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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坐酌泠泠水     玉琢txt下载     玉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皇子来了

    “没什么意思。只是咱们冒冒然跑到这里来,一不小心就会引起误会。所以我借口问路,是在向她们交待来历。等一会儿咱们到处看看时,这村里人就不会起疑心了。”

    “哦,原来是这样。”秋月恍然。

    “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迷惑聂家人。”叶琢又道。

    “迷惑聂家人?”秋月这就想不明白了,“怎么迷惑聂家人?”

    “咱们来找矿,聂家一定会沿着咱们的足迹来打探一番。这样做,也是迷惑他们一下,让他们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在哪里找出了玉矿。”

    秋月点了点头,冲叶琢一笑:“奴婢明白了。”

    接下来,两辆马车就沿着河边走着,走走停停,叶琢时不时地下车去摸摸河滩上的石头,摇摇头又上了马车。这么下了两趟,她看看地形,就吩咐往上游的一座山边驶去。好在这里有村里人的活动,倒还有一条路,不至于走不了马车,需要步行。

    到了山脚,叶琢下了车,便要往山上去。见顾尘她们也下了车要跟了上来,她忙道:“顾姨,你们还是在车上等着吧,这山上的路难走,你们没必要跟着。我和阮大哥上山去,一会儿就回来。”

    顾尘知道自己就算是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倒也不坚持,对陈四道:“你跟着去,保护好叶姑娘的安全。”

    “是。”陈四应了。

    叶琢又转向秋月:“你也别去了,在这跟娘娘呆着。”

    “不,不管什么时候奴婢都跟着您。”秋月的态度很坚定。

    叶琢知道秋月如果要犟起来,也是挺犟的性子,只得由她跟着。一行四人,朝山上走去。

    山很高,但并不陡峭。阮七在前面开路,陈四在后面断后,将叶琢和秋月护在中间。四人一直走了有一顿饭的功夫,才走到了山脚下,开始往上爬。一面爬,叶琢就一面摸摸脚边的石头。好在叶琢以前就挺注意锻炼身体,后来病了两次,关氏又整天给她吃补品,调养身体。走这山路,还不觉吃力。秋月也是个身体强壮的。几人往上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叶琢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转头观察了一下绕山而过的河流,又看看山上的石头纹路及颜色,伸出手来,开始四处触摸地上的石头。

    待摸到有半块埋在地下的石头时,她脸色一喜,对陈四道:“你能不能把这块石头挖出来?”

    “没问题。”陈四先左右看看,找到一棵合适的树枝,用剑砍了下来,将一头削了削,然后再从身后背着的布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叶琢一看,却是个锄头的头部。她好奇地看了看陈四背上背的囊状的布袋,不知道他身上还带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阮七也从自己的布袋里拿出锄头来,找了根树枝做把子,然后跟陈四开始往地上挖了起来。

    叶琢趁着他们挖石头的功夫,对秋月使了个眼色,往一边走去。

    陈四喊道:“叶姑娘,可别走远了,不安全。”

    “哎,我就在这附近。”叶琢道。

    陈四以为她要方便,倒也没拦着,由着她去了。

    叶琢走到一丛半人高的灌木丛后面,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躺了下去。

    秋月见她动作奇怪,却也没有出声询问。叶琢避开陈四和阮七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

    叶琢躺在地上,静静地感受着地下传给她的一点微弱的感觉。这感觉尽管很微弱,但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就是她触摸到玉料时那种细腻温润的感觉。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下面有玉矿。

    她换了好几个地方试了试,终于可以确定这座山上,应该是有玉矿的。虽然不知道产量有多大,但好在埋藏得不深,否则,她也不可能感应得到。

    想不到,这次找矿这么顺利,幸运地一下就找着了。而且,她还是凭自己的本事找到的,并没有用杜浩然给她的那条玉矿。

    那边厢,陈四和阮七已把石头挖了出来。这是一块三尺见方的石头,里面的玉料虽然质地不是特别好,但面积挺大。而且,这是一个证明,证明这座山上的石头里富含玉料。

    叶琢又指着另一块稍小一些的石头,让他们也挖了出来。

    不过她有些发愁:“咱们又没带砣机,不能就地解石。可石头这么大,怎么拿下山去?”

    陈四笑道:“这个姑娘就不用操心了,我跟阮七力气大得很,拿块石头下山不是问题。再说,不是还可以滚吗?”

    “那就好。”叶琢拍拍手上的泥,“咱们下山吧,呆久了娘娘要担心了。”

    陈四和阮七还真抱起石头,往山下走,看样子,并不吃力。不过这一回,改成阮七和陈四走在前面了,如果地势太陡,他们就将手里石头滚下去,倒也很是快捷。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指的是那种极为陡峭的山路;对于比较平坦的山路而言,下山倒比上山的时候快。四人只花了两顿饭功夫,便下到了山脚下的马车旁。

    顾尘看到他们拿了两块大石头下来,就知道有收获了,高兴地迎了上来,连声道:“辛苦了。”

    “先把石头放到车上,到晚上再找个地方解石吧。”叶琢道。她还想去其他几座山上去看一看。

    既出来找矿,而且知道了叶琢的赌石本事之后,顾尘便把指挥权给了她。听到她这样说,自然没有异议,让陈四两人把石头分别放在两辆车的车厢里,启程上路。好在马车的空间比较大,就是放上一块石头,也不觉得有多么碍事。

    阮七驾着马车,往叶琢指的方向去。一行人连续跑了几座山,直到差不多天黑了,叶琢才对顾尘道:“娘娘,差不多了。”她指着挖出石头的那两座山道,“这两座山,我觉得有玉矿,而且埋藏得并不深,应该比较容易开采。其他的地方我也看了,并没发现玉矿。您看,咱们今晚是不是回到昨晚那座破庙里过夜?明天往回走,去另一条路去看看。”

    顾尘一听叶琢找出玉矿了,极为高兴。这意味着,她可以马上回京城去了。待听到叶琢的后前段话,她一愣,不解地问:“不是找到玉矿了吗?为什么还要到别的地方去?”

    叶琢挑了挑眉:“聂家可是知道咱们出来找玉矿的。现在咱们到了这里,到处瞧了看了,然后就打道回府。而且一看车辙,就能发现这车上重了许多,应该是带了石头回去。这不是告诉聂家,咱们就在这里找到的玉矿吗?您这边的消息还没告诉二皇子,让他派人来采矿,那边聂家就已把玉矿开采出来了。咱们这样做,岂不是为人做了嫁衣裳?”

    顾尘叹了一口气:“还是你考虑周全。”

    叶琢笑道:“顾姨一心想着回故乡去,心思没放在这上面,自然就考虑不到。”

    顾尘摇摇头:“那也不是。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我很少跟别人交往,主要因为那些人的脑子太聪明太复杂了,一句话能有四、五层意思,即便是宫女也都这样。我这人头脑简单,搞不来宫斗和宅斗。”

    “宫斗和宅斗?这说法有趣。”叶琢笑了起来。

    两人说着,便又上了车,让阮七往回走,到那座破庙住了一夜。为了避免叶琢所说的车辙的问题,他们当夜就把两块石头解开了,里面分别掏出了两斤多重和三斤多重的玉料。玉料的质地虽然不是极品,却也达到了糯种的程度。而那些石渣,阮七和陈四又依样画葫芦,找了个远一点的地方埋了,又掩盖了痕迹。

    第二天,他们便转回了那个岔路口,往另一条道上去。一路上走走停停,又走了两天,终于到了杜浩然所说的那个地方。叶琢上山去细细感应了一番,心里越发地佩服起杜浩然来。她呆在这山中,只能有一点点微不可见的感觉,要不是事先知道这地方有玉矿,她还真察觉不出来。这说明玉矿在这里埋藏得很深。杜浩然能在这个地方找出玉矿来,可见水平实在是高。

    “怎么样?有收获没有?”下山后,顾尘照例问她一声。

    叶琢摇摇头:“没有。”又指了指前面,“走吧,咱们继续往前。”

    这一处玉矿,她目前不打算告诉别人。究其原因,一来是二皇子一派有大雄村那一处玉矿,就已经可以在声势上打败聂家了,她完全没有必要再多给他们找出一处来;二来,这一处是杜浩然找到的玉矿,帮他留着,没准他哪时候就用得上;就算他不用,她留着等二皇子把大雄村的玉矿开采完了,再把这一处拿出来,不是可以持续地体现自己的价值,让二皇子更重视她吗?毫无保留一股脑儿地全拿出来,这做法太傻。

    她接着带着顾尘在山里又转了几天,把有路能去的山头都看了个遍,这才打道回府。

    等她们风尘仆仆地回到南山镇,刚刚驾车到顾尘在城外的宅子时,李三急匆匆迎了出来,道:“娘娘,大皇子到了南山镇,前天就来拜访了您。听说您进山去了,他便说过两天再来。您看……”

    他话声还未落,就听到后面有马车声“辘辘”地传来,转头一看,两辆豪华的马车朝这边驶来。看车盖的装饰,正是皇子的标志。来者应该就是聂贵妃所出的大皇子杜邦。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追到家里来

    顾尘看到大皇子的车驾,并没有将脚步停下来,吩咐道:“李三,你把大皇子迎进厅堂,我先去沐浴更衣再出来见客。”说完便转身进了院门。

    叶琢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这南边形势对二皇子越来越有利的当口,大皇子忽然在这南边小镇上现身,必然有其深意。要是照以前,大皇子来不来,有没有什么深意,她用不着这么在意。毕竟她地位低微,搅和不到这太子之争中来。

    但现在不同了,她为二皇子一派赌矿的事,被聂家知道了,她就卷进了两派之争旋涡的中心,甚至成了两派之争的焦点。本来以顾尘和杜浩然的身份,是可以死死压制住聂家的,她就算成为焦点也不怕。但现在大皇子一来,这情况就发生了变化。顾尘作为不受宠的妃子,如果大皇子不买她的账,她还真不能拿大皇子怎么样;杜浩然是皇上的侄子,比起皇上的亲儿子来,自然要差一筹。也就是说,如果大皇子想要对她做点什么,根本没人能制止得了。

    所以唯今之计,就是她尽量离大皇子远一点,不引起大皇子的关注。

    所以顾尘此时的安排,正合她心意。

    顾尘等人一进后院,便有一众下人迎了上来,一位似管家娘子打扮的人福身道:“娘娘,热水都已准备好了,您是先回房歇息还是先沐浴更衣?”

    “先沐浴更衣。”顾尘道。在野外七、八天,虽然陈四和樱嬷嬷她们也尽心地让她生活舒适,每日弄水来给她洗澡,但还是感觉浑身尘土。

    她又吩咐:“叶姑娘的热水准备好没有?你们派两个得力的人去伺候她,不可怠慢。”

    “回娘娘,都准备好了。不光是叶姑娘,便是陈侍卫和樱嬷嬷她们所需要的热水、饭菜都准备好了。”

    顾尘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叶琢道:“琢儿,你先跟她们去沐浴更衣。咱俩的身量差不多,一会儿我叫阿樱挑几件适合你穿的衣服过去,你先穿着吧。”

    “顾姨,不必了吧?我换上带来的男装就好。等您接待了大皇子回来,我便告辞回家去了。横竖是坐在马车上,穿男装更便利。”叶琢道。

    相处了几日,她也了解到顾尘这人性情率真,即便在宫里呆了那么久,也没有多少心机。所以她猜想,顾尘刚才她这句话,不过是表示她对自己的关心,同时也暗示下人们,她对自己与众不同,不可慢待——她并没要求她盛装去见大皇子的意思。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用话直接点了出来:她不会去见大皇子。

    “那也好。”顾尘也不笨,立刻明白了叶琢的意思,“既这样,那一会儿他们走后你再走,以免在路上碰见,徒生麻烦。”又吩咐管家娘子,“好好看着后院,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出。”

    “是。”管家娘子应了,不敢怠慢,转身郑重地叮咛身后的人好好伺候叶琢,这才领着顾尘往里面去了。

    既然要等大皇子走了才能回家,叶琢便也不急,在洒满鲜花和香精的木桶里好好泡了一个澡,洗了个头,消除了一身的疲累,这才穿上自己带来的干净男装,静静等待。

    本来她以为大皇子要在这里呆许久,却不想她刚把自己的头发擦干,吃了几块点心,顾尘就回来了。

    “顾姨,大皇子走了?”叶琢放下点心,迎上去问道。

    “走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说知道我在这里,来问一声安。闲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顾尘道。又安慰叶琢:“你别怕,就算是大皇子在这里,有我在,也没人敢伤害你。我等一会儿就搬到湖边的顾宅去住,你有什么事,尽管派人去找我。我必然要呆到大皇子离开这里之后才离开。”

    叶琢心里稍安,对顾尘福身道:“多谢顾姨。”

    “咱们俩,还说这话就外道了。”顾尘嗔她一眼,拍拍她的肩道,“行了,我知道出来几日,你必定想家了,我就不多留你了,你想走就走吧。”

    说着她又向外面唤道:“阿樱,准备好没有?”

    “来了。”樱嬷嬷走了进来,对叶琢道,“叶姑娘,娘娘吩咐了,她既要认您做义女,必得给老太爷和老太太备些见面礼。只是我们在南山镇客居,时间又仓促,只让李三备了二百两黄金,四千两银子,绫罗五十匹,古董字画二十件,贵重药材数种。您别嫌寒碜。”

    “顾姨,这礼我不能收。”叶琢一听,连连摆手。

    “琢儿,你听我说。”顾尘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当我是你的长辈么?”

    “这个……自然是了。”叶琢无奈地应道。她都知道顾尘想要说什么了。

    果然,顾尘接下去道:“那‘长者赐,不敢辞’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自然。”

    “所以,我给你的礼物,你不能推辞。”顾尘故意板起脸来,让自己严肃一点。可她偏偏下一刻又凑近叶琢的耳朵悄声道:“反正是皇帝老儿的钱,不要白不要,不要是傻瓜。我回家又带不走这些东西,你不要不是白便宜了别人吗?所以以后,我会陆续把宫里的财物赏赐给你的,不许推辞啊!”

    说着,她还眨了一下眼睛。

    叶琢瞪大着眼睛,无语地看着顾尘。好半天方道:“问题是,我花自己的挣的钱,才感觉开心。这种横财拿着会不安心的,我祖父祖母肯定会睡不着觉,担心遭了贼,顾姨您遭受损失。”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第一次拿心不安,多几次就没事了。”顾尘一拍叶琢的肩,不由分说地道,“就这样说定了。”说着回头吩咐,“把东西都抬到车上去。”

    “是。”樱嬷嬷应了一声,出去让人抬礼物。

    叶琢就知道说服不了顾尘了,只得施礼道谢,再告辞离去。

    出到宅子门口,她就看到那里停着两辆马车,前面一辆比较豪华,看装饰,应该是顾尘自己的马车。车旁还有两个侍卫牵着马等在那里。大概是想让她放心,驾车的仍是阮七。而樱嬷嬷正指挥着丫鬟婆子,正往后面的一辆马车上搬礼物。

    阮七见叶琢出来,咧嘴一笑:“叶姑娘,上车吧。”

    叶琢笑着点点头,扶着秋月的手上了车。阮七见叶琢坐稳了,樱嬷嬷她们也把东西搬上车了,便挥动缰绳,驾着车往城里去。

    出门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叶琢却感觉自己离家很久了,街上的铺面和行人都让她感觉十分亲切;待马车驶到紫衣巷时,这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了。

    “叶姑娘,到了。”一顿饭功夫之后,马车在巷口停了下来。

    “老太太,姑娘回来了。”这边叶琢的脚刚刚落地,就听到秋菊的高叫声,而且这声音还越去越远,很显然,秋菊见她来了,并没有迎上来,而是回去报信去了。

    叶琢摇了摇头,快步向叶家院子走去。可还没到院门口,就看到赵氏便扶着关氏匆匆走了出来。

    “祖母,伯母。”她赶紧快跑几步,迎了上去。

    “琢儿,我的琢儿。”关氏一见到她,就眼泪连连,搂在怀里肉儿心肝地叫了起来。赵氏也在一旁抹着眼泪。

    “老太太,我去给老太爷和夫人送个信。”秋菊在一旁道。

    关氏这才止了泪,挥着手道:“去吧去吧。”又爱怜地抚了抚叶琢的头发,“你娘在家,可担心你了,坐卧不安的。本来她想每天到这里来等你,我没让她来。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娘怀孕了。”

    “什么?”叶琢惊喜地叫了起来。当初还担心郑曼文怀不上孩子,没想到成亲不过是两个多月,竟然就怀上了。

    “有三十二天了,你娘体质敏感,二十八天的时候就开始吐了。让大夫一诊脉,才发现有喜了。”关氏一说到这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喜笑颜开起来,一把拉住叶琢的手,“走吧,咱们进去。”

    叶琢回头看了看,见阮七等人手里拎满了东西,正站在她身后,忙将他们往屋里让。

    “这是什么?”关氏见阮七他们拿得吃力,问道。

    “玉妃娘娘的赏赐。”叶琢道。

    一行人进了院子,关氏又热情的地招呼阮七和两位侍卫。无奈他们不肯坐,寒喧两句,将东西放下便离开了。

    “累了吧?回房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叫余嫂给你炖人参鸡汤去。”阮七他们一走,关氏便让叶琢回房休息。

    叶琢正要起身,忽听到外面院门处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赵氏问道:“你们找谁?”

    “请问叶姑娘在家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大皇子和聂公子前来拜访叶姑娘。”

    赵氏半天没有出声,显然是被“大皇子”三个字给吓住了。

    那人说什么?”屋里的关氏疑惑地问叶琢,“我怎么听到他说‘大皇子’三个字?”

    “没错。”叶琢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皱着眉头,脑子里急速转动着,思索着对策。

    而此时院子里已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大胆民妇,大皇子在此,还不赶紧通禀叶姑娘出来跪接?”

第二百二十三章 欲纳为妾

    “是,是是……”赵氏抖动着声音应道,然后踉跄地朝厅堂跑来,“老、老太太,大……大皇子来了。”

    而屋子里的叶琢抬起头来,急速地对关氏道:“祖母,您听好了,一定要想办法让秋月去给玉妃娘娘报个信,越快越好。切记切记。”

    便是上一次以为聂博文来抓人,都没见叶琢的表情如此郑重严肃。关氏顿时被吓住了,连连点头:“嗯嗯,我叫秋月从后院爬出去。”又道,“一会儿你祖父和你娘就会来了。”

    叶琢摇了摇头。这时候,除了皇帝老儿,谁来都不管用。不过她还是从脖子里掏出杜浩然的玉佩,系到了腰上。

    她现在仍穿着男装,玉佩系在腰上是很正常的打扮,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她再快速地将头发系好,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这开门一出去,院子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叶琢毫不惊慌,静静地站在地里,将目光投到了院子里一个男子身上。

    这男子二十多岁年纪,相貌长得比聂博文还要英俊,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五官英俊得近乎完美;个子极高,长身玉立,身上穿着一件冰丝云纹的石青色长衫,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此时他正微皱着眉头,昂扬地站在那里。这种皇家子弟,是从小要学习仪态的,走姿、站姿、坐姿,无不合乎最规范的礼仪。所以不用看别的,光看他这身不凡的气势,就知道他就是大皇子。

    更何况,他腰上系着的一枚紫云龙雕饰的一块玉佩,和那件石青色长衫所御用的冰丝绸缎,无不表明他不凡的身份。

    更何况,叶琢上辈子就见过这位大皇子杜邦。

    聂博文此时就站在大皇子身边,见到一扇门开,叶琢身穿男装走了出来。他眉头微蹙了蹙,不过还是上前一步,对大皇子说了一句话。大概是在介绍叶琢的身份。

    站在大皇子另一边的目光有些阴鹜的男子显然也听到了聂博文的话,不过他并没有向叶琢说话,而是仍催促愣在那里的赵氏:“还不快快有请叶姑娘出来觐见?”

    赵氏虽然惊慌失措,却也还不糊涂。家里近来经历过许多事,她多多少少有些见识,眼见得叶琢这身打扮出来,不知道她到底是出来觐见大皇子的呢,还是想要逃走。所以她只“哦哦”地应了两声,挪步想要往厅堂走去。

    叶琢可不敢让赵氏做出欺君的举动来。赵氏的脚步一移动,她便急上两步,走到大皇子面前,跪了下去:“民女叶琢,磕见大皇子殿下。”

    叶琢从房里出来时,大皇子就注意到她了。见她站在那里,不慌不忙,镇定自若,还有胆子打量自己。尤其是她虽然身穿男装,但眉眼如画,清丽脱俗,那窈窕的身姿和一身出尘的气质,以及淡然自若的姿态,便让大皇子给她喝了一声彩,心里对于聂家出的这个主意,由反感变得欢畅愉悦起来。

    此时见叶琢又主动上前给自己行礼,极为懂礼,大皇子心情更为舒畅,将扇子往前一递,做了个虚扶的姿势,温声道:“免礼,起来吧。”

    “谢大皇子。”叶琢又施了一礼,这才起身。

    自始至终,她姿态翩然,举止优雅,落落大方。

    本来以边陲小镇商贾出身的一个女孩子而言,她见到大皇子,应该是惊慌胆怯、张慌失措的,便是行跪拜礼姿态也不应该这么优雅得体,这才符合这躯身体本来的身份。但叶琢骨子里极为骄傲,她不愿意在敌对的大皇子和聂博文前面,特意做出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模样,那样做除了让人瞧不起,徒增笑话之外,对她没有任何益处。

    更何况,在两皇之争的巨大利益面前,她不认为故意丑化自己,就能改变大皇子的任何决定。

    “你就是叶琢姑娘?”大皇子开口问道,声音极有磁性,很是好听。

    “正是。”叶琢垂眸回道。

    大皇子再一次打量了叶琢几眼,发现近距离看她,五官更为精致美丽,皮肤洁白细腻不见一点瑕疵,他心里极为满意,正要点头,忽然瞥见叶琢腰间挂着的玉佩,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聂博文此时也看到那块玉佩了,目光也沉了沉,心里升上一种不妙的感觉来。

    不过大皇子虽然皱眉,却还是朝内侍点了一下头。

    旁边那尖嗓子的内侍见了,正要抬起头来,扯着噪子说话,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两个人快步冲了进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被下人打扮的小伙子扶着,拄着拐扙跛着脚,飞快地走了进来,一面走一面高声叫道:“琢儿。”待目光扫过院子里站的众人,面上露出忧虑的神情。

    “祖父,您回来了?”叶琢赶紧迎了上去。

    叶予期见叶琢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目光扫过大皇子,停在了聂博文脸上,然后转头问道:“琢儿,这是……”

    “这位是大皇子。”叶琢介绍道,又向大皇子道,“大皇子,这位是我祖父。”

    叶予期早在巷口的时候,就发现自已家被持有武器的军队给团团围住了。当时还以为是玉妃娘娘到家里来了,正高兴呢,然而那些兵卒对他毫不客气,不光盘查身份,还搜他的身,他便感觉到不对劲了,玉妃娘娘绝对不会对叶琢的家人这么无礼。待进来看到聂博文,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来者是敌而非友!

    所以此时叶琢告诉他那位穿石青色衣衫的英俊男子是大皇子,他一点也不意外,把拐扙往旁边一放,就跪到地上,给大皇子行了个礼:“小民叶予期,拜见大皇子。”

    余波忙也跪到了地上。

    大皇子点了点头:“平身。”待叶琢将叶予期从地上扶了起来,他又道,“有个长辈在此,那就更好了。”说着看了那内侍一眼。

    叶琢见状,没等内侍说话,便抢先笑道:“有请大皇子厅堂里坐。”

    叶予期这才发现大家都还站在院子里,赶紧道:“大皇子请。”又吩咐余波,“奉茶。”

    内侍见状,没有马上说话,而看了大皇子一眼。

    总不能大皇子降贵纡尊到这破破烂烂的小院来,连厅堂都没得进,就站在院子里说话吧?这种行径在这位内侍看来,是极不妥当的。只是这件事大皇子和聂公子自有决断,他这做内侍的不好说话,这才没有提及。

    本来说好,一到叶家来,见到叶琢便让内侍把事说了,然后接了人就走的。但此时大皇子见了叶琢的花容月貌,又如此温婉有礼,便生了怜惜之心,点头道:“行,那就坐坐吧。”

    叶予期知道孙女这样做,必然大有深意,连忙走在前头,引领大家往厅堂里去。

    聂博文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说话,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大皇子带来的仆从也抬着十几台礼物,跟着进了厅堂。然而到厅堂门口一看,顿时傻了眼。他们都是皇家奴仆,见惯了皇宫里的广舍华屋,哪里见过这不足一丈见方的小屋子?而且这屋子里面早已堆放了好些礼物。看样子,礼物的档次似乎并不比他们拿来的差。

    叶琢请大皇子和聂博文坐了,动手把礼物挪了挪,腾出点地方来,歉意地解释道:“这是玉妃娘娘刚刚送来的礼物,还来不及归整,厅里凌乱了些,让大皇子和聂公子见笑了。”

    大皇子见这些礼物还算贵重,眉头又是微皱,不过目光却愈发显得坚定,朝内侍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能得靖安王和玉妃这两个人同时看重的女人,必然有她的独到之处。现在,他对叶琢这个女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内侍向前走了几步,对叶予期施了一礼,道:“叶老爷子,我家主子听闻叶姑娘品貌端庄,贤良淑德,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欲纳叶姑娘为妾氏。”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礼帖,递给叶予期,“这是礼单,还请叶老爷子过目。”

    叶予期自打知道来的是大皇子和聂博文,心里便跟打鼓似的,忐忑不安,不知道大皇子和聂家又要出什么妖娥子。此时听到内侍这句话,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家主子有意要纳叶姑娘为妾氏,恭喜叶老爷子,贺喜叶老爷子。”内侍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抬起手道,“你这孙女跟了我家大皇子,那是享不尽的荣花富贵。如果生个一男半女,以后便是封个侧妃也不是不可能。叶老爷子您呐,就等着享福吧。”

    叶予期怔怔在呆在那里,好半晌,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叶琢。

    而在内侍说完那番话的当口,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便捧了衣服首饰,走到叶琢面前,行了一礼,娇声道:“请小主换装。”

    看这架式,是要叶琢马上换装,跟着他们离开这里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对峙

    自打大皇子在南山镇上现身,叶琢便想了无数的可能性。而眼前这一幕,正是她预料到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看来,大皇子和聂家已是垂死挣扎了。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冷笑,正要起身说话,叶予期站了起来,跪了下去道:“请大皇子明查,我家琢儿已经订亲,无缘做大皇子的侍妾,还请在皇子恕罪。”

    吃琢吃了一惊,看向叶予期。虽说大皇子不是天子,欺骗于他,却也是犯了欺君的大罪。订亲这件事,一查便知,可是不能乱说的。叶予期不知道她的计划,又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趁她不在家,他们给她订了亲?

    大皇子闻言,脸色沉了一沉。他要纳妾,还没有哪家敢说自己已订亲了的,即便订了亲,也赶紧偷偷地去退掉,哪里敢当着他的面明说的?除非是那些能与皇族抗衡的勋贵之家,而且打算跟他这大皇子撕破脸。

    哼,这边疆商贾小民,真是好大的狗胆!

    “大胆。”那内侍将脸一板,阴鹜的目光直视着叶予期,极具威迫力,“你可知欺君妄上,该当何罪?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叶老爷子,别怪咱家没告诉你。为了你这孙女的亲事,可别连累的那些亲人!”

    叶予期既已将话说出,便是横了一条心。所以虽然他被这内侍的气势怕得心颤,却仍抬起头来,道:“小民并不敢撒谎……”

    叶琢此时已站起来跪到了叶予期身边,没等叶予期说下去,她便接过话道:“大皇子,民女的祖父并没有撒谎,民女确实订了亲事。”

    这回轮到叶予期吃惊了,他愕然地看向叶琢,不知道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他所说的亲事,乃是镇上一个作坊老板的儿子。在叶琢跟着顾尘出去找矿的那一天下午,那姓周的作坊老板便带着儿子到玉琢坊找了他,谈话之间流露出了结亲的意思,并且表示,他家儿子也有四、五个,这一个便是入赘叶家也没有关系。

    当时,叶予期见那小伙子人长得挺精神,虽在作坊里做一个普通的玉雕师,说起话来腼腆些,但为人也算老实勤恳,总体上来说并不比郑家老大郑方景差;难得的是,这周老板为人一直很不错。叶予期虽说知道这小伙子配自家孙女配不上,但在这小镇上,这么个人选,也算得上是中上水平了,再挑恐怕也难挑出更合适的来。所以他当时便有些心动,回来跟关氏商量了半天,便决定一面又派人去左邻右舍打探周家的底细,一面等叶琢回来定夺。

    可没想到,会遇上大皇子来强娶的事。既这样,无论如何他都得把这门亲事给说实了。

    大皇子的女人何其之多。而且,他们跟大皇子、聂家也不是一路人,叶琢才为二皇子去找矿,这笔账大皇子迟早是要跟她算的。她跟了大皇子,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叶予期宁愿把叶琢嫁给这小老板的儿子,也不愿意将她送给大皇子糟践。

    可叶琢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却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将话抢了去,她知道他说的亲事是哪一家吗?

    叶琢却没有停顿,就好像没有看到叶予期那吃惊的目光似的,直接又道:“我与靖安王两情相悦,靖安王曾说过回京禀明父母之后,便将我纳为妾氏。”说着她将腰上挂着的玉佩解了下来,举到面前:“民女并不敢撒谎,这是靖安王给民女的婚聘凭证,大皇子派人到京城去向靖安王一问便知。”

    大皇子看着那玉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枚玉佩,他当然认得。虽说不是他们皇族直系身份标志的那块玉牌,却也是皇上亲自赐给靖安王的。为了在太子之争中多一份力量,靖安王一回京城,他便亲自去拉拢过他,跟靖安王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这块玉佩,时常挂在靖安王腰上,不光是他,京城里的勋贵们,谁不认得这是靖安王的东西?

    所以刚才认出这块玉佩时,他心里就有些没底,此时叶琢果然把他最担心的话说出来了。

    虽然他不怕靖安王,但与堂弟抢女人,这名声实在不好听。传到皇上耳里,他在上皇心目中的地位要大打折扣,要知道,父皇对这位失踪五年、具有领军天赋的堂弟是多么的偏爱。而且,瑞王和靖安王一怒之下站到二皇子的队伍里去,这损失就太大了,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不过,想想叶琢会赌矿,玉雕天赋也极高,还长得这么风姿绰约,就这么放手,着实让大皇子不甘。而且这份不甘更是搅起了他心中的不快:自己比不过二皇子倒也罢了,现在连个小小的靖安王他也惧怕,那他这个大皇子做得还有什么意思?要是被人知道他被靖安王一个玉佩给击退了,连个女人都不敢碰,那他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父皇要是知道了,怕是也会瞧不起他吧?

    这么一想,他动摇的心意又坚定下来。

    他也算是聪明之人,一息之间,便想了一个主意。沉着脸,盯着叶琢,冷冷道:“你别糊弄本王。靖安王要纳你为妾,直接带你进京便是了,哪里用得着禀明父母?而且,本王来的时候,京里正热闹着呢,我那位堂弟,很快就要娶亲了,而且娶的还是丞相的孙女。他匆匆离去,正是这个缘故。照我们那里的风俗,娶妻半年之内,他是不能纳妾的。怎么,他没跟你说起这事?”

    叶予期听到叶琢那番话,再看着她手里的玉佩,心里一阵欢喜。如果叶琢能嫁给杜浩然,哪怕是做个小妾,也是好的。再如何,也比嫁给这位大皇子强。可再一听大皇子的话,他心里又没底了,转过头去看着叶琢,想从叶琢脸上看出端倪。

    娶妻半年内不能纳妾,这一条风俗还真有。而且这风俗的兴起,还是皇上提倡的,似乎正是顾尘进宫之时。

    叶琢浅浅一笑:“娶妻这事,他没有跟我提及。不过娶妻才好啊,娶妻之后,就可以纳妾了。反正我十六岁都还没到,我等得起,我相信他对我的情意。”

    大皇子说这话,本是想让叶琢伤心欲绝,从而动摇她对杜浩然的情意。他再威逼利诱一番,她或许就改变了心意。如果是叶琢自己改变心意嫁给他的,那就不存在抢夺兄弟女人一说了。

    然而叶琢这女人,却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吃醋一般,竟然是这种反应,这让大皇子郁闷得想要吐血。

    “叶姑娘,不是我说你。你这想法和做法,也太傻了点。”自打进门起就一直没有开口的聂博文忽然说话了,“大皇子的地位,可比靖安王强多了,而且人也长得比他英俊。最重要的是,他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皇帝。你要是跟了他,生个一男半女,以后没准还能封个嫔妃;如果儿子争气,便是做太后都有可能。这样的人你不嫁,非得去想着那镜中花,水中月,指望靖安王半年后想起你来,到这南边小镇来纳你。你这样,不是傻是什么?”

    聂博文说着,又对叶予期道:“叶老爷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我也知道你家的情况。只要叶姑娘嫁给了大皇子,我一定会劝大皇子把你们一家子都接进京城去,送一个大豪宅给你们住,再赏你们些田地和下人。你们临到老了,还能过上这种富贵豪门的生活,不知让这镇上的父老乡亲多少羡慕呢。”

    聂博文把这话一说,内侍赶紧把话给接了过去,尖声道:“聂公子,你是不了解我们大皇子。我家大皇子便是对下人都极好的,更何况是对他的女人?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说着又讨好地对大皇子一笑,“大皇子,奴婢说的没错吧?”

    大皇子矜持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不必了,我答应要等靖安王的,我不能言而无信。”叶琢淡淡的这句话,却让他们都想吐血。合着说了这半天,根本没有用。

    “嘭”地一声,大皇子忽然拍了一下桌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这一手下去,内侍立刻尖声高叫道:“你好大的胆子!大皇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容得你挑三拣四吗?来人,这位叶老爷子恁大年纪,手脚还不干净,竟然偷了靖安王的玉佩,立刻把他捉了,送到牢里去关上几日再说。”

    说着,也没看清楚他有什么动作,叶琢手里的玉佩便到了他的手里。很显然,这内侍有着一身高深的武功。

    “是。”门外冲进来几个壮汉,一把将叶予期从地上拉了起来,反手一折,拿着绳子就绑。

    “住手!”叶琢站了起来,不知何时,手里已拿了一把刻刀。不过她这刻刀并不是对着大皇子,而是对准了自己的颈部。

    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聂博文,最后定格在了大皇子脸上:“大皇子殿下,如果我这一刀刺了下去,你说会不会有人说你逼死民女无法无天、直承殿前呢?瑞王爷和靖安王会不会因为这事跟二皇子联起手、共同对敌呢?准备将我认为义女的玉妃娘娘,会不会到皇上面前哭诉,痛斥您的种种恶状呢?为了我这么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您这样做,值得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灰溜溜

    厅堂里一片寂静!

    聂博文更是看着叶琢,目瞪口呆。

    能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大皇子的,天下能有几人?

    便是连大皇子妃都不能吧?

    这位叶琢,她算哪根葱?真以为大皇子不敢让她死不成?

    想到这里,聂博文眨了眨眼,将目光移到了大皇子身上。

    此时大皇子的脸色铁青,望向叶琢的眼睛能喷得出火来,握着茶杯的手指泛白,甚至还有一丝微微的抖动,很显然被气得不轻。看来下一刻,就要暴发雷霆之威了。这叶家,就要被夷为平地!

    然而大皇子身边的亲近人都在心里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别人不知道,可他们却知道,大皇子的身份能有多尊贵,就要受多少的束缚,他并不能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当真圣上,是个明君。他从小把大皇子和二皇子当成下一任皇帝来培养,希望能从两人之中选出一个最优秀的来,继承他的大统。所以别的贵族子弟能做的事,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不能;别的贵族子弟都能犯的错,大皇子和二皇子不能。只要犯了圣上不能容忍的错误,他们就有可能被从太子之位的备选名单上划去,永不录用。

    而刚才叶琢所戳中的,正是大皇子的软肋。有瑞王、靖安王和玉妃为她出头,她的死,绝对会直承殿前,上达天听。为了跟二皇子争玉矿,结果抢靖安王的女人,将她逼死,这样的罪名,足以让大皇子再一次在皇上面前失分。这种被判定为有失仁心,色字当头,利欲熏心的品德分,大皇子,他失不起!这是皇上尤为看中的品质。

    想到这里,屋里人望向叶琢的目光,悄悄起了变化。

    这真是一个生于边陲小镇、出身商贾之家的普通女子吗?能做出这样一番刚烈的举动,说出这样一番直击人心的话来,不但需要超乎常人的勇气,更要有敏锐的头脑和极高的政治智慧。而要兼俱这二者,便是京城里那些名门闺秀也不成。

    果然不愧是靖安王看中的女人!

    屋子里,此时仍是一片寂静。仿佛所有人的动作都在刚才那一刻被凝固住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弹,便是眨眼的动作都极少,大家都在心思百转,杂绪丛生。

    唯有叶予期,怔愣地看了叶琢一会儿,便缓缓地收回目光,转过头去,有些漠然地看着大皇子,从两位大汉手中挣扎出来,站直了身体。

    他活够了,他早就活够了。当将儿子和孙子一个一个地送进棺材、埋到地底下时,他就已经活够了。此时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便陪着孙女死,又有何惧?于他而言,不过是早日与儿子、孙子团聚罢了!

    所以,此时他的心情,极为平静。

    “哼!”不知过了多久,大皇子的脸色终于平静下来,不过鼻子里却发出了一声冷哼,“叶琢,在本王眼里,你便是稍有姿色都谈不上。要不是你会赌矿,你以为本王会跑到这里来,纳你为妾么?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些。在我眼里,你算个什么东西?!”

    叶琢听着这话,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大皇子说这种难听的话,不过是面子上下不来,在找个台阶下而已。看来,他是打算放弃了。

    果然,下一刻,大皇子便站了起来,走到叶琢面前用阴沉的目光盯着她,见叶琢半垂着眼睑,并不与他对视,这才得胜似的又冷哼一声,绕过叶琢,大步走了出去。

    内侍忙急急跟了上去。走到门口,又向那些抬着聘礼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聘礼抬回去。

    不是他小器,这点东西都要斤斤计较,实在是大皇子既放弃纳叶琢为妾,这东西便不能留在叶家。

    倒是聂博文,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站在那里愣了半天,直到大皇子走到了院子中间,他才醒悟过来,连忙追了出去。

    大皇子的人倒也训练有素,只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的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叶家宅子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听到院子里再没有了声息,叶琢嘲讽地笑了一下,缓缓放下了刻刀。

    “琢儿。”叶予期这才唤了一声,一把抓住了叶琢的手。

    “没事了,祖父。”叶琢感觉到叶予期的身体在颤抖,反手扶住了他。刚才,她还真担心叶予期的身体扛不住。

    “真没事了吗?他们还会不会再来?”叶予期刚才抱着与叶琢一起死的信念,心里倒不觉得怕。可现在,想想自己这个孙女险些就没命了,他就一个劲儿地后怕。如果叶琢死了,他和关氏,肯定也会活不下去。他们,再也没办法接受又一次的打击了。

    “不会再来了。”叶琢摇摇头。

    “可你那样说,要是以后大皇子查出你撒谎怎么办?”叶予期想起叶琢说杜浩然用玉佩给她下聘,要纳她为妾的事,心里大为不安。眼前的这一关虽然过了,但这只是暂时的。要是大皇子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他怎么可能饶得过叶家?即便叶予期没什么见识,也知道像大皇子这种人,那是绝对不容人欺骗他的。到头来一怒之下,诛九族都有可能。

    叶琢淡淡一笑:“放心吧,祖父。虽然杜公子没有说过要纳我为妾的话,那玉佩也是他送给我防身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定情的信物。但他如果得知我今天遇到的危难,一定会默认我说的那些话的。不过是纳一妾氏的事,又不是娶妻,做做样子拿轿子把我抬进门去就是了。即便过上十天半个月把我遣出门,大皇子也不能再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了。”

    “那就好,那就好。”叶予期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他又惋惜顿足,“可如果这样,琢儿你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呀!”

    在南方,弃妇再嫁虽说是常见的事,但身价终究是不一样了,想要再嫁个如意郎君,相当的有难度。像郑曼文那样运气好到暴的,一百个里也挑不出一个。

    叶琢笑了笑:“总比被大皇子就这样接进府去的好吧?”

    “那倒是。”叶予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想了。

    “琢儿琢儿,你没事吧?”门外急急冲进来几个人。来者不光有关氏,秋月、赵氏、余嫂也都来了。

    她们这是要等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才敢过来看看。

    “我没事。”叶琢笑道,抬起眼来,望向秋月。她记得从房间里出来前,曾交待过关氏,让她派秋月去找顾尘,可怎么秋月还在家里?

    见到叶琢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身上无伤,脸上无泪,一点事都没有,关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仍上去一把抱住叶琢,红着眼道:“刚才,可吓死我了。”

    叶琢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目光仍望向秋月。

    秋月跟叶琢素有默契,不等叶琢发问,她便道:“姑娘您一从房里出来,老太太就让我从后院去找玉妃娘娘。谁知道咱们家早就被人团团围住了。我只站在后墙上朝外面望了一眼,就见一溜的大汉站在围墙外,手里拿着刀,直瞪瞪在看着我,差点没把我吓得从墙头上摔下来。连试了几处,都是这样。我根本就出不去。”

    叶琢点点头:“我知道了。”大皇子到此,自然是守备森严,秋月出不去很正常。

    “我娘呢?”这时候,她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回来时,秋菊就被派出去通知叶予期和郑曼文了。虽说万福巷与依仁巷相比,要远上一些,但时间过了这么久,郑曼文无论如何都应该到了。

    她不会是被大皇子的人拦在了外面吧?

    她现在可是孕妇,要是被吓得出了问题,那就糟糕了。

    关氏也想到了这一茬,转身急急地就往外跑:“不行,我得去看看。”

    大家伙儿一齐跟了上去。可还没到门口,就迎而遇上了郑曼文,后面还跟着杨建修。

    “伯母您急匆匆的这是去哪儿?”郑曼文见关氏那样子,还诧异地问。

    大家见郑曼文脸色红润,表情轻松,俱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根本就不知道刚才的事,否则也不会这么一副表情。郑曼文虽说新嫁了丈夫,又怀了孩子,但谁都知道,叶琢仍是她的命根子。

    叶琢见关氏要开口,忙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转身一把搂住郑曼文的胳膊,撒娇地道:“娘,我都到家这么久了,您怎么才来?是不是有了弟弟,就不在乎我了?”

    “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郑曼文脸色微红,“秋菊去叫我,我正要上车出门,就接到了大皇子的帖子,说请我和你叔叔过府一叙。这才耽搁了时间。”说着又仔细看叶琢的脸色,心疼地道,“出去这么久,皮肤都晒黑了,脸也瘦了一圈。”

    叶琢哪有心思说这个,她看向杨建修:“叔叔,你们到大皇子的住处见到他了?”

    “没有。”杨建修摇摇头,一脸的纳闷,“我们到了那里,在门房处坐了足足有一顿饭的功夫,才被告之说大皇子不在家,让我们回来。”他看着叶琢,满是深思,“而且,最为蹊跷的是,大皇子要见我倒也罢了,却为什么要见你娘?”

    一顿饭的功夫,正是大皇子在这里呆的时间。看来大皇子对杨建修这个朝庭命官还是有些顾忌的,才把他给拦住了,以免他闯到这里来,坏了自己的大事。

第二百二十六章 顾尘来了

    叶琢看了郑曼文一眼,笑道:“走吧,咱们先进厅里坐下再说。”

    “是啊,到厅里再说。”关氏也道,走过来扶住郑曼文的另一边手,便要往厅里去。

    这时候却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似有一群人往这里来了。叶家人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听到这声音脸色俱都一变,停住了脚步。

    “娘娘,您慢点走,别急。”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声,叶琢顿时放松下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嫒。

    不用说,来者自然是顾尘了。

    “是玉妃娘娘。”她赶紧道,转身迎了上去。

    “玉妃娘娘来了?”关氏一阵惊喜。以她的见识,自然不知道顾尘与大皇子之间究竟谁更有权势一点,只知道顾尘是皇妃,跟聂贵妃是同等地位的人,而大皇子是聂贵妃的儿子,照着她的理解,自然是顾尘的地位高过大皇子,因为她是他的长辈。

    所以听到顾尘亲自到他们家来,她的心顿时安定下来——有玉妃娘娘为他们做主,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槛?

    此时顾尘已转过墙角,站到了院门前。

    “南山县县令杨建修,叩见玉妃娘娘。”杨建修作为朝庭命官,见了顾尘自然得行叩拜礼。

    “草民叶予期,叩见玉妃娘娘。”叶予期刚才已拜见过一次大皇子了。此时面对对他们家没有丝毫恶意的顾尘,这个礼行个格外从容。

    而其他人见了,忙也跟着跪了下去。

    顾尘忙道:“快平身。”说着,还上前去亲自把关氏扶了起来。

    她心里着急,此时也顾不得寒喧,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眼叶琢,问道:“我听人说大皇子带人来了?怎么着,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眼见得顾尘一知道消息就马上亲自赶来,又这么担心自己,可见她说要认自己为义女,有什么事定然会帮她的话不是说说而已,叶琢心里感动,笑道:“娘娘别急,我好好站在这儿呢。咱们进屋里坐着说话吧。”

    “也好。”顾尘扫了院子里一众人等,笑道。

    “娘娘请。”叶琢见关氏这个地位最长的女主人没开口说话相请,郑曼文也不好越厨代庖,便主动将顾尘往客厅里引。

    顾尘见大家都愣在后面没动,笑着回头道:“大家都进来坐吧。”

    “是。”杨建修应了,示意大家跟着进了厅堂。

    进了厅堂,分宾主坐下,顾尘又让叶琢给她引见了众人一番,这才问她:“大皇子想要干什么?”

    郑曼文见叶琢看了她一眼,踌躇着没有马上说话,心里一暖:都到这个时候了,叶琢还顾着她的身体,怕她受惊,这样的孩子,怎不叫人爱煞?

    她一摆手道:“琢儿,大皇子都来了,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事不必避着我。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胡乱瞎猜,只有更担心难受。”

    “是啊,来的路上,你母亲一直胡思乱想的,自己吓自己,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大夫说她身体好得很,不会有事的。”杨建修道。

    叶琢这才向顾尘歉意地笑道:“娘娘莫怪,我娘刚怀了孩子,我怕她受惊,本还想避开她说的呢。”

    “杨夫人,恭喜啊!”顾尘笑着道,又从腕上取下一串佛珠,让樱嬷嬷拿给郑曼文,“这串沉香木佛珠,是圣光寺的高僧开过光的,甚是灵验,你带在身上,可保你身体康健,平安无事。”

    “这怎么行?娘娘的贵重东西,民妇可不能收。嬷嬷快给娘娘拿回去。”郑曼文慌得连连摆手。

    “娘,您就收下吧,这是娘娘的一片好意。”叶琢道。

    郑曼文见女儿这样说了,顾尘又坚持,这才让樱嬷嬷给她带上了。站起来想要叩头道歉,却被樱嬷嬷拦住了,只得福了一福,坐了下来。

    关氏是个泼辣大胆的,见顾尘如此亲切和气,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爽利。待郑曼文坐下,也不等叶琢说话,她站起来利索地跪下了下去,抹着眼泪,哽咽难语:“娘娘啊,您要为我家琢儿作主啊!您不知道,那位大皇子带着一群人闯进我家来,还将我家团团围住,不许人进出。然后逼着我这孙女去给他做妾,说如果不答应,他就说我家老头子偷了靖安王爷的玉佩,要将他拿了,关到牢里去。我家琢儿与靖安王两情相悦,说好了要等他来娶,哪里肯依?她拿着刻刀顶着脖子,当众便想自刎。要不是大皇子怕闹出人命,担个逼死民女的名声,您这时来,只怕看到的就是我们一家子的尸体了呀?娘娘呀,您可要为我们作主啊……”

    说着,她用手帕捂着脸,“呜呜呜”地凄然哭泣起来。

    在以往,有什么大事她是不出面的,因为怕自己没见识误了大事。可今天的事实在是让她如哽在喉,难以下咽。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申冤,能给叶琢做主的顾尘,那这个冤屈便得好好诉一诉啊!但这番话由叶琢自己来说,和她这老妇人来说,差别大得很。叶琢自己说,只能往小里讲,不好这样哭天抹泪的大叫冤屈,以免引起顾尘的反感,毕竟那大皇子跟她是一家人么?而她这老人家就没这样的顾忌了,反正大家都知道她这种市井老妇没什么见识,便是说夸张点,说错了,也不好跟她计较。有什么容易引起玉妃娘娘反感的,叶琢在旁边还可以帮着描补描补,进退自如。

    而有些细节,自然是刚才去迎郑曼文时,叶予期抽空跟她讲的。

    所以说,市井老妇也自有她的狡黠,有时候也能撑得起大场面,劳动人民的智慧那是绝不容小窥的。

    关氏的这点小心思,叶琢哪里不懂?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只得装着抹眼泪,转过头去用手帕捂住了口鼻,生怕笑场。

    “琢儿,琢儿你没事吧?”这一番话不知道顾尘听了如何,反正听到了郑曼文耳里,可把她吓得不轻,站起来就想去抱住女儿。

    叶琢见了,忙上前去,一把将她搂住,安慰道:“娘,我没事,您看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啊!前一阵被聂家接了去,关在那聂府里,又是泄药,又是春药,差点被把你身体搞垮,名声毁掉;后来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又被人掳了去,拿去威逼杜公子,还被人射杀,掉到河里差点被淹死;现在又被人逼婚,去做什么小妾,差点自刎身亡。我的女儿啊,你到底有什么地方碍了他们的事啊?为什么处处要跟你为难,想要你的性命啊?”郑曼文一把抱住她,失声痛哭。

    要不是知道郑曼文一向厚道,心里没关氏那么多弯弯绕,叶琢都怀疑她是不是存着跟关氏一样的心思,就是要在顾尘面前诉苦,隐晦地又告聂家一状呢。此时担心她身体,忙拍着她的背,小声地哄着,好不容易才让郑曼文的情绪平息下来。

    郑曼文虽不哭了,却一把将叶琢推开,跪到了地上,跟着关氏一起叩头:“求娘娘为我女儿作主。”

    “求娘娘为我孙女做主。”叶予期也跪到了关氏身边。

    杨建修则站了起来,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满脸的为难。

    “祖父、祖母,娘,你们快起来。”看到这情况,叶琢不得不说话了,“你们这样,让娘娘多为难啊,赶紧地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几人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这大皇子是皇上的儿子,聂贵妃的儿子,却不是玉妃的儿子。玉妃又不是皇后,份位比聂贵妃还低一等呢,便是想教训大皇子都没资格,哪里能帮他们做主,惩罚于大皇子?

    叶琢将他们一一扶了起来,又对顾尘歉意地笑道:“娘娘莫怪,我祖父、祖母和娘亲刚才被吓着了,所以才这样思虑不周。”

    顾尘却是满脸的伤感,感慨道:“叶琢,你虽受了些苦难,但有这么一些亲人在你身边,关心你爱护你,与你同进退,你也算是幸福的了。”

    “是啊,所以我想一直守护在他们身边。”叶琢知道,刚才那一幕刺痛了顾尘的心,让她想起了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亲人。

    顾尘点了点头。叶琢这是告诉她,她不会跟自己去现代的,因为她的亲人就在这里。

    她望着叶琢:“接下来,你想要怎么办?”论心计,她感觉自己根本比不过像叶琢这样在大宅子里长大的女子,所以她干脆就不想了,直接问叶琢要什么。

    叶琢走到她面前,缓缓地跪了下去,抬起头来:“娘娘,我想拜您为师,向南派发起挑战。”

    “哦?”顾尘眉毛一皱,思索着叶琢这句话的用意。她说过要收叶琢为义女了,叶琢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我们只有玉矿是远远不够的。这么多年以来,皇室和豪门大户所用的玉雕,几乎出自南派之手。娘娘,恕我直言,你虽把北派的名头打响了,但那也只是您一个人,您完全没有把手下的弟子培养出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流派,与南派抗衡。而我,想要扛起您的旗帜,发展壮大北派,将南派彻底打倒在地,永不能翻身!”

第二百二十七章 立马回击

    看着跪得笔直、目光坚定的叶琢,一种豪气在屋里众人心里激荡。

    是啊,大皇子又如何?聂家又如何?南派又如何?即便他们高高在上,是叶家人不能触及的存在,只要照着刚才叶琢说的话去做,未必没有把他们拉下马来,踩在脚下的那一天!

    大家都抬起头来,殷切地看着顾尘。

    “好!”顾尘一拍扶手,赞赏地叫了一声,“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不会那么快回家去。我会扶你一程,帮你把聂家头上的光环一个个灭掉,让他们从此只能灰溜溜夹着尾巴做人,我才会离开。”

    “多谢师父。”叶琢马上改口,伏到地上连叩三个头。

    顾尘没有拦着,坐得端端正正地受了叶琢的大礼。

    三个头之后,待樱嬷嬷将叶琢扶了起来,她又问:“说吧,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二皇子应该留了一些人手在这里,您把他们派出去,将咱们寻出来的矿场团团围住,准备好一切工具,待二皇子一声令下即可开采。”

    顾尘眉头一皱:“你当初绕了那么多的地方,不就是不想让聂家人知道咱们寻出的玉矿在哪里么?现在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他们?等我把消息跟二皇子说,让他派军队过来再开采不好吗?”

    叶琢将头一抬,半眯了一下眼睛:“我就是想让他们提前知道。知道了他们也不敢抢,白白挠心抓肺,寝食难安。”

    顾尘随即明白过来,一拍扶手,笑了起来:“这个主意好,我喜欢。”

    经过前一次的PK,二皇子早就拿到了玉矿开采权。也就是说,这地方谁找出玉矿,那么就归属于谁。现在他们派人去守住大雄村,那就标志着那个地方是叶琢帮她和二皇子赌出的玉矿了。大皇子和聂家人看了,必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知道,不管以什么方式去抢,那都是违反了游戏规则,一旦她这里书信一封将状告到皇上那里去,皇上必得将大皇子召回京去,训斥惩罚。

    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地方被围住,等着二皇子慢慢派人来开采。这滋味,还真是挠心抓肺,寝食难安!

    想到这里,她抬起眼来,看着叶琢,心里佩服万分。这姑娘,实在是了不起。换了别人,被大皇子和聂家欺负了,除了哭泣,就没别的办法了,毕竟双方力量悬殊太大。可叶琢却一个主意,就还回去一巴掌,真真打得又脆又响,还很及时。

    这样的心思聪颖而又意志坚定,招惹了她,大皇子和聂家就等着倒霉吧。

    想到这里,顾尘心里就一阵痛快。那聂仲昆,越发的利欲熏心,是时候该倒霉了。

    “刚才所说,只是其一。”叶琢的话打断了顾尘思绪。

    “其一?”顾尘呆了一呆。只是其一,意思是说,还有其二?

    “其二,那就是请娘娘修书一封,请皇上允许我们北派向南派挑战,在玉雕上进行一场大比试。哪一派赢,接下来五年的皇宫玉雕用品就由哪一方提供。”叶琢道。

    “皇上能答应吗?”杨建修皱着眉,插嘴道。他生怕叶琢提出一个做不到的要求,让顾尘为难。

    顾尘没有回答,只看着叶琢。

    事到此时,叶琢已不想隐瞒自己的能力与智慧了。她淡淡一笑:“想来,皇上对聂家独自一家长期垄断和把持玉矿和玉器市场,已很不满了。皇家要雕刻玉器,还得看聂家高不高兴,这种现象哪个做皇帝的愿意看到?而且,不管是不是大皇子继承大统,放任聂家独大,于大皇子和二皇子来说,都不是好事。这也是皇上一直没给聂家分封爵位的原因吧?”

    顾尘赞许地点点头:“我这个北派,就是皇上扶持起来的,他想让我跟南派抗衡,打破他们的垄断。只是我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所以咱们一提出这个要求,皇上是一定会支持的。”叶琢赶紧接过话道。

    顾尘顿了顿,眉毛微蹙:“可是,你有信心能赢他们吗?听说聂仲昆的大徒弟,比聂博易水平要高出不少。”

    叶琢微微一笑:“就算赢不了也没关系。咱们首先让大家知道,咱们北派是跟南派站在同一地位上的;而且咱们在大赛中直接宣布,北派招收学徒,这一个个措施出来,必然会阻挠南派玉雕的发展。最重要的是,这个比赛一提出,那就成为了一种定势,那就是皇家玉器的提供者,不再永远只是聂家。五年一次,大家都来竞争!咱们还可以扶持起几个小派别来,制造出热闹的竞争局面来,每五年来抢一个次。这比试,就是悬在聂家头上的一把刀,随时有可能掉下来。想来这局面,会让皇上和二皇子都十分满意的。”

    “妙,妙!太妙了!”杨建修一拍扶手,大笑起来。叶琢这主意,不光是给大皇子和聂家一个耳光,更是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直中心窝子。啧啧,他都要同情大皇子和聂家了。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偏要惹这叶琢。这孩子脑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而且还都是直抄后院的呀。

    不过随即他便意识到顾尘在座,笑声戛然而止,惶恐地站了起来,拱手道:“娘娘恕罪,微臣刚才得意忘形了。”

    顾尘笑着摆了摆手:“不要说你,我都要得意忘形了。收得个这么聪明的徒弟,我顾尘这名字,也要在这大周朝玉雕史上大放光彩。”看到杨建修仍站着,她手掌压了压,“快坐。”

    见杨建修坐下,顾尘敛了敛笑容,郑重地对叶琢点点头:“好,你说的这些,我一定办到。”

    “多谢师父。”叶琢施了一礼。

    “不过,你这婚事怎么办?如果你真嫁进靖安王府,难道靖安王还会让你出来抛头露面,与人比赛不成?”顾尘的这句话,让关氏和郑曼文的一下子精神振奋起来。叶琢的亲事,才是她们最关心的问题。

    提到这个问题,叶琢也没害羞,落落大方地道:“我跟靖安王,并没有婚约。两情相悦的话,只是情急之下说出来拒绝大皇子的一个理由。而解决的方法,我也跟祖父说过了。只需要靖安王派一顶花轿来将我抬进府里,过上十天半个月,再将我遣出门就是。不过听说靖安王要娶妻了,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娶妻,正好他半年不能纳妾,我可以从容地将玉雕大赛比完,再将这件事了了。”她转过身去,“到时还得劳烦师父去跟靖安王把这件事说一说,让他帮这个忙。”

    这话一说,大家都皱起了眉。

    叶琢与杜浩然并无情意之事,叶琢在寻矿路上也跟顾尘说过,顾尘没见过杜浩然,自然也没多少惋惜之心。在她看来,像叶琢这样的女子,不要说做妾,便是做妻,还得好好地挑一挑。那什么靖安王,还不一定能配得上她呢。

    所以她不以为然地道:“靖安王娶不娶妻,这事我不大清楚。派人回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不过不管他娶不娶妻,你也没必要嫁给他做妾。过了半年,局势必然已起变化,二皇子会进一步将大皇子压制住。叶琢你帮二皇子赌出了玉矿,又成了我顾尘的徒弟,支撑起北派这与南派抗衡的力量,二皇子岂容大皇子再欺负于你?作妾的事,休得再提。你要嫁人,我必会精心为你挑选一个好丈夫,也不枉你叫我一声师父。”

    叶琢还没说话,关氏就站了起来,到顾尘面前行了一礼,喜滋滋地道:“多谢娘娘为琢儿费心。”一副要将顾尘这话敲定的样子。

    叶琢摇摇头,将想要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顾尘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大皇子现在处处落了下风,但对付她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有的是手段。便是将他们全家无声无息的弄死,也不是什么多大的难事。难道二皇子还能为她追杀大皇子不成?

    所以,她说的那话,还真不能随便说说。总得走那么一个过场,让大皇子全了面子才好。反正她也不想嫁人,这个事情,正合她心意。

    不过关氏和郑曼文对她的亲事却是关心倍至。反正这事不急,或许要等上半年也说不定,她此时根本没必要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让她们伤心。

    大家将这事说了,叶琢和顾尘又商议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顾尘这才起身,回去写信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杜浩然回到了京城,见瑞王妃身体好好的,什么病都没有,显然是想儿子了,找个借口把他骗回来。他虽然无奈,却也没敢说什么,跟一大家子吃了饭,便回了自己院子——他虽有一处皇上赏的靖安王府,但瑞王妃却说跟儿子分离太久,想要多相处相处,不肯让他出去住,所以杜浩然仍然住在瑞王府内。

    瑞王和瑞王妃也没留他,让他回去了,却将杜念和杜忘留了下来。瑞王妃关切地问:“怎么样?你家王爷这一年多在外面,可有心仪的姑娘?”

第二百二十八章 接叶姑娘进京

    杜念和杜忘虽然是跟着杜浩然从战场上回来的,并不是瑞王府的家生子,但瑞王爷和瑞王妃夫妇两人对杜浩然的真心疼爱,他们是看在眼里的。不管是作为下属,还是兄弟,他们都希望杜浩然能过得幸福。所以看到杜浩然对自己新认的父母不大热络,他们自己也很着急,经常地在双方之间穿线搭桥,希望能让他们的关系和睦起来。

    而且,此时瑞王爷和瑞王妃的心情,他们也能理解。

    杜浩然从边疆回京,与父母团聚时,就已二十岁了。在京城像这种年纪的男人,孩子都已满地跑了,可杜浩然在军队里呆着,根本就没有机会成亲,一直耽搁到这么大年纪。瑞王爷和瑞王妃一提到这个就难过,觉得让孩子吃了那么大的苦头,还这么大年纪不能成亲,是他们这做父母的罪过。所以双方一相认,他们就张罗开了,要帮杜浩然娶亲。

    可没想到,杜浩然却死活不同意。他说自己的亲事要自己做主,瑞王爷和瑞王妃张罗的那些名门闺秀,他是不会娶的。如果硬要逼他娶,他就搬到靖王府去住,再不回来。

    瑞王爷夫妇好不容易认回这个儿子,此时见他因为这事不高兴,自然不敢再自作主张,将媒人一个个回绝掉,一口答应了杜浩然的请求,让他作主自己的婚事。

    而此时,杜浩然又提出要到南边走走,散一散心。瑞王爷怜儿子小小年纪就吃尽了苦头,这几年来几乎是在死人堆里活过来的,心里肯定是想放松一下,便忙不迭地答应了,亲自到皇宫里跟皇帝求情,让他给杜浩然一两年的假。

    此时边疆倒也安宁,朝中也自有大将可用,并不是非杜浩然不可;而且从皇上的感情上说,他觉得自己的侄儿本就该享受荣华富贵,不应该吃这样的苦头,所以一口应允下来,还赏赐下一批财物,让杜浩然安心休养。

    杜浩然得到皇帝的批准,跟父母说了一声就在一天清晨不告而别,带着杜念和杜忘去了南边。瑞王爷知道了急得不行,赶紧到军中让原来跟随杜浩然的张迁等人脱籍出来,遣他们追上去保护杜浩然。好在后来陆续收到儿子报平安的来信,夫妇俩这才算是安了心。

    有了这么一些因缘,此时杜念和杜忘便很乐意把杜浩然的事跟瑞王爷和瑞王妃说一说。而且他们公子曾交待过,说如果瑞王和瑞王妃问他们什么,只要他没特意交待过不能说的,就都可以跟他们说;瑞王爷和瑞王妃给的打赏,也可以都拿着,这样做,也算是为他给二老尽尽孝。所以杜念和杜忘才敢这么做。

    “什么?你是说,弈儿把他的玉佩给了那位叶姑娘?”瑞王妃惊奇地问。

    她嘴里说的“弈儿”,就是杜浩然。杜浩然本名叫杜弈,但他自打在军中冒头起,就说自己叫杜浩然。直到跟瑞王妃夫妇俩相认,户籍上才把杜浩然改成了杜弈。

    至于为什么杜浩然失踪以后一直没跟家里联系,也不说自己的真名,杜浩然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失忆了。他在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被人绑架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只有身上带着的一块玉佩上面刻了一个杜字,他便给自己起名叫了杜浩然。

    瑞王妃后来听到这段经历,想起儿子这几年受的苦,哭得晕倒过去。所以对于儿子提出的任何要求,无不依从。当儿子说亲事要自己做主时,她便下定决心,只要是儿子喜欢的,不管对方家世如何,她都不会阻拦。她想好好弥补这么些年儿子所受的苦,在婚姻上不想让儿子有任何不幸。

    上次听回来传信的人说,聂家的女儿聂微月对她儿子情有独钟,她还欢喜了好一阵,在家里精心准备着聘礼,打算只要儿子露出那么一点意思,她立刻派人带着聘礼去求亲。

    可后来又听说,杜浩然并无意与聂家女儿成亲。这让她十分失望。

    此时听到杜浩然竟然把自己玉佩送给了叶琢,瑞王妃再一次振奋起来。这个举动可不寻常,比起对聂家姑娘来,杜浩然对这位叶姑娘可谓是大有意思。当下她又细细问了许多有关叶琢的事,还有杜浩然与她相处的情形。

    杜念和杜忘心里早已认定了杜浩然对叶琢有意。这种事,便是聂博文都能察觉了,他们这些身边的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当下也不隐瞒,把他们所知道的,细细说给了瑞王妃听。

    瑞王妃听了,不喜反忧:“照你们的说法,弈儿他对这叶姑娘还是很有情谊的,否则不会这么帮她,更不会把随身玉佩送给她。但为什么刚才我问他可有成亲的对象时,他却说没有,还说目前并不想成亲呢?”

    杜忘和杜念对视一眼,俱都摇了摇头:“公子也说过不想成亲的话。他将这玉佩送给叶姑娘,只是担心聂家的人对付她。”

    “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瑞王妃蹙起了眉头。

    瑞王向身后的管家示意了一下,对杜忘和杜念道:“这一年多来,辛苦你们了。弈儿在外面能平平安安,你们的功劳也不小。这些银票,你们拿着吧。虽然没有家人,但存在银庄里以后娶媳妇也用得着。”

    管家上前将两个大红封递给了过去。

    杜念和杜忘被瑞王这一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将封赏接了下来,退了出去。

    看着杜念和杜忘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瑞王妃转过头来,担忧地道:“王爷,您说,弈儿是不是在战场上受过伤?要不,咱们送过去的通房丫头,他怎么一个都不碰?说到娶亲,就是这个态度?”

    “嗯?”瑞王爷一愣,继而皱起了眉头。

    “咱们是不是请个大夫给弈儿看看?”瑞王妃又道。

    “不行,这不行。”瑞王摆手,“男人在这方面,最重面子。弈儿跟咱们本来就不亲,要是再来这么一出,他心里不高兴,或是生出恨意来,要想再弥补可就难办了。”

    “那怎么办啊?”瑞王妃一筹莫展。

    瑞王也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杜浩然是怎么想的,虽然他跟他们相认,但平时相处总是不冷不热的。叫他过来吃饭他就吃饭,叫他在瑞王府里住他也没拒绝。但平时却很少跟他们夫妻两个说话,更不要说谈心了。即便留他说说话,他也常常闷声不响,由得你说,听完之后就告辞,让他们夫妻俩不知道如何跟他相处。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找杜念、杜忘两人打听情况而不是直接问杜浩然的原因。

    现在涉及到这样一个隐私的问题,他们就更不好去问杜浩然了。

    “要不,你派个得力的丫鬟,去试试弈儿?”瑞王想了半天,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瑞王妃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没用,弈儿的意志力坚定得很,原来有个丫鬟想攀高枝,给弈儿下了药都没成事。”

    瑞王吃了一惊:“还有这样的事?”说着眼里隐隐有些怒意。自己儿子在家里被下人暗算,这算得怎么回事?

    只是瑞王妃一向贤良,又跟他鹣鲽情深,他不好责备妻子管家不力,只得暗自生闷气。

    瑞王妃自然知道丈夫想什么,解释道:“我也不知那丫头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早已将她打了板子卖出去了。”

    瑞王的脸色这才缓了一缓,道:“就算怀疑弈儿在那方面有问题,也千万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了。弈儿是军人出身,在这方面尤其要紧。要是让他觉得在这家里住着连个安全都不能保证,要时时提防身边的人,那他在这家里,也住不长久。”

    “是,妾身知道了。”瑞王妃道,说着她又叹了一口气,发愁道,“可弈儿的亲事,该怎么办呢?难道咱们就这样任他发展下去吗?”

    瑞王皱着眉头沉思着,没有出声。

    “要不这样吧。”瑞王妃眼睛一亮,想出了个好主意,“既然弈儿对那叶姑娘也有些情谊,不如咱们以妾氏的名份,直接将她接进府来。这是正儿八经纳的妾,弈儿总不会对她不理不睬。弈儿是个什么情况,到时候直接一问那叶姑娘就知道了。如果她跟弈儿成了事,而弈儿也喜欢她,还可以将她直接抬做侧妃,安置她的家人;要是不能成事,她要想出府,咱们也可以将她悄悄送出府去,另择佳婿。反正这叶姑娘的家世不高,只要弈儿不反对,怎么处理她都不会有问题。”

    “这倒是个办法。”瑞王爷点点头,“只是将叶姑娘接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弈儿那里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可打了招呼,这件事指定办不成了。总不能他都不同意咱们还硬要将叶姑娘接来吧?”瑞王妃闷闷不乐地道。

    “行吧,就照你的意思办。”瑞王爷最后拍了板,“明天你就挑一些人,带着聘礼去南边。不过,如果那叶姑娘不愿意,千万不能勉强,否则弈儿非跟咱们翻脸不可。他最注重这个!”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反击

    这边杜念和杜忘回到杜浩然所住的望日轩,见杜浩然此时已沐了浴,正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院子里走廊里看书。两人赶紧上前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杜浩然也没将目光从书上移开,只随口问了一句,便不理两人了。

    “公子……”杜忘欲言又止。

    杜浩然终于将眼睛抬了起来,望着杜忘:“怎么?可是王爷和王妃那里有什么事?”

    杜忘摇摇头:“不是,是属下不明白,公子您回来不是要告那聂家的状的吗?刚才怎么不跟王爷提及?难道您想到皇上面前亲自说?依属下看,您亲自去说倒不如王爷去说。您去说的话,没准皇上心里还不高兴,毕竟大皇子是他儿子;但王爷去说就不一样了,王爷向来公正,说话份量又足,他只要将事实跟皇上一说,保准大皇子和聂家倒霉。”

    杜浩然听得这话,嘴角一勾,仍将目光转到了书上:“哦,你也知道大皇子是皇上的儿子呀?那你说,王爷到皇上面前告他儿子的状,维护自己的儿子。皇上虽然把大皇子给惩罚了,但心里会不会仍是不高兴呢?”

    “这……”杜忘挠了挠头,有些沮丧地道,“难道咱们就这样算了?”

    刚才因为杜浩然的吩咐,他和杜念都将聂家的事情避开不谈,只说了叶琢的事。这时他有些后悔,不应该这么听杜浩然的话。在他看来,自家公子这样身份的人,却受了聂家的暗算,怎么的都得讨回个公道,便是大闹一场也不为过。可要是就这么忍气吞声,一旦传出去,不光有损于大将军称号,便是这京里的纨绔公子们也要瞧不起杜浩然。

    “自然不能这么算了。”杜浩然看着书道,“不过小孩子打架却跑去向家长告状,有没有出息?”

    杜忘愣了一愣:“您是说,咱们直接找大皇子或聂家的麻烦?可大皇子并不在京中啊。”

    “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吗?”杜浩然的表情,依然是那么轻描淡写。

    杜忘挠着脑袋正苦苦思索,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杜念用胳膊肘拐了拐他:“行了,你少操些心,听公子吩咐就行了。”

    “那也是。”杜忘顿时把麻烦给丢掉了,眉开眼笑地道,“那公子,我们回房去了。”

    杜浩然摆了摆手,杜忘和杜念便回了自己房间。

    因杜浩然没有女人,便是连个通房都没有,而且当初很不习惯用丫鬟伺候。所以杜念和杜忘就被当成小厮留在了杜浩然的院子里,住处离杜浩然的房间并不远。

    而杜浩然这边却放下了书,对立在身后的丫鬟道:“你去,把孙管家叫来。”

    这丫鬟名叫夏至,原是瑞王妃身边极得力的大丫鬟,是瑞王妃特意派来伺候杜浩然的。夏至为人甚是能干,把望日轩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平时也恪守本分,并没有表露出攀高枝的欲望,所以杜浩然也容她在这院子里继续管着事。

    夏至听到找孙管家,有些诧异地看了杜浩然一眼,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出了门。

    杜浩然自与父母相认并回到瑞王府来住,也不过是住了一个多月,其后就去了南边,一去就是一年半,他原来在这里住的时候,从来不主动要过东西,整日带着杜念和杜忘在京城的玉器店里转悠,直到晚饭时分才回府里,陪瑞王和瑞王妃吃晚饭,生活既规律又简单,让瑞王府上上下下想献殷勤的人都极郁闷。所以此时孙管家一听夏至说三公子召唤,哪怕手上还有重要的事,也都先放了下来,急急跑到望日轩来。

    进了望日轩的院子,孙管家先停住脚步,将气喘匀了,又整了整衣服,这才进了第二进院子,对杜浩然恭敬地行了一礼:“老奴孙定胜,给三公子请安。”

    杜浩然虽说被封了靖安王,但这里是瑞王府,称他为王爷的话容易跟瑞王爷弄混。而且杜浩然的大哥杜砚是瑞王世子,得在瑞任瑞王爷杜齐观去世之后才能袭爵,成为王爷。称大公子杜砚为世子,二公子杜墨为二公子,三公子村弈为王爷,很是不妥。所以瑞王杜齐观思忖再三,便让家中下人按辈份排,叫杜浩然为三公子。

    “起来吧。”杜浩然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

    “三公子刚从南边回来,不知府里的膳食可吃得惯?用的东西是否有缺?下人用的是否顺手?如有哪里不妥,三公子尽管告诉老奴,老奴立刻为公子换置妥当。”孙管家知道瑞王夫妇把这失而复得的三公子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爱,而且这杜浩然已被封王,地位比之要袭爵的大公子也不逊色。所以对杜浩然,那是十二分的恭敬。

    杜浩然也不耐烦跟孙管家寒喧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三公子快莫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话,老奴受不起。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杜浩然点点头:“你去帮我查一下大皇子和聂家在京城的产业,现有的和准备要做的,统统查清楚报给我听。”

    “大皇子和聂家?”孙管家愕然,他不知道三公子为什么要查这个。不过还是很快地应了一声:“是。”

    “三天之内我就要,能不能办到?”杜浩然又问。

    孙管家想了想:“三天之内老奴可以查出八成,还有两成比较隐秘的,可能还需要些时日。”

    杜浩然摆摆手:“不必了,只查明显的那些就行了,隐秘的不用查。”

    “那三天内老奴就可以把事情查清楚。”孙管家道。

    “那就好。”杜浩然点点头,“就是这事,你去吧。查到什么立刻就来禀报,不必等到三天后一起说。”

    “老奴遵命。”孙管家有心想问杜浩然查这些来干什么,但杜浩然无意说起,他自己也不敢问,只得满头雾水的去了。

    想了想,他也没敢把这事禀报给瑞王爷和瑞王妃听,生怕杜浩然会不高兴。

    瑞王府的大管家,那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上至朝堂和皇宫里的动向,中到京中各府的消息,下以市井小民的异状,他都必须有所了解,还能根据这些向瑞王提供行动与态度的参考意见。

    所以杜浩然要的这些明面上的消息,不到半天孙管家就打听出来了,立刻亲自来跟杜浩然禀报了。

    杜浩然听了,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问道:“聂家名下最有名的产业是哪一个?”

    “南嘉玉行。”孙管家道,“还有南嘉酒楼。”

    玉器自然是聂家的老本行,而南嘉酒楼是连锁酒楼,专门经营的是南方的特产美食。那些南方的山珍,只有在这南嘉酒楼才能吃得到;再加上大家都知道这是聂家的产业,冲着大皇子的面子,常来捧场,因此这酒楼生意极好。

    杜浩然点了点头:“知道了,辛苦了孙管家了。”

    孙管家见杜浩然再没有别的交待,只得疑惑地告辞离开。

    而过了两天,孙管家却接到下人的禀报,说南嘉玉行出了一件事,他们从南边过来的运货车队在陵兰关被军队拦住了,原因不明。而同一天,南嘉酒楼被人查出用发霉的食材来做菜,正好被来吃饭却误入厨房的汝南王看见,大发雷霆南。此时一传开,嘉酒楼的名声一下就臭了,不光是那一家,其他连锁的几家也同样生意一落千丈。

    这两件事发生得实在是太巧了,不光是时间巧,而且正是孙管家告诉杜浩然的这两家,这让孙管家心里着实疑惑。孙管家想了又想,最后将这些事都禀报给了瑞王爷。

    瑞王爷听了这事,也百思不得其解:“一直都听说聂家跟弈儿关系很好,他在南边这段时间,聂家很照顾他,而且还涉及到与聂家姑娘的亲事。怎么这会儿好像是弈儿特意跟聂家过不去呢?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

    “老奴也正为这事纳闷呢。”孙管家道,“要不,找杜念和杜忘来问一问?”

    瑞王爷点点头:“嗯,把他们叫来。”

    不一会儿,杜念两人被找来了。瑞王爷一问,两人便如倒豆儿似的,把跟聂家的纠葛都说了出来。瑞王爷知道自已儿子不光是被聂家姑娘下了春药,还被聂家公子下了毒药,要不是身上有避毒珠,他看到的可能就是全身残废了被圈养在聂家后院的儿子了,当即愤怒得差点把椅子扶手给拧断。

    “难怪,三公子要跟他们过不去。换了谁,都不会跟他们善罢甘休。”孙管家咬着牙在一旁道。

    瑞王爷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才声音有些嘶哑的道:“弈儿,还是没把我当父亲啊!”这话说到后面,甚是凄凉。

    无论是孙管家,还是站在一旁的杜念、杜忘,都低下了头,没有作声。这样的事,实在是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插得上话的,哪怕是跟了瑞王半辈子的孙管家都如此。

    过了好一会儿,杜忘才小声地道:“公子说,王爷知道了这事,必然要去为他讨公道。但那边是大皇子和聂贵妃,他不想让您为难。”

第二百三十章 怒火

    杜念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却朝着地面挤了挤眼。

    以他对杜忘的了解,要不是没有公子的交待,杜忘决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让我为难?”瑞王爷杜齐观重复了一下这句话,脸色慢慢变得和缓起来。到最后他竟然笑了起来,摇摇头道:“这孩子……”话语里尽是宠溺。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杜念忍不住又转过头来看了杜忘一眼,嘴角微翘。

    “既然他不想让我为难,那我也不为难了。”杜齐观抬起头,对孙管家道,“孙义,吩咐下去,我们瑞王府以后不用给大皇子和聂家面子,在相关产业上该争就争,不必客气。”说着顿了顿,“该闹多大就闹多大,不必有什么顾忌。”

    “是。”孙管家这一声应得极为响亮。

    瑞王虽然不恋皇权,但绝不是无能之辈。他一声令下,瑞王府上下就动了起来。而聂家在京里的根基毕竟薄弱,大皇子因为身份问题也不敢大肆置办产业,哪里敌得过瑞王府?于是接下来几天,大皇子和聂家名下的产业陆续出了问题,不是被人查出毛病,铺子被强行关了门;就是生意被人抢,有几笔大生意生生被人横插一杠夺了去。

    聂家在京中的大管家一看情况不对,便急急遣人把消息禀报给了聂贵妃。

    紫英殿里,出出进进的宫女都轻手轻脚,生怕发出一点响声,让聂贵妃把火发到自己身上。

    “主子,据聂达禀报,给咱们制造麻烦的是瑞王府。不过最开始的那两起,是靖安王。”聂贵妃最倚重的身边人吕嬷嬷道。

    聂贵妃咬牙切齿:“这个杜弈,竟然一点情面都不讲,想要跟我撕破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可不是。瑞王咱们没有办法对付,但靖安王这里,多的是机会收拾。娘娘时不时地给皇上吹吹风,他就讨不到好去。所以娘娘完全不必为眼前的这一点损失上火。奴婢就不相信,他还能一直跟咱们使坏不成?过了一阵就好了。”

    聂贵妃鼻子里“哼”了一声,眼里透出怨毒的目光。因为杜浩然没有被聂家拉拢,更没有赌出玉矿,这已让她十分不满了。现在又这样大张旗鼓地跟她作对,她要不报复,就不是聂贵妃了。

    聂贵妃仗着生了大皇子,在众妃中向来强势。

    但以瑞王爷的老辣,又岂能留出这样一个大破绽给她?此时金龙殿上,与瑞王亲近的内侍刘公公将一盏茶放到皇上手边,便侍立在了一旁,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退下去。

    皇上杜齐翼从奏折上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从东宫开始就一直跟着自己身边、尽力尽力、忠心耿耿的内侍,温和地问:“有事?”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事关瑞王爷……”刘公公慢声细气地道。

    “哦?”杜齐翼将手中的朱笔轻轻放到笔架上,抬起眼睛来看着刘公公,“你讲。”

    刘公公便把近来瑞王府针对大皇子和聂家名下产业的事说了一遍。他虽跟瑞王亲近,但这叙述极为客观,只说事实,并没有一句自己主观的言论,更没有半句偏向瑞王的话。

    杜齐翼听了这话,微微皱起了眉头。

    人们都说皇家无情,但他跟兄长两人同父同母,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兄弟情深。他对于自己的皇兄还是极为了解的。杜齐观为人宽厚,很少与人计较;他律已又甚严,对家人和下人的管束也极严,瑞王府上下,从未做过仗势欺人的事。

    可这样的杜齐观,却一反常态地跟大皇子和聂家过不去,必然事出有因。

    杜齐翼抬起眼来,看向刘公公:“原因是什么?”

    一般来说,刘公公在他面前提及这事,定然已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了。

    刘公公果然又把杜浩然和聂家在南边的恩怨又说了一遍。

    杜齐翼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将手中的茶杯“咚”地一声用力放到桌面上,不悦地道:“这聂家,越发的无法无天,竟然敢毒杀弈儿,难怪我那皇兄要发火,弈儿可是皇兄的逆麟。哼,邦儿也是越发的糊涂。”

    说着他又问:“邦儿近来是去了南云那边吧?”

    “是。”刘公公应道。

    大皇子这次出门,是因为东南有了水患,他领了皇命去查看灾情的,现在却拐了个弯去了南云城。他的行踪自然瞒不过皇上的耳目。只不过要是放在以前,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只要大皇子不耽误公事,就不与他计较。可在这节骨眼上,他这个做法,那就是大错一条。

    杜齐翼微眯着眼睛考虑了一会儿,向刘公公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刘公公目的达到,躬着身轻轻退了出去。

    那一晚,本来应该轮到去聂贵妃那里过夜的,杜齐翼却去了新进宫的阮嫔那里;第二天,他又在朝堂上将新修水利的事交给了二皇子,给朝臣们一个明确的信号:太子之位非二皇子莫属。

    聂贵妃听到这件事,在紫英殿上将她最心爱的一只粉彩金凤细瓷杯摔了个粉碎。过了几天等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向皇上进言,请他再给大皇子机会,又在说话时隐隐地告了杜浩然一状时,皇上莫名的勃然大怒,将她痛斥了一通,然后拂袖而去,此后足足有两个月不曾踏入紫英殿。

    而在聂贵妃遭到痛斥的当口,杜齐翼又收到了顾尘的来信,说到了南方,见到聂家精湛的玉雕手艺,一时技痒,想在南方召开第一届玉雕大赛,让北派的玉雕师与南派的玉雕师切磋一下手艺,请求皇上批准。杜齐翼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第二天在朝堂上将这件事当成一件大事提了出来,说要派一个地位相当的人去主持此次比赛,以示重视。瑞王爷一听,当即请命前往。

    待瑞王爷回到家中将这事一说,瑞王妃道:“你正好带着聘礼去,也算给叶家人一个面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母子

    虽说纳个妾,完全没必要由杜齐观这个王爷出马,但反正是要去南边的,将聘礼一起带去,路上也安全许多。大不了到了那里,派个管家将聘礼送去就行了。所以杜齐观听瑞王妃这么说,也没有反对:“行吧。”

    “你去南边,是不是让弈儿陪你一块去?他在那边呆了那么久,比较熟悉。”瑞王妃又道。她不大放心杜齐观的身体。

    杜齐观倒是有些犹豫。依他这做父亲的性子,是不喜欢把儿子拴在一起的。毕竟儿子大了,自然有他自己的事要忙。但这个儿子就跟他们一直不亲近,这让他十分头疼。如果这次能一起去南边,倒是个相处的好机会,可以增进增进感情。

    “可这一去,他要是不同意纳叶姑娘为妾,你那打算就白费了。”他道。

    这一说,瑞王妃也犹豫起来。她蹙眉想了半天,还是道:“那算了,还是别叫他吧。他那里是大事,耽误不得。”

    杜齐观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让下人去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瑞王妃在屋子里呆坐了好一阵,对丫鬟道:“你让王嬷嬷去看看,三公子在家不。探清楚在不在家就行了,不必告诉三公子知道。”

    “是。”丫鬟领命去了。

    过了一炷香时间,王嬷嬷回来复命:“老奴走到半路,正好遇上三公子从铁槛寺回来,此时已进了望日轩。”

    杜浩然在京中,倒有大半的时间在铁槛寺他师父那里,有时候甚至还在那里过夜。此时难得那么凑巧,碰上他正好回家。

    瑞王妃放下茶杯,站了起来,道:“立春、寒露跟我来,其他人都歇着吧。”

    两个大丫头忙跟了上去。

    望日轩虽然不是瑞王府最好的院子,却也是风景最美、也最幽静的地方,是瑞王妃煞费苦心为儿子布置的,比起聂家给杜浩然住的院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一份雅致和精美,不是聂家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出身的人能造得出来的。尤其难得的是,这望日轩离瑞王和瑞王妃所住的正院并不远,从湖边回廊处走上不到一炷香的时候,就到了。

    瑞王妃带着两个丫鬟进了望日轩,见里面打扫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只闻流水和鸟鸣声,显得十分清幽,但在花木和假山间时不时地能看到忙碌的下人的身影,并不让人觉得寂寥。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们三人进到第二处拱门的时候,夏至便带了一个小丫头迎了出来,恭敬地施了一礼:“王妃。”

    瑞王妃对她点点头:“公子呢?”

    “回来换了衣服,现在正在坐在院子里喝茶看书。”夏至道。

    瑞王妃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她这个儿子,最爱这院子的景致。只要不是天气晴好,就喜欢坐在院子里喝茶看书,不枉她这么精心地为他收拾布置园子。

    “夏至。”瑞王妃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了立春和寒露一眼,道:“你们走慢些,我跟夏至有话要讲。”

    “是。”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停住了脚步。

    而瑞王妃则拉着夏至,向前急走了几步,看看四周没人,压低声音道:“夏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把你派到三公子身边来伺候是个什么意思,想来你也清楚。有些事,该主动就主动,知道吗?”

    夏至顿时羞红了脸。

    她是四个丫鬟中最漂亮的一个。当初三公子与王爷、王妃相认,被接回府来住时,瑞王妃把她派到这望日轩来伺候,她就隐隐猜到了王妃的意思。但王妃不发话,三公子也没流露出那种意思,她便恪守本份,费心把这个院子打理好,别的一概不想。

    而现在,瑞王妃发话了,她这心里却没有特别喜悦的感觉。她害了一会儿羞,低声道:“王妃对奴婢的厚爱,奴婢心里感激。只是……只是三公子他……”她咬咬嘴唇,红着脸低下头去,没有把话说下去。

    她知道,瑞王妃对望日轩里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我知道,我知道。”瑞王妃拍拍夏至的手,“一切都要讲机缘,你懂吗?”

    夏至抬起头来,看着瑞王妃,眸子渐渐变得明亮,她福了一福,恭敬地道:“是,奴婢明白王妃的意思。”

    “明白就好,我就知道你是个通透聪明的好孩子。”瑞王妃似是松了一口气,“走吧。”说着举步朝前面走去。

    夏至知道秘密谈话已结束,向后面招了招手,然后急步赶上瑞王妃,扶住了她的胳膊。

    几人绕过一座假山,再过了一座小桥,便远远看到杜浩然穿着一件天青色长衫,正坐在草地上的一张躺椅上,右手里拿着一本书,左手拿着茶杯,正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弈儿。”瑞王妃看到儿子高大的身影,忍不住出声叫道。

    杜浩然听到叫声,抬起头来,见瑞王妃扶着丫鬟走了过来,忙站起身,唤了一声:“母妃。”又朝后叫道,“杜忘,搬张椅子来。”

    “是。”躺在一棵大树上的杜忘“嘭”地一声从树上跳下来,先对瑞王妃施了一礼,这才飞快地窜回屋子里,搬出一张跟杜浩然坐的一模一样的椅子来。

    “怎么做事的?换一张椅子。”杜浩然一看杜忘搬出来的椅子,忙喝道。

    瑞王妃摆摆手:“没关系,我坐着试试看。”

    虽是这么说,但她看着那张椅子,还是暗睡在摇头。

    古人讲究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尤其是瑞王妃这种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更是一举一动都要合乎规范。她想不通这个儿子明明一身的高强武艺,十几个人都不能近身,现在看个书,却还要躺着,就好像浑身都是懒骨头似的。这样子要是被人看见,非得让人诟病不可。

    不过随即她就一阵心酸——就是这孩子被人掳去,吃了许多的苦,而且还失忆了,以前小时候学的礼仪才忘了一干二净。这事只能怪他们这做父母的,怎么能怪孩子?

    这么想着,她扶着夏至的手,小心地坐了下去。那张椅子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了一摇,让瑞王妃十分的紧张。

    杜浩然看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母妃不必担心,掉不下来。”

    说着他也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给瑞王妃做了个示范。

    瑞王妃哪里在意这个?见儿子对自己笑,又出言关心她是否害怕,心里顿时跟吃了蜜似的,十分欢畅。即使并不喜欢这椅子,仍连连点头道:“不错,这椅子倒是舒服。”

    “母妃喜欢就好。”杜浩然微笑道,却将目光投到了手中的书上。

    瑞王妃见杜浩然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手上仍不忍释卷似的,她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情绪低落了几分。

    自己以母亲的身份过来,作儿子的即便手上的书再好看也应该暂时放上一放,陪母亲说说话聊聊天,这才是孝道。可杜浩然却不这样。如果一会儿她不说话,他就自顾自地看自己的书;就是她说话,他也是“嗯嗯啊啊”地胡乱应上两句,让你感觉说的索然无味,只得抽身离去。

    如果说这孩子是吃了苦缺少教养才这样的,瑞王妃也不会伤心了。可偏偏,这孩子对别人那可是礼数周到,在礼仪上让人丝毫挑不出错来,便是对着两位哥哥也还能有说有笑,可对着她和瑞王爷,就这是么一付不冷不热的样子。

    她和瑞王爷心里便犯嘀咕,觉得这孩子是因为心里怨恨他们,才会这样。

    “弈儿。”她心里叹着气,脸上却仍挂着慈爱的笑容,“你师父身体还好吧?”

    “还好。”杜浩然应道,眼睛仍没有离开书本。

    “我那天在城东看到一个园子,里面的景致相当好,环境也清幽。我想买来送给你师父,你觉得如何?”

    “不必了,他一个人住怪寂寞的,在铁槛寺还有伴。”这一回杜浩然终于多说了几句话,不过却伸手将书本翻了一页。

    “聂家的事,后来怎么样了?”瑞王妃换了个比较难回答的问题。

    “聂家啊?没事了。”

    “……”瑞王妃一阵气苦。

    她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弈儿,汝南王家的四姑娘不错,跟你年貌相当,我明儿去看看,如果汝南王和王妃同意,我们就替你们把婚事定下来,秋天完婚,你觉得如何?”

    这一回终于轮到杜浩然着急了。他放下了书本,望着瑞王妃道:“母妃,您不是答应过我,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的吗?”

    见这孩子着急,瑞王妃终于舒了一口气,放松地躺回躺椅里去,悠悠然道:“我跟你父王虽说过这样的话,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都快二十一岁了,再不娶妻就说不过去了。汝南王对你有知遇之恩,要不是他在军中慧眼识珠,将你提拔起来,又带你回京面圣,咱们母子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有相认的时候。他家四姑娘长得不错,又知书达理,从小就讨人喜欢,跟你正好般配。难得的是,汝王妃见了我,也流露出结亲的意思。我看啊,就这四姑娘好了,明天我就过去说。”

    “不行,绝对不行。”杜浩然斩钉截铁。他将手中的茶杯和书本放下,站了起来,看着瑞王妃道,“别怪我不提醒您,如果您一意孤行,到头来的结果就是您对不住汝南王一家人,而我那靖安王府,绝不会多一个女主人。”说着转身就进了屋子,再不出来。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只要瑞王妃坚持给他娶亲,他就会搬到靖安王府去住。

    “你……”瑞王妃望着的背影,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杜忘看了,心里不忍,责怪地将目光投向到房间里。他想不明白杜浩然为什么不愿意接受父母对他的关心。就算他不愿意娶汝南王家的四姑娘,也可以好好跟瑞王妃说嘛,非得闹成现在这样。

    瑞王妃哭了一阵,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黯然离去,她默默地在院子里坐了好半天,这才站了起来,走进了杜浩然的书房。

    杜浩然不知在写着什么,见她进来,忙站了起来,不过却没有说话。

    “孩子,我们知道你心里怨恨着我们,怨恨我们把你弄丢了,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还失去了记忆。没关系,你怎么对我们,我跟你父亲都不怪你,我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去弥补这份过错,只要你过得好,怎样都行。”瑞王妃说完这番话,转身离去。

    杜浩然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瑞王妃离去的背影,好半天都没有动弹。

    “公子,我不知道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我只知道,要是我跟杜念有这样的父母,我们做梦都会笑醒。”杜忘带着气道。

    杜浩然闭上眼睛,缓缓地坐了下来,嘴里吐出两个字:“出去。”

    “出去就出去。”杜忘嘟囔一声,转身就出了门。他还特意把脚步声走得极重,以示心里的不满。

    母子俩这场纷争,瑞王妃并没有跟瑞王说,回到主院看着下人细细地打点行李和聘礼,在第二天送丈夫出门,往南方去了。

    而夏至在思考了几天之后,终于在一天晚上,打扮得极漂亮,到杜浩然的书房里给他送宵夜。

    自打住到瑞王府来,这样的事情杜浩然经历了许多次了。此时见夏至的打扮与往常不同,他便微微皱了皱眉,敲敲桌面道:“放在这儿,出去吧。”

    “公子。”夏至将宵夜从提盒里拿出来,放到杜浩然指定的位置上,“你早些休息。”

    “嗯。”杜浩然鼻子里应了一声,便接着写自己的东西。

    夏至见状,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奴婢……奴婢想问,等叶姑娘接回来,要把她安置在哪个地方?奴婢好去把地方布置出来。”

    “接回来?什么接回来?”杜浩然手中的笔一歪,写了一个黑点在纸上。

    “王爷这次去南边,说要把叶姑娘接回来。”夏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件事,只是这伯事像是梗在她喉咙里的刺,让她不吐不快。

第二百三十二章 去南边

    “接回来做什么?”杜浩然抬起头来看着她,目光锐利。

    “说……说要给您纳妾。”夏至也不回避,这么直直地与他对视着。

    杜浩然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将手中的笔往台面上用力一扔,他写了一晚上的东西就全被一点点的墨汁沾染上了。

    “王妃这时候是否已就寝?”他问道。

    夏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摇摇头:“照以往的习惯,王妃这时候会在院子里走几圈,然后再沐浴安歇。”

    虽然见到杜浩然的脸色很难看,但夏至还是想确定一下杜浩然的决定,试探着问道:“公子,您这时候去找王妃,是想……”

    发现杜浩然没有理她,而是径自往外走,她“咚”地一声就跪了下去,道:“公子,恕奴婢直言,王爷和王妃这样做,是为了您好。京城像您这么大的公子,没有哪个是还没成亲的。即便有两个特殊的,那也是因为他们要守孝。像您这样,连妾氏都不纳,您不知道外面的人说得有多难听。王爷和王妃对您本来就心存歉疚,您再这样,他们心里不好受。”

    看到杜浩然因为自己的下跪而停住了脚步,虽然仍然面对着门口,但看样子是在专注地听她说话,夏至心里安定许多,又接着道:“奴婢知道,王爷和王妃瞒着您将叶姑娘接回来,您肯定会不高兴。那您就不想想他们为什么明知道您不高兴,明知道您会责怪他们,他们也要这样做呢?”

    她抬起头来,看着杜浩然:“这件事,本来奴婢不应该多嘴的,这样说出来,王妃会对奴婢失望,公子您也会觉得奴婢僭越多嘴。但奴婢一想起王妃常常为您流泪,就忍不住要说。公子要如何处罚奴婢,奴婢决不会心存怨愤。”

    说完,她便不再多嘴,低着头跪在那里,似乎在等着杜浩然的处罚。

    杜浩然望着外面慢慢黑下来的院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温言道:“行了,你起来吧。”说着走回椅子前坐了下来,将那张写废了的纸揉了揉,丢进纸篓里。然后将那碗莲子银耳羹拿过来,一口口吃了起来。

    夏至按捺住嘴角的笑意,站了起来。虽然公子没有来扶她让她有些失望,但今天的目的,她也算达到了。一来让公了知道了叶姑娘的事。如果他不同意,去阻止还来得及。没有了新姨娘,她就可以徐徐图之,想办法慢慢走进公子的心。二来也让公子和王妃觉得她是一心为他们好,进而更信任和赏识她。这很重要!

    军队里养成的习惯,吃东西比较快。杜浩然三口两人口就把碗里的东西吃完了,对夏至道:“收了吧。”

    “是。”夏至款款上前,将桌上的碗和勺子收拾起来,放进提盒,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看着夏至将门关上,杜浩然并没有马上提笔写东西,而是坐在那里,面色忡怔。半晌,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对着隐在暗处的摇曳的树枝,缓缓闭上了眼睛。

    人生的抉择,是如此的艰难!

    第二天,杜浩然还是去找了瑞王妃。彼时,瑞王妃正在跟管家媳妇婆子们发对牌,处理家事。听到丫鬟来报,她顿时高兴坏了。杜浩然回来那么久,还是第一次主动踏入正院。她哪里还顾及什么长幼尊卑的规矩?只交待了一声:“等着。”就急急地扶着立春迎了出去。

    杜浩然见瑞王妃竟然到院门处迎他,意外之余又有些心酸。有心想扶母亲一把,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有伸手,不过说话倒不再像昨天那般惜墨如金,对瑞王妃的嘘寒问暖,他也一五一十一应答了,这让瑞王妃又高兴了一把,早把昨天的伤心给忘了。

    瑞王妃把杜浩然领到花厅里坐下。大丫鬟端午极为机灵,在听到丫鬟禀报杜浩然来时,就赶紧让人去厨房要来了各色点心,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瑞王妃极为满意,连连让杜浩然尝点心。杜浩然虽然刚吃过早餐,但为让瑞王妃高兴,还是尝了几块点心,这才开口道:“母妃,我想去南边一趟。”

    “去南边?”瑞王妃一愣,一时间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

    “嗯,这几天跟二皇子接触了几次,发现他人不错,我想帮他一把。原来在南边我就看出了一处玉矿,只是朝中局势未明,不好拿出来。现在皇上已明确表态,把这处玉矿点出来送给二皇子,对大家都好。母妃放心,我在那边不会耽误很久,到时会跟父王一起回来的。”

    杜浩然自与父母相认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耐心地解释自己的行踪,瑞王妃高兴得差点掉了眼泪。她也知道杜浩然向来有主见,这次来也不是征求她的意见的,只是告之一声,说明一下他的去向。再加上他理由充分,她不可能为了纳妾之事就阻拦儿子做正事。

    想了想,瑞王妃只得把为他纳妾的事说了出来。说完生怕杜浩然生气,又解释了一番。

    却不想杜浩然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只简单地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说着便站了起来,“那母妃,我这就出发了。”

    “这就是走?”瑞王妃惊讶地跟着站了起来,心里惴惴的,不知道杜浩然这是不是生气的表现。

    “嗯,今天天气不错,正适合出行。”杜浩然道,态度极为温和。他自然不会像古人那般,还得选上一个黄道吉日才出门。

    瑞王妃见杜浩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心里安定下来,又叮嘱了好些安全事项,才将杜浩然放出门去。

    杜念和杜忘在昨晚就收到了出行的命令,一早起来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待杜浩然从正院出来,几人便牵了马,一齐上了路。

    而正在这时,南边的叶琢正认真地看着顾尘雕刻玉器,用心感悟着她动作的节奏,揣摩着她手中的技巧,细细体会北派玉雕与南派玉雕的不同,扬长避短,尽量选出一些优点来,融入到自己的雕刻手法里去。

    “你看,这座山水玉雕,主题上咱们可以确立远取其势、近取其质的立意;而在设计上,咱们可以深化空间的视觉原则,运用主次疏密进行布局;在工艺上,则适当地对峰、石、云、水、树和人,剔地作层次的雕琢。前景的山体、树木和人物要精致刻画,中景的湖水、祥云要清晰制作,到了远景的山峰、树林则简约琢磨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层次感和空间感就出来了,这么望过去,就显得这座玉雕更为真这,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顾尘指着她雕刻出来的那座玉雕,尽心地给叶琢讲解。

    现代那种三维立体设计理念,正是从绘画中寻找灵感的叶琢最缺乏的,却又是玉雕设计中最重要的一环。顾尘通过雕刻出来的玉雕作品反复地让叶琢体会到这一点,又将自己最擅长的透雕手法传授给了叶琢。

    在大皇子离开南山镇,而杜浩然父子俩在京城里到处跟大皇子和聂家名下产业过不去的这十几天里,顾尘和叶琢就这么吃住都在一起,一个教一个学,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入迷。而在这其中,顾尘又从叶琢身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现代雕刻与古代雕刻,南派玉雕与北派玉雕,在两人的互教互学中不断的融合,融合之余又悟出了许多新的理论。如此一来,两人皆沉迷其中,恨不得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琢儿,跟我去现代吧。凭咱们两人的本事,一定会干出一番大事业来。”顾尘此时已为叶琢的聪明与灵性折服,越发的想要带她回现代去。

    “师父,你尝过牵挂亲人的苦,难道您还想让我也尝一尝这滋味么?”叶琢笑道。

    顾尘长叹一声,转移话题道:“皇上已批准南北大赛了,听说瑞王爷会亲自来主持这次比赛。而瑞王爷,就是杜浩然的父亲。”

    “我这段时间会加紧练习,不会在比赛中给您丢脸的。”叶琢眼睛盯着那座山水玉雕,答道。

    顾尘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叶琢却不理她这茬儿,问道:“您徒弟什么时候会来?”

    “明天吧。”顾尘道。

    而这时,一个下人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禀道:“娘娘,霍公子和林公子到了。”

    “这么快?”顾尘惊喜地问,随即道,“让他们在厅里坐坐,我跟琢儿马上就来。”

    叶琢听得这话,只得将手里的工具放了下来。她知道,这霍公子和林公子,就是顾尘在民间收的徒弟,一个叫霍宁长,一个叫孔池。他们此来,是专门来参加比赛的。

    两人净了脸和手,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出了门,往厅堂里去。

    “叶琢。”快到厅堂时,顾尘一把拉住叶琢,“我这两个徒弟都还没娶妻,你一会儿看一看,如果觉得哪个顺眼,我就把他许配给你。”

    “师父。”叶琢无奈地叫了一声。

    “好罢好罢,我不说。咱们进去吧。”顾尘笑嘻嘻地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亲事如何打算

    “师父。”顾尘和叶琢还未走到厅堂,厅堂里的人就迎了出来。

    “啊,长宁,小池,你们来了?”顾尘笑道,打量了自己的两个徒弟一眼,微点了点头,一路进了厅堂,在上座上坐了下来,这才对叶琢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指着其中的一个瘦高男子道,“霍宁长,你大师兄。”再转向略矮微胖的男子,“孔池,你二师兄。”

    说着她又指着叶琢,向两人道:“这是你们的小师妹,名叫叶琢。”

    “小妹叶琢,给大师兄和二师兄请安,两位师兄一路辛苦了。”叶琢福身向两人行了一礼。

    霍宁长和孔池看到叶琢,眼睛一亮。虽然他们早在顾尘的来信中知道有了一位小师妹,却不想这位小师妹如此的漂亮而有气质。两人忙回了一礼道:“小师妹。”

    “坐吧,都坐。”顾尘道,待大家都坐下,她又问:“这一路上还算顺利吧?”

    “顺利。”霍宁长道。

    叶琢趁他们嘘寒问暖的功夫,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两位师兄。只见霍宁长身穿着月白色绸缎长衫,腰间系着一枚和田籽玉玉佩,手里还拿着一把青玉做骨的山水画扇子。再加上长身玉立,眉清目秀,文质彬彬,如果不是手节粗大有力,光看这样子,谁都会把他当作一个读书人。

    而孔池又是另一番光景,身上穿着宝蓝色衣衫,身材微胖,圆圆的脸上时时带着笑意,那模样十足像个生意人,倒是一看就容易让人亲近。

    霍宁长和孔池的情况,叶琢早就听顾尘说过。他们是顾尘在街上收养的流浪儿。虽说年纪不大,霍宁长今年十七岁,孔池十六岁,但他们从六、七岁就开始跟顾尘学习玉雕,现在已是京城里著名玉雕铺子麒麟阁的玉雕师了。而且两人不光有一手精湛的玉雕手艺,同时也参与玉雕铺子的经营,麒麟阁在他们手里越办越红火,两人的本事不容人小窥。

    有这样的两位师兄,叶琢还是挺高兴的。顾尘总是要离开这里的,叶予期老了,杨建修又在官场,以后能给她一定帮助和支持的,或许就是这两位师兄了。

    而且,以顾尘的品行来看,她养大的孩子人品不会差到哪里去。

    霍宁长和孔池从小流浪,后来又做了多年生意,人情世故是极精通的。为了不让叶琢感觉受冷落,三人聊了几句,霍宁长便转向叶琢,问道:“小师妹学玉雕有多久了?”

    “差不多两年了。”叶琢道。

    霍宁长便颔首微笑。

    一两年,也就是打基础的阶段;再加上叶琢是个女子,力气小,腕力弱,在霍宁长眼里,她大概就是因为讨师父喜欢,所以才被收作了徒弟,至于玉雕手艺,估计连他带出来的小师弟都不如。

    “一看师妹就是个聪明的,不像我们,笨得很,跟师父学玉雕的时候,没少被敲脑袋打板子。”孔池也笑道。

    还没等叶琢谦虚两句,顾尘就接过话道:“可不是,她可不像你俩,教得我头疼。你这师妹,最是聪明不过,触类旁通,一学就会。”

    顾尘一向提倡赏识教育,对徒弟都是以鼓励为主。所以听到她这话,霍宁长和孔池并不在意,只是笑着附和了两句,又把自己小时候学艺的糗事说给叶琢听,厅堂里一时言笑晏晏,甚是和睦。

    顾尘知道这两个徒弟是什么想法,她也不点破,只在一旁微笑。

    说笑了一阵,霍宁长转过头去,问顾尘:“师父,这次跟南派的比赛,就只我跟师弟参加吗?咱们北派人数是不是少了些?”

    “是少了些,加上你这小师妹,也才三人。不过我本来收徒不多,除了你们,就还有陈健一人。比拼人数,我们是比拼不过他们的。但南派人多又有什么用?只要我们把第一名夺过来,那就是玉雕第一派。只要咱愿意,随时都能招收到足够的徒弟。到时还怕人数比不过南派吗?”顾尘道。

    陈健,是顾尘收的第三个弟子,今年只有十四岁,一直跟着霍宁长和孔池学艺。这一次他并没有跟来。

    “第一名?”霍宁长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我们可没有信心。”

    不要说霍宁长,便是顾尘对这两个徒弟也没有信心。他们虽说也聪明勤奋,但学艺的年头比聂仲昆那几个弟子要短得多;再加上顾尘收他们为徒,更多的是看他们的人品而不是资质,跟聂家选徒的标准完全不同,所以水平上,他们也就能跟聂博文一比,与聂仲昆那几个出色的徒弟则相差一大截。

    要不是有叶琢,顾尘还真不一定愿意举行这次玉雕比赛。那不是明摆着给机会让别人打脸么?

    “没关系,尽力而为就是了。这次比赛,我们的目的只是把北派放到台面上,告诉大家我们也要广招门徒,扩大扩大北派的影响。至于输赢,没必要考虑太多。”顾尘安慰道。

    “也只能这样了,尽力而为吧。”霍宁长点了点头。

    “行了,你们远道而来,好好歇歇。趁着瑞王到来之前这段时间将手法好好练一练,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就是。”顾尘站了起来。

    “是。”霍宁长和孔池站起来拱手应答。

    “琢儿,走吧。”顾尘向叶琢招招手。

    叶琢忙施了一礼:“两位师兄好好休息。”便跟着顾尘出去了。

    而她参赛的事,顾尘只提了那么一句,霍宁长和孔池也没特意问起。大概在他们看来,叶琢参赛也只是因为师父疼爱小师妹,想让她见见世面而已。两年不到的玉雕学徒,水平能高到哪里去?参加比赛也不过是垫底。

    为了方便学艺,叶琢早已搬进顾尘这里来住了。不过每天还是抽出一个时辰去青云巷给魏柱等孩子上课,在上课的过程中直接就把巧思馆收到的玉料给设计了。这样做看似花时间,但收获颇丰,她从孩子们那些奇思异想里得到了许多灵感,这对于她参加比赛是大大有好处的。因为比赛不光是比雕刻手法,设计也是一个重要的环节。

    孩子们想象力丰富,天马行空,不受成人固定思维的束缚,给了她许多启发。

    也正如此,顾尘就专抽叶琢回青云巷的时间去指导霍宁长和孔池,倒也没让他们感觉受冷落。

    这样过了五天,李三来禀报说,瑞王爷到了南云城了。

    “可是住到了聂家?”顾尘问道。她知道杜齐观是不可能住到聂家去的。她虽人在南边,但京城里也有耳目,自然知道杜浩然和杜齐观对聂家做的那一连串的事情。

    果然,李三禀道:“没有。瑞王到来时,聂家虽然去到五里亭相迎,摆出了大阵式,但瑞王爷对他们态度冷淡得很。只跟知府袁大人说话,又住进了袁大人的府衙。瑞王爷还说,比赛的现场就放在南山镇,他明日就到南山镇来。想必此时杨大人已接到通知了。”

    他话声刚落,就有丫鬟领了一个小厮进来,道:“娘娘,杨大人派人送信来。”

    “拿上来。”顾尘放下茶杯。

    丫鬟忙从小厮的手里接过信,递到顾尘手上。

    顾尘抽出信纸看了,对李三道:“正如你所说,杨大人在信中说,袁大人让他替瑞王爷收拾一个住处,并让他配合瑞王爷办好这一次玉雕大赛。而比赛,就定在了十日之后。”她抬起眼,“你赶紧让人把宣传画画出来,待瑞王爷那里一同意就贴到大街小巷去。不光是南山镇,南云城和周边的几个镇子,都要贴。”

    “是。”李三应道。

    顾尘转头对樱嬷嬷道:“准备纸笔。”

    樱嬷嬷赶紧让小丫鬟去拿笔墨纸砚,又让人抬了一张案几过来。顾尘就在那里写了一封信,交给李三:“我的身份敏感,不好去见瑞王爷,这封信,你交给他。”

    “是。”李三见顾尘再没别的吩咐,转身去了。

    顾尘则起身到了叶琢所住的院子里。

    “师父,您看我雕好的这个怎么样?”叶琢正好将一座山水玉雕雕好,见顾尘进来,指着让她看。

    “不错。”顾尘的心思哪里还在这上头?她随意地看了两眼,便拉着叶琢道,“来,坐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何事?是不是瑞王爷来了?”叶琢见她态度凝重,问道。

    “正是。”顾尘看着她,“你的亲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两人虽说名为师徒,但更像姐妹。叶琢又是个极有主意的人,顾尘知道,就算她自己说让叶琢不要顾及大皇子,但一旦叶琢打定了主意,便是自己这个师父无可奈何。

    叶琢垂眸看着地面,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事先不说,等比完赛之后,我再拿着玉佩求见瑞王爷。”

    她抬起眼来,看到顾尘沉着个脸,显然很不高兴,心里一暖,又道:“不管怎么样,我在大皇子面前扯了靖安王的大旗,这件事总得跟瑞王爷交待一声。至于怎么处置,就看瑞王爷如何想了,可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瑞王府来求亲

    “这倒也是。”顾尘点了点头,“你要见瑞王爷,我会帮你安排的。到时我陪你去。”

    “谢谢师父。”叶琢笑了一下。

    当天晚上,顾尘就接到了瑞王爷的回信。看了信,她一面吩咐李三去贴广告,而自己则来找了叶琢:“琢儿,十天后的比赛,正是照我们的要求,分成了三块,先是自己选原石解石,然后进行设计,最后雕刻。为了公平起见,每一派都选用自己的原石,而且每人只能选一块。”

    大雄村的玉矿,前几天已正式开采。正如叶琢所说,聂家因为这事被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三派人将那地方围住,等着京城派人来进行开挖。而那个地方的玉矿极浅,很好开采,只要稍稍往地上挖一挖,就能挖出矿石来。出玉的概率很高,玉料的质地都还不错。

    而根据顾尘的提议,二皇子给了叶琢整个玉矿的一成收益做为报酬。一成这个数字看似不多,但架不住这玉矿开采成本低,而玉料质地高。照每天的收益来看,不出两个月,叶琢就能成为南山镇上最有钱的人。

    叶琢对这个收益,极为满意。虽说是她赌出来的矿只拿一成,把九成白白送给二皇子似乎吃了亏,但没有朝庭给的开采权,没有像二皇子这样的权势,她就算知道玉矿在哪里也是枉然,没准还会招来杀身之祸。现在有了钱,又有了二皇子的护翼,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没问题了。只要把大皇子关于婚事这件麻烦事解决掉,她还真没有什么烦恼了。

    这不,叶予期这几天正在家里看人建新房子呢。

    正因为如此,叶琢便提议在比赛中增加赌石这个环节。因为现在南北两派不光是比试玉雕的技能了,还有了玉矿一比。大雄村的玉矿开采出来总不可能自己解石慢慢卖,而是要经过玉雕作坊这个中间环节。新矿坑的玉质好,原石的价格自然要比聂家的高。那么如何将自己的玉矿向玉雕作坊的老板推广,让他们都争相来买玉矿,这是目前摆在李三面前的一大问题。

    来观看玉雕大赛的人很多,叶琢便想通过赌石一节来向大家展示新矿区的玉料品质,以达到宣传的效果。同时也为自己在比赛中争取到一点优势。

    不过想想自己只能摸出原石里有没有玉料,却不能知道玉料的具体颜色、形状等情况,叶琢便有些遗憾。

    要是杜浩然在这里就好了。

    第二天,杜齐观在袁朝林的陪同下,一起到了南山镇,住进了杨建修给他准备的一处风景优美宅子里。

    在送走了袁朝林、杨建修等人后,跟杜齐观到南边来的苏管事问道:“王爷,那些聘礼何时送到叶家去?”

    杜齐观沉吟了一会儿:“什么时候是吉日?”

    “明天、大后天、五天后,都是好日子。”苏管事是做好了功课来的。

    “那便明日吧。虽说是纳妾,但小户人家的女儿也有娇养的,心肝宝贝似的疼着。早点把聘礼送去,也好让人家有所准备。”

    “是,那属下就去整理了。”苏管事退了下去。

    而另有下人上来禀道:“王爷,聂家家主又来了,说是将参赛人员的名单报给您。”

    这两天,聂家人想方设法地往杜齐观面前凑,总想把事情说开,缓和缓和与杜齐观父子俩的矛盾。但杜齐观哪里肯理他们?脸色一冷道:“名单留下,人就让他回去吧。”

    “是。”下人退了下去。

    可一会儿,外面却传来了争吵的声音。杜齐观身边的内侍甚是机灵,赶紧去看了,然后回来禀道:“是聂老爷,坐在那里死活不肯走,说如果王爷不见他,他就坐在那里不走了。”

    “那就由他坐着吧。”杜齐观冷哼一声,拂袖就要回房。

    另有下人杜忠拿着一张帖子进来:“王爷,北派报了名单上来。”

    杜齐观停住脚步,将帖子接了过去,看了一眼,皱眉道:“怎么才三人?”南派可是报了十个人。

    “玉妃娘娘说,她只收了这么些徒弟,还有一个在京城,今年才十四岁,学玉雕的时日短,还不能参赛。”

    杜齐观正要说话,忽然眼睛一下睁大,将名帖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嘴里念道:“叶琢?”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是玉妃娘娘新收的徒弟,虽然是个女子,但听说玉雕做得不错,在南山镇名气还挺大。”这些情况,顾尘派来的下人都详细说过。

    “去叫苏管事来。”杜齐观道。

    “是。”

    不一会儿,苏管事匆匆进来,施了一礼:“王爷。”

    “你看看,这上面写的叶琢,是不是弈儿要纳的叶姑娘?”杜齐观把名帖递了过去。

    苏管事接过名帖看了一眼,也讶道:“看这名字倒是一模一样,只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

    “去查。”

    “是。”苏管事赶紧去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又回来禀道:“王爷,属下问过了,这位叶姑娘家住紫衣巷,其祖父名叫叶予期,正是公子要纳的人。”

    杜齐观也听杜忘说过叶琢是个玉雕师,因得到聂仲昆的赏识进过聂府,杜浩然正是因为她,才被聂家下的春药。让苏管事去查,不过是因事情涉及到顾尘,不得不慎重一点。此时确定了叶琢的身份,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如果叶琢是个普通女子倒也罢了。靖安王纳她为妾,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杜齐观根本不怕叶琢不答应。但现在她成了顾尘的徒弟,那便有些麻烦了。如果不给她个名份,似乎说不过去——别人不知道,可杜齐观却知道这顾尘才是皇弟真心喜欢的女人。她的面子,无论如何是要给的。

    当下杜齐观便拿定了主意,对苏管事道:“聘礼再加厚几成,照纳侧妃的标准来办。如果带来的聘礼不够,再去置办些来就是。”

    苏管事犹豫了一下:“那下聘礼的时间……”

    “如果你那边聘礼没问题,仍是明天吧。”杜齐观道。

    “是。”苏管事道,“因怕路上有什么闪失,王妃特意让属下多带了些聘礼。再派人去买上几块上好的玉器,也就差不多了。所以聘礼是没有问题的。”

    “那就明天吧。你亲自跟官媒去,态度恭敬些。”杜齐观说着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挥了挥手,“就这样吧。”

    他本来想让苏管事暗示一下叶琢,既然要成亲,就不应该再抛头露面去参加什么比赛了。但想想顾尘那边,如果少了个叶琢,北派的人数就更少了,这才作罢。这件事,还是让叶琢自己拿主意吧。

    “是。”苏管事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杜齐观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回房休息。

    至于坐在外厅里的聂家人,则被他完全忽视了。

    虽然知道瑞王爷到了南山镇,自己还得去他面前请罪,但此时叶琢的心思却没有放在这事上。她此时一心一意想要在比赛中把南派的人打败。只有击败南派成为这一代玉雕师中第一人,她才能在这一行中确定自己的地位,为下一步的事业打基础,将皇宫的玉雕用品生意抢到自己手上来。

    不过当苏管家跟着媒人带着几大车聘礼上门的时候,她并没有练习玉雕,而是有些不耐地坐在厅堂里,正陪着叶予期、关氏招待上门的客人。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大皇子说要纳叶琢为妾时,叶予期曾说跟叶琢订亲的那位周姓人家。

    而明知叶琢要参加比赛,在这节骨眼上叶予期和关氏仍让叶琢出来陪客,那是因为二老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让叶琢嫁给无意娶她的杜浩然作妾,而是想让她招周家公子入赘,过平凡的日子。

    反正叶家已不缺钱了,又有顾尘和二皇子罩着,没必要把孙女送到那大宅门里去看人脸色、受别人欺负。

    “叶姑娘设计的玉雕我们看过了,实在是巧夺天工,我家从礼赞叹不已,对叶姑娘佩服得不得了呢。”周老爷笑道。

    而坐在他旁边的年轻男子正腼腆地低着头,偶尔会偷看叶琢一眼。

    “多谢周老爷夸赞。”叶琢淡淡地一笑道。

    见叶琢的态度不冷不热,周老爷的脸有些挂不住。他是看中了叶琢的能干,不需要抛头露面,只坐在家里设计玉雕,那银子就滚滚而来。所以才舍得把自己儿子送到叶家来,将来继承这一大笔财产。却不想叶家老头儿还作不得主,非得让叶琢点头才能订亲。偏叶琢这态度,让他感觉很不好。

    “说起来,我们周家祖上也曾出过一个设计高手,后来得了知府大人的赏识……”周老爷将不满的情绪收敛起来,开始吹嘘他们家的人脉。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声:“请问有人在家吗?”

    余波匆匆去开门,紧接着就跑进了厅堂,手里拿着一个帖子,声音都变了:“老太爷,老太太,瑞王府上的管家,带着媒人来给靖安王求亲。”

第二百三十五章 答应不答应

    厅堂里所有人都被这话吓了一跳。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叶予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光是叶予期,便是叶琢自己,都觉得余波说错了话。

    怎么可能?杜浩然明明跟她说过,他们不可能的。怎么现在又……

    余波至今都还没从震惊中平静下来,不过还是咽了咽口水,重复道:“瑞王府的管家,带着官媒和好多的聘礼,在门外递了帖子,说要向咱们家姑娘求亲。”说着,将手中的帖子递给了叶予期。

    叶予期颤抖着双手将帖子打开,上面果然写着瑞王府字样。

    “杜弈,是杜公子的名字?”他转过头来,看向叶琢。

    叶琢迟疑片刻,微微点了一下头。

    杜浩然给她的那块玉佩上,就刻着一个“弈”字。

    叶予期张了张嘴,正想问叶琢这事怎么办,忽然想起周老板一家还在这里,赶紧转过头去,笑道:“周老爷,对不住,今天家中有事,您看……”

    大皇子来逼亲的事,聂家没人敢往外说。大雄村的玉矿是叶琢赌出来的,这事除了聂家也没人知晓,周家自然不知道叶家在新玉矿里占着股份。周兴伦想让儿子娶叶琢,不过是看着叶琢在玉雕设计上有才、能长久赚银子的份上,骨子里并不是特别看得起叶家的家底。尤其是叶家还是招婿,在镇里挑选的余地并不大,能跟他周家结亲,算是叶家占了大便宜,所以他在这门亲事上怀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第一次来没把亲事订下来,也是他想让儿子来见上叶琢一面,对这门亲事不至于那么抗拒。

    却不想,叶家的下人竟然说什么“瑞王爷”来给“靖安王”提亲,怎么可能?

    瑞王爷是谁?靖安王又是谁?他们都是京城里的贵人,怕是聂家人都见不到。跟南边小镇上他们这些平民毫无交集,怎么可能会来提亲?

    这简直是笑话。

    莫不是叶家人想让他们快些把亲事答应下来,故意请人假扮什么王爷来唬他们?

    一时间,周兴伦心回百转。

    当下他便做出了决定,笑道:“叶老太爷,你们忙你们的,我跟从礼就在这里坐着就行。”

    叶予期脸色猛地一冷。

    叶家就这么大点地方,只有这个厅堂可以招待客人。周兴伦父子在这里坐着,他们用什么地方来招待瑞王府的人?

    但瑞王府的人就在院门外等着,而到底如何处理这个事情,叶予期心里也没底,还得跟叶琢商议,此时哪里还有时间跟周兴伦理论这个?他一面对余波道:“快快请他们进来。”一面看向叶琢,希望叶琢能马上拿个主意,告诉他对这门亲事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他一会儿好知道如何应对。

    叶琢虽然在听到通禀后心潮起伏,不能平静,但还是瞬间做出了决定。她毅然看向叶予期,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琢儿……”叶予期脸色一变,想要劝解,无奈外面已有无数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而一个女人的声音打老远就叫喊上了:“恭喜叶老太爷,贺喜叶老太爷,瑞王府大管家来替靖安王向贵府提亲来了。”

    “祖母,我们进厢房去。”叶琢拉了关氏一把,往旁边的厢房走去。

    有人来向她提亲。作为女子,她是不能在这种场合露面的。而有些话,她还得跟关氏交待一下。

    她们这边进了厢房,那边门外就已走进一个女人来,略一打量屋里的情形,便判断出叶予期是正主,向叶予期连声恭喜。

    周兴伦见到这个女人,心里一惊,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女人四十多岁年纪,也有几分姿色。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头戴两翼礼帽,身上穿着红色的外袍,袍服上绣着一幅喜鹊闹梅的图案——这可是本朝官媒的服饰。

    有钱有势人家的亲事,才能请得起官媒,可见这提亲的人身份不一般。

    而跟着官媒进来的,则是一个五十多岁,身穿绛紫色锦袍的一个男子。这男子微微发福,身上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和高贵的气质。做玉雕出身的周兴伦一眼就看到他腰间所垂挂的玉佩是玻璃种紫罗兰玉料所制。这样的玉料,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而在这男子后面,一对对下人井然有序地抬着聘礼排在了门口。这些下人都是下人打扮,但身上的衣服竟然都是石青色绸缎所制。要知道,在这时代,因为染色技术并不先进,天青色、石青色等颜色是极难染成的,售价贵,而且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得到。但这家人却用它来给下人做衣服,由此可见其富贵程度!

    此时周兴伦对余波所说的话,已信了八成了。要知道,聂家虽然有钱,也还没到让下人穿石青色绸缎的份上。

    穿绛紫色锦袍的自然是瑞王府的苏管事。他进了门,向屋子里扫视一眼,道:“哪位是叶老太爷?”

    “小民便是。”叶予期忙迎上去。余波禀报说来人仅是瑞王府的管事,但这苏管事一身的气势,让他不自觉得生出卑微的感觉来。

    “叶老太爷有礼了。”苏管事对叶予期深深一揖。

    官媒忙在一旁道:“这位是瑞王府苏管事,特代瑞王府三公子,即靖安王杜弈来向贵府叶琢姑娘提亲。”

    说着从苏管事手中接过一个帖子,递给叶予期:“这是聘礼礼单。”

    叶予期先后见过靖安王杜浩然,玉妃顾尘,大皇子杜邦,还有一众聂家人,也算是见过了世面,此时倒也镇定。他接过帖子,笑道:“苏管事请坐,官媒大人请坐。”又吩咐,“余波上茶。”

    愣在那里的周兴伦忙往旁边移了移,将座位让给苏管事和官媒。

    “这位是……”苏管事瞥了周兴伦一眼,问道。

    “呵,这是我镇上的周老板,带商议些生意上的事。”叶予期解释道,说着脸色微微一沉,对周兴伦道,“周老板,咱们的事以后再谈好么?我今日家中有贵客,恕不能招待二位了。”

    “是是,几位慢坐,我们先走了。”周兴伦被苏管事看那一眼,便觉心颤,哪里还敢在这里呆着,一边陪着笑作着揖,拉着儿子便快步退出门去。出了门,看到满院子摆放着的礼担上,那代表着房屋田产的瓦片地契,以及后面珠光闪闪、让人眼花撩乱的名贵首饰,各色皮毛衣料,古董字画……这些聘礼一个院子还摆放不下,一直摆放到了院门外一丈处,他震惊得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腿有些发软。

    直到走出巷口坐上了自家的车,他才抹了一把汗,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对周从礼道:“真、真是瑞王府?”

    而周从礼自打看到叶琢,便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心里正为能娶上这样一个漂亮媳妇激动呢,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他们直接赶了出来。他转过身去看着巷口,难过道:“爹,我是不是不能娶叶姑娘了?”

    周兴伦叹了一口气,拍拍儿子道:“瑞王府,咱们比不得。放心,爹另让人给你相一个比叶姑娘好的。”

    叶家客厅里,秋月一一上了茶,便侍立在了一旁。事关叶琢的终身,她想在亲耳听听。

    苏管事将茶杯拿在手里,掀开盖子拨了一拨,开口道:“叶老太爷,我家三公子想来你也认识吧?就是以前来过你家的杜浩然杜公子。他是瑞王府的三公子,镇西大将军,被封为靖安王,我家王爷欲替他求娶贵府叶姑娘为妾,不知叶老太爷意下如何?”

    叶予期此时外表镇定,内里却心乱如麻。

    瑞王府尽管聘礼丰厚,却只派个管事来求亲,即便不明说他和叶琢也都明白,瑞王府是替杜浩然纳妾而不是娶妻。但叶琢那一点头,却是那么的坚定,便是作妾她也想让他将这门亲事答应下来。可他这做祖父的,真能将心爱的孙女往千里之外的深宅大院里送吗?到那种地方去作妾,叶琢可能过上好日子?如果不能,她还能走出来重新生活吗?

    怎么办?到底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叶予期叹了一口气,正要虚与蛇委,将事情拖上一拖,便听到关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老头子,可是有客人来了?”

    大家转头一看,却是个穿赭色长裙的一个老妇从厢房里缓步走了出来。

    叶予期见关氏出来,心里稍定了定,对苏管事和官媒道:“这是我家夫人关氏。”

    “叶老太太。”苏管事站起来行了一礼。

    大家互相见礼,又重新落座,官媒便将提亲的事跟关氏说了一遍。

    “提亲?”关氏听得这话,满脸愕然,转向苏管事道,“老妇听说,靖安王回京去是去娶妻的,可有此事?我朝规定,如果刚刚娶妻,半年内不能纳妾。苏管事这替靖安王来求娶,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叶予期听得这些,精神一振,看向了苏管事。

    “娶妻?”苏管事的眉头一皱,“我家三公子从未议亲,更勿论娶妻了。不知叶老太太从何处听得这话?”

    “前段时间,大皇子来,想要强纳我家琢儿为妾时说的。”关氏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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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琢介绍:
玉不琢,不成器。
她将用手里的刻刀,
雕刻出世间最美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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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水已有完结文:《知味记》、《良田千顷》、《穿越之茶言观色》,坑品有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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