    马车进了河边巷,大街上的喧嚣听不见了,只偶尔会遇到一些行人或马车,既安静又不是特别偏僻,让叶琢十分满意。

    走着走着,魏大祥便笑道:“姑娘还从没去过我家吧?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要不您进去坐坐?您不知道,柱子他娘整日在家里叨叨,说我们家不知是不是祖坟冒了青烟,才遇上姑娘这么好的人,过上了好日子,又收了柱子为徒。她几次都说要去给您磕头。只是因为姑娘忙,我才没带她去。要是让她知道我拉着姑娘路过家门口也没让您进去喝杯茶,她还不知怎么怪我呢。”

    叶琢笑道:“魏大哥不必客气了。你也帮不我不少啊,柱子自己也能干,你们过上好日子,可跟我没多大关系。我今天出来的时候没跟家里人说,呆久了怕家里人担心,那就稍稍坐一会儿就出来,你一会儿劝魏大嫂不必客气。”

    魏大祥听叶琢前面的话还以为她推托不去呢,却不想最后一句却是答应下来。不由得大喜,用力甩了一下鞭子,快快地驶到了家门前,将马车停了下来。

    叶琢拉开车帘往外一看,却见魏家的宅子虽然破旧,周边的环境却是不错:正好处在河岸边的拐角处,右边和后面都临河,左边有一棵大榕树把这宅子跟其他的民房相隔开来,极为清幽宁静。

    “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宅子,一直也没舍得卖。”魏大祥解释道。上前一步把虚掩的院门推开:“姑娘请。”

    “爹,您回来了?”屋里的人听到响声,飞快地迎了出来,却是柱子。看到叶琢进门,他立刻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躹了一躬:“师父。”

    “到姑娘那里上了几天学,知道些礼数了。要是以前啊,躲还来不及呢。”魏大祥大笑,又转头吩咐魏柱,“去告诉你娘,你师父来了,让她准备茶水点心。”

    “是。”魏柱清脆地应了一声,转头就往屋里飞跑,“娘,娘,我师父来了,我师父来了。”

    “这孩子……”魏大祥笑着摇摇头,便把叶琢往屋里让。

    叶琢还没抬脚,一个满脸病容的中年女子就急急从屋里迎了出来,满脸的惊喜:“叶姑娘,可是见着您了。”说着也没等叶琢说话,就跪下去磕了几个头。

    “魏大嫂,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叶琢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唉,姑娘不知道,她这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还是我从姑娘这里得了些银钱,给她吃了些好药,病慢慢才好起来。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姑娘,您就让她磕几个头表表心意吧。”魏大祥在一旁道。

    “这是大嫂福泽深厚。以后啊,柱子有了出息,你们这享福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叶琢笑道,扶着魏大嫂往屋子里去。

    魏大祥家里还有个瞎眼老爹,听柱子说他师父来了,也颤巍巍地柱着拐扙出来待客。

    如果是前世的叶琢,或许还会嫌弃这一家人病的病,老的老,屋子又破旧不干净,不愿意呆在这里跟他们多说话。但重生以来,最让她感觉纯朴善良、真挚厚道的就是这些身份地位并不高贵的人。从他们身上,她能感觉到一种浓浓的人情味;跟他们在一起,她无比的自在放松,亲切安宁。

    所以开始说是只坐一会儿,却还是絮絮叨叨地跟魏老爹和魏大嫂说了不少话,这才起身告辞。

    待叶琢上了马车,魏大祥抖着缰绳催马儿前行,回头歉意地道:“可是耽搁了姑娘不少的时间。”

    叶琢笑道正要说话,却听见前面有人奔跑叫嚷,似乎在追逐什么。她拉开车帘一看,发现两个男子正追着两个女子前面跑着,后面还气喘吁吁地跟着一个胖乎乎的穿红着绿的中年妇人。

    魏大祥一看这情形,面露尴尬之色,将马车放慢下来,对叶琢道:“姑娘快把帘子放下来吧,别脏了眼睛。”

    叶琢看那几人的穿着打扮,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正要把帘子放下,忽然瞥见那被追的女子一眼,急叫道:“魏大哥,驶上去一点。”

    魏大祥不知怎么回事,正要说言相劝,又听叶琢道:“快点,驶上去一点就好,别让他们发现。”声音极为郑重。

    魏大祥赶紧甩动马鞭,让马儿跑得更快些。

    “好了,停。”叶琢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穿红色衣裙的女子,目光沉沉。

    魏大祥叫了一声“吁”,勒紧了缰绳,停下了马车。

    “姑娘,怎么了?”秋月知道叶琢这样做,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但她的眼力没叶琢的好,这里离前面的人还有一段距离,她完全看不清前面的几人是谁。

    叶琢并没有回答秋月的问题,见前面的两个女人终于被男人捉住了,拿着绳子五花大绑,而胖女人正在叫骂,开口问道:“魏大哥,那两个男人和后面那胖女人你可认识?”

    魏大祥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道:“认识,这是离这儿不远处一家青楼的老鸨和龟奴。那两个姑娘,怕是从青楼里逃出来的。”

    秋月自小在叶家二房长大,哪里见过青楼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哪家青楼?”叶琢又问。

    “叫……叫什么醉红楼。”魏大祥吞吞吐吐道,说完又赶紧解释,“因我们每日赶着马车走街串巷的,那些客人要去哪里都得知道,有时也帮忙送个信啥的,所以我对这些地方都知道,也认识几个人。可不是我曾去过那里。赚的钱连养家都不够,哪里敢去那种销金窝?”说完又感觉跟叶琢这种大闺女说这些不妥当,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叶琢哪里顾得上魏大祥有什么感觉?她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正言道:“那穿红衣服的女人我认识,是我的一个仇人,曾两次害我:一次害得我差点失去清白,一次差点害了我的性命。我恨她入骨,想让她失去清白,又要留她的性命有用。魏大哥你肯不肯帮我?如果你觉得这样做有背于良心,我不勉强你,就当我们今天什么都没说。”

    “什么?”魏大祥和秋月听了这话,都同时惊叫起来。

    秋月指着那快要走远的几人,口吃地道:“她、她是……”便想要再伸头出去仔细辩认。

    叶琢在马车里伸手扯了秋月一下,不让她把话说下去。

    魏大祥没想到叶琢说的是这个,还以为叶琢质疑他在外面逛青楼,人品有问题呢。他为人忠心,又一心感激叶琢,正不知如何报答她才好。此时一听这话,哪里会不答应?立刻点头道:“姑娘就算不要我去做什么,知道这事我也不会放过她。姑娘说吧,要我怎么做,便是取她性命都没有问题。”

    “好。”叶琢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魏大祥,“这是二十两银子,你一会儿装扮装扮,别让人认出你,打扮成阔少的样子到醉红楼去打听一下这两个女人的事情,看看老鸨是怎么安排她们的。不管怎么安排,你都想办法尽快让老鸨把她们的清白毁了,然后给老鸨一点钱,告诉她别让她们死了。”又嘱咐,“这件事,你千万千万要记住,你尽量不要让人认出你来。否则就会惹来大祸。因为……”她凌厉地盯着魏大祥的眼睛,“这两个女人的身份不简单。一定不要让人知道我们在其中插了一脚,那会为我们招来灭顶之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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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套件熏炉

    听到叶琢的话,秋月不用再想,就知道叶琢说的是谁了——除了聂微月,还能有谁?明白过来,秋月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目光。

    她恨死聂微月了,丝毫不觉得叶琢这么做有什么不对。那恶毒女子,自家姑娘与她无怨无仇,她都三番两次地要置叶琢于死地。现在不要说让她失去清白,便是要了她的性命也不过份。

    更何况,聂微月又不是她们把她劫来卖到青楼里去的。她有今天的下场,只不过是遭了因果报应。

    “小人明白。”魏大祥接过叶琢递过来的银票,揣到了怀里,压低声音道,“姑娘放心,我会小心的。”

    叶琢在他眼里看不到丝毫的犹豫惊慌,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今天坐的是唐顺贵车,她一定不会叫他做什么事的。事关重大,也只有魏大祥做事她才放心。

    为了不弄错人,叶琢又把聂微月的音容相貌细细地描述了一遍,吩咐他这事谁也别告诉,便是他的父亲、妻子都不行,这才道:“这里离玉街没多远了,我们走过去就行,你去办事吧。”说完便要站起身来。

    “那不行。”魏大祥却正言道,“姑娘,不是小人多嘴,什么事都比不上您的安全重要。您还是在车上坐着吧,我让马车跑几步路就到了。那俩女人被带到醉红楼,跑不掉的,到那里一打听就知道了。”

    “好吧。”叶琢也没坚持,由着魏大祥把她送到玉街巷口,这才下了车。

    而魏大祥到旁边的一个成衣铺子买了一件丝绸长袍和一双鞋子,这才驾了马车离去。

    “姑娘,您说,魏大哥知道那女人是谁吗?”秋月看了看四周没人,悄悄地问。

    “应该能猜到一点。”叶琢道。她的经历很简单,以前在叶家二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后来过继到叶家大房,就认识了唐顺贵,这段时间她遇到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魏大祥也基本知道。只有到聂家那几天的事,他们才全然不知。再联想到她回来时身体消瘦,而且再不去聂府,很容易能推断得出,她说的那害她的人,就是聂府里的人。

    “您就不怕魏大哥去把这消息告诉那家人吗?”她指了指聂家的方向。

    “他不会。如果刚才没有去他家,我或许还不敢把这件事托付给他。但去了他家,见到他父亲和妻子,我便相信他不会。一个人的品行,从很微小的细节中就能看出来。你没看到他对父亲无微不致的照顾和对妻子发自内心的关心吗?这样的人,他不会卖主求荣的。更何况,魏大祥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应该能想明白,他去那家报信,不但得不到好处,反而会被杀掉灭口。为了自家姑娘的名声,那家能容他活下去吗?”

    秋月舒了一口气,又问道:“姑娘,那您为什么不提点魏大哥一句呢?万一他没想到这一点怎么办?”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我说了这句话,他一定知道我不完全相信他,以后,他怕是不会对我那么忠心了。如果我没有十成的把握,也不会委托他去做这件事。既然有把握,又何必画蛇添足让他离心离德呢?这样有勇有谋的汉子,不多见。能收服他的心为自已所用,就是冒一点点风险也是值得。再说,这何尝又不是一次考验?如果这次没有差错,那以后,有什么事咱们就可以放心地托付给他了。”

    秋月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四周,问道:“姑娘,您说,为什么她会落到这个地步?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一大群,走到哪里都跟着,怎么会让她被人捉走,还卖到那地方去呢?”

    叶琢冷冷一笑:“大概想偷偷跑出来找情郎,被人拐卖了吧。”

    秋月张大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们都不知道聂微月被聂仲昆送去了京城,是在去京城的半途中迷晕了随行的人偷偷跑回来的,否则秋月的嘴巴还要张得更大——以她的见识,绝对想不通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就不顾一切。

    “走吧,随便逛逛。”叶琢抬脚往不远处的一个铺子走去。秋月连忙跟上。

    进了铺子,叶琢把聂微月的事抛出脑海,伸出手摸向原石,凝神感受玉料那种细腻温润的微妙感觉,体会这种感觉的强弱程度以及细微变化。这样一连去了四五家,摸了有几十块原石,看看天色不早了,担心关氏在家着急,她这才让秋月叫了一辆马车,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叶琢也没跟叶予期和关氏提起见到聂微月的事。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只拿了那块玉料给叶予期看。

    经历过死亡、重生,聂微月这样的事并没有太过影响叶琢的心境。吃过饭,她便到了那间杂物间里,开始雕琢她从玉琢坊里拿回来的那块玉料。

    把授课地点搬到青云巷之后,叶予期便在那间屋子里添置了一台砣机及一整套雕刻工具,还买了一台放到青云巷的宅子里,以便叶琢随时可用。

    心里已有了设想,下手便极为果断,叶琢先用砂钻在玉料正身腔体内打转,分割出圆柱状的玉料来,掏出她要制作的熏炉的盖料,然后再在盖料里掏出底盘和顶蒂,直到掏到无法再掏为止。然后她再用刻刀,把最大的那个被掏空了的玉料雕刻成一座镂空雕花熏炉,再把底盘的盖料分别雕刻好,安装到下面的底部与上头的盖子处;又在熏炉旁边雕刻了三个活动的套环,套环上再套上她精心雕刻的三条链子。

    经过这么一组装,原来仅有七寸高、五寸宽的玉料,竟然做出了一尺高、七寸宽的精美熏炉来,再加上那些链条的延伸,扩大了视觉效果,往墙上一挂,竟然十分的庄重与大气,就好像是一尺五甚至两尺的玉料雕刻出来的一样。

    叶琢对自己的作品十分的满意,拿下来细细打磨了一通,这才放下工具,伸了伸懒腰。

    “姑娘,夜深了,洗洗睡吧。”旁边响起秋月打着呵欠的声音。

    叶琢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早已黑下来了。但屋里被几支大大的蜡烛照得雪白,让她丝毫不觉得夜幕已经降临,而且已至深夜了。

    “雕刻好了吗?”叶予期和关氏听到秋月的声音,走了进来。

    “祖父,祖母,你们怎么还不睡?不用等我的,我雕刻完了自然会睡,有秋月陪着呢。”叶琢心里暖暖地嗔怪道。

    关氏疼爱地抚了抚叶琢的脸:“累了吧?我们没事,老人瞌睡少,睡早了也睡不着。再说,你祖父没看到你雕刻出来的东西,能睡得着吗?”

    叶予期一进来,什么话都没说,直直地往墙上那挂着的熏炉走去。待看清楚墙上挂的是什么,他一脸的不敢置信:“这就是……你拿回来的那块玉料雕刻出来的?”

    “嗯,是呢。”叶琢颇为得意。

    叶予期默不作声地盯着熏炉,好半天才转过头来,看着叶琢,连声道:“好,好,太好了。”眼里竟然闪着泪光。

    关氏见老伴这异样的表情,诧异地望向了墙上的熏炉,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玉雕能让老伴激动成这样。待她看清楚这熏炉时,也惊叫了起来:“这是你晚饭时拿回来的玉料雕刻的?怎么变大了许多?”

    叶琢搂了一下叶予期的胳膊,安抚了他一下,这才走到关氏身边,道:“祖母您看,底下这一块和上面的盖子,都是中间那个部分掏出来安上去的。盖子的顶蒂,又是盖子里面掏出来的,这吊环,这链子,都是用这些余料做成的。所以才显得这么大。”

    关氏的丈夫、儿子、孙子都是玉雕师。在他们的熏陶下,她对于玉雕的雕刻工艺并不陌生。她知道一块玉料,就算是掏玉镯还是掏花瓶,这些掏出来的玉料,一般也都是另外雕刻成更小的镯子或戒面、耳坠之类的东西,从没人用它们又组装到玉器本身上去。叶琢这个设想,该是多少厉害的大胆创新呀!而且看上去这么大件的玉器,卖出来的钱绝对比那些小的加在一起要多得多。

    她终于知道叶予期为什么会流泪了。他不光是为能给青缘坊一个交代而高兴,更是为有这么一个聪明能干的孙女而感激上苍。有了这样的孙女,还有什么事做不成,什么钱赚不到的?他们苦了一辈子,没想到老了老了还得了这么一个孙女。

    关氏不由得也抹起了眼泪。

    叶琢见了,十分无奈,抚了抚肚子道:“有什么吃的?我饿了。”

    这一招果然管用,关氏顿时不哭了,急急往厨房里跑:“祖母给你做一碗银耳莲子羹。”

    “老太太,那是我干的活儿。”秋月一跺脚,连忙追了上去。

    “扑哧。”叶琢笑了起来,走到叶予期身边,撒娇似的摇了摇他的胳膊,“祖父,这件玉器还行不?”

    叶予期此时已收起了眼泪,走过去小心地把熏炉从墙上取下来,细细地看过,用力地一点头:“行,行得不能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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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用意

    当天晚上,叶琢一夜安眠,倒是秋月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刚起床,就跑到巷口找魏大祥问事情的结果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一阵风似的跑进了房间里,看着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头的叶琢直愣愣地发怔。

    “事情已办妥了?”叶琢转过身来。

    “嗯。”秋月应了一声,神情仍是一片忡怔。

    叶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问:“秋月,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心狠?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大家痛恨的卑劣行径,我却自己去做了,还做得心安理得。你是不是觉得这很不该?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已不是你尊敬喜爱的姑娘了?你是不是怕有一天我也这样对你?”

    “不不,姑娘……”秋月下意味地连连摇头,摇完头之后,又满脸的苦恼,“姑娘,昨天您跟魏大哥说的时候,我心里感觉好痛快啊,我恨她,恨她害您。但后来又总感觉心神不安,但如何不安,却又想不明白。刚才听到魏大哥说事情办妥,我这心里……怎么感觉很难受?就好像咱们不应该这么做似的。”

    说完她又急急解释:“我、我这样说,并不是在说您……说您心狠。这事情,是咱们一起下的决定,一起做的。而且您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应该这样。而且还有一句话怎么说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可是……可是姑娘……我就感觉这心里怎么都不对呢?其实吧,奴婢觉得,既然她已被卖到青楼去了,被糟蹋是迟早的事,咱们何必去插一脚呢?要是魏大哥做得不隐密,被人知道,咱们可就……”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咬着嘴唇看着叶琢。

    叶琢没有马上说话,只是低下头去,静静地看着自己拿着梳子的一双手。这双手虽然因为雕刻变得粗糙,但仍不失秀美;被樱桃色的梳子一衬,也显得很是白嫩。

    这辈子,它算是洗不干净了。

    叶琢心里叹息,收回目光,抬起手来,继续往头上梳,不紧不慢地开口说话了,语调平平,面色不起丝毫波澜:“聂微月的相貌,也算得上出众;再加上教养得当,气质高贵,对于醉红楼那种青楼来说,也算得上是奇货可居,老鸨子不会急不可耐地把她的初夜给卖了。必然要慢慢调教一番,再放出风去,大肆炒作,抬高她的身价,这样才能赚大钱。但另一方面,聂家的大姑娘丢了,聂家一定人仰马翻,要往四面八方去追查。不管聂微月是怎么跑的,又是谁掳来的,凭聂家的权势,势必会很快查到醉红楼上。这么一来,聂微月即便到青楼转了一圈,也毫发无损,转过身又做回她的聂家大小姐;而聂家为了她的名声,为了整个聂家的名声,必然会把醉红楼上下几十口人以某个罪名给灭掉。”

    “可、可……”秋月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她承认叶琢说的极有道理,但心里仍想找理由反驳:“可是,照您这么说,就算魏大哥去,老鸨也不可能把她的那个、那个……卖了呀?而且聂微月又不是哑巴,只要她把身份说出来,老鸨哪里还敢卖她?把她送回聂府,没准还能得一大笔赏钱呢。”

    “赏钱?”叶琢冷冷一笑,“赏的是灭门之灾吧?活人哪有死人口风紧?为了聂家的名声,聂家人什么事干不出来?聂微月不嚷嚷她的身份倒也罢了,嚷嚷出来,让老鸨知道她真是聂家的姑娘,她只有死得更快。混这一行的,而且还敢跟劫匪买姑娘,与黑道必然脱离不了干系。只要知道聂微月的身份,他们绝不会送她回家,而是杀她灭口。只要毁尸灭迹,再找一个跟她相似的姑娘代替,便是聂家查到头上也不怕了。”

    “但是……”她接着道,“依我对聂微月的了解,她逃出来是为了来找杜浩然。为了达到目的,不被送回家去关起来,她绝不会先不先就把身份嚷嚷出来的,她只会拼命反抗,想办法逃跑。因为她有底气,认为只要她关键时刻把身份说出来,就能保她平安。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把身份说出来的。既然她不说身份,魏大哥出价又高,失了身的女子更容易认命地在青楼里呆着,不再寻死觅活,青楼自然乐得让魏大哥把她的初夜给买了。这就是为什么魏大哥能把事情给办妥的原因。大概过不多久,聂微月,醉红楼被官府给封了吧。”

    “可是、可是……”秋月的眉头还是拧在一起。她知道叶琢说的十分十分的有道理,而且事情也正照着她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了,但秋月这心里仍然感觉不舒服。为了夺去聂微月的清白,就让自己的双手沾上血,而且还让几家人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怎么想都感觉不划算。平时做事极谨慎极聪明的姑娘,怎么这次做事这么不经大脑呢?

    “我夺她的清白,不是为了泄愤和报复。”叶琢站了起来,转过身来面对秋月,“秋月,叶家的力量太小了,哪怕杨大叔现在是县令,也不能跟聂家抗衡。而二皇子虽说要跟大皇子争夺地盘,但也不可太过强势,或许会徐徐图之;而杜公子,他的身份虽然不一般,但一来他跟聂家有交情,二来他无心插手两派之争。只要聂家不太过份,他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后,就会离开这里,与聂家再无交集。他们都不怕聂家,可进可退,从容得很;而聂家也不敢太过招惹他们。但我们不成。只要我崭露头角,就会迎来聂家的打击或是灭杀。哪怕我凭我的能力,引起二皇子派的注意,得到他们的赏识,聂家也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投入北派阵营,容我成长起来,壮大北派的势力。”

    “所以,我得掌握主动,把火点起来,让他们先交手,让二皇子在此地的势力强大起来。如此一来,我们才会安全。而聂微月,便是我想要布的一着棋子。”叶琢说到这里,抬起眼来,直视秋月,忽然转换了话题,“秋月,你已满十六了,也该考虑亲事了吧?你娘是怎么给你打算的?正好你的卖身契也要到期了,如果你看中了什么人家,尽管跟我说,别的我做不到,但给你添一笔丰厚的嫁妆,还是可以的。”

    秋月一愣,扑到叶琢面前,“咚”地跪到了地上,抬起头来看着叶琢,眼里涌上泪来:“姑娘,您别赶奴婢走,奴婢刚才说的那些话,没有半点怪罪姑娘的意思,奴婢只是有些问题想不通,才那样说的。姑娘……”

    “秋月,你别急,我没怪你,快快起来。”叶琢将秋月扶了起来,拉着她走到椅子旁,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才又道,“秋月,刚才的话,你要是闷在心里不问出来,那才是对我不信任,心里怪罪我呢。你问出来,恰恰是因为你心里跟我没有半点隔阂,这我知道。只是,你年纪已不小了,上次你回家,你娘不是跟你提过亲事的吗?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老耽误你。再说,现在多事之秋,你留在这里也不安全。”

    “不要,姑娘,我不走。”秋月摇着头,目光坚定。

    叶琢直直地看了秋月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一直留在我身边,一直留到老,不许嫁人。”

    秋月破啼为笑:“您要不嫁人,奴婢就陪您不嫁人。”

    两人正说到这里,门外传来了关氏的声音:“琢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这么晚还没起来?”

    “我已经起来了,没有不舒服。”叶琢应了一声,秋月则跑过去开门。

    关氏进了门,看了看叶琢的脸色,对她道:“刚才魏大祥过来找你,不知有什么事,问他他也不说。你赶紧洗漱了去看看。”

    “啊?”叶琢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隐隐猜到是什么事,向秋月道,“去看看,如果是那孩子的事被他父母知道了,就告诉魏大哥别担心,不会有事,一切有我。”

    “是。”秋月知道叶琢话里暗指的是聂微月被聂家人发现的事,提着裙子飞快地出了院子,朝巷口跑去。

    “什么孩子的事?”关氏问。

    “哦,一个孩子上课不好好听,被我罚了一通。”叶琢随口敷衍道。

    “孩子不听话就好好教导,别乱打乱骂。”

    “嗯,祖母,我知道了。早上做什么好吃的?我饿了。”

    “我叫余嫂给你熬了一碗燕窝,也不知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你赶紧去洗脸。”关氏推了叶琢一把,连忙朝厨房走去。又连叫秋菊出来伺候叶琢洗漱。

    叶琢耸了耸肩,只得站在那里等着秋菊拿东西。关氏在生活上无比的宠溺她,非得把她当成千金大小姐来娇惯,这让她既窝心,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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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魅仙灵》

    作者:花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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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聂家乱了

    正洗着脸,秋月回来了,冲着叶琢点了点头,悄声道:“已被接回去了。听人说,那里的人全都被捉了起来,下了大狱。魏大哥叫您放心,他小时候在西溪镇呆过几年,昨晚是用那里的方言说话的,又特意打扮成阔少,装了胡子,去和回都十分的小心,绕了半个镇,回家就把衣服都烧了。便是连魏大嫂都不知道他昨晚出去过,不会露出马脚的。”

    叶琢点了点头。半年以来,她一直在观察魏大祥,知道魏大祥胆大心细,极为稳当。事情不做则已,一旦答应去做了,就尽心尽力,做得十分完美。否则,她也不会把叶家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交到他的手上。要是对他没信心,她昨晚也不会那么安宁。而此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地步,就更没必要担心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不过为了表明对魏大祥的重视与谢意,她匆匆喝了一碗燕窝粥,就出了门,上了魏大祥的马车,装模作样地去玉琢坊走了一转,在路上跟魏大祥聊了一会儿,交了交底,又告诉他,让他回去转告那些孩子,今天她有事不上课,这才让他把自己送回了家。

    而聂家大厅里,坐着五、六个人,气氛却极凝重。坐在左边主位上的穿深灰万福团花的老人正拍着桌子咆哮:“……我看你这么些年做事稳重,还说放了心,却不想只是一忽眼的功夫,你就弄出了这么大个事情。你到底想要置咱们聂家于何地?”

    聂仲昆坐在那里,面沉如水。而聂博文却看不得一向倚老卖老的叔祖父这么跟作家主的父亲这么说话,在一旁道:“叔祖父,这不是什么大事吧?不就是拿了二、三十个人下狱吗?这种事,便是咱们的管事级别的下人都常做,怎么就惹得您发这么大的火?再说,不把他们下狱,月儿的事要是传出去,传到京城里,贵妃娘娘和大皇子的岂不是要恼恨咱们给他们抹黑?聂家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不是什么大事?拿几十个人下大狱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放出来就是了。可你看看你们做了什么?当着袁朝林的面把人给打杀了,还一杀就四个人,这就是大事了。”聂如海的声音极尖锐。

    打杀了人的是聂博文的亲叔父聂季昆,而且这次是为了帮自己这一支办事,聂博文就更不容人说了,当即道:“叔父这样做也是因为愤怒。叔祖父,您都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不光是把月儿给糟蹋了,还当即灌了她终身不孕的药!要不是因为这样,叔父也不会这么冲动。不管月儿是不是犯了错,给家里惹来了麻烦,她终究是我们聂家嫡出的姑娘。要是这样还不来点凌厉手段,就没人把我们聂家放在眼里了。我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聂如海冷笑一声:“以前还说你头脑不错,是个继任家主的好苗子,却不想也是个蠢货。这是什么时候?二皇子的人正眼睁睁地盯着咱们,瞪大着眼睛要鸡蛋里挑骨头,想要找出咱们的错儿来。你们倒好,直接就把二、三十个人下了大狱,私自打死了人。如果是以前还好,就算他们要挑骨头,只要咱们把盖子捂住,将事情抹平,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南山城的知府袁朝林,南山县的县令杨建修,那都是二皇子新提拔上去的人。这事情发展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你们难道就想不到吗?”

    坐在聂仲昆旁边一个跟他长得有五、六分相,年纪比他稍轻一些的中年男子听得此话,开口道:“就算他们是二皇子提拔上去的,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也不敢不给咱们面子。今早我带人去,杨建修极爽快地就答应把犯人交给府衙处里,而袁朝林二话不说将他们收了监,还跟我说,我们想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叔父,虽然大皇子在京中失了势,但他究竟还是大皇子,并没有被贬为庶民,贵妃娘娘还在宫里受宠如故。这些官员就算要捧二皇子的臭脚,也不敢不给我们聂家的面子。您老人家大可不必这么担忧。”

    “混帐!”聂如海一听这话,更是怒不可遏,“聂季昆,枉你吃了三十多年的饭,做事还这么不动脑子!袁朝林是答应把这些人收监,更卖你们的面子让你们把人打死。但打死了人,性质就不一样了,二皇子的人在盯着呢,马上就会有人下来查是什么原因。袁朝林到时把咱们聂家的事全抖落出来,上达天听,让皇上知道咱们为了一个姑娘的清白就私设刑堂,打死人命,皇上到时是怎样一个态度,这件事对娘娘和大皇子是个什么影响,你们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一群猪脑子!”

    大家一听,赫然变色。

    只有聂季昆年轻时就是个二愣子,做事不大喜欢动脑筋,只喜欢舞枪弄棒。今早就是他带着人追查到醉红楼,一怒之下也不问过聂仲昆,直接把醉红楼的人都带走收了监。以前可都是这么做的,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所以见得叔父骂得难听,他不乐意了:“袁朝林要是这样,他不得被罢官下大狱啊?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咱们只要多给他钱,分他点好处,再保他一家子荣华富贵,叫他咬死事情是他做的不就好了?他就算自己不怕死,不怕连累了家人?”说完站了起来,“行了,直接把他交给我,保准让他服服贴贴地听咱们的话。”

    “站住。”聂如海低吼一声,叫住聂季昆,然后转过头去扫视了屋子一眼,发现屋子里除了聂仲昆和聂博文,还有他自己的儿子聂业昆之外,其他人都微微点头,似乎都赞同聂季昆所说的话。他仰起头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满心疲惫地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计谋叫苦肉计?袁朝林他为什么这么配合?还让你把人打死?不就是为了给二皇子递投名状吗?他请罪是心甘情愿,他的目的,就是要把咱们聂家拉下水。想来现在,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家人,都已被二皇子的人保护起来了。如果你敢去动他,当场被抓住,落得个陷害朝庭官员的罪名。而他就算这一次被治罪,贬去别的地方做小官,但只要二皇子掌了权,就会很快地提拔起来。而咱们聂家,却完了。”

    这话一说,聂季昆终于变了脸色:“叔父,他不会这样吧?”

    “有什么不可能?这世道,只要与人争权,就只有两个下场: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你们为了一个不顾廉耻的女人,就生生把聂家毁了啊!”聂如海痛心疾首。

    “那现在,怎么办?”聂季昆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聂如海。

    “怎么办?让你大哥拿主意,他是家主!”聂如海恨恨地道。他恨死了聂微月,那就是一个惹祸精。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他的身份不简单

    大家的目光都投到了聂仲昆身上。

    然而聂仲昆还没开口说话,门外就传来一个怒气冲冲地女声:“什么叫做不顾廉耻?老三,你倒是给我说说,我孙女怎么不顾廉耻了?”紧接着,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妇就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进来了。不过这些人将老妇送置到座位上,便都又退了出去。

    这是聂家的议事厅,不容下人在此逗留。

    屋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聂仲昆则亲自上前去扶住老妇,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聂老夫人瞪了聂仲昆一眼:“我要不来,咱们这一支都要被人骂死了。”

    聂如海的脸色骤然一变:“大嫂,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事不是你这一支人惹出来的?任性妄为,为了个男人不顾家族利益,以至于被人拐卖,临到被人糟蹋才说出自己的身份,难道这不是你那好孙女做出来的事情?本来吩咐暗中追查,有什么事立刻回报,不许轻举妄动的。可置家主的命令于不顾,一怒之下擅自抓人,还把人打死,把聂家陷入被动局面的,难道不是你的好儿子?你这一支惹出这等大事,给家族带来如此大祸,难道我这做叔父的就不能教训几句?”

    “月儿被人拐卖,遭人欺辱,是她自己个儿愿意的吗?她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你这做叔祖父的不说为她出气,替她报仇,反而在这里唧唧歪歪,埋怨这个教训那个,聂老三,你何时变得这么没胆气了?如果是你的孙女遇到这种事,我就不相信你还能在家里坐得住!你儿子怕是会做下比季昆更冲动的事来。”聂老夫人满脸怒气。

    聂如海脸色沉得能滴得出水来,却没有再作声。聂老夫人作为他的长嫂,前任家主的妻子,这任家主和聂贵妃的母亲,是完全有资格教训他的。

    聂老夫人扫视了屋里一眼,又道:“再说,打死几个人怎么了?难道那些人不该死?拐卖良家妇女,逼良为娼,哪一个罪名不是死罪?便是说到大天去都是我们聂家有理。更何况,贵妃娘娘还在宫里呐!只要她跟皇上哭诉几句,说清楚其中的原委,难道皇上还会为了这么些肮脏该死的劫匪和青楼老鸨治咱们聂家的罪不成?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自乱阵脚,慌里慌张,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听聂老夫人这么一说,原来有些慌乱黯淡的几人,眼里顿时有了光亮。是啊,这算什么大事呢?皇上面前不是还有贵妃娘娘呢吗?大皇子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啊。有他们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容易不过的事了。再说,打死的又是几个罪大恶极的罪犯,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占着理啊!

    聂如海想想似乎也有道理,脸色缓和了许多,不再因为聂老夫人的训斥而恼怒了。

    不得不说,聂家人长期偏安一隅,离京城的争斗离得太远,在政治智慧上与曾经处在政治旋涡中心、帮助过丈夫争权夺利的叶琢相比,那是远远不如。

    叶琢之所以宁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将本来就站在深渊边上的聂微月推上一把,那是因为,她明白这是唯一一次能让她四两拔千斤,把聂家拉下马来的机会。

    虽然她在聂府呆的时间不长,但窥一斑而知全豹,知道聂家人在这里当土皇帝当惯了,一个个都是极为自大而又自负。表面上装着一副谦恭有礼,和善亲切的样子,内心里却狂妄自大,老子天下第一。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谁要敢跟聂家作对,那就是一个字——死。所以,她有十成十的把握,当聂家人得知聂微月在青楼里被夺去了清白,甚至终身不育,他们会是怎样一副咆哮的样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至于京中的政局,又岂能是聂老夫人所分析的这样?二皇子这么雷厉风行的将被罢官的杨建修推上县令之职,再将袁朝林也提拔起来,这说明二皇子在朝中已占据了绝对话语权,舆论的导向权已握在了他的手里。聂家私自打死人这件事,要说白也能白,正如聂老夫人所说的那样;但要能说黑也能黑,越过官府,直接在狱中打死人,这说明聂家人已狂妄到了不把皇权看在眼里的地步。这种蔑视皇权的做法,正是皇帝最痛恨的。只要二皇子派的嘴一歪,聂贵妃和大皇子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而最最重要的是,聂家人都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顾尘。顾尘在皇宫里悄无声息,似乎很不受宠。但她能自由行走宫里宫外,在民间闯出偌大的名头;大皇子和二皇子胶着了几年、一直不分上下的争斗,就在顾尘插手之下,迅速分出了高低,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不声不响的顾尘,才是政局中最举足轻重的人物,更是皇帝捧在手心里的人。她的地位,又岂是聂贵妃所能比的?喜欢两个字,是世间最难击败的东西。聂贵妃在皇帝面前撒娇弄痴哭诉装可怜,敌不起顾尘的一个眼神。

    所以,此事风一起,再被二皇子派加以利用,聂贵妃和大皇子妄想用爱情与亲情消弥于无痕,那是痴心妄想。这事争斗的结果,只有以聂家败退而告终。败退的表现是什么?那就是南方的玉矿开采权重新平衡,聂家让出南边玉矿的一部分利益来,二皇子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拿着聂家让出来的部分利益,正大光明地进驻南云城。

    况且,她这一着棋,撬动激发的不仅仅是二皇子这一支力量,还有杜浩然……

    聂家议事厅里,聂老夫人见大家都向她投出敬佩的目光,她越发的得意。不过面上并没流露出什么,冷哼一声又道:“事情如何处理,你们自己商议,我就不插手了。只是……”她凌厉地扫了大家一眼,“当初,杜浩然到府里来,你们为了家族利益,明知道我那月儿是一根筋的孩子,还要叫她去接近杜浩然,想要用她来拴住杜浩然。现在她落到这个地步,又何尝不是你们造成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说她不顾廉耻?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她现在变成这样,以后连个孩子都没有,想要找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是千难万难。我只提出一个条件,那就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把那杜浩然带回来,让他跟月儿成亲!”

    这一回聂如海没有说话,瞥了聂仲昆一眼,便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喝茶。这祸事是大房那支招惹回来的,还是由聂仲昆自己去头痛吧。

    屋子里一阵沉默。

    聂老夫人一见这样子就光火了:“怎么了?你们都哑巴了?我刚才的话你们都没听见?二皇子那边的人你们说招惹不起,倒也罢了。现在叫你们带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小子回来,你们还跟我装聋作哑?仲昆,月儿还是不是你女儿?博文,你是怎么当哥哥的?我刚才的话,你们听见没有?”

    “娘,事情不如您想象的那么简单。”聂仲昆开口了。

    “怎么不简单法?说!”聂老夫人面沉如水。

    “自打杜浩然跟他师父出现在南山镇时,我们怀疑过他的身份。虽然他师父说是从小把他捡来的,但他身上怎么会有一种军人的气质?而且知识广博,头脑聪明,处事不卑不亢,一举一动都俱有大家风范。当时还拿过许多事情去试他,只是这小子很聪明,一直就没露出什么破绽来。当时我们就已经想把他师徒两人控制在手里了,他师父去京城时,我们就想把他给半路截下,到时杜浩然不听话了,也好拿这老头子来威逼他,却不想那老头儿狡猾之极,半道上竟然摆了季昆一道,溜得无影无踪,最后被人发现的时候已是京城的铁槛寺里了。”

    聂仲昆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了聂老夫人一眼:“娘,您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也知道铁槛寺是什么地方,那不光是皇家寺庙,里面的僧人还身负武功。杜浩然的师父在那里住着,日子过得不错,似乎还跟主持交情很好的样子,我们哪里还敢动他?进而也更怀疑这师徒两人的身份。只是这半年来,他们师徒两人都没有什么动静了,一南一北的日子过得挺安然,而且似乎根本不知道我们打过他们主意似的,那老头儿到了京城,就托人给杜浩然来了信,告诉他落脚的地方,杜浩然也时不时地托咱们给他师父去信。但就在这平静之中,本身就透露出许多不平常:照理说,老头儿半道上能摆脱我们,那他就应该知道了我们要劫他之事。但他却什么都不说,仍由杜浩然继续留在这里,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到现在,他们就再也没有动静。”

    聂老夫人哼了一声:“说了这么多,你们不是还没确定杜浩然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世吗?只不过是他师父跟铁槛寺的人有些交情,这算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又不要你们把杜浩然杀了,只是把他捉来,让他跟月儿成亲。就算那老头儿知道了又怎么的?我堂堂聂家的嫡女便是连皇亲国戚都配得,难道还配不上一个会赌石的流浪小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

    聂仲昆苦笑了一下:“问题是杜浩然死活不肯就犯,就算把他捆绑来跟月儿拜了堂,他也不会老老实实跟月儿过日子的。他又不是女人,手还有那么几下功夫,关都关不住。而且……”他看了聂老夫人一眼,“现在月儿的身价跟以前可大不相同了。如果杜浩然的身份真不一般,这要逼他跟失了身还不能生孩子的月儿成亲,怕是会惹来大麻烦。”

    聂老夫人冷哼一声:“捉住他师父逼他不就行了?”

    聂如海眉头一皱,有些没好气地道:“铁槛寺的主持经常跟皇上在一起下棋聊天,便是二皇子也不敢打那老头儿的主意。咱们动手岂不是将把柄往二皇子手里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打算怎么办?”聂老夫人气恼地问道,“难道你们就不怕二皇子的人找到杜浩然,拉拢他去为他们赌矿?”

    聂仲昆叹了一口气:“您别说,还真找了。就在昨天,一个叫青缘坊的作坊掌柜找上门去,让杜浩然为他们赌石。明知道杜浩然是咱们聂家要拉拢的人,还这么不怕死。那不是二皇子的人还能是谁?不过还好,杜浩然连门都没给他进,总算还有点良心。”

    “爹,我就说了,就算杜浩然不想再回咱们聂家,也不会帮二皇子的。他不是那种人。”一直没有作声的聂博文说话了。

    “但这终究不是办法。”聂如海用手指轻轻磕着桌面,“万一二皇子的人直接把他给绑了……”他目光一冷,“照我看,还不如把他给杀了。人不知鬼不觉的,谁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咱们杀的。”

    “这事不用证明,他师父一定会找上咱们聂家的。”聂仲昆否定了他的话。

    “那你说,该怎么办?”聂如海一摊手。

    聂老夫人还是一心为残了身子的孙女着想:“照我说,直接把他绑了,让他跟月儿拜堂成亲。他要是反抗,就给他喂些药,让他行动不便。只要人不死,他家师父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而且咱们月儿也不挑,就算守着个活死人也高兴,免得要死要活的。”

    大家都沉默起来,思索这可行性。

    “我看这样也好。”聂如海点了点头。

    聂仲昆也下定了决心,看向聂博文:“博文,你下午就把杜浩然约出来,跟他叙叙兄弟之情,喝两杯酒。至于药,找你三叔拿。”

    “是。”聂博文低声应了。他跟杜浩然终究还是有些感情,虽然昨天放了狠话,但真要这么做,此时心里还是感觉难受。暗暗下决心要再劝杜浩然一回,如果能圆圆满满地让杜浩然娶聂微月,那是再好不过了。

    目的达到,聂老夫人便不再多留,叫来丫鬟婆子们扶住她,回去安慰孙女,准备婚礼去了。

    而此时已是中午时分,赶到南山镇也还需要一个多时辰,聂博文干脆吃了饭,这才找三叔要了一包药,带着几个随从出了门,往南山镇去了。

    马车进到南山镇,聂博文便吩咐:“聂风,你去准备一条画舫和一条小船,放到东渡口。聂云,你带着帖子去青云巷,就说我请杜公子游江。如果他不肯来,你也别勉强,回来禀报我就行了。聂雷去订一桌酒菜。一会儿都在东渡口汇合。”

    “是。”大家应了一声,纵马往各自的目标奔驰而去。

    待聂博文到东渡头时,聂风已找了一条画舫和一条小船,停在江面上候着了。不过他知道杜浩然的脾气,也知道公子的心思,并没敢要歌女来伺候,船上也收拾得清清爽爽,没有一点欢场之气。聂博文上船看了一转,又看了看后面的一条小船,极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指着小船吩咐道:“聂风,你跟我去过叶家,知道叶家的位置的;叶琢还有一个住处,就在杜浩然住的宅子对面。你和聂电撑着这条小船,去上前那个渡口,到叶家或青云巷把叶琢掳来。聂电到时候换身衣服,直接把船撑到画舫下面。我要是行动失败了,你就把那叶琢押上来,威胁杜浩然喝下毒酒。”

    “是。”聂风一躬身,与聂电下了画舫,跟船家交涉了一番,便撑着那条小船往紫衣巷方向去了。

    南山镇的房子,都是沿河边团团而建的,令他们的行事十分方便。

    这时聂雷拎了两个大食盒回来了。聂博文从随身携带的行囊里拿出一个鸳鸯酒壶,亲自把酒灌了进去,将药粉放到了一边,晃匀,放到了食盒里。

    这边准备妥当,那边就远远看到聂云跟在杜浩然后面,往这边走来了。杜忘和杜念自然跟在杜浩然身边。

    聂博文心情复杂地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春天游湖,聂公子真是好雅兴。”杜浩然看看四周的环境,笑道。

    “浩然,我们好歹是兄弟一场,不管以后各自走向何方,总要一起再喝一杯酒,所以我便选了这个地方。你能来,我真高兴。来,请上楼吧。”

    杜浩然也不多话,走上楼去坐了下来。

    聂雷忙从食盒里把菜一一摆上桌,最后将那鸳鸯酒壶拿了上来,放到了聂博文的手边。

    “来,浩然,我给你斟一杯。”聂博文将酒给杜浩然满上,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而此时,画舫也慢慢划向了江心。

    聂博文也不急着劝酒,只是将自己手中的酒慢慢饮尽了,声音有些低沉地道:“浩然,我昨天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想来昨天青缘坊来请我赌石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吧?我并没有让他们进门,你可知晓?”杜浩然从上船前到现在,面上都沉静如水,让人看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情绪。

    “知道。”聂博文点了点头。

    “明知道我不会帮二皇子赌矿,你们还是要逼我回聂家去?”

    聂博文心里叹息。杜浩然永远都是这个样子,直奔主题,直指人心,不让人有丝毫的敷衍回避。也永远掌握着谈话的主动,让人跟着他的思维走。自己准备的一切说辞,都无用武之地。

    他慢慢地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一口饮下,这才直视杜浩然的眼睛,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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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叶琢的悲愤

    不过聂博文随即又劝道:“浩然,我不明白你想要抗拒什么。你到南边来,这一年多,我们聂家待你不薄吧?就算微月她惹你厌烦,那也是她喜欢你,情有可原。而且,她现在已被送到京城里去了。贵妃娘娘一定会为她在京城里找一门亲事,不让她再回来了。你还有什么顾虑呢?回来吧,我们聂家需要你,就当帮帮我们,不行吗?”

    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如果杜浩然真会因为这话答应跟他回去,他回家后一定说服父亲,不让他再提让杜浩然娶聂微月的事。虽然聂微月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但他跟叔祖父聂如海是一样的感觉,觉得聂微月就是个惹事精,杜浩然不愿意娶她,他很能理解。换了他自己,他也不愿意娶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的娘家还很强势。

    杜浩然睁着亮晶晶地眼睛看着聂博文,没有说话,脸上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聂博文微微皱眉,移开了眼睛,将目光投向了江面。

    他讨厌杜浩然这种表情。这让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甚至内心深处最隐密的地方,都被杜浩然看得清清楚楚,无处遁逃,这让他很不舒服。

    杜浩然见聂博文不自在,收回了目光,眼神落在面前的那杯酒上,开口道:“博文,我来南方,只想找一样东西,找到就离开。这件事,我曾跟你说过吧?”

    “嗯,说过。”聂博文点点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找什么东西?只要你帮我们聂家,不管你想找什么,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地去找,一定帮你找到。”这一年多来,他这个问题问过无数遍,可杜浩然每次都敷衍了去,并不告诉他答案。

    杜浩然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聂博文的问题,仍将话题拉回原处:“所以,我请你们放心,我不会帮二皇子那边找矿的,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我想要找的东西,然后离开这里,再不到这里来,你可明白?所以你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看在这一年多的交情的份上,我不会帮二皇子,同时我也不会再回到聂家去。我在这里找不到东西,我还得去别的地方寻找,我不可能把自己的下半生都卖给聂家,被你们绑在这里,动弹不得,你可明白?”

    “我明白。”聂博文点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江面,看到远处出现了一条船,正朝这边驶来。他伸过手去,从杜浩然面前拿过他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斟满,再给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抬头看着杜浩然:“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既然这样说,我要再说下去,就是不近人情了。行了,浩然,你既拿我当兄弟,我自然也不会辜负你。来,我们干了这一杯,然后你去做你的事,我也回去说服父亲,不要再来纠葛于你。只要你不与我们聂家为敌,我们就仍是好朋友,聂家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说完,他举起了酒杯。

    杜浩然并没有动弹,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酒杯,再看了看聂博文,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聂博文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佯装恼怒地沉下脸来,道:“怎么,你是在怀疑我给你下毒不成?刚才那杯酒,你半天不动,我替你喝了。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现在这酒是一个壶里倒出来的,又怎么可能有什么问题?而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又何必害你?难道我聂博文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阴险小人不成?”

    杜浩然也不说话,只是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伸出手去,拿起他面前的酒杯,举了起来。聂博文这才露出笑容,端着自己的酒杯站了起来:“对嘛,这才是好兄弟。来,干杯!”

    却不想杜浩然并不理他,酒杯是举起来了,人却没有站起来,更没有伸出去跟聂博文碰杯,而是眼睛凝视着他手上的那只杯子,悠悠然地道:“博文,你知道我不是一个罗嗦的人。刚才那番话,我昨天已跟你说过了。今天再重复一遍,是因为顾念我们之间的情谊。不管你们聂家出于什么目的对我好,但这一年来你们照顾了我,这份情谊是不能抹杀的。而我,对于争权夺利没有任何兴趣,对于以后谁做皇帝也没有什么想法,所以才一再地强调那番话。就是希望这个世界能给我留下一点美好的东西,不想让最丑陋的面目撕裂在我面前;更是希望给聂家留一条生路。然而,这世道还是让我失望了。一面口口声声说咱们是兄弟,一面给我下着不知是什么的毒药。人的面目,怎么可以这么丑陋可憎呢?”

    聂博文骤然变色:“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杜浩然轻笑一声,“我既然能看透原石,你以为你那装了机关做成两层的酒壶给逃得过我的眼睛吗?你给我倒的前一杯酒,还是好的,跟你自己喝的一样;可我手上这一杯,却换了一下,变成了另一种。聂博文,你可真叫我失望。”

    “你、你……”聂博文忽然觉得杜浩然十分的可怕,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望向杜浩然的目光全是惊恐。

    “怎么样?这杯酒,还要我喝吗?”杜浩然的脸上,仍然沉静如水,让他看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聂博文转过头去,看了江面一眼,咬咬牙道:“喝,自然要喝。你的眼睛既然能看透原石,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说完,大喝一声,“聂风,把她带上来。”

    江面那条已驶到画舫旁边的小船上,一阵晃动,然后船舱里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玄色短装的男子,另一个,则是穿着浅绿色衣裙的身材窈窕高挑的女子。这女子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还被塞了一块布,挣扎着被男子拉扯出来。

    杜浩然看到这一幕,脸上骤然变色。

    不用看脸,光看身影,他就知道,被绑的不是别人,正是叶琢。

    而小船上的叶琢,此时心里充满着悲愤。

    她知道今天是多事之时,聂微月的事,就像一锅油里加入的一滴水,会迅速催化一切的矛盾。不过想想自己不过是微小如尘埃的角色,除非魏大祥所做的事暴露,聂家在为聂微月、二皇子和杜浩然焦头烂额的同时,是不会顾及到她的。最多青缘坊因为她设计图的事,找上门来,聂家才有些反应。但为了稳妥起见,她没有去青云巷,也没有到别的地方去躲避。作为曾经进过聂家视野里的人,她任何异样的举动都会让聂家怀疑的。所以她选择了呆在叶家大房的家里,关在房间里画设计图。

    可没想到,叶家二房的一个婆子忽然到家里来,说叶予章病了,想让她去看看。

    关氏以为叶予章又是以病为借口,想让叶琢帮他设计玉雕。但他终究是叶琢的亲祖父,如今以孝治天下,不让叶琢去看望他总是不好。又想着叶琢也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便让她带着秋月跟着婆子去了。没想到叶琢进了二房角门,刚往里走一点,就被一个黑衣人用布袋一把罩住了头,然后不知被点了什么穴位,立刻晕了过去。待她醒来,已在江心的一条船上了。秋月同样被五花大绑着,呆在她的身边。而站在她旁边表情冷峻的,则是她曾见过好几面的聂博文的随从,聂风。

    聂风想要把她捉来干什么?难道是聂微月的事败露了?叶琢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过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想。聂微月的事败露了,聂家只会上门去,把叶家大房、二房的人一个不剩地抓走,而不是敲她和秋月两个人的闷棍。联想着今天聂博文要跟杜浩然谈判,她心里便有了数。随之而来的,便是悲愤。

    就算这些纷争与她无关,她也要五花大绑地随意被人掳掠,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是平头老百姓,渺小得跟蝼蚁一样可以随意被人捏死。

    早上因为手上沾了血而生出的负罪感,此时全都烟消云散。她不再为因推了聂微月一把,让她落到如此地步而有一丝愧疚。她有什么可愧疚的呢?聂微月害她的时候,聂博文绑她的时候,他们想没想过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她如果因心软而放过了聂微月,此时她一定会为自己的心软而后悔。

    气愤过后,此时见到画舫上的聂博文和杜浩然,叶琢的心里倒是十分平静。她瞥了一眼前面望着画舫的聂风和撑着船的艄公,被绑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一把刻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轻轻松割向她身后的绳子。

    在黑袋罩上她脑袋的那一刻,她就从身上取出了刻刀。因为动作迅速无比,聂风根本没有察觉。

    只是因为聂风的武力值强她太多,而秋月也在他手里,再加上叶家老小都逃不出南山镇,她这一路来都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聂博文要用她来威胁杜浩然,一会儿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不管怎么样,还是让手脚恢复自由总比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要强,先这么办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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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重生网游中》

    作者:酒几觞

    简介:一个披着网游外衣的忠犬龙骑士与修真伪公主的故事

第一百八十九章 落水and人工呼吸

    画舫上,杜浩然脸色铁青,望向聂博文的目光变得冰冷:“聂博文,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只要你喝上手上的酒,我就放了叶姑娘。”聂博文知道跟杜浩然绕弯子是很愚蠢的做法,干脆直截了当。

    “你应该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要挟。”杜浩然的话是挤着牙缝里说出来的。

    “我知道,我也挣扎过,犹豫过。但为了家族,我没办法。”聂博文很光棍。不管杜浩然信不信,这是他的真实感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尽管杜浩然一直否认对叶琢有什么想法,在聂府中药事件之后也没见他去叶家求亲,但在聂博文看来,杜浩然对叶琢绝对是有感觉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今天在到南山镇的路上,他想了一路,最后还是决定把叶琢绑来,要挟杜浩然。凭着这一年多来他对杜浩然的了解,他总感觉,要让杜浩然喝下那杯毒酒,并不容易。

    现在,看到杜浩然铁青的脸色,他极庆幸自己这一举动。

    在做一件事前,或许他会犹豫,会挣扎。但一旦下了决心,他就会一做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一点,他跟他的妹妹聂微月极为相似。

    杜浩然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杯,再看看站在船上被五花大绑的叶琢,以及船上随时做攻击状的聂云等人,他的目光盯在了聂博文脸上:“只要我喝了这杯酒,你就会放了叶姑娘?事后不再找她家的麻烦?”

    “是,我保证。”聂博文点点头。

    叶琢的小船此时离画舫很近,完全可以听得到船上的人说话声。此时身后的绳子已被她割断了,但仍十分完好的保持着原样。她也不挣扎,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注视着杜浩然,等待着他的决定。

    就算她嘴里没有被塞住,她也不会做出一面挣扎一面冲着杜浩然喊道:“杜公子,您别管我,那酒喝不得。”那样狗血可笑的事情来。

    两军对决,斗智斗勇,杜浩然无论是头脑和武力都胜出她良多,这事哪里轮得到她来装大葱,充什么英雄好汉?再说,杜浩然是很好,帮过她很多次,她很感激他。但再如何都还没到为保他的安全与清白,就牺牲她自己性命的程度。

    而且,杜浩然不是还有底牌吗?他迟迟不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他究竟要干什么?

    画舫上的杜浩然注视着聂博文,大概在思索聂博文保证的可信度。不过两人终究称兄道弟一年多,聂博文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因此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就把酒杯举了起来,放到嘴边,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叶琢一怔,眉头微皱了一下。杜浩然明知道那酒有毒还喝,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莫非,他的身世不能公之于众不成?

    亲眼看到那酒被杜浩然喝进了嘴里,一滴没剩,聂博文把心放了下来,对船上的聂风挥了挥手:“将叶姑娘身上的绳子解开,送她回叶家去。并送上二百两银票,为叶姑娘压惊。”

    “是。”聂风应了一声,伸手将叶琢嘴里的布取了下来。

    然而正在这时,叶琢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风声,向她呼啸而来。这是箭的声音!

    她脸色一变,顾不得别的,凭着她对那声音的判断,将身体往旁边一闪。却不想这是船上,哪有那么大的空间给她腾挪?脚下一空,便倒向了湖面,耳边只听到船上传来杜浩然的一阵暴喝:“小心。”和秋月在船舱里的一声闷叫,就整个人沉到了水里。偏身上那被她割断却仍缠绕在她身上的绳子被水一浸,变得又沉又重,她一时没挣扎开来,身体如秤砣一般直直地朝水下坠去。河水漫天漫地地朝她的耳鼻嘴一齐涌来。

    一种又憋又呛的感觉充斥着她的整个感官,让她根本没有机会想别的,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用快将身上的绳子解开。凭着坚强的毅力和灵活的身手,她终于把绳子解开了,双手自由了,然而在水里划动了一会儿之后,她苦笑一下,停止了动作。

    悲催的,她不会游泳。前世作为国公府上的闺阁小姐一直被关在大宅子里,今生前十五年也同样生活在叶家二房的宅子里,她哪里有机会接触水?此时不划水还好,划了水,她往水里沉得更快。

    她抬起头来,留恋地看了透着光亮的水面一眼。前生临死时,她生无可恋,心灰意冷,所以死得极为安然;然而这一世,她还有许多事没做,她留恋那让她感觉温暖的家,她不愿意死在这冰冷的河水里。然而,到了此时,她又怎么还能活下去?

    河水夹杂着泥水不停地灌入她的口鼻,胸口的憋闷越来越强烈,最后,她终于失去了知觉……

    而画舫上,看到叶琢掉进了水里,杜浩然又气又急,大喝一声:“聂博文,你敢诓我?”便要跳进水里救人,却不想几个黑衣人不知从船的哪个地方冒了出来,将他主仆三人齐齐拦住。待杜忘和杜念将黑衣人挡住,杜浩然跳入水里救人时,叶琢早已不见了踪影。杜浩然在水面上张望了一下,判断了一下水流的方向,便一个猛子潜到了水里。

    聂博文被那黑衣人的出现弄得愣了一愣。待杜浩然跳进水时,这才清醒过来,忙大叫道:“快,将他们拿下,别让他们逃。”

    画舫上又乱成了一团。

    而杜忘和杜念在杜浩然跳入水里的时候,都惊叫了一声:“公子。”待看到杜浩然从水里浮起来,紧接着又一个猛子扎下去,他们两人的心都跟着一松一紧,差点被黑衣人的剑刺中。两人对视一眼,奋力将黑衣人击退,然后从画舫上跳入小船,将聂风和聂电击下水中,划着小船也飞快地朝下游驶去,一面大叫:“公子。”目光迅速在水面上搜索。

    他们都是北方人,根本不会游泳。

    所以两人此时心急如焚。杜浩然就这么下到水里去,不光救不上来人,很有可能自己也被淹死。因为,他也不会游泳。

    “看,公子。”杜忘忽然指着水面大喊。

    杜念朝那方向望过去,正看到杜浩然从水里冒出头来。两人大喜,正要喊叫,却见杜浩然又是一个猛子,扎到水里看不见了。

    “不行,我要去救公子。”杜忘将船浆一扔,就要下水。

    杜念将他一把拉住:“别急。我感觉公子会游泳,刚才是浮上水面换气的,这时又潜下水去,怕是在找叶姑娘。你不会水,就算下到水里也是丧命。没准公子救了叶姑娘上来,还得去救你。在船上等着吧,公子从没做过没把握的事。”

    杜忘呆了一呆:“可、可是,公子他怎么会游泳?”

    杜念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咱们公子历来就妖孽,出人意料的事情,他还干得少吗?”

    杜忘想想也是,这才放下心来。正要捡起船浆划船,却见一个淡紫色的身影从船舱里蠕动着爬了出来,嘴里一个劲儿地“呜呜”叫着,脸上满面泪痕。

    “秋月!”杜忘讶然,连忙上前扶起她,扯出她口中塞着的布。

    “姑娘,快救我家姑娘……”秋月哽咽着叫道,蠕动着身体又要朝外爬去。

    “我家公子救叶姑娘去了,你别急。”杜忘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将秋月身上的绳子割断。

    秋月哪里放心得下?身体一得到自由,就要站起来朝水面张望。然而她此前被绑得太紧,身上血液不通,这一站差点摔下水里去。杜忘赶紧上前拉她。却不想小船被秋月这么一趔趄,猛地一晃,两人正好撞了个满怀。

    “杜忘,公子不见了。”船头忽然传来杜念紧张得有些变调的声音。

    “什么?”杜忘顾不得怀里的秋月,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此时他们早出了南山镇沿河那建的那块地方,到了这条河水面最宽的地界,四周全是水。而远处的河岸上全都是高高的芦苇和野草。此时水面茫茫,哪里有杜浩然的身影?更不要说叶琢了。

    “怎么办?我们把公子弄丢了。”杜念失魂落魄,手上的浆无力地靠在脚边,任由小船顺着水流飘荡。

    “姑娘,姑娘……”秋月带着哭腔,冲着水面大喊起来。

    “公子……”杜忘高昂的声音响彻了四方,惊起河岸的大树上无数的飞鸟。

    而此时,杜浩然早已在他们的上游处上了岸,手里抱着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女子。他一面往河岸上走,一面冲着怀里的女子焦急地呼喊:“叶琢,叶琢……”

    然而手中的女子,身体虽然还有一些余温,却好像气息全无,更是对他的呼喊没有反应。

    杜浩然脚下走得更快,好不容易才淌过满是水草的河滩,来到没水的地方,放下叶琢,将她的身体翻过来,往自己腿上一放,用膝盖顶住她的腹部,迅速控水。

    看到叶琢口中已无水再流出,他再将她翻转回来,然后伸手在她的颈部按了按,发现没有了脉搏,手下毫不犹豫,快速地将叶琢的衣领解开,清理了一下她的口腔,然后将她的头朝后一仰,便朝她的嘴里吹了几口气。吹气之后,快速走到她身边,手指交叉朝她的胸部按压下去。

    【呵,男主的身份,猜出来了吗?谢谢广寒宫主a打赏的平安符,谢谢午夜蓝调55、天外飞鬼、馨雨1581、丹楓的粉红票,谢谢一棵……树(??没有记下名字,sorry)的更新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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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琢介绍:
玉不琢,不成器。
她将用手里的刻刀,
雕刻出世间最美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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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水已有完结文:《知味记》、《良田千顷》、《穿越之茶言观色》,坑品有保证。
玉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玉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玉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