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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坐酌泠泠水     玉琢txt下载     玉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 龚氏

    第二天,叶琢果然照自己的计划锻炼起身体和臂力来。而让秋月没料到的是,她并不是一时新鲜,虽然手臂酸得抬不起来,导致接下来的几天根本没办法刺绣,甚至连拿筷子都困难,但她还是坚持没有放弃。不过锻炼的成果还是很显著的,慢慢的,半个月后,手臂没那么酸了,身体也有劲了,便是脸色也红润不少。而她的,渐渐地能写出一个笔划简单的字了。

    而也不知春雨是如何跟叶予章禀报的,那日回来,叶予章和姜氏并没有招叶琢到正院去训斥。到七天后叶琢再请求出府时,叶予章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从正院出来时,春雨一如既往地跟在叶琢后面。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还得继续活着。叶予期的身体慢慢康复,赵氏的病也好起来了。只是赵氏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似的,拿着绣品坐在房里刺绣,沉默寡言,面无表情,便是叶琢跟她说话,她也不过是淡淡地答应两声,虽不失礼,却冷冰冰地让人好生无趣。叶琢只得回到院子里,跟叶予期坐着闲话。

    叶予期也不提练腕力的事,只一边把玩手中的一块玉石,一边跟叶琢说一些逸闻趣事。直到叶琢开口问他要那块玉看看,他才笑眯眯地将玉递了过来。

    叶予期作为南山镇曾经的玉雕师,手上总是有那么几块玉料存着的。不过因为家贫,他手中存着的料子不过是下品,水头不足,透明度也不好。但好在颜色极俏,如果有个好的设计,再来个好的雕工,利用俏色雕刻出精巧的图案来,却也能增值不少。

    故而叶琢拿着那块石头,渐渐地看了进去,脑子里构思着各种图案,痴迷于它那俏丽的色彩里。

    “姑娘,时间不早了。”秋月见叶琢拿着那块石头看了半天不动,只得出声提醒。

    还得去看望郑氏呢。叶琢只得将玉料递回到叶予期手上,告辞去了郑家。

    郑氏的伤口完全愈合了,虽然又被刘氏借故讨去了一件好衣服,不过破财消灾,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倒也不需要叶琢掂记。反过来她还劝叶琢:“你在府里,也没个依仗,还是少出门的好,免得老太太找借口骂人。以后啊,一两个月过来一次,或让秋菊来报个平安,让我放心,也就行了,不必整日地往这里跑。”

    “好。”叶琢既知郑氏过得好,又知多往这里跑叶予章和姜氏一定不高兴,便答应下来。

    如此,在之后的一个月里,叶琢便每日在完成定量的刺绣后,便苦练腕力和锻炼身体,然后隔上八、九天,便到大房去坐坐。在她去大房的时候,便派秋菊往郑家跑一趟,看看郑氏过得如何,再报个平安。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而在此期间,有一次叶琢去花园里急走,则看到那一直没有移动的花盆变了个位置。秋月见了,看看四周没人,连忙跑到一个角落里,从石头下翻出一张布条,跟叶琢匆匆回了碧玉居。

    “姑娘,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进到卧室,秋月将布条递给叶琢。

    叶琢打开来看了看,然后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将布条递回到秋月手上。

    秋月展开一看,惊叫起来:“这这……这也太过份了吧。您是女子,又不会跟她肚子里的小少爷争夺家产,她用得着这么狠毒吗?”

    却原来那布条上写着,叶家明送聘礼去龚家,龚家小姐便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把叶琢降为庶女。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叶琢嗤笑一下,坐下来拿起了针线笸箩,“虽然再如何也改变不了她是继室的事实,但一叶障目,把这事实遮盖起来自己看不见,哄哄自己也是开心的。再说,如果她生的要是女儿而不是儿子,我可就碍着她的事了。继室生的二小姐,跟原配的嫡出大小姐一比,那档次就太低了些。但如果是唯一的嫡女,那身份就凸显出来了。”

    “姑娘,咱们怎么办?”秋月焦急地问。

    “如果她开价低一点,老太爷为了跟龚家搞好关系,哄她高兴答应就算了。可惜,她要价太高些,叶家是不会答应的,放心吧。”叶琢低下头去刺绣。这段时间她在春雨面前表现出来的聪明精干,估计会给这件事加些分吧。

    秋月默默地回身打燃火石,将布条烧掉,叹了一口气:“就算老太爷不答应,新太太也把姑娘给恨上了。到她进了门,还不知会如何对待姑娘呢。”

    叶琢把针从布上拉出来,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怕她怎的?放心,我必不会让自己受委曲。”

    龚家小姐肚子里怀着叶家明的孩子,叶家不急,龚家急。所以哪怕叶予章最终没有答应把叶琢降为庶女,龚家小姐还是怀着三个月大的肚子,坐着大红花轿进了门。

    姜氏生怕叶琢在婚事上捣鬼,所以无论是筹备婚礼还是办喜宴,都没让叶琢帮一点儿忙,便是连喜宴都没让她参加,只让人拿了个食盒装了几样菜,让她在院子里自己吃。叶琢自是乐得清闲。

    再说,让她去恭喜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和把郑氏挤出叶府的女人百年好合,她还真没那涵养。

    不过,喜宴过后第二日,即使再不愿意,叶琢都不得不去参拜龚氏。看得时辰差不多,估计龚氏也应该在正院里敬完茶了,她便带着秋月,去了龚氏所住的馨宁院。

    穿过花园,走出回廊,远远地就看到王姨娘和叶琳、叶珏从对面走来。叶琢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们进了馨宁院,这才缓缓进门。

    进到里面,却看到王姨娘她们在院子里站着,而一个婆子正站在台阶上,仰着头趾高气扬地道:“太太跟老爷到正院去敬茶了,还没回来。你们先等着吧。”说完,一转身,甩帘进了屋子里。

    看着那晃动的帘子,王姨娘的眼睛瞪得老大。

    当初,即便是郑氏的娘家有钱,因生的美貌极受叶家明的宠爱,自己进门时她照样得给自己面子,客客气气的。何曾像龚氏这般,生生地把她晾在院子里,连屋子都不让进?她可是贵妾,老太太的亲外甥女啊,还是为叶家生了两个女儿的人!不看尊面看佛面,龚氏再怎么是官家小姐出身,也不能这么的把人往烂泥里踩吧?进了这个门,那就是叶家的人。如今竟然连老太太的脸面都不给,真真是……岂有此理!

    瞥眼看到一个丫鬟从偏房里出来,正要往正房里走去,王姨娘快步向前,一把将那丫鬟的手抓住,大声道:“既然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那么你领我们到偏厅去,我们到那里坐着等。”

    “喂,你干什么?你把我的手都握疼了。”那丫鬟却不理她的话茬,只用力地挣扎,想要把手挣脱。

    王姨娘仗着老太太的势,便是周嬷嬷都要给她三分面子,哪里见过这样无礼的下人?脸顿时气得通红。死命地抓着那丫鬟的手腕,怎么都不放手。

    “这是做什么?”一声怒喝,从门口传来。却是叶家明的声音。紧接着,他携着一位穿着大红衣服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十八、九岁年纪,鹅蛋脸,高挑眉,一双眼睛虽大却微凸,双颚有些高,嘴唇极薄。一看便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这就是叶家明哭着喊着要娶的龚氏?叶琢站在离院门不远的一棵树旁,眉毛微挑,目光往龚氏的肚子扫了一眼。

第二十五章 敬茶

    “老爷,太太,你们回来了?”王姨娘听到叶家明的声音,连忙放开那丫鬟的手,转过身来讪讪地笑道。

    她即便有老太太做靠山,也不能逼着叶家明到她房里去过夜。所以在叶家明面前,她永远是温顺而又贤良的,以此来衬托以前郑氏的强硬。今天她虽然觉得不能在龚氏面前弱了气势,但长年累月形成的习惯,还是一下子改不过来。

    “姑娘……”那丫鬟却也是个厉害的,眼泪汪汪地将那有些红肿的手腕伸到龚氏面前。

    龚氏往丫鬟的手上扫了一眼,然后用眼睛盯了王姨娘一下,一言不发地携着叶家明上了台阶,待得到门前抬起脚准备进门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对叶家明道:“相公,我想换件衣服,你能让她们在外面等一等吗?”

    “好,好。”叶家明笑着连声应道,然后转过头来,板起脸对跟在后面准备进门的王姨娘道:“你们,先在外面等一等。”说着,头也不回地扶着龚氏进了门。

    “老爷,这……”王姨娘看着眼前晃动的门帘珠子,神色怔愣。

    远处的叶琢长叹一口气,对秋月道:“等着吧。”龚氏显然是要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这一站,时间怕是短不了。

    有了思想准备,叶琢站在那里安之若素。而王姨娘心里本就不甘不服,再想着刚才叶家明对龚氏那温柔体贴的样子,现在在里面不知如何亲热,她这心里就如猫挠一样难受。站在那里咬着牙瞪着眼,看着那挂随风轻摆的珠帘,心里不停要咒骂发狠。

    而龚氏这衣服一换就换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有叶家明在,王姨娘倒也不敢放肆,只叫叶珏在外面一个劲地叫脚酸。

    也不知是龚氏觉得这下马威够了,还是叶家明心疼女儿,终于在叶珏第四次喊脚酸的时候,屋子里出来了一个丫鬟,将珠帘掀起,道:“太太有请。”

    “走吧,过去。”叶琢见王姨娘进了正房,抬脚上了台阶。

    跟在叶珏后面进了门,便见叶家明和龚氏一左一右地坐在厅堂上。而厅里摆设富丽堂皇,可比郑氏当初所住的屋子奢华多了。

    这一次龚氏倒没有为难人。等人一到齐,便有婆子将一个蒲团放到了龚氏前面的地上,然后那个被王姨娘捏过手腕的丫鬟,将一杯茶用托盘递到王姨娘面前。

    “这……这……”王姨娘抖动着嘴唇,看向叶家明,“老爷,妾身可是贵妾,又是老太太的亲外甥女,怎用得着向太太下跪?”

    她生怕这位新来的太太不明白她的身份,忍不住亲口把跟老太太的那层关系说了出来。

    叶家明还没开口,龚氏便冷冷道:“贵妾也是妾。莫不王姨娘以为,你就成了妻了?”

    王姨娘这一回不用演戏,那眼泪就夺眶而出,泫然欲泣地看着叶家明,声音凄婉地叫了一声:“表哥……”眼泪便一滴一滴地从眼眶中掉落下来。

    以前,她虽不及郑氏美貌,可只要摆出这么一副样子,唤一声表哥,叶家明便觉得郑氏又给她罪受了,必然对郑氏又憎恶几分。现在这龚氏连郑氏一半的美貌都不如,想来老爷会更不喜欢她吧?

    叶家明看了王姨娘一眼,却无动于衷地把目光转移开去,冷着脸道:“太太说得对,贵妾也是妾,礼不可废,你还是赶紧跪下行礼吧。”

    “老爷……”王姨娘瞪大眼睛看向叶家明,满眼的不可置信。

    “管理妾氏儿女,是我这做主母的责任。王姨娘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口口声声地叫老爷,看来,王姨娘根本没把我这个主母看在眼里啊!”龚氏拿着一杯茶,慢慢地用杯盖拔着上面浮着的茶沫,缓缓道。

    本来,她自进门起,最想要收拾的,首先是那个嫡女叶琢,其次才是眼前这个王姨娘。

    虽然她不在乎叶家明,也不在乎这个叶府。但一嫁进来就有那么大一个嫡女杵在那里,时时提醒她自己是个继室,可就让她不舒服了。既然她不舒服,那别人那就别想舒服,包括叶琢,和那个死不答应把叶琢降为庶女的老不死的东西!

    可没想到,这个愚蠢的王姨娘却主动跳出来跟自己作对,简直是不知死活!她以为仗着叶家老太太的势,就可以不把自己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了?莫不她以为自己是那没脑子又无倚仗的郑氏?

    本来想着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她准备隐晦的缓缓收拾这王姨娘,以免一进门就跟老太太对上。现在她既找上门来,这么的欠收拾,那就先收拾她好了!

    王姨娘听得龚氏这话,终于把目光一点点地从叶家明脸上移开,似乎认清了事实,对着龚氏一福:“妾身不敢!”

    龚氏将茶杯放桌上一放,用手帕抹了抹嘴:“既然不敢,那就跪下敬茶吧。”又将手帕一甩,“丽儿,将茶端上来。”

    “是。”那曾被王姨娘抓过手腕的丫鬟应了一声,将一盏茶递了过来。

    丽儿?王姨娘抬起头来,死死地盯了那丫鬟两眼。她的名字叫王丽云,那丫头的名字,怎能重了自己的名?想到这里,她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叶家明,希望他看到自己委曲求全的份上,能出面把这事给解决了。哪怕是改成莉儿,自己也算是掰回了些面子。

    叶家明接收到她哀求的目光,想着这王姨娘终归是受老太太宠的,有时候,自己不方便说的话,还得靠她在老太太耳边吹风。于是他咳嗽一声,转头对龚氏道:“婉莹,王姨娘的名讳就是丽云。这丽儿,怕是重了她的名了,改了罢!”

    “哦?”龚氏眉毛一挑,转头看了看王姨娘,忽然笑了起来,然后一挑眼,斜睨着看着叶家明,用娇滴滴地声音道:“可是,相公,人家原来都叫惯了,改了可就不习惯了。我看,也没什么的嘛,不就重了一个字吗?这王姨娘是姨娘,没准备我这丽儿以后也是相公的姨娘,还要给相公生儿子呢。谁比谁金贵都还不知道,干嘛一定要我家丽儿改呢?”

    这么说,龚氏带来这陪嫁丫鬟,是打算给他做通房的了?叶家明抬眼去瞧那俏丽的丫鬟,心里美滋滋的,再加上龚氏这娇媚的样子是他的最爱,哪里还记得什么王姨娘李姨娘?转头对龚氏笑道:“婉莹,你是主母,这家里内宅的事,你说了算。”

    龚氏回了他一个微笑,娇声道:“谢谢相公。”

    王姨娘站在那里,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似的,让她气都喘不上来。她只得微张了嘴,大口地喘气,这才感觉好受些。

    偏这时候,丽儿端着那杯茶,带着一脸嘲讽的表情道:“王姨娘,赶紧敬茶吧。太太可是怀着身孕,今天一早起来去请安,忙到现在还没得歇息一下呢。现在你敬个茶都有这么多的说道,太太可经不起折腾。”

    现在,一个丫头都敢爬到自己的头上来拉屎拉尿了!王姨娘气得浑身发抖。但形势比人强,叶家明此时眼里根本没有自己;老太爷眼里只有利益,自然偏心龚氏;便是老太太恐怕到时也怪自己多事。罢了罢了,这个事实,早就认清了的,不是吗?

    王姨娘深吸一口气,抖动着手端起茶杯,跪到那个蒲团上,将茶杯举到头顶,道:“姐姐请喝茶。”

第二十六章 教训

    龚氏却不接,看着王姨娘的头顶道:“我今年才十八岁,王姨娘已有三十了吧?这声姐姐,听得可别扭。以后,还是唤太太吧。”

    王姨娘咬着嘴唇,挤出一个“是”字,又将茶杯举了举:“太太请喝茶。”

    龚氏仍是不接,又道:“刚才,我可听得王姨娘自称妾身,这可不对。虽说咱们叶府是商家,却也不能自降身份,做那不懂规矩之人,图增别人笑话。王姨娘出身寒微,不明白这个道理,我这个做主母的,今儿便教导教导你,免得让人笑话咱们叶府不懂规矩。记住啊,这妾身,可不是你能叫的,你应该自称自己为婢妾,这才符合你的身份。明白吗?”

    出身寒微?婢妾?

    王姨娘抬起头来,眼睛直直地望着龚氏,手颤抖得茶杯“咣当咣当”一阵乱响,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心头永远的痛!要不是王家家境不光比不上当时的郑家,便是连姜家都不如,今天坐在家明表哥身边、成为叶府主母的,就应该是她王丽云,而不是什么郑氏龚氏!现在,就因为她出身不高,所以才让龚氏这未婚先孕的女人来教她规矩!

    她张了张嘴,想要出言嘲讽龚氏几句,但话到嘴边转了几转,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她可不是那没头脑的郑氏。能认清形势,能屈能伸,是她王丽云最大的优点。现在叶家掌权者都站在面前这伤风败俗的女人一边,自己如果惹恼了她,怕是没好果子吃。还是回去将这龚氏的嚣张言行告诉老太太吧。不给自己面子,便是打老太太的脸!想来老太太心里也是不高兴的。到时候,让老太太出面收拾龚氏,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婢妾多谢太太教导。”她举了举茶杯,“太太请喝茶。”

    龚氏在进叶府门之前,早已打听过叶家各人的性情。对于这位妾氏的为人,她也略有所闻。本以为王姨娘有老太太撑腰,又在叶府飞扬跋扈惯了,只要一撩拨,她必然会忍不住大闹。

    却不想面对这样的欺辱与挑衅,她竟然把这口气忍下去了。

    看来,这是个人物!

    哼,就算她是个人物又如何?想要收拾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不过,此时自己刚进门,还不是跟老太太对立的时候。给了她这么多下马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已是够了,倒也不宜做得太过露骨。收拾她,有的是机会。

    龚氏目光闪了闪,终于伸出手,接过了王姨娘举在头顶多时的那盏茶,装模作样地递到嘴里,嘴唇却碰都没碰,就放下了。

    她现在可是双身子,不管是谁敬的茶,她都不会喝的。虽然她不认为王姨娘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谋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行了,起来吧。”龚氏将茶杯放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示意身后的婆子将红包给王姨娘。

    “谢太太赏。”王姨娘拿了红包,退了下去。

    叶琳作为叶府最先出生的孩子,再加上与老太太另有一份亲情血脉,向来在叶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极为得宠,因此也养成了她任性而没什么心机的性格。而因她的关系,叶府一向只论长幼,不论嫡庶。因此,王姨娘退下去后,叶琳便自然而然地走上前来,准备敬茶。

    在龚氏没进门前,叶琳便听了王姨娘无数的担忧和抱怨,心里对龚氏就满是恨意。再加上今天在院子里被龚氏掠了那么久,站得她腿疼,刚才她的娘亲又被龚氏羞辱欺负。这几样加起来,便让她着龚氏满心都是怨恨。只是王姨娘来之前一再交待她要忍受,这才满脸不情愿地跪了下去,转头看向丽儿,希望丽儿能把手中的茶主动递到她手上来。

    “这位,是琢儿吧?”龚氏对叶琳这满脸遮不住的怨气视而不见,看着她温声问道。

    叶琳愣了一愣,道:“不是,我是叶琳。”说完,很不满地转头看了叶家明一眼。那样子,似乎是说,看你,娶的什么糊涂妻子,连家里孩子叫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是……王姨娘生的孩子?”龚氏脸上的表情依然十分的温和。

    “正是。”叶琳很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正是因为她是王姨娘的女儿,在这府里才比嫡出的叶琢更受宠,吃穿用度和地位都比她高,这让她一直没觉得庶出有什么不好。

    龚氏脸上露出惊愕的样子,转头也看向叶家明:“不是先论嫡庶,再论长幼的吗?怎么会是叶琳而不是叶琢先上来敬茶?”

    叶家明脸色一红。要知道,世人最重嫡庶。连律法上都规定,嫡子有权继承爵位家业,庶子,哪怕是庶长子,也都只能在婚后带着一点点分给他的财产离府另居;而女子,嫡出与庶出,在婚配上的地位也是千差万别。这也是老太爷不让郑氏把叶琢带出去,也不答应龚氏把叶琢降嫡为庶的重要原因。而现在,他如何对龚氏解释老太太对王姨娘的宠爱和对郑氏的厌恶?

    比叶家明脸色更红的,则是叶琳。不过她这脸红,这不是羞惭的缘故,而是气红的。她气这世上有嫡庶之别,更气龚氏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落她的面子,这明摆着是羞辱她娘不够,又来羞辱她!

    难道我们真有那么好欺负吗?

    她仰起下巴,挑衅地看着龚氏道:“在我们叶家,一向都是先论长幼的,再论嫡庶的。这么多年,连祖父和祖母都从不说什么。而且因为我娘亲是祖母外甥女的关系,祖母向来更疼我一些。太太莫不是觉得,祖母这样做错了?”

    要说知女莫若母,王姨娘一看叶琳抬起下巴就知道要坏事,但阻拦已来不及了。叶琳话声一落,便赶紧上前道:“婢妾没教导好琳儿,让她对太太失礼了。”又推叶琳,“还不赶紧向太太道歉。”

    “娘亲,教导,不论嫡庶?”龚氏不理叶琳和王姨娘,只满脸嘲讽地转头看向叶家明,手中的手帕似乎怎么也遮不住嘴角的笑意。

    叶家明被龚氏看得无地自容,气恼地转脸对叶琳喝斥道:“谁是你娘亲?你母亲在这上面坐着呢。我看你越发的不知道尊卑。还教导!她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教导你?满嘴的不知所谓!”又对龚氏讪笑道,“以前,没人管教她们,倒叫她们不知礼数。以后,还得劳你派个嬷嬷好生教教她们。”

    龚氏笑了笑,不置可否。她养胎都来不及呢,还帮叶家教女?莫不是吃饱了撑的!只对淡淡地叶琳道:“敬茶吧。”本来叶琳这么无礼,她应该给个教训的。但重头戏在后面,她不想在叶琳身上花费精力。

    叶琳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像这样被当众喝斥,满脸的气恼与不甘,但她感觉背后被王姨娘用手指掐得生疼,知道王姨娘叫她忍气吞声,只得从丽儿手上接过茶杯,递到龚氏面前:“太太请喝茶。”

    “叫母亲。”叶家明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是一沉。

    叶琳终是忍不住,抬头直视着龚氏,道:“刚才太太说了,她才十八岁。想来,也不过是比我大三岁而已。叫母亲,太太不觉得别扭么?”

    “你,你……”叶家明用手指着叶琳,气得说不出话来。以前他怎么没觉得这叶琳这么让人讨厌?

    (多谢秦慕瑾每天的打赏,谢谢,让你破费了!)

第二十七章 相争

    龚氏却不气恼,伸手接过茶盏,笑吟吟地道:“算了,叶琳说得也对,我不过十八岁,哪敢做她的母亲?就叫太太吧。”

    叶家明见龚氏并不气恼,又知道老太太向来疼爱叶琳,此事宜轻不宜重,放过去最好,只得把手缩了回来,不过还是狠狠地瞪了王姨娘一眼。他恨王姨娘和叶琳让他在龚氏面前丢了面子!

    叶琳见龚氏妥协,甚是得意,接了婆子递过来的红包,捏了捏里面似乎装着一个小小的银果子,撇了撇嘴,被王姨娘拽了下去。

    叶琢看着今天的一场又一场明争暗斗,便知道龚氏这女人不简单。再想想她提出把自己降为庶女被叶予章拒绝的事,就知道今天这场敬茶必然不会顺顺利利。

    这样想着,她缓缓地走到那蒲团面前,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然后转身向丽儿要茶杯。

    看着这个容貌美丽的女孩儿一脸平静地跪了下来,动作从容而优雅,龚氏眼里闪过一丝嫉恨。脚下的这个女子,凭什么有着自己没有的美丽与优雅?如果她有跟这女孩儿一样美丽的容貌,表哥,是不是就不舍得放手,让她到这商贾之家来做继室了呢?

    感觉到丽儿投过来的询问的目光,龚氏凝了凝神,挥了挥手:“茶凉了,丽儿,去换些热茶来。”

    “是。”丽儿看了叶琢一眼,退了下去。

    叶琢的睫毛微微颤了一颤,仍表情平静地跪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不过好在丽儿没去多久,一会儿功夫,她便端着一个茶盘走过来了,将一盏茶递到叶琢面前。

    叶琢稳稳地接过茶盏,感觉着茶杯上传来的热度,嘴角微微一翘,开口道:“太太,这茶是新沏的,琢儿担心它会烫到您呢。”

    龚氏原来的打算,就是在接茶的时候,装作她还没拿稳叶琢就放手的样子,把茶倾洒到叶琢身上,最好自己手上也烫出几个泡,这样不但可以烫伤叶琢,而且还可以让叶家明好好惩罚于她,却不想叶琢竟然事先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由得愣了一愣。

    偏叶琢说完这句话还不算完,又转头向丽儿问道:“丽儿姐姐,这茶烫不烫?一会儿太太是要喝到嘴里的,要是不小心烫着可就不得了了。”

    丽儿顿时傻了眼,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说不烫,一会儿烫着了人,叶琢的过错就由自己背去了,谁叫自己说不烫呢?可要说烫,众目睽睽之下,自家姑娘还怎么施法?

    她看了龚氏一眼,没得到什么暗示,只得硬着头皮道:“有、有点烫。”

    “那还是劳烦丽儿姐姐换盏温茶来吧。太太正怀着小弟弟呢,要是烫着了她,可不得了。我多跪一会儿倒没关系。”叶琢说完,又把茶递了回去。

    叶家明在王姨娘和叶琳的无礼的后,看到本应该对龚氏满肚子怨恨的叶琢,竟然表现得如此的周到,大为满意,连声应道:“对对对,还是让丽儿换一盏茶来的好。否则烫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龚氏看向叶琢的目光,越发的深邃,摆摆手道:“算了,今天让她们等得够久的了。不过是一盏热茶,我小心一点就是了。来,琢儿,把茶给我吧。”说完,伸出手去接茶盏。

    叶琢应了一声,将茶杯举到头顶,头却没低下,眼睛盯着龚氏伸过来的手,嘴里叮嘱着:“太太可要接稳了,别烫着。”

    叶家明听得这话,连忙将身体往龚氏这边靠了靠,做出保护的姿势。

    龚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接茶盏。本想趁着转脸的功夫,装着无意中没接稳,将茶盏打翻。却不想这一拿之下,那茶盏却纹丝不动,另一端还拿在叶琢的手里。而叶琢似乎还不放心,嘴里道:“太太,拿稳了,我要放手了哦。”

    “行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一句话要说几遍?”龚氏不耐烦地道,将茶盏稍稍用力地往自己这边拉。叶琢只得放了手。说时迟,那时快,那个茶盏忽然就脱离了两个人的控制,从空中掉落下来。

    叶琢从始到终都紧绷着神经,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那杯茶,而且在放手的时候,腿就离开了蒲团,作出随时后撤的姿势。现在眼看着自己一放手,龚氏也放了手,她立刻起身后退,只听得“当啷”一声,那青花细瓷的茶盏就落到了地板上,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冒出一股热气。

    “哎哟,你想烫死我呀!”龚氏却捂着手,大叫起来。

    叶家明早在叶琢一再叮嘱时,就紧张起来,生怕那茶真烫着龚氏,影响她肚子里的孩子,眼睛就没离开过那盏茶。此时一见叶琢松手之手,龚氏也松了手,心便提了起来。眼见得那盏茶往前面是向叶琢那方向抛的,而叶琢机敏,茶水只溅湿了她的裙摆,并没有半点烫伤;龚氏离那茶盏远,想来也没有烫着。他的心刚刚放下来,便见龚氏捂着手叫了起来,赶紧上前一把握住,一面转过头来大声喝斥叶琢:“你干什么吃的?连个茶杯都拿不稳。”

    “我说了让母亲小心的……”叶琢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委曲地道。

    叶家明狠狠地瞪了叶琢一眼,转头去看龚氏的手。却不想龚氏将手一抽,根本不让他看,板着脸,一副极不高兴的样子。

    而王姨娘早在叶琢一再提醒龚氏茶很烫的同时,心就提了起来,极盼望龚氏能把茶泼到叶琢脸上。这样一来,既能让叶琢毁容,以解她对郑氏和叶琢之恨;又能让老太爷和老太太彻底讨厌这新进门的龚氏。却不想叶琢却避让得快,竟然一点也没烫到,真是可惜。

    不过,叶琢没被烫到,龚氏嚷嚷自己被烫着了,那也行啊。自己推波助澜一番,便是没事也得让它有事啊!

    而且,一再提醒之下那茶盏还是倾倒下来,她就不相信龚氏不是故意的。既是故意,那她对叶琢之恨,哪是自己这妾氏能比的呀?此时不落井下石,让这两虎相斗,更待何时?

    于是她开口道:“二姑娘,不是姨娘多嘴,你就算心里因你母亲而怨恨,也不用这么害太太吧?不光是想用热茶去烫太太,还想吓着太太肚子里的孩子,你这心肠,可真够歹毒的。哼,你也不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你要不是存心,自己怎么躲得那么快,一点也没被烫着,倒是太太被烫伤了?”

    叶琢抬起头来,目光如箭一般射向王姨娘,然后淡淡地收回,看向龚氏:“这一盏热茶倒下来,不是毁了我的脸,便是烫着了太太。太太试想,无论是伤了我自己,还是伤了您,我能得到什么好处?现在烫了太太的手,不过是琢儿一时不小心罢了。太太责骂琢儿可以,但有意而为之这种罪名,琢儿却是不敢领的。而且,这事情如果真要追究起来,老太爷和老太太打了琢儿倒是小事,要是厌了太太,那可就不好了。不过,到时最高兴的,恐怕非王姨娘莫属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太是个聪明人,想来心里最是明白。”

    “你胡说什么?谁高兴、谁得利了?”王姨娘的用意被叶琢当众说穿,恨不得跳起来给她两巴掌。不过她很快抑制住心头的怒火,转身挤出两滴眼泪,对叶家明道:“老爷,事情的经过,您都看在了眼里。叶琢她是不是有意,可不是我说的,而是事实摆在眼前,妾身……哦,不,婢妾不过是怕太太被她给哄到了,吃了亏伤了肚子里的孩子,那罪过可就大了。婢妾是真心想要太太给老爷生个小少爷的呢,那也是婢妾和琳儿、珏儿将来的依仗啊!”

第二十八章 反击

    她知道,叶家明此时心里眼里,只有那未出世的儿子。只要这么一说,叶琢必然就要倒霉。

    叶家明却极不满地瞪了王姨娘一眼。刚才龚氏虽然抽了手出去,但他也看到了,那手上似乎连个红印子都没有。那茶是丽儿特意去斟的,叶琢又一再提醒说那茶烫,要龚氏小心,还主动要求去换温茶。而且那茶盏一直在他的注视之下,叶琢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心里最是明白。现在既然两人都没烫到,那么对叶琢略施薄惩,以平龚氏之不悦,那也够了。偏这王丽云唯恐天下不乱,无中生有,将有意谋害龚氏的罪名安在叶琢头上。这要是龚氏真的较起真来,要严惩叶琢,他便没法向父亲交待。

    因此他喝斥王姨娘道:“你哪只眼睛看见琢儿是有意要害太太的了?我坐这么近,我看不清楚,你倒看清楚了?琢儿要是有意,她能一再提醒太太要小心,还要求换温茶?莫不是你真如琢儿所说的那般,想要获什么渔翁之利?”

    王姨娘没想到叶家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满腔的委曲承不住,心里一酸,掉下泪来,上前一步跪到叶家明面前,磕头道:“婢妾不过是看不得叶琢一心想算计太太而已,所以才路见不平说了两句。如今老爷要是这么说婢妾,婢妾唯有一死来明志了。”

    说完,就要往墙角处的柱子撞去。在她想来,那柱子远得很,再如何叶家明或是叶琳都要上前来拦她一拦的。她做出如此姿态,老太太不会恼叶家明,却非得恨上龚氏和叶琢不可。

    “娘……”果然,她的身子被叶琳一把抱住。于是娘儿俩抱头痛哭起来。

    “来人,将她们拉出去。”叶家明见状,越发的气恼。好好一个敬茶礼,被王姨娘母女俩一闹,搞得乌七八糟。要是让龚氏对自己和叶家印象变差,感觉自己受了委曲,以后哪里还为叶家说话?

    这是龚氏所住的院子,下人全都是她带来的人。叶家明一发话,便有两个婆子进来,毫不客气地将王姨娘母女俩拉了出去。

    叶家明又道:“琢儿敬茶不慎,惊吓了太太,禁足半个月,多交绣品十幅。”

    却不想他话声刚落,便听“哎哟”一声,坐在旁边一直不作声的龚氏,脸上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怎么了,怎么了?”叶家明神色慌乱起来,急急上前扶住龚氏。

    “大概是因为刚才被琢儿吓了一跳,动了胎气了。”龚氏呻吟着道。

    “来人,赶紧去请大夫。”叶家明一听急了,大声朝愣在一旁的丽儿吼叫起来。又伸出手臂:“来,我抱你进房歇息。”

    龚氏却一把将他的手推开,满脸痛苦地对身后的婆子道:“吴嬷嬷,送我回龚家去。别人要害我,相公竟然还护着,我可不敢在这叶家呆下去了。”

    叶家明脸都黑了。

    他虽然薄情寡意,人却不糊涂。龚氏对自己肚子孩子的着紧程度,他最是知道。当初发现她有身孕,龚书办也是大发雷霆,想要让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下。然而龚氏却大哭大闹,甚至绝食上吊,才逼得龚书办让了步,派人将自己找去,让他赶紧将龚氏娶进门。而平常,无论吃食还是行走坐卧,她都万般小心,生怕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稍有不舒服就要请大夫看,名声倒摆在了其次。

    然而,她现在倒将惩罚叶琢摆在了前面,颇有不重罚叶琢她就痛着肚子要离府的架式。这莫不是说,她这肚子疼,是装的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不悦。看来,刚才那杯茶,本来龚氏特意打泼的了。她为什么一定非得跟叶琢过不去呢?不就是没答应她把叶琢由嫡女降为庶女吗?她既进了叶家门,以后就是叶家人了。叶琢是嫡女,就有希望能攀上一门好亲,这对她来说,不也是好事吗?为什么一定要把叶琢降为庶女,她才甘心?

    不过想着龚氏的脾气,他又头疼起来。龚氏自幼受宠,行事既任性又执拗,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她现在非要重罚叶琢,要是不顺着她,她还真会被气出好歹来。

    算了算了,顺着她吧。想来自己下了惩罚的命令,而老太爷为了叶府的利益,应该会阻止的吧?自己跟老爷子两人,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相信可以把这事给圆过去。

    这么想着,叶家明对立在门口的他的通房丫鬟夏榆道:“传我令,将二姑娘打二十板子,然后关进柴房。”说完,又对她使了一下眼色,这才转过身,伸手一把将龚氏抱了起来。这一回,龚氏再没作声。

    叶琢却往他们面前一站,目光凛然:“父亲,这二十大板一打,那谋害嫡母的罪名就坐实在我头上了。我现在问你,你一定要把这罪名往我头上扣吗?我名声坏掉了,叶琳、叶珏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三个女儿都攀不上好亲,莫不这就是父亲想要看到的结果?我们嫁得不好,恐怕对太太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好处吧?再说,今天我要因为太太肚子里的孩子被打,就意味着这孩子还未出生就见了血光。我想,这对他、对太太也不好吧?”

    叶家明一怔,停下了脚步。

    是啊,二十板子事小,坏名声的事大,关系到他的儿子,更是大事中的大事。叶琢和叶琳眼看马上就要谈婚嫁了,要是她们攀不上好亲,对叶府来说,那得是多大的损失啊!龚氏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等他长大都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呢。如果她们嫁得好,对那孩子也是有好处的啊!最重要的是,怀在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见了血光,这很不吉利啊!女人生孩子,那可是往鬼门关上走一遭。要是龚氏难产,一尸两命,那他不是亏大了?为让龚氏一时爽快,拿他儿子去冒险,不值得啊!

    “放我下来。”龚氏一看叶家明那表情,便知道他动摇了,一扭身,便要从他的胳膊里挣扎下地,一面对丽儿道,“收拾东西,回龚府。”

    叶家明用宠溺的口吻哄道:“婉莹,你不要任性了。你看不惯琢儿,想要打她几十板子,没问题。等你生下儿子,想打她多少板都行。只是下次咱们找个不坏叶府名声的借口,好不好?现在你身体不适,需要好好休息,还是别劳神了,把琢儿交给我处理就行了。”

    龚氏阴沉着脸,目光冰冷地盯着叶家明:“如果我说,我一定要打她呢?”

    “你……”叶家明被龚氏这目光吓了一跳,不解地问,“你为什么非要打琢儿不可?”

    “我知道。”叶琢冷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你知道?”叶家明看看龚氏,再看看叶琢,表情更加的迷惑。

    叶琢的嘴角露出嘲讽的一笑:“我猜想,太太不断地想要逼迫叶家在我的事情上妥协,是想要让老太爷和老爷屈服,好一手掌控叶府吧?毕竟我虽然是叶府嫡女,却没人真正的心疼我,为我出头。但我偏又是叶府一个大筹码,近期内就可以为叶府获得最大的利益,老太爷和老爷只要在我的事情上妥协于你,一步退便步步退,你就可以在叶府为所欲为了。太太,你说我说的对吗?”

    “你……”龚氏看着叶琢,眼里全是惊骇。这是深藏在她心底里的想法,想来叶家那个老狐狸都没想明白,却不想,竟然被这十五岁的小女孩一眼看穿了。这叶琢,何等的可怕!

第二十九章 相逼

    叶琢接着道:“第一回合,你便想要把我降为庶女,结果老太爷没有同意。而你未婚先孕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不嫁给父亲就别无选择,所以你才咽下了那口气,嫁了进来;但你自然不甘,于是就想在今天打我一顿,甚至什么理由都不需要,只告诉老太爷和老爷,你就是想打我。打我一顿,实在不算什么,想来老太爷和老爷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是会妥协的;就算他们更重利益,吃定了你,但你觉得现在既然嫁了,那肚子里孩子的出处便有了交代,就算是马上和离出去,名声也比未婚先孕好太多了。有这么一个底气在,你在第二回合,是必赢无疑。太太,你这些打算,我没说错吧?”

    “你、你是谁?”龚氏看向叶琢的目光,已经不是惊骇,而是惊恐了。要说前面那段话,只要头脑聪明,还能猜得出来。可现在这番话,就不是一个十五岁女孩子能说得出来的了。没有强大的洞悉能力,没有足够聪明的头脑,没经过深宅里勾心斗角的历练,怎么能够把其中的沟沟绕绕说得丝毫不差?这叶琢,难道跟自己身边的心腹有什么瓜葛不成?

    叶琢看到夏榆悄悄退了出去,此时身影已消失在院门口了,这才冷哼一声:“我还需要是谁?别以为别人都是傻瓜,就你最聪明!你那点小心思,只要用脚趾头想一想就能知道。而且说到现在,我真怀疑你嫁到我们叶家来的意图。说吧,想方设法地嫁到叶家来,你想要干什么?是不是掌控了叶家,你便准备把钱财全都搬到龚家去?你们龚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要不是叶琢这几句话用的是问句,那么,它就吓得龚氏魂飞魄散了。要知道,叶琢所说的话,即使不全对,也对了七、八分了。龚氏惊惧之下,只觉得一股戾气直往上涌。她指着叶琢,尖声高叫道:“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叫她胡说八道,叫她血口喷人……”

    叶家明正琢磨叶琢的话,忽见龚氏气极败坏,形若疯癲,担心她气急攻心,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忙劝慰道:“婉莹,婉莹,你别激动,大夫说,你不能过于激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来,我扶你进房去歇着,琢儿那里,一会儿我来处理,一定打她十几板子,你放心,一定打她十几板子。”

    叶琢与儿子、龚家,这两头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楚。叶琢说出这样的话,不管她说得对不对,为了不让龚氏恼羞成怒,闹着回娘家,打上十几板子让她消气,那是必须的。不过,这罪名嘛,可以说成是顶撞嫡母,而不是谋害嫡母和未出世的弟弟。如此一来,就不会损害叶府的利益了。

    龚氏听得叶家明的话,心头一惊,捂住肚子,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她这肚子里的孩子如此宝贵,那是一定不能出事的。

    而院子里的婆子,听到龚氏的话,立刻进了厅堂,直扑叶琢,想要把她擒住,拉到院子外面去打板子。

    “谁敢动手?”叶琢目光一凛,从头上拔下簪子,对着自己的脖子。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自然是她故意而为之。

    要知道,龚氏为了拿住叶家人,那是铁了心的要打自己板子。就算叶家明为了利益拦着,她也会闹着回娘家,用肚子里的孩子和龚家的权势来逼迫叶家人就范。到时候,叶家再不愿意,再知道龚氏是拿捏自己,也得暂时妥协,用牺牲她来平息这件事。最多,不过是把谋害嫡母换成顶撞嫡母,把打板子改成惩跪。

    所以,她干脆将话挑开,再一步步逼紧,让龚氏把事情往大里闹,将打她板子的话说出来。只要这打板子的命令是龚氏下的而不是叶予章下的,自己再以自杀相逼,就能把劣势转变过来。因为有郑氏刚硬的例子在前,叶予章自然担心她会真的自杀;而龚氏毕竟已娶进了门,不过是一口气咽不下去而已。两害取其轻,再考虑到龚氏的用意不良,他自然会力挺她而打压龚氏。如此一来,她不但不会受惩,以后有谁想再欺负她,恐怕也要掂量掂量了。

    龚氏的两个婆子看到叶琢那簪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郑氏的事情,她们也是知道的。现在自家姑娘不过是想要打叶琢几板子,她都能句句顶撞,还拿簪子相逼,可见她这性子就跟她那被赶出叶家的母亲一个样儿。这要真在新婚头一天就逼死叶家嫡女,不要说龚氏,便是龚家的名声都要臭完了。这个罪名,龚氏可担不起。

    她们赶紧缩了手,不敢上前。

    正在这时,丽儿从门外急急跑了进来,嘴里道:“姑娘,大夫来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大夫,跟在她后面匆匆进了门。抬头看到叶琢的样子,他不由得愣了一愣。

    厅堂里的人见状,齐齐色变。

    这可是龚氏的院子,又是她刚进门的第二天,叶家嫡女此时拿着个簪子,站在厅堂中央对着自己的脖子,这情形让外人看见,那就不光是叶家的丑事,龚家也大丢面子。

    “咳……”叶家明尴尬地咳嗽一声,对丽儿道,“你领大夫到偏厅去坐着,太太一会儿就过去。”

    “是。”丽儿看清楚厅里的情形,也大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低着头对叶家明和龚氏这边一福,带着大夫又匆匆出了门。

    龚氏本以为拿捏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子,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却不想却闹到这个地步。逼死叶琢,她是不敢的。但要让她让步,却是万万不能。现在这情形,又被外人看了去,心头又气又恼,顿时大哭起来,用力地推搡叶家明:“你看你们叶家,都欺负我到什么地步了?竟然还以死相逼,还让外人看见,丢我龚家的脸。呜,我不活了,我要回娘家……”

    “这是怎么回事?”门外传来了叶予章严厉的声音。紧接着,他跟姜氏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面色焦虑的叶家明,看到父亲、母亲到来,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

    叶予章进了门,环顾了屋子一眼,看到拿着簪子的叶琢,眉头皱了一皱。不过却没说话,而是径自走到厅前的主位上,坐了下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刚才有夏榆去禀报,但夏榆嘴里复述的叶琢的话,让他心里翻江倒海,大为震惊。他没想到娶进门一个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想要控制他这叶府。感觉事关重大,他便不放心,生怕不识字没有见识的夏榆会错意,因此也顾不得影不影响儿子的夫妻感情,直接向叶家明询问,想听听儿子是怎么说的。

    叶家明将龚氏交由吴嬷嬷扶着,自己上前一躹,行了一礼,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叶琢的话,太过重要,关系到叶府的利益,即便知道他说了龚氏不高兴,叶家明还是把那几句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以便于老父能更准确地权衡利弊。

    龚氏见状,看向叶家明的目光能冒出火来。她之所以选了叶家明来嫁,一是因为叶家明虽然年已三十,却跟那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年轻,且相貌俊朗;二是他一直表现得深情款款,对她痴迷得不能自拔,再加上性格绵软,极好拿捏;三是叶府地位较低,却又富有,最合心意。却不想,她这才刚嫁进来,叶家明就把叶府的利益摆在了前头,根本不管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敢欺骗老娘,老娘非好好收拾你不可!她暗自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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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完胜

    叶予章早在夏榆禀报的时候,就将叶琢的话听了一遍。此时再听叶家明复述一遍,他血红着眼睛,将目光冷冷地投射到龚氏脸上。

    他很生气!

    他非常生气!

    叶府,是他白手起家,精打细算,费尽心思,一点一点地积攒,才有了今天的财富。可以说,叶府的每一个铜板,每一根丝线,都是他叶予章的命!却不想,这姓龚的妇人,一进门,就想把他的命拿去,把他花了大半辈子才一点点积攒起来的财富拿去!他还没死呢,他还没死呢,他还没死呢……

    饶是龚氏从心眼里看不起这暴发起家而又吝啬如命的叶予章,也不禁被他这狠毒的目光吓了一跳,赶紧将脸转开,避开他这目光。

    叶家明看到父亲这目光,吓了一跳,忙上前挡住叶予章的目光,道:“父亲,琢儿今天太过无礼,先是烫伤嫡母,后又胡言乱语,顶撞威逼,儿子建议打她十几板子,惩治一番。”

    他倒不是真想打叶琢板子。之所以这么说,是想提醒叶予章,不要因为叶琢那些话就失去理智,龚氏肚子里的孩子、龚家的权势,那是一定要顾忌的。再者,在叶予章扮黑脸的同时,他必须得扮白脸。否则龚氏寒了心,真要闹着和离,那损失就大了。

    叶予章生气归生气,却还没失去理智。他收回目光,淡淡地看了叶琢一眼,道:“琢儿,把簪子放下。”语气很是和缓。

    叶琢摇摇头,泪如雨下:“与其零星受罪,不如一死了之。”那簪子仍牢牢地顶着脖子,不肯放下。

    “烫伤太太,可是你有意而为之?”

    叶琢听他这问话似要自己辩解,心里越发大定,哽咽道:“那茶是太太的侍女斟的,我屡次三番地提醒说烫,要换温茶,太太却坚持要喝那杯茶。我放手时,太太手里拿得稳稳的,却不想转眼就往我这边倾来。要不是我见机得快,这会子,我这脸早已毁了。饶是这样,还要安我一个故意谋害嫡母的罪名,要打我板子。祖父,与其被她视为眼中盯,肉中刺,处心积虑地害我性命,我不如自己了结算了,免得在这世上零星受苦。”

    “胡说!”叶予章一瞪眼,“人之发肤受之父母,你祖父我都还没死呢,哪能是你想了结就能了结的?把簪子放下,到你祖母那里去。”

    叶琢撅着嘴,眼角挂着泪滴,十足像个赌气的孩子:“过去就要挨打,我才不去。”

    “烫着了你太太,是不是你的错?便不是有意,也应该诚心赔个罪,道个歉。偏你这犟脾气,说两句就动气,还顶嘴,还赌气自杀,跟你娘那性子一模一样。还不快把簪子放下,过来给你太太道个歉,赔个不是!你太太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小姐,温良贤淑,自不会跟你一般计较。”叶予章板着脸训斥,语气却极柔和。见叶琢不动,又将脸一沉:“还不快些?”

    叶琢这才将簪子收起,插到头上,走到龚氏面前,给龚氏福了一福,声音却同蚊子叫一般小声:“琢儿烫着了太太,顶撞了太太,琢儿在此给太太赔不是了。”

    而姜氏此时早已走到了龚氏身边,慈祥地扶着她,笑着劝道:“媳妇儿啊,你是不知道,琢儿她娘,脾气那个犟啊,这十几年,我没被她死气,算是命大了。所以我一向不喜欢她,平常也不理她,否则真要跟她较真,非被气出个好歹不可。偏这琢儿跟她娘一个脾气,怎么说都教不变。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叶家的骨血,脾气再不好,也得养着。好在今年及笄了,在家里也呆不久了。给她寻上一门亲事,就把她打发出去。你啊,修养好,脾气温柔,我一见就喜欢。你呀,也别跟她小孩子一般计较。真要计较,气着我的小孙孙,那就糟了。来,我扶你回房去,叫大夫好好把把脉,看看我的小孙孙在肚子里好不好。”

    早在叶琢拿着簪子顶着自己脖子的时候,龚氏便知道自己跟叶家的第二次较量,又失败了。有郑氏的先例在,她相信叶琢所说的“了结”绝不是吓唬人的。叶琢的命她不在乎,但龚家的名声还是要的。一旦叶琢死了,不要说刚才的大夫和叶家的下人,就是叶家老头子因为她让叶家受了损失,都会让人放风出去,说她一进门就逼死叶家嫡女。到时候,自己回不去龚家,就只能呆在这叶府受他们的气了。

    再说,看叶予章那个样子,如果逼急了,怕是会挣个鱼死网破,还是缓缓图之为好。

    看来,还是自己太过心急了些!

    龚氏心里反省着自己的行为,便打算借着姜氏递给她的台阶下了。不过,想要她给好脸色,那是不可能的。她站了起来,满脸不愉地道:“大夫就不要看了,我只是累了,想回房歇着。公公、婆婆你们慢坐,我先回房了。”说完扶着吴嬷嬷的手,慢慢地转身回了房间。

    叶予章对儿子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进房去哄龚氏,转脸又装模作样地将叶琢又训了一通,这才带着姜氏,满意地出了馨宁院。

    “琢儿,怎么还不回屋,跟在后面干什么?难不成还得祖父打你板子不成?”叶予章发现叶琢并没在回廊上转弯,而是跟着自己和姜氏往正院方向走,不由停住脚步,满脸笑容地问道。

    现在,他对这个孙女,可谓是相当的满意。龚氏的用意,便是他这老狐狸一时都没想到。他这个十五岁的孙女儿,却不但想到了,而且还想得很深。更难得的是,她不光是聪明,还有胆有识,对事态的把握极为老道。要不是她敢说敢干,还敢拿着簪子逼迫龚氏,叶家为了那盼了十几年的孙子,即使再知道龚氏的野心,再不甘心受制于人,也得做出妥协来。

    这孩子,真不愧是老叶家的种!

    此时,便是对于郑氏那曾让他深恶痛绝的刚硬脾气,他都感觉硬得极好。否则,叶琢今天怎么敢跟龚氏对着干?

    “祖父,我想出门去走走。”叶琢快步走到他面前,施了一礼。

    “出门?”叶予章想都没想,直接点点头道,“行,你去吧。”

    “我……我想只带秋月出去。”叶琢又道。

    “嗯?”叶予章脸上的笑容敛了一敛,看着叶琢,沉吟片刻,再次点点头,“也好。”

    “谢祖父。”叶琢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春雨。”叶予章唤道,“你到角门跟那守门的婆子说一声,就说二姑娘以后要出门,不必拦着。”

    “是。”春雨应了一声,转身去传达命令。

    叶琢惊喜地抬起头来,看着叶予章,然后深深施了一礼:“多谢祖父。”

    “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叶予章和言悦色地叮嘱道,又挥挥手,“去吧。”转身往正院方向走去。

    姜氏跟在他后面,不满地道:“你这样纵着她,连家门都随意出入了。那她以后不得越发的无法无天?”

    “你懂什么?”叶予章鼻子里哼了一声,“对着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笼络手段,大有讲究。琢儿头脑聪明,性情却刚直,这样的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只有你对她好,她才听你的;否则,哪怕她命都不要,也不会屈服于你。现在施一点小恩惠,以后你要她嫁给什么人,她才会乖乖答应,不要死要活!”

第三十一章 请求

    目送叶予章和姜氏离开后,叶琢并没有回碧玉居,而是带着秋月,直接从角门到了大房。

    大房的院子里,叶予期正坐在一张斜榻上,面对着菜园,手里摆弄着那块白玉;在他的对面不远处,关氏蹲在菜地里,一面跟叶予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面利索地拔着杂草。菜地里是绿油油的油麦菜,几只蜜蜂停留在菜花上,时不时地嗡嗡叫几声。而左边敞开的窗台里,赵氏侧着身子坐在窗前,手里的针线上下飞舞。

    叶琢站在门口,看着这宁静而安详的一幕,久久没有动弹。

    “咦,琢儿来了,怎么不进来?”关氏无意中抬头看到叶琢站在门口,直起身来。

    “伯祖父、伯祖母。”叶琢走进去,打了声招呼。不过她无意寒喧,走到叶予期面前道:“伯祖父,我想让你看看我写的字。”

    她的字,自然还没练到叶予期所要求达到的地步,但因为发生了今天的事,叶琢感觉到她不再能留在叶府了。龚氏这一回合是因为她叶琢而输,她甚至还把龚氏的底牌给掀开,龚氏现在对她恨之入骨,势必会对她报复。而龚氏报复的手段,最厉害的一招,莫过于插手她的婚事。

    龚书办虽然不入流,但他毕竟在官场上混,认识的想要巴结的人,不计其数。龚氏只要找一个六十来岁妻妾成群而又位高权重的老头,许以妾位,就已足够恶心她叶琢的了。而以叶予章那唯利是图的秉性,必然会非常乐意答应这门亲事。这样一来,龚氏不但报复了叶琢,还可以利用这亲事,从叶予章手里交换一些好处,更可以通过这门亲事让龚书办在官场上获利。可谓是一举三得。

    所以,即便是她叶琢今天忍气吞声,让龚氏打那十几个板子,这样对龚氏和叶家好处极大的亲事,她也是逃不掉的。

    而将自己过继到大房来,离开叶予章等人的掌控,是眼看着大房发生的一连串风波,又感受到叶予期的正直和关氏的善良之后,叶琢在心里为自己的将来寻找的一个出路。只不过原来她一直想徐徐图之,让事情水到渠成。却不想今天的事,让她的计划提前了。她今天,必须在叶予章嘴里得到一个承诺。这样,她才好在叶府布局,推动事情朝着她预定的方向发展,从而顺理成章地从二房过继到大房来。

    叶予期没想到事隔二十几天,叶琢就说出了这样的话。他扬起眉毛惊诧地看着叶琢,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走,跟我进房。”

    进到房里,他铺开纸,递了一支笔给叶琢,又亲自给她磨了墨。此时叶琢已叫秋月将一块石头系在了她的手腕上。那块石头并不是当初叶予期给她的那一块,而是略小一些的石头。

    叶琢用笔尖蘸了蘸墨,然后稳稳地拿着笔,开始在纸上写字。

    字写得很慢,笔峰也不是很到位,但胜在稳,一笔一笔,有条不索地一撇一捺地写下去,直到写了七个字后,叶琢的手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她这才停下了笔,将石头取了下来,抬起头,对叶予期道:“最开始时,我是用比这块石头小一些的石头练习;之后,慢慢地把石头的重量加上去,字的笔画也写得越来越多;现在,这块石头比起您交给我的那一块来,只是略小一点了。我想,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系着您给我的那块石头写字,而且,写的字也会越来越多。”

    叶予期看着叶琢,久久不语。

    尽管叶琢对于玉的感悟,是他所见到的第一人。但那日他将那块石头给她,只是想打消她学玉雕的念头。因为,玉雕实在不适合女孩子学,尤其是叶琢这样,家中富庶,以后不管是叶予章给她找一门什么样亲事,都绝不会需要她去雕琢玉器来养活家人。

    他学过玉雕,像这样悬着手腕练字,他深知有多辛苦。当你练到你的极限处,每多一息功夫,那手臂的酸痛都让人感觉是在地狱里煎熬,度日如年。而在极限处如果不能坚持住,那你的水平就永远停留在那里,不会有进步。所以,每一日,都是在挑战自己的极限,时间拉长再拉长。这样的煎熬,不是意志坚定的人,是坚持不下去的。很多的学徒,就倒在这第一关上。

    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小女孩子,却能将它坚持了下来,还是在她没有任何必要这样做的情况之下。并且,还在短短二十来天的时间里,就能稳稳地承受到这么大的一个重量,说明这小女孩,不光有坚毅的心性,更有惊人的天赋和与众不同的力量!

    叶琢看到叶予期只管看着自己,并不说话,心里第一次感觉不确定起来,不安地轻唤一声:“伯祖父?”

    叶予期走到一边的椅子旁,坐了下来,然后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等叶琢坐了下来,缓缓开口道:“琢儿,你能在短短二十天时间里,就做到这一地步,让我很惊讶。这样的进度,就算是力气极大的男学徒,也是不能轻易做到的。”

    叶琢听得这话,心里安定下来。只要叶予期对她持肯定态度,事情就好办了。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学习玉雕?仅仅是因为喜欢吗?”

    叶琢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跪了下去:“伯祖父,请让我过继到您身边,奉您为亲祖父吧!”

    “什么?”叶予期还以为她跪下是想求自己收她为徒,却不想竟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惊诧得一下站了起来。

    叶琢抬起头来,看着叶予期:“伯祖父,我想过继到您身边,做您的亲孙女。虽然我是个女子,但请您放心,以后琢儿必不外嫁,而是招婿上门,一直奉养三位长辈颐养天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叶予期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他第一反应,就是他那位将一文钱看得天大的弟弟,又在出什么阴谋诡计,想要从他手中骗取姜氏赔偿的那几百两银子了。

    叶琢自然知道叶予期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她知道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叶予期是不可能答应她过继的事的。当下一五一十,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又道:“太太绝对不会放过我,必然会给我找一门不堪的亲事。而只要对叶家有好处,祖父祖母不会不答应的。如此一来,琢儿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伯祖父,请您让琢儿过继到您身边,孝敬您和伯祖母吧。”说完,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

    虽然,即使不过继到大房,她也可以通过手段不让龚氏和叶予章掌控她的婚事,但是,她实在不愿意整日地与人争斗,她想要一个温暖的家,她想要过平静的生活。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叶予期的回答,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凉了她的心。

    “为什么?”她仰起头,看着叶予期。

    叶予期却没有回答。他站了起来,便要朝门外走去,却不想赵氏忽然冲了进来,一把跪倒在叶予期面前,流着泪道:“爹,您就答应琢儿吧。叶家大房的香火,不能因为儿媳断了呀。儿媳这就离开叶家,绝不会再克琢儿的,您就答应琢儿吧!”

    叶予期不答应她的请求,只是因为担心她被赵氏克了吗?叶琢蓦地直起身体,看着叶予期。她是死过一回而又活了回来的人,要说命硬,没人谁的命能比她硬。连死都死不了的人,她还怕赵氏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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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残局

    “璞儿他娘,你说的这叫什么傻话?你为我们叶家生了璞儿,又伺候我跟你婆婆这么些年。要不是有你,我们这日子还不知过成什么样呢。你现在说要走的话,那不是要我们两个老人的命吗?快别说这话了。”叶予期用拐杖用力杵着地面道。

    “是啊,敏英,你要是走了,让我跟你爹怎么办?我们可都还指着你养老呢。不管琢儿过继不过继,都万没有让你离开叶家的道理。来,赶紧起来。”关氏从外边进来,伸手去扶赵氏。

    “爹,娘……”赵氏还要再说,叶琢打断了她的话:“伯母,哥哥可不是您克死的,您别把这样的罪名加到自己头上,也别说要走的话。琢儿就算过继过来,也是要奉您为母的。否则,您让琢儿情何以堪?琢儿以后还想要您的疼爱呢,您怎么能走呢?”

    “可是……”赵氏刚张嘴,叶琢又道:“伯母,您放心,我命硬着呢,谁也克不了。再说,您要不答应,我被龚氏嫁给那些老头子作妾,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您答应让琢儿奉您为母,是救了琢儿一命。您跟伯祖父、伯祖母这么好的人,上天一定会保佑咱们无灾无难的。”

    “琢儿说的对。”关氏将赵氏扶了起来,“咱们璞儿的性命,是那姜兴害的,他必招报应。你这傻孩子,怎么能把罪名搅到自己头上,白白地让自己受煎熬?至于过继的事……”她看了叶予期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虽然她对叶琢的印象很好,相信她不是叶予章那样的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真相是怎么样的呢?要是叶琢真是叶予章派来的,那么他们过继叶琢,那就等于引狼入室。

    “过继的事,你祖父怎么可能答应?”叶予期接过关氏的话,向叶琢问道。

    叶琢摇摇头道:“他自然不会答应。我既已及笄,又是嫡女,可以说是他用来联姻的最大筹码,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呢?就算您亲自去跟他说,他也是不会答应的。”

    叶予期疑惑地看着她:“那你刚才所说的过继……”

    “过继之事,我自有办法。只希望三位长辈在琢儿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能收留琢儿。当然,如果伯祖父怀疑叶琢是来觊觎大房家产的,就当琢儿今天的话什么都没说。琢儿告辞!”叶琢施了一礼,转身出了房间。

    叶予期和关氏防犯的心思,她自然明白。不过对于这件事,她不想用语言去多作解释。到她跟叶家二房决裂的时候,就是表明心意的时候。否则,说得再多也没用。当然,如果大房到时还因为怀疑她而犹豫,她也会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老头子……”看着叶琢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关氏有些于心不忍。

    “看看再说吧。”叶予期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秋月跟着叶琢出了大房,看她不是朝二房角门方向去,而是往外走,不由唤了一声:“姑娘。”

    叶琢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对秋月道:“你放心,我离开二房的时候,必然会把你和秋菊都安排好的。”

    “奴婢不是担心这个。”秋月摇摇头。她跟了叶琢四、五年了,不管叶琢的性格变了没变,但那善良的心性是一直没有变的。否则,她也不会对叶琢忠心耿耿了。叶琢将来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亏待她跟秋菊,对于这一点,她有信心。

    “奴婢是想问,咱们现在是要到郑家去吗?要不要去雇一辆马车?”她问。

    “今天不去郑家,去广能寺。你去雇一辆马车来吧。”叶琢道。她不是真正的叶琢,所以对郑氏,她有照顾的责任,却没有依赖和依恋的孺慕之情。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郑氏能分担的,告诉了于事无补,还徒增担心。她去广能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广能寺?”秋月看看叶琢,欲言又止,想要劝阻她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不过想想今天发生的事,知道叶琢心里不痛快,终究没有说话,快步跑出去找马车。待叶琢走出去,便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口处。

    广能寺是南山镇香火最旺的一个寺庙,它之所以香火最旺,是因为寺里的方丈能仁大师,在聂贵妃还是小女孩儿的时候,就给她批过命,说她的命贵不可言。就在那一年的秋天,聂贵妃就被还是太子的皇上看中,纳入府中,做了良娣。之后母凭子贵,在无子的皇后死后,做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广能寺建在离南山镇并未多远的一座山上。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马车便停在了寺庙门口。叶琢让秋月付了钱,然后拾级而上,一口气走到了山顶。

    死后又重生,这让叶琢对于神灵极为敬畏。她先到大雄宝殿,恭恭敬敬地烧了香拜了佛,这才找到了一个和尚,道:“不知能否借贵寺的棋盘一用?我想摆个残局请能仁大师指教指教。”

    能仁大师是个得道高僧,因为帮皇贵妃批命而名声大震。所以平时就有许多人千方百计地接近他,想要他也给自己批一个贵命,这让能仁大师不胜其烦,干脆一律谢绝。可他偏又是个棋痴,喜欢跟人对弈,于是就常常有人以请教棋艺为借口,想要达到目的。能仁大师在上过几次当之后,就不再愿意跟不认识的香客对弈。

    因此叶琢这话一出,那和尚的脸色就变了,敛起笑容道:“对不住施主,我家方丈不便见客。”

    叶琢依然不徐不慢地道:“不见也没有关系,我只留一残局即便离开,无需跟能仁大师见面。”

    既然人家说不需要见面,留一残局也不打紧。反正那盘棋留下,能仁大师想看就看,不想看也不打紧,并无什么妨碍。那和尚便不再多话,说了一句“请稍等”,便出了殿堂。没过多久,拿了一副棋的棋盘进来,递给叶琢。

    叶琢在棋盘上摆了一个残局,递给那和尚,然后合什施了一礼,便带着秋月离开了大雄宝殿,往山门走去。

    “姑娘,您刚才那是……”秋月忽然觉得自己越发的看不懂叶琢。

    叶府不过是商贾之家,老太爷叶予章对孙女的要求就是女红要好,再识得些字、学些行止的礼仪。女红好,做出来的绣品卖价就高;而识得字、懂些礼仪,就能在出嫁时多些筹码,为叶府换取更大的利益。除此之外,琴棋书画这种既花钱又无用的东西,是叶予章看不上的。因此,秋月不知叶琢何时学会了下棋,竟然能摆出一盘残局来。

    “那盘残局,不过是在书上看到的,具体的,我也不懂。”叶琢解释道。

    她前世被称为京城才女,琵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棋艺最佳。重生之后,她发现这些东西在谋生时并没啥大用,还不如女红来得实在。好在现在能派些用场,只要那和尚能把她的这个残局送到能仁大师面前,她就有信心能得到能仁大师的召见,并达成她的目的。

    “哦。”秋月恍然大悟,正要说话,旁边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姑娘用书上看来的一盘残局,想要见能仁大师,怕是不行。”

    两人转头一看,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身穿一件绛紫色云纹绣花锦袍,头戴八宝攒珠冠,面色如玉,眉目清朗,缓缓地从山下走上来。在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下人打扮、肩上挑着担子的男人。

    (谢谢秦慕瑾和凝鈺打赏的平安符!)

第三十三章 惊艳

    这男子看到叶琢,眼睛不由一亮。今天的叶琢,身穿一件浅紫色绸缎绣花长裙,腰系碧青色如意绦,头上只插一根玉簪,再在发间点缀了两朵珠花。衣着虽不华丽,甚至可以说是素净,但她眉眼如画,姿态翩然。站在台阶之上,在秋风轻拂之下,衣袂猎猎,似欲登仙而去,竟有一般俗世女子所没有的空灵清雅之气,如同那绝世之玉,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晶莹剔透到纯净无物的美。

    看到这男子的目光,叶琢心里不喜,淡淡道:“多谢公子提醒。”转头对秋月道,“那我们走吧。”

    那男子见她欲走,忙又叫道:“姑娘,我可以让你见到能仁大师。”

    “多谢公子好意,但如果我那盘残局不能让能仁大师留客,我自不会做那不识趣之人,打扰大师的清修。”叶琢对他轻轻一福,“告辞了。”说完快步往山下走去。

    一随从见自家公子表情讪讪,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姑娘的背影,开口道:“这姑娘的容貌,根本比不上咱们家大小姐。咱们家大小姐还没这么傲呢,偏她不识好歹,公子有心帮她,她还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另一随从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道:“你知道什么?咱们公子,就喜欢这种冷美人。”

    那男子伸腿踹了他一脚,轻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要是让人听见,你们的屁股又开花了。”

    那随从正要张嘴说话,忽见一个和尚飞快地从山上下来,与他们擦身而过,嘴里对山下喊道:“那位女施主,请留步,请留步……”主仆三人齐齐转过身,朝山下看去,只见刚才那和尚很快追上了刚才那两名女子,然后停下来跟她们说着什么。不一会儿,三人便朝山上走了上来。

    待看清楚和尚的容貌,那男子心里陡然一喜,上前一步,行了个合什礼,唤道:“慧悟师父。”

    慧悟定睛一看,眼前这位却是南山镇谢家的二公子谢云霆,连忙回礼道:“谢公子。”

    “天气转凉,家父让我带些夹衣上山,赠予各位师父御寒。”谢云霆道。

    “有劳谢施主挂念布施,来,山上请。”慧悟作了个手势,又转身向叶琢道,“女施主请。”

    一行六人一同往山上走去。

    “我倒是极为好奇,不知是何残局能让慧悟师父追至山脚,要知道能仁大师的棋艺极高,一般的残局还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谢云霆一面往山上走,一面跟叶琢搭讪。

    “大概是机缘巧合,正好入了大师的法眼吧。”叶琢回道。

    见叶琢并不热络,谢云霆也不在意,自我介绍道:“我是南山镇镇东谢家的谢云霆,排行第二。”又问,“不知姑娘贵姓?”

    叶琢不太愿意让人知道她今天到能仁寺来,更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是叶家的人,再加上对眼前这人印象不好,实在不大想回答他的问题。但这人问到面前,也不好太过失礼,平白的得罪人,还给和尚留下坏印象,只得道:“小女子姓叶。”

    “叶?莫非是南山镇西的叶家?”谢云霆眼睛一亮。

    叶琢淡淡一笑,并没有作答。

    这时,一行人已穿过山门,直接从后面的山径进入了禅院之内。一进院子,就看到参天的榕树之下,有几个人正围坐在一个石桌旁,眼睛盯着桌上的棋盘,嘴里还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必是能仁大师无疑;而他旁边坐着的两位男子,皆是十八、九岁年纪。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相貌俊朗尤在谢云霆之上;而另一男子身着天青色锦袍,相貌普通,但那双眼睛却极为清亮,气质倒比英俊的同伴更胜几分。

    听到脚步声,那几人抬起头来,向这边看来。

    “大师,这位就是那位摆出残局的叶施主。”慧悟急上几步,介绍叶琢,又指着谢云霆道,“这位是谢施主家的二公子,前来布施僧袍。”

    能仁大师起身施了一礼:“二位施主有礼了。”又介绍身后的两个男子,“这是聂施主,这是杜施主。”

    “聂公子?”谢云霆看着那个穿月白锦袍的英俊公子,眼睛一亮,拱手道,“在下南山镇谢云霆,请问聂公子可是南云城聂家的公子?”

    聂公子回了一礼:“在下聂博文,正住在南云城内。”

    “聂博文?”谢云霆的眼睛更亮了。他知道,聂家家主的嫡子,就叫聂博文。真没想到今天上山布施僧衣,竟然能有幸遇到聂博文。看来今天真是烧高香了。如果能与聂博文交好,那谢家的生意岂不是可以更上一层楼?

    不过他深知对于这种贵公子,不能太过谄媚,转头看着穿天青色长袍的男子道:“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杜浩然。”聂博文道。

    谢云霆又跟杜浩然拱手见礼。

    而这边的能仁大师却不耐烦听他们寒暄,对叶琢道:“这位叶施主,不知你这盘残局是从何而来?可有解?”

    叶琢微笑道:“这残局是小女子偶然所得,冥思苦想三个月,略有所悟。”

    她前世在京城在棋艺上也算小有名气,与寒临寺的尼姑圆融大师是极好的棋友。这盘残局,就是圆融从一残卷上看来的。两人苦思三个月,最后还是她把这残局破了。要不是为了得到能仁大师的青睐,以获得他的帮助,她绝不会拿这盘残局出来。

    “哦?”这句话,不光是把能仁大师和杜浩然说得脸色一变,便是聂博文也连忙止住谢云霆的话,望将过来。

    要知道,能仁大师虽说不能算是国手,但他的棋艺也算是极为厉害的了。却不想他解不出的一盘残局,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却能破解出来,还说是她花了三个月自己悟出来的,这话如果是真的,那这位小姑娘岂不是棋中天才?

    而谢云霆心里更是大奇。南山镇镇西的叶家他是知道的,那就是一暴发户,发迹不过十几年,满身的铜臭,丝毫没有文化底蕴。叶家的人能识得几个字,就已是不错了,怎么可能出来一个棋艺高手?难道那残局,还真是这叶姑娘从书上看来,借此来蒙能仁大师的?

    能仁大师今年已有七十多岁,一生走南闯北,见过各种奇人逸事,倒没因叶琢的话而生出怀疑之心来,只是伸手指着他对面的位置道:“不知老纳是否能有幸与姑娘下一盘棋?”

    “能与大师对弈,是小女子的荣幸。”叶琢合什施了一礼,从容地坐了下来。她来此,本就为了下这一盘棋。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自然不会推辞。

    见叶琢姿态从容,行止优雅,身上并无一丝的烟火气,聂博文和杜浩然心中的怀疑又消散几分。这样身上带着清灵之气的女子,没准真是一个棋艺高手。而谢云霆,则在心里已断定叶琢并不是镇西叶家的人了——鸡窝里怎么能飞出金凤凰来?

    看着叶琢伸出纤纤玉指,拈了一枚黑棋放到棋盘上,能仁大师随即拧眉沉思,而聂博文和杜浩然也跟着皱起了眉头,苦思起来,便是棋艺不精的谢云霆也来了兴趣,目光由叶琢的脸,转移到了棋盘之上。一时之间,诺大的一个院子,只听到偶尔几声鸟鸣和轻风吹拂树叶的声音。

第三十四章 赌石(一)

    良久,能仁大师才拿起一颗白棋,下了一子。叶琢不加思索地又下了一颗黑棋。随着这枚黑子一落下,原来成为死局的黑棋形势一变,局势顿时豁然开朗起来。能仁大师把手里的白子一扔,哈哈大笑起来:“老纳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哈哈……”立起身来,双手合什,向叶琢深施一礼,“多谢叶施主赐教。”

    “能仁大师多礼了,小女子愧不敢当。”叶琢忙身子一侧,避开了他这一礼。

    其实她知道,爱棋之人得到一盘残局,最先要做的便是自己冥思苦想而不是找人破解。千思万虑中忽有所得,继然恍然大悟,那种大热天骤饮冰水的酣畅淋漓,才是破解残局的妙处所在。向他人请教破解之法,是自己实在想不出了,才会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今日能仁大师拿到那盘残局,不过是想了一柱香的时间,就派人将自己唤上山来说出破解之法,不是他的棋法不高,而是他心胸开阔,欲要给自己一个见面的机会。因此,她对于能仁大师此时不仅没有丝毫轻慢之心,反而心生敬意。

    “不知女施主是否能跟老纳再下一局?”

    “幸甚至哉。”

    一老一小相对一笑,复又坐了下来,将棋盘上的棋子收拾干净,重新开局。

    叶琢深知刚才那一盘残局,还不能显示自己的本事。要想获得老和尚的青睐,就得拿出看家本事来。再说,能仁大师的人品,也值得她用尽全力去敬重。于是这一盘棋,她凝神摒思,倾尽全力。一个时辰之后,这盘棋她最终以半目子险胜。

    一局终了,院子里仍然一片静寂。

    如果说刚才大家还怀疑叶琢不知从哪里获得一盘残局,试图用那两步破解之棋来求见能仁大师,想要让他帮自己批命,那么此时,她便用自己精湛的棋艺证明了她自己的实力,打消了大家仅存在心里的那一点怀疑!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怎么竟然有不输于能仁大师的棋力?这方圆百里,就没听说过有这么妖孽的存在?

    怀疑消除之后,大家心里又升出这么一个疑虑。

    “请问叶姑娘师从于哪一位大师?”能仁大师问道。他此时心情极为激动。这位叶施主很显然就住在这附近,这就意味着他以后能经常有机会跟她那位高人师父对弈,再不用每日拉着那些臭棋篓子浪费时间了。

    这个问题,叶琢早已想好了答案,道:“小女子的棋,是五岁时开始跟家中的一位老仆云伯学的。”

    “老仆?”这个答案让能仁大师越发的激动。这位云伯,必是隐世的一位高手啊!“他现在在哪里?叶施主可否带老纳前往一见?”

    “云伯他……前年已病逝了。”叶琢垂下眼睑,神色黯然。

    叶家,以前自然有一位云伯;而且这位云伯,确实是前年病逝了。最妙的是,这位云伯一直孤身一人,他没有家人,也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所以叶琢这谎言,是经得住调查的。

    “可惜了!”能仁大师叹息。沉默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向叶琢:“叶施主以后有空闲,尽管到山上来,老和尚这里随时欢迎。”

    “多谢能仁大师。”叶琢心愿达成,心中欣喜,不过脸上仍如一潭湖水,并未露出喜色。她看看天色,合什道:“时辰不早了,为免家人掂记,小女子先告辞了。”

    能仁大师也不便留,唤道:“慧悟,代我送叶施主下山。”

    “是,方丈。”慧悟对叶琢作个手势,“叶施主请。”

    叶琢向大家施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看看叶琢那窈窕的身影,再看看坐在那里并无离去之意的聂博文,谢云霆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刚才离去的那位叶姑娘,犹如玉石刚从石头里开出来所显露的那一抹绿意,最初的一眼就清冷脱俗得让人心动;可聂家的公子不是那么轻易能遇上的,就算遇上了,也不一定有机会能与他交往。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如果自己把这机会放掉了,非捶胸顿足后悔不可。

    怎么办?怎么办?

    斗争的结果,最后谢云霆还是决定留下来与聂博文相交。那位叶姑娘既然拿盘残局来结识能仁大师,想必以后是会常上山来下棋的,只要派个下人到这里守着,不怕以后没机会见面。倒是聂博文,过了这村恐怕就没这店了。这么想着,他便静下心来,想要跟聂博文攀谈。

    却不想聂博文根本无意与他说话,只跟能仁大师闲聊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

    谢云霆赶紧也跟着告辞,到了山下,又道:“聂公子,不如让在下作东,到南山镇上吃个午饭再走?”

    聂博文笑道:“不了。在下今天受家父委托,来看看能仁大师。一会儿就要回南云城去。”见手下已牵马过来,便翻身上马,对谢云霆一拱手,“告辞。”便与杜浩然策马而去。

    谢云霆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气馁。他也知道像聂博文这种贵介公子,想要与他交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反正今天,他也算跟聂博文认识了,这就是一个大收获,也是一种机缘。以后有机会见面,再慢慢加深交情就是了。

    他上了马车,心情极好地回了南山镇。到了玉街下了车,正在进自家铺子里去,忽然瞥见街对面有一个浅紫色的身影,似乎正是刚从山上下来不久的那位叶姑娘,他忙跟随从交待一声,便往对面走去。走到铺子门口一看,正在那里挑选原石的,可不正是叶姑娘吗?

    原来玉街是南山镇最繁华的玉料、玉器交易市场,各作坊的玉器都会在那里出售,卖给全国各地的玉器商人。而叶琢早在听叶予期说玉街有店铺出售原石,她就打定主意要来看看了。叶予章为人吝啬,在家用方面管得极严。叶琢每月的月钱不过是五钱银子,平时要想吃口好的,还得自己掏钱。在叶琢重生之前,因为她身体不好,郑氏几乎都把她自己和叶琢的月钱都填补给女儿补身体去了。郑氏出府之后,叶琢又雇马车去郑家,她现在手头上,只剩下了三钱银子。就算是把她这段时间积攒起来的绣品卖了,也不过再多一两钱银子而已。

    这样的一穷二白,对于即将要跟叶府决裂的叶琢来说,极为的不利。虽然她手头还有一些首饰,郑氏那里也还有三百两银子,但叶琢还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能力去赚钱。没有赚钱的能力,那还不如听从叶予章的安排,嫁到一个衣食无忧的地方去,过一辈子最郁闷的生活。

    所以叶琢在马车上看到玉街的时候,就决定下来,到街上走一走。

    她听叶予期说过,很多的原石大矿坑里开采出来,有些里面有玉,有些没有玉,可赌性很大,所以就有些人专门到矿坑里买原石,然后出卖给外地的客商。这些原石价钱不等,有的很便宜,但一旦里面发现玉石,就能发大财。当然,这样的发财机会,不过百分之一,这还是南山镇的玉石矿含玉量比较高的缘故。

    今天好不容易摆脱春雨的跟随,她便想来看一看。如果有可能,她想试一试。

    玉街上卖原石的店铺也有十来家,她选了一家人少的,进去慢慢地看那些原石。粗粗扫了一眼,又略略问了一个价钱之后,她的心里便有些失望。难怪伯祖父说买原石叫做赌石,还说“十赌九输”,原来这原石果然靠赌。这些石头,看上去除了颜色、纹路有些差异,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再加上里面的含玉率低,要想买中一块里面能出玉的,还真是困难。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面前的一块石头。随即一愣,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第三十五章 赌石(二)

    面前的这块石头,虽然比起一般的石头来密度更大,也更细腻,但它终究是一块石头,跟玉那细密的感觉完全不能比。但她刚才触摸它的时候,怎么会有触摸玉料的细腻油润的感觉?难道是她的触觉有问题了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往旁边另一块石头伸出手去。她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石头都能给她一样的感觉。

    然而那块石头触手便给她一种极为粗糙的感觉,刚才触摸那块石头时心底里涌动的细腻油润的感觉,就仿佛是幻觉,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叶琢皱了皱眉,再一次把手放回到她第一次触摸的那块石头上。此时,那种像触摸玉料的感觉,又重新涌上了心头。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能通过手,感觉得到石头里有没有玉不成?

    叶琢抑制住狂跳的心,走到其他的石头旁,再一次伸出了手。这一回,眼前的石头就跟第二块石头一样,她能感觉到它粗糙、甚至有些疏松的质地。她凝了凝神,将店里的石头摸了个遍,最后发现,店里所摆放着的三十多块石头,只有四块给她那种细腻油润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有强有弱,其中感觉最强烈的,就数她手边的这边石头。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向老板招手,想要跟他谈价钱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叶姑娘,真巧,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你。”

    她蹙了蹙眉头,转头向门口看去,果然看到在山上所遇到的那位谢公子,正骚包地摇着扇子,站在门口。

    在下山时,她便想起这谢公子是谁了。谢家是南山镇最富有的家族,拥有这里最大的玉雕作坊。而叶予期和叶予章,年轻就曾是谢家作坊的学徒,后来叶予期天赋极高受人嫉妒,最后招了横祸;叶予章也从那时起,开始自己建作坊,最后发家致富。

    不过,就算知道这位谢公子是谁,她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微微颔首,向谢云霆打了声招呼:“谢公子。”然后转头对老板道,“老板,这块原石多少钱?”

    为了证明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她决定,即使她手头的钱不够,哪怕是把身上的首饰卖掉,也要把有感觉的其中一块石头买下来,然后打开来看看。

    “二十两银子。”店铺老板一面回答,一面从柜台里走出来,拱起手热情地跟谢云霆打招呼:“谢公子,今儿怎么有空来光临我这小店?”

    “王老板,生意好啊!我这位朋友来照顾您的生意,王老板可要优惠点啊!”谢云霆将扇子一关,指了指叶琢,拱手笑道。

    王老板愣了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好说好说,既是谢公子的朋友,自然是要优惠的。这样吧,那块原石,给十七两五钱银子,姑娘就拿走好了。”看向叶琢和谢云霆的目光却充满了暧昧。

    虽然一会儿的功夫,王老板就自动将价钱降了三两银子,但叶琢却不大高兴。谢云霆那口吻,好像她是他什么人似的,而且王老板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暧昧,这让她很反感。

    不过那些情绪只是一闪而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能买下眼前的石头,以证明自己心里的猜想。只是这块玉石的价格让她有一种无力感。就算是十七两五钱银子,她手头上的钱连个零头都付不起。

    她只得走到另一头,指着一块石头问:“那这块呢?”

    在她刚进来时,那老板介绍了一下价格,这些原石,不同的区域,价格不一样。刚才那边的最贵,而这头的最便宜。只是她现在问的这一块,是四块有感觉的石头里,感觉最微弱的。

    谢云霆一看她问的石头,就暗自摇头,在王老板开口之前抢先笑道:“叶姑娘,你从未赌过石吧?我跟你说,赌石有很多的讲究,首先看皮壳,其次还要看石头上的蟒带和松花……”说完,滔滔不绝地给叶琢普及了一下这方面的知识。然后又指着高价区的一块石头道:“你要买原石,我建议你买这一块。”

    叶琢承认,谢云霆说的这些理论很有道理。而她手上的这块石头,看上去确实质地松散,皮壳较厚,也没什么蟒带和松花,乍一看就是一块路边的石头,从理论上来说,它出玉的几率很小很小。但不知为什么,她将手放到它的上面,心底里却涌上一种触摸到玉料的感觉。她现在只想知道,里面究竟有没有玉。

    “不了,谢谢。我还是觉得这块好。”她转头问王老板,“老板,这块原石多少钱?”

    “那块?”王老板见谢公子说了那么多,眼前的这位姑娘似乎不买帐,不由暗自摇头,不以为意地看那石头一眼,道:“那块如果姑娘喜欢,就切着玩吧,不要钱。”

    那十几块石头,就是他在矿坑边上捡的废石,里面根本就没有料。放在这里,不过是哄哄那些外地人。现在看谢公子对这位姑娘这么上心,他自然乐得送个人情。

    “那怎么行?王老板还是开个价吧。”叶琢却极为认真。

    “既然姑娘要给,那就给个三钱银子吧。”王老板道。平时那块石头,开价是五钱银子,不还价。不过今天有谢云霆在,他便不好开价太高,毕竟谁都知道,那是一些废料,忽悠别人可以,这位叶姑娘就不能忽悠了。

    “好,我要了。”叶琢掏出她的银子,递给王老板,又问,“不知这石头怎么解?”

    见叶琢根本不听自己的劝,谢云霆有些讪讪,不过还是开口道:“我们谢家就有专门解石的铺子,我带你去。”

    虽然叶琢并不了解如何解石,但要想把这么大的石头切开,应该得用一些大型的工具,很显然这个铺子里没有那种东西,她只得接受谢云霆的好意,点头道:“那多谢谢公子了。”

    “叶姑娘不必客气。”见自己终于可以帮叶琢做点事,谢云霆很高兴。指着他刚才所解说的那一块石头,对王老板道:“这块石头,我要了。”挥挥手就让随从付银子。他准备一会儿把这块石头解开来,让叶琢看看他刚才所说的,可不是信口开河。

    见谢云霆买了一块自己摸上去没有感觉的石头,叶琢欢喜起来。两厢一对比,就能更好的知道她的触觉到底对不对。

    王老板派了一个伙计,跟谢云霆的随从一起把石头运到了斜对面的一个铺子里。

    此时正有一个客人在解石。只见两个玉工坐在凳子上,那客人所买的原石就架在两人之间的木架上,这两人各拿着大法条锯的一端,你来我往的拉着这个条锯。条锯上主要用来切割玉璞的,只是一条钢丝。不过钢丝是割不动玉的,所以还得在上面挂一个茶壶,壶底有洞,壶里庄的是黑石沙和水。混着黑石沙的水滴,一滴一滴的滴下来,滴到原石上,增加大法条锯的锋利度。这样来回的摩擦和切割,便能把石皮子给切掉。

    “呀,又没有。”旁边有几人正盯着木架上的石头。见最后一面切开来,还是没有玉的影子,不由得都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运气不好。”那位客人极为沮丧,付了一钱银子的解石费用,便转身离开。

    叶琢见状,本来还有些自信的心,也变得忐忑起来。要知道,买完那块石头,她已身无分文了。而这解石,不光要力气,还需要技术,每个人来解石,不管石头里有没有玉料,都是要付钱的。看样子,似乎应该是一钱银子。虽然谢云霆不大可能找她要钱,但她可不愿意为了一钱银子而欠人情。

    (谢谢jykuan4569打赏的香囊和秦慕瑾、凝鈺打赏的平安符!)

第三十六章 姜家的请求

    “谢公子,今儿又遇上什么好石头?”看到谢云霆的随从搬着两块石头进来,那些看解石的人纷纷上前跟他打招呼。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道:“谢公子,今儿可说好了,你解出的石头,要是质地一般,你就让我们几个买了。”

    “是啊是啊,谢公子,今天我们可就靠你了。”旁边的瘦高老头附和道。

    谢云霆显然跟他们很熟,看着那胖子笑道:“怎么,徐老板、赵老板,今天没收到玉料?”

    “嗨,别说了,今天解石的倒有几人,但没解出一块玉来。要是再收些玉料,我那作坊的伙计可就要歇着了。”那位胖胖的徐老板道,又满脸的堆上笑来,“所以,现在就指望谢公子这一块石头了。”

    叶琢听得他们的谈话,心里一动。因叶家也有玉雕作坊,还有一个小店也开在这条街上,她对于这些人所说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一些。

    如果说,南云城与南山镇的玉雕家族分一个等级的话,那么聂家就金字塔的最顶端。由于这里的玉矿开采权,都控制在聂家手里,所以开采出来的玉石,都是聂家先把好的挑选出来。他们有最大的玉雕作坊,也有最顶尖的玉雕师傅。高端的玉雕生意,就掌握在聂家手里。

    而有一些跟聂家搭得上关系的,就是二级家族。他们从聂家手中买剩下的原石。这些原石虽然出极品玉料的几率小一些,但中高档玉料却是不少。而原石的量很多,这些家族的吃不下这些量,便也只挑选那些高档玉料,剩下的再卖给三级家族。

    谢家和刚才的那位王老板家,就属于三级家族。

    而像徐老板这些人,算是金字塔的最底层。那些原石经过层层挑选,含玉率已很低。徐老板他们要是直接购买原石,并不划算,而且都是小玉雕作坊,财力也不够。于是他们的玉料来源,就是从那些赌石的客人手中购买。这样虽然赚的钱不多,但至少风险没有那么大。

    叶予章的作坊,就跟徐老板一样性质。

    所以这也是谢云霆想要极力结交聂博文、叶家明把龚氏视若珍宝的原因。如果能跟聂家搭上关系,聂家手指缝里稍稍漏那么一点,就够他们吃饱喝足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叶琢所关心的内容。她关心的是徐老板这些人的存在。有了他们,如果她的石头真开出玉来,就地卖掉,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否则,她总不能满大街地问人要不要她那块玉料吧?

    谢云霆跟徐老板他们寒暄了几句,便转过头来问叶琢:“叶姑娘,你的原石现在解吗?”

    “嗯,解吧。”叶琢点点头。

    徐老板等人看到叶琢,还满含意味地向谢云霆笑了一下。然而待他们看到那随从抱过来的石头,一下没有兴趣。就这样的石头,哪里能出玉?看来,谢公子不过是拿块废石来哄小姑娘玩玩罢了。

    “袁叔,你来帮解块石头。”谢云霆叫道,又向叶琢解释,“袁叔是我们这里解石手艺最好的。”因为前面解垮了一块石头,他担心叶琢有想法,干脆换一个解石师傅。

    叶琢向走过来的那位中年男子微一颔首:“有劳袁叔了。”

    “姑娘不必客气。”袁叔倒没有因为那块石头品相不佳就敷衍了事。他仔细地看了看石头,问道:“姑娘,这石头您是完全交给小人来帮您解呢,还是小人照您的指示做?”

    “你解吧。”叶琢可不懂如何解石。

    袁叔不再作声,跟另一人将石头架到木架上,便开始解石。而徐老板那些人则站在一旁聊天,对正在解的这块石头根本没在意。

    “轰轰轰……”一阵响动之后,石头的一头就像被掀了盖子一般,从石头上分离出来。

    “什么,我没看错吧?”袁叔揉揉眼睛,看着那切面,又叫旁边一个年轻人,“旺福,赶紧打水来。”

    “哦。”旺福听得这话,飞快地去打了一盆水,浇到石头上。

    “怎么,莫非有玉?”谢云霆看袁叔这表情,连忙凑了上去。

    徐老板等人听得这话,“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全都围了过来,伸头去看那满是石屑的切面。只见那切面被水浇过之后,露出明晃晃的一抹绿意来。

    “叶姑娘,没想到你今天运气这么好,这块石头,竟然出绿了。”谢云霆表情有些讪讪的。毕竟刚才在那个店里,他还高谈阔论了一番,把这块石头说得一钱不值。

    “是啊,运气好。”叶琢看着那一抹绿,微笑着点点头道。饶是她一向淡定,此时也禁不住心里激动和高兴。这块石头里有玉,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刚才的感觉是对的?也就是说,她能感觉得到玉的存在?

    “豆青绿,水头不是很好。”徐老板看着那切面,转过头来,“姑娘,如果你愿意,我出十两银子,买你这块半开原石。”

    谢云霆生怕一会儿徐老板把剩下的部分开出来,叶琢感觉吃了亏,会埋怨他,赶紧解释道:“因为有些石头,只是切面那个地方有一块薄薄的玉,其他地方都没有。所以有些人,把石头开一个天窗,就把原石转卖掉。这样做,也是规避风险的意思。不过也有可能石头里还有更多更好的玉料,一旦开出来,可以卖出更好的价钱。是卖半开的原石,还是全开出来,你自己拿主意。”

    虽然叶琢手头上没多少钱,但十两银子,她还真没看在眼里。她现在更想知道,这块石头能开出多少玉来。因此想都没想,直接道:“全开出来。”

    “好嘞。”袁叔听得此话,把石头换了个方向,继续解起石来。

    当那一块石壳被切开之后,大家伸头一看,惊呼起来:“啊,又出玉了。”

    “二十两,二十两银子,姑娘把这石头卖给我吧。”另一个老板叫了起来。

    二十两?叶琢还真有些心动了。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她就可以把那店里感觉最强烈的石头买下来,再一次印证她的感觉对不对。如果这个感觉是对的,那么,那一块石头里的玉,价值应该更高才对。

    她抬起眼来,正要答应,忽然看到谢云霆投过来的目光,她心里一凛,摇头道:“继续吧。”

    她的感觉对不对,只要再把谢云霆那块石头解开看一看就知道了。而那块感觉强烈的石头,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去买。开出一块玉料,是运气;一连开出两块玉料,那就不是运气能解释的了。这里又人多嘴杂,没准徐老板等人还认识叶予章。如果让叶予章知道她赌石厉害,她想离开叶家二房,就是奢望。

    见叶琢主意很定,徐老板等人没有再出价,直到全部的原石解切开来,一块足有半斤重的豆青绿玉料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这才又争相出起价钱来:“三十两。”

    “三十五两。”

    最后,叶琢以三十七两的价钱,把玉料卖给了那位姓赵的老板。

    拿到那块银票,她心里还直感慨。这钱,还真好赚啊!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三钱银子就成了三十七两。

    没买到叶琢的玉料的老板也并不在意,直接将目光投向了谢云霆那块石头身上。那块石头,体积比叶琢这块大很多,而且表现极好,很有可能出好玉。

    袁叔解这块石头,也明显的更为精心。跟谢云霆仔细地看了半天,又用木炭认真地划了线,这才开始解起石来。

    “哗……”一块石皮被切割开来,旺福这回不用叫,早已准备好清水,浇了上去。

    大家急忙伸头过去,看那切面。却见那切面还是一片白花花的石头,一丝玉的踪影都没见。

    “再切。”第一刀没出玉,让谢云霆感觉很没面子,咬咬牙将石头换了个位置,示意袁叔拉锯。

    “哗”的一声,石头被割开了另一面,然而让大家叹息的是,里面依然只是白花花的石头。

    “继续。”谢云霆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刚才他还在叶琢面前夸夸其谈,说自己选的这块石头如何如何好,她那块如何不好,现在,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然而那块石头丝毫没有给谢公子面子,就快被袁叔切成豆腐块了,却仍然没见一丝玉料的影子。

    徐老板是个八面玲珑之人,看得出谢云霆对叶琢的态度不一样,赶紧出言道:“这赌石,哪有一赌一个准的?如果那样,那还叫‘赌’吗?谢公子能够十次赌出三、四次,就已是赌石高手了。其他人,二十次能赌中一次,就是烧了高香了。”

    “是啊是啊,这赌石啊,一半看水平,一半看运气。”其他老板也附和着。他们还要在谢家解石店买玉料,当然要卖谢云霆个面子。

    叶琢看谢云霆那样,想起今天要不是他,自己还不一定能赚到这三十七两银子。当下也安慰了一句:“谢公子今天只是运气不好,不必在意。”

    听得叶琢这话,谢云霆心里的闷气顿时消了一半,咧嘴笑道:“叶姑娘下次来,我带你去我家卖原石的店铺看看,那个出玉的几率,要比对面的店大多了。”

    赌石,叶琢当然是要来的,不过她可不愿意再遇上谢云霆。如果她赌石的感觉是对的,那么打一抢换一个地方,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当然,这话她自然不会说出来,敷衍地笑了笑,道:“到时自然会再来麻烦谢公子。今天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我得回去了,告辞。”说完对着众人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谢云霆好不容易再遇上叶琢,哪里肯就这么放她走?急上前道:“叶姑娘,你们两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我让车夫送送你们吧。”

    “不用了,我家离得不远,走几步就好了。”叶琢摆摆手,不再给谢云霆说话的机会,带着秋月往旁边的巷子走去。叶府自然不是这个方向,但她不愿意让谢云霆知道,她就是镇西叶家的姑娘。

    “那姑娘走好。”谢云霆没再跟上去,见叶琢走远了,转头吩咐一随从,“远远地跟着叶姑娘,看清楚她家里住在哪儿。”

    “是。”那随从赶紧朝叶琢主仆离去的方向追去。

    叶琢跟秋月穿过那条巷子,转出来雇了一辆车,直奔叶府。刚进碧玉居,就见秋菊满脸焦急地迎了上来,道:“姑娘,姜家的姑太太回来了,一直在上房里哭,说姜大公子闹着要娶你,求老太爷和老太太同意呢。”

    (今、明两天家中有事,不能够按时更新,抱歉!谢谢秦慕瑾、凝鈺糖拌饭的打赏!)

第三十七章 筹划

    “你怎么知道?”叶琢不慌不忙地进了房间,将披风解了下来。

    “秋桔说的。”秋菊接过披风,解释道,“今儿正院要搬移和修剪花木,就叫秋桔过去帮忙,她听见的。”

    叶琢点点头,吩咐道:“你准备一下水,我想沐浴。”

    “姑娘您不担心吗?”秋菊担忧地看着叶琢。

    叶琢一笑,伸手抚了一下秋菊胖胖的脸:“咱们秋菊,也知道操心了。”

    “姑娘……”秋菊不依地跺了一下脚。

    “放心吧,老太爷和老爷都不会同意的。凭姜家以前的家境都不行,现在就更不会了。”

    秋菊是个心大的,听得叶琢这话,便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出去去准备热水。

    秋月见秋菊出去,将手中斟的茶递给叶琢:“姑娘,我去花园看一看。”像这样的事,哑巴嫂子应该会留信的。

    叶琢接过茶杯,道:“秋月,你等一下。我记得秋菊跟你一样,都是签活契进府的吧?你们的契约,还有多久到期?”

    秋月一愣,不解地看着叶琢,不过还是答道:“我们都是十一岁那年进府的,签的是六年活契,离出府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不过秋菊跟我不同,她爹前年就去世了,她哥哥性子懦弱,撑不起家户,她娘还得看她嫂子的脸色过日子,估计不会来赎她回去了。前儿我回去,遇见她娘,她娘还哭着说,让秋菊陪着姑娘嫁到夫家去,以后让姑娘多照应她呢。至于我……”她看了叶琢一眼,“我会陪着姑娘出嫁,看着姑娘过得好了,再叫我爹来赎我回去。”

    叶琢点点头。对这些丫头的情况,她自然很清楚。问问秋月,也是想再次认证一下。不过她对秋月的话不置可否,又问:“秋桔是卖的死契吧?你可知她除了大伯家,还有什么亲人?”

    “我听她说,倒是有个舅舅对她挺好的。不过她大伯要把她卖掉,舅舅也没有办法。”秋月说完,忍不住问,“姑娘,您问这些干什么?”

    叶琢拉着秋月的手:“你坐下来,我跟你说。”

    秋月依言坐下。

    “秋月,今天的事,你也看到、听到了。想来你也明白,就算姜家的亲事老太爷不会答应,新进门的太太那里,必然不会放过我的。她无非是要寻一门让老太爷动心、而又对我不利的亲事来报复我。像这样的亲事,我自是不会答应。到时候,或是过继到大房去,或是到尼姑庵里暂住一些日子。所以到时候,我怕顾及不到你们。现在……”叶琢从怀里掏出赌石所赢的银票,“十两给你,十两给秋菊,十七两赎秋桔,想来也够了。这件事,你好好安排一下,找一些借口,陆续出府去。免得到时我走了,你们还得留在这府里受罪。你们是我的丫头,不管是王姨娘,还是龚氏,都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姑娘,这绝对不行。”秋月把银票推了回去,“我们走了,把您一人丢在这里,这是人做的事吗?我们是万万不会丢下您不管的。”

    “秋月!”叶琢沉下脸来,“你们在这里,还让我束手束脚。老太爷和老太太对我有顾忌,不会对我怎么样,龚氏也不敢如何。但他们对你们,可是完全没有顾虑的。想打就打,想卖就卖。打卖了你们,就是断了我的手脚,伤了我的心,这绝对是他们最乐意干的事。为了你们,我想做什么都不敢做。所以你要是为我好,就听我的话,赶紧出府去。”

    “这……”秋月心里隐隐知道叶琢说的有道理,但让她丢下叶琢出府,良心上却过不去。

    “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会借能仁大师的手离开这里的。你们走了,我才没有顾虑。你要知道,你还有疼你的爹娘,你得为他们想想。你要被龚氏打死在府里,你叫他们怎么办?你又叫我怎么心安?”

    “那……我叫我爹来赎我就行了,银票我是绝不能要的。姑娘您留些钱在身上,行事也方便些。”秋月想着,如果叶琢真能出府,她自己出府了,倒还可以帮叶琢一把,而不是留在府里扯她的后腿。

    “不过,姑娘。”她又疑惑地问,“如果大老太爷不愿意让您过继,您不能去舅老爷家跟太太团聚吗?干嘛要暂住到尼姑庵去?”

    “那不过是下策,就算到尼姑庵住几天之后,我也会回到母亲身边的,你放心好了。”叶琢道。

    秋月看着叶琢那自信而从容的脸,万般不安的心稍定了一些。今天姑娘的所做所为,她都看在眼里。这样的姑娘,让她既陌生又心慰。姑娘既能让新太太吃瘪,又能让能仁大师刮目相看,或许,她可以顺利地过继到大房也说不定。

    “这些银票,你先拿着,如果真用不着再还给我也不迟。”叶琢又把银票塞给秋月。

    “好。姑娘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妥的。”秋月不再推辞,接过了银票。

    叶琢又叮咛:“你和秋菊先走,否则到时,我怕他们会卡着不让你们走。秋桔倒是无关紧要,他们不会为难的。”

    “是。”秋月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

    “姑娘,水准备好了。”秋菊进来禀道。

    叶琢深深地看了秋月一眼:“好了,你去花园走走,打探一下消息吧。”

    此时,叶家正院里,叶予章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儿,心情极为烦躁:“你不要再说了,你好好把儿子管教好,以后我自会叫你母亲帮你寻一门好亲。但琢儿的事,你休要再提。”说完,起身拂袖而去。

    “娘。”叶家梅哭倒在姜氏怀里。

    “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老哭,老哭。”姜氏拿着手帕,慈爱地给叶家梅抹眼泪,“你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门亲事,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可兴儿说了,只要娶了琢儿,他就好好收心,再不出去招猫逗狗了。我公公又说,他要再招惹是非,就把他的腿打断。娘,您就这么一个亲外孙,您不疼他,还有谁疼他?您就算不疼他,您也为你女儿的后半辈子考虑考虑吧?要是兴儿再闯祸,我就真没指望了。琢儿又漂亮又聪明,一定能帮我把兴儿管住的。您劝劝爹,就把琢儿许配给兴儿吧。”

    姜氏叹了一口气:“真不行。你不知道,你爹就指着琢儿能给家里攀门好亲呢。”

    “娘……”叶家梅摇着姜氏的胳膊,不断地哀求。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劝劝你爹。”姜氏被叶家梅闹得头疼,只得暂时应下。

    “那女儿就先回去了,您一定要好好帮着劝劝我爹呀。”叶家梅也知道父亲的性子,这事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下去,老太太发起火来,便是连个劝的人都没有了。只得站起身来,叮嘱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姜氏摆摆手。

    叶家梅只得施了一礼,带着丫鬟出了上房。

    “姨母,我去送送表姐。”坐在一旁的王姨娘忙站了起来。

    “去吧。”姜氏一摆手。

    王姨娘跟着无精打采的谢家梅,一直走到回廊处,见四周无人,这才笑道:“表姐,其实,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什么办法?你说你说。”叶家梅眼睛一亮。

    王姨娘笑道:“要知道,儿大不由娘;这女儿大了,也是不由家里长辈的。如果琢儿哭着喊着要嫁给兴儿,老太爷想来也不好拦着。您啊,只要叫兴儿到家里来,跟琢儿见见面,说说话,咱们再那个……给他们制造些机会,就算琢儿不想嫁,恐怕也由不得她。”

第三十八章 极品玉料

    叶家梅面色古怪地看着王姨娘。她没想到这一向孝敬温顺的王姨娘,竟然敢暗自跟自家老爹对着干。平时,还不知道她背着自家爹娘干过什么坏事呢。

    王姨娘一看叶家梅的脸色,忙又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要跟公公对着干。只不过是看着表姐您可怜,才帮您出一个主意。表姐要是觉得违了公公的意,便当我什么都没说。”

    要不是担心老太太心疼女儿和外孙,退而求其次,叶琢不成,会拿叶琳顶上,她才不来趟这淌浑水呢。姜家家境不好,姜兴又是那副德性,叶家梅也不是个好伺候的,王姨娘怎么可能把自己女儿嫁到那里去呢?但只要老太太这念头一动,她便是千不愿万不愿,也不能说什么。所以只能从源头上堵住,把姜兴和叶琢的亲事敲定下来。就算冒着被老太爷责罚的风险,可报复了叶琢那小蹄子,又帮女儿规避了风险,再如何也算是值了。

    再说,叶家梅也不是什么孝敬女儿。今天这事,她心里不知怎么恨她父亲呢。这主意一出,她绝对会照着办。王姨娘可不怕她把自己供出去。

    见王姨娘转过身去继续朝前走,不再说话,叶家梅连忙道:“我知道表妹你是一片好心。这主意啊,出得好,咱们就这么办!不过到时候,还得请表妹多多帮忙,派丫鬟去请琢儿来跟咱们喝喝茶,说说话。”

    “唉,表姐,不是我不帮您。您要知道叶琢跟她那亲母,一向跟我不对付,她这心里防着我呢。如果是我的丫鬟去请她,铁定让她心里生疑。倒不如让新进门的太太去请她。那是她母亲,她不敢不去的。”

    王姨娘祸水东引的打算,叶家梅心里也清楚。不过如果事发,到时还得王姨娘在旁边为自己说情,叶家梅便也不再逼她,点点头道:“行,那就这么办!”

    且说在玉街上,谢云霆目送叶琢离开之后,站了片刻,忽然吩咐自己的随从:“去,把叶姑娘看中的第一块石头买下来。”

    随从一愣:“那块石头,不是不好吗?”

    “别问那么多,赶紧去买回来。”谢云霆道。

    隔了这一会儿,他越想越觉得刚才的事情有古怪。那样的废石,却能开出玉料来,虽然徐老板他们都说是运气,但他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完全如此。如果叶琢真是个不懂赌石的人,她怎么会不听自己的劝告,硬是坚持要买自己看中的石头呢?而且一买就中,废石也能开出玉来,这就很不寻常了。更何况,自己那块石头没开出玉来,她当时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就好像是她意料中的事。难道,她是个赌石高手?

    再想想叶琢下棋的水平,谢云霆越发的肯定自己的这个怀疑。厉害的人,无论哪一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

    很快,随从回来了,带回了叶琢最开始看中的那块石头。

    “马上解石。”谢云霆道。

    袁叔与旺福一人一头,快速地拉起条锯来,不一会儿,“哗”地一声,石皮被掀开来,谢云霆伸头过去一看,表情越发的凝重,吩咐道:“再往里切一寸。”

    条锯往上挪了一点,解石铺子里再次响起了“沙沙沙”的拉锯声。

    “谢公子,这块石头有料?”徐老板等人并没有走,看到谢云霆对待这块石头一脸的严肃认真,不由得万分期待。

    “嗯,看看吧。”谢云霆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刚才那一刀所露出来的石层,依他多年的解石经验,里面极有可能出高品质的玉料。如果这块石头真能出好玉,那么那位叶姑娘……

    他此时无比的担心,生怕他的那个随从把叶琢给跟丢了。如果这块石头有玉,那么这位叶姑娘,他是一定要娶回家的。

    “哗”的一声,石头再被被切开来,一盆水浇上去,大家看着那表面上露出来的玉质,顿时目瞪口呆。只见如一汪潭水一般碧绿的玉料,晶莹剔透被灰白色的石层包裹在里面,把旁边的条锯都映照得一片绿汪汪。

    谢云霆看着那水汪汪的一片绿色,心里头像是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似的,那种震撼与翻腾,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叫出声来。这可是顶极玉料啊!他们谢家解石这么多年,也从没解出过这样的玉料。今天,这样的玉料竟然从他手里解出来了!

    而让他更激动的是,两块出玉的石头,都是那位叶姑娘选出来的,这就意味着,那位叶姑娘不仅是棋艺高手,更是赌石高手。如果娶了这样的姑娘进门,那么以后,他岂不是可以天天坐在家里数银子了?

    “好玉,好玉啊!”徐老板在一旁叫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谢云霆的肩膀,“谢公子,还往不往下解?”

    被徐老板这一拍,谢云霆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顿时醒过神来——这块玉,还没有开完,里面如何,还不知道呢。他站上前去看了又看,然后郑重地画了一条线,吩咐道:“从这里切。”

    “是。”袁叔精神大振,把条锯的角度调好,跟旺福又拉了起来。他这辈子解这么多的石头,还是第一次看到品质这么高的玉料。希望接下来,每一刀都能大涨。

    这块石头果然没辜负大家的期望,可谓是刀刀涨。最后解出来,是一块直径有五寸大的玉料。晶莹透明,没有丝毫的瑕疵;更重要的是,它还是一块满绿,而这种绿色,是市面上卖得最贵,也最难得的绿玉。

    “谢公子,服了,我老徐服了!你这赌石的水平,实在是高!这块石料,没个一千二百两银子都下不来。”徐老板感慨道。这样的玉料,不是他这种小作坊能吃得下的。他做的是低档玉器,店里的玉雕师水平不够,这种玉料是雕刻不来的。

    “是啊是啊,真是羡慕谢公子啊!这一块石头解出来,够我们这店一年的利润了。”其他人也道。

    “谢公子解出什么好玉料了?”门口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一个英俊男子走了进来。如果叶琢还在这里,指定要吓一大跳。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那陈世美老爹——叶家明。

    “叶老板,昨天才新娶了太太,今儿怎么就舍得出门了?”赵老板回过头,调笑道。叶家明跟他们一样,都是常年呆在这谢家的铺子里买玉料的,所以彼此都很熟悉。

    “喛,什么新太太不新太太,还不都是那么回事?”叶家明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今天本不该他来的,但叶予章被姜氏叫回家去处理谢家梅的事,只好把他给踹出来看看铺子和作坊。

    “看,谢公子刚刚解出来的玉料,牛吧?极品玉料啊!这种玉料,大概也只有在聂家的作坊才能看到吧?”赵老板指着放在台上的玉料道。

    叶家明看着那块玉料,眼睛瞪得老大,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地问:“谢、谢公子,这是您开出来的玉料?我、我的天呐,这样的玉料您也能赌得出来,真不愧是赌石高手。”

    叶家的店铺和作坊,比徐老板他们的规模还要小。在这一群人里,叶家明的购买力是最低的,平时只有巴结和献媚的份。所以对他这副嘴脸,谢云霆早已看惯了,当下微微一笑,倒也不在意。他正要伸手拿起那块玉料,准备收起来,可手伸到一半,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叶家明:“姓叶?”

    (平安夜,祝大家一生平安!谢谢東方風雲、流徙_Ting打赏的圣诞袜和平安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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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923/ 第一时间欣赏玉琢最新章节! 作者:坐酌泠泠水所写的《玉琢》为转载作品,玉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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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琢介绍:
玉不琢,不成器。
她将用手里的刻刀,
雕刻出世间最美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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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水已有完结文:《知味记》、《良田千顷》、《穿越之茶言观色》,坑品有保证。
玉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玉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玉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