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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坐酌泠泠水     玉琢txt下载     玉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九章 造访叶府

    叶家明一愣,脸上赶紧堆上笑来:“对对,谢公子,在下姓叶。”心里倒是奇怪,自已经常到这儿来,虽说没被谢公子看在眼里,但自己姓什么,谢公子应该知道的吧?怎么会儿倒像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似的。

    谢云霆移开眼光,自嘲地一笑,摇了摇头。那位叶姑娘,怎么可能跟这位叶老板有关系?绝对不可能!

    他转头吩咐随从:“阿根,回家去,叫几个护院来。”虽说南山镇一向太平,但这样的极品玉料,那是得要护院护送回家行才。小心一点总没大错。

    “公子。”门口传来另一个随从阿林的声音。阿林正是谢云霆派去跟踪叶琢的那个下人。

    谢云霆身体一震,回头看了阿林一眼,见他表情正常,一副顺利交差的样子,心顿时放了下来,伸手将玉料拿起来,对阿林道:“进屋里说。”也顾不上跟徐老板他们说话,转身进了里屋。

    “怎么样?是哪家的姑娘?”看到阿林跟进来,谢云霆迫不及待地问。

    “叶姑娘出了巷口,就雇了一辆马车。我也雇了一辆马车跟着,看到她们在镇西的紫衣巷转角处下了车,然后转进了一条巷子,一直走到巷子的尽头,然后从一个角门进去了,看样子像是一户人家的后门。转出来到正门一看,门头上写着‘叶府’两个字。后来我又找了附近的人打听,原来这叶府,正是外面那位叶老板的府上。”

    “外面那位叶老板?”谢云霆一皱眉,抬眼问,“叶家明?”

    “正是。”

    “不可能啊?怎么可能?”谢云霆自言自语。

    “确确实实是叶老板家。我问得清清楚楚,那家的老太爷,叫做叶予章;老爷就是叶家明。叶家明生了三个女儿,大姑娘和三姑娘是庶出,二姑娘嫡出。但二姑娘的母亲已被休出叶家,叶家明昨天娶了县衙龚书办的女儿为继室。”阿林以为自家公子怀疑他的情报有误,急忙争辩。

    谢云霆也不解释,又问:“这两天,有没有别的姑娘到他府上做客?”

    阿林摇摇头:“这个……小的不清楚。”他看着谢云霆,“要不,我去找叶老板打听打听?”

    “嗯,去吧。”谢云霆摆摆手。看到阿林出去,他嘴角笑容怎么也掩不住。不管那位叶姑娘是叶家明的女儿,还是叶家的什么亲戚,对于自己来说,这都是好消息。他还担心那位叶姑娘出身名门,以他谢家的门第配不上呢。现在就好了,叶家那小门小户,哪怕是纳她为妾,想来叶家明都万般的愿意!当然,像那样一位姑娘,他必不会只许她以妾位。

    阿林跟在谢云霆身边多年,是个极机灵的人。不一会儿功夫,他便进来了,对谢云霆道:“公子,小的问过了,叶府这几日并没有什么亲戚到府上来住。叶府的三位姑娘,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刚及笄,三姑娘才十岁。不过小的问今日叶府有没有人到广能寺上香,叶老板却说没有。”又道,“刚才小的进来的时候,吴护院他们已到了。”

    “嗯,知道了。”谢云霆凝神想了一回,“你到外面跟叶老板再接着聊天,打听他家里有什么特殊之物,一会儿咱们好找个借口,到他家坐坐。我先把玉料送回家去。”说完,打开门出去。

    此时外面又来了两个解石的,徐老板他们正围着看。叶家明则站在一旁发愣。刚才阿林旁敲侧击他家中的情况,又问及他的女儿,这不由得他不浮想联翩。不过事从无因,他又着实摸不着头脑。此时看到谢云霆从里间出来,他忙拱手叫道:“谢公子。”

    谢云霆点点头:“叶老板慢慢看,我先回家一趟,转回来再跟叶老板说话。”

    “好好,谢公子您忙着。”叶家明侧了侧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几个护院攒拥着谢云霆上了马车。

    “叶老板,如果您不忙着看解石,咱们到那边喝喝茶聊聊天?”阿林在他身后招呼着。

    叶家明受宠若惊,忙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待谢云霆将玉料送回家中,再回到解石铺子时,徐老板他们已买到了玉料,正满脸笑容地付钱。而叶家明则坐立不安地呆在茶桌旁,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阿林说着话,一面艳羡地看着徐老板他们。他不由笑道:“叶老板想买玉料?阿林,去把昨儿我收的那玉料拿来,让叶老板看看。如果叶老板看得中,就原价让给他。”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叶家明心里越发的欣喜。谢公子从未这样看得起他,现在对他这么厚待,想来叶家应该有什么好事了。

    “叶老板莫要推辞,实不相瞒,我们公子素来喜欢桂花,听说你们叶府的桂花树已有上百年历史,他一直想到您家看看呢。今儿这玉料,不过套个交情,好找个借口去您府上叨扰叨扰。您要是推辞,我家公子倒不好意思提了。”阿林笑道,起身去拿玉料。

    叶家明暗喜了半天,却不想听到这样一番话,心里顿时一凉。这些公子哥儿的癖好,还真说不准。没准谢云霆今天对他另眼相看,还真是为了那株桂花。心里嘀咕,不过面上却热情洋溢:“这话怎么说的?不过是一棵桂花树,谢公子喜欢,随时都可以来。能让谢公子到家里坐坐,是敝府的荣幸。”

    “那可说好了,一会儿我就跟叶老板到府上去看看。”谢云霆笑道。

    “欢迎欢迎,家父知道了,必定喜出望外。”

    不一会儿,阿林把玉料拿了过来。这块玉料,倒跟叶琢卖给赵老板那块一样,是豆青绿的一块玉石,正是叶家作坊所需的玉料。叶家明见谢云霆给的价又低,心里高兴,也顾不得推辞,忙忙地把钱付了。

    “叶老板如果有空,咱们现在就去府上看看?”谢云霆道。

    “有空,有空,谢公子请。”叶家明得了大便宜,哪里会说半个“不”字?连忙起身相让着出了门,各自上马车,直奔叶府。叶家明又遣随从提前去叶家报信。

    待得谢云霆的马车停到叶府门前,叶予章已在门口相迎多时了。彼此寒暄着进了门,到厅堂上茶坐着聊了一会儿天,叶予章这才亲自陪着他到后宅的正院去看那棵桂花树。

    叶予章是什么人?那是个没机会也要创造出机会来的主儿。今儿谢云霆进门,这么天大的好事,他岂肯放过?哪怕是没有叶家明提醒,他都知道这绝对是让叶家姑娘露面的机会。只要谢云霆看中了某个姑娘,便是嫁到谢家作妾,那也是叶家的福气。

    所以在谢云霆坐在厅堂里喝茶的功夫,叶家三姐妹就接到了春雨、春草的通知,叫她们半柱香之内,赶紧换了见客的衣饰,到正院去见姜氏。于是,谢云霆跟着叶予章进到后宅的正院时,姜氏便带着叶家三姐妹缓缓地从对面走来,在路上正巧遇上了谢云霆。

第四十章 谢家的反应

    远远地看见跟在一个老妇后面,身穿浅绿色绣花长裙,美丽脱俗得如同深谷里的一株幽兰的叶琢,谢云霆眼睛一亮,心中的喜悦如泉水一般汩汩冒了出来。这叶姑娘,竟然果真是叶家明的女儿,这实在是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像这样的门第,像叶予章和叶家明这样的人,自己要娶面前的这位姑娘,简直是易于反掌!想着很快就能把这样的姑娘娶回家去,谢云霆就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叶予章在见到姜氏等人时,目光就放在了谢云霆身上,他要看看谢云霆见到叶家三姐妹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此时看到谢云霆一见姜氏一行,眼睛直直地盯着叶琢,目不转睛,眼里再没有其他的人影子,那闪亮的眼眸和溢于言表的惊喜,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心思,叶予章心里就高兴不已。他虽不知道这位谢公子是否见过叶琢,但无论如何,这桩亲事怕是跑不了了。想着能跟谢家做亲家,以后的玉料再不用发愁,而且借着谢家的提携,生意还有可能更进一步,叶予章心里就乐开了花,暗自为自己安排叶琢到此与谢云霆见面的正确决策而洋洋得意。

    而这边的叶琢,一到上房就被姜氏带到外面来,心里正纳闷呢,不知道姜氏要带她们去见什么客人。却不想远远看到和叶予章站在一起的,正是才见过不久的谢云霆,她心里不由得一惊,第一直觉就是这谢云霆是冲着她来的,急忙在脑子里回想着今天的所做所为,待得想到只有赌石这一件事如果让叶予章知道会把那三十七两银子收缴,其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而这各怀心思之间,双方已在桂花树下相遇了。叶予章看着姜氏和叶家三姐妹,装着极意外的样子,对姜氏道:“老婆子,你这是要带琢儿她们到哪里去?”

    姜氏与叶予章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自是极有默契,笑道:“家梅说我娘老叨叨说好久没见琳儿她们了,我正要带她们回娘家看看呢。”说完看向谢云霆,“这位是……”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叶予章道,“这是南玉阁谢老爷家的二公子。”南玉阁是谢家的玉雕铺子,在南山镇也是极有名的。

    “在下谢云霆,见过叶老夫人。”谢云霆深深地作了个揖。

    “谢公子快别多礼。”姜氏虚扶了谢云霆一下,又满脸慈祥的道,“你祖母身体可还好?我还是两年前在张夫人的寿宴上见过她呢。”

    “托叶老夫人的福,祖母她身体安康。”

    “那就好,那就好。”姜氏笑道,又转过身来,指着叶家三姐妹道,“虽说有些高攀,但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你们三姐妹,也该给谢世兄过一个礼。”向叶琳招招手,把她叫到身边,对谢云霆道,“这是我们家的大姑娘叶琳。”

    叶琳平时被关在家里,很少出门,更没见过几个年轻男子。此时看到谢云霆高高的个子,相貌英俊,形态风流,再加上祖父和祖母的态度有些巴结,就知道他家中非富即贵。她这小心肝呐,早已“嘭嘭”直跳。此时见祖母第一个介绍自己,更是心跳加速,两朵红云出现在脸颊之上,看向谢云霆的目光含羞带怯,身姿婀娜地屈身一福,羞答答地憋着嗓子唤了一声:“见过谢世兄。”声音如黄莺出谷,极为动听。

    谢云霆不在意地向叶琳扫了一眼,便垂下眼来,极守礼地回了一揖:“叶大妹妹有礼。”

    见两人见了礼,姜氏又指着叶琢道:“这是我家嫡出的二姑娘叶琢。”她深知像谢家那样的门第,不是嫡出的姑娘人家根本看不上眼。而且三个孙女中,叶琢最漂亮。所以此时便特意指出,叶琢是嫡出。

    早在听见叶予章的介绍时,叶琢就心定下来。如果谢云霆对叶予章说了什么,叶予章决不会是这样的态度。既然谢云霆开始就没跟叶予章说,想来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所以听得姜氏的介绍,她从容地轻施一礼:“见过谢世兄。”便退了下去,眼睛从始到终都没抬起来,看都不看谢云霆一眼。

    谢云霆见叶琢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心下有些失望。不过他此次来,不过是想确认叶琢的身份,免得到时来叶府提亲,把提亲的对象弄错了,后悔一辈子。而且见叶琢这态度,也明白她今天大概是瞒着叶家人去的广能寺和玉街,也明白她不方便与自己相认,便也没有多事,对叶琢的态度,也跟对叶琳的态度一样,只本份地对叶琢施了一礼,没再多说什么。

    叶予章见此情形,心里又纳闷起来,怀疑自己刚才看错了,莫非当时谢云霆看的不是叶琢,而是前面那株桂花树?

    在跟叶珏见了礼后,谢云霆便转头对叶予章道:“叶老太爷,咱们去看桂花树吧。”

    “好好好,谢公子请。”叶予章将脑子里的各种猜想排开,带着谢云霆去看桂花树。在他看来,这桂花树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不过是叶家老祖宗随手种下的一棵树而已,因每年秋天都满院飘香,便留了下来,一直留到现在。

    而姜氏自然不会带叶琢她们去姜家,她正为谢家梅的提亲闹得头痛呢,可不想回姜家去受父母的逼迫。装模作样地将叶琢三姐妹带到大门口,就借口身体不适,便将行程取消,各自转回了自己的院子。

    谢云霆跟着叶予章看了一回桂花,便告辞离去。回到家中,便立刻到了上房,找到父母把这事提了一下。

    却不想他的母亲文氏一听是镇西边的那个叶家,就立刻回绝:“不行,绝对不行。”

    “娘,为什么不行?叶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叶姑娘品行高洁,端庄贤淑,便是能仁大师都夸她不凡。您前儿还说要儿子留意,看看中意哪家姑娘呢。现在我看中了,您又不答应。这算怎么一回事嘛?”谢云霆生气道。

    “霆儿啊,你要知道你那位大哥,娶的可是潘家的女儿,潘家不仅有钱,还跟县丞大人有亲。你的亲事,就算不比他强,也不能差到哪里去吧?可你看看你,看中的是什么人家的姑娘?叶家不过有一间小作坊,再加一个小店铺。就算新近跟龚家结了亲,那龚书办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吏。这叶家,跟潘家完全没得比。你要真跟叶家结亲,那姓郭的女人还不定怎么得意呢。乖啊,听话,娘一定给你找一个家世好、人也漂亮温柔的姑娘。”

    “娘,您能不能别老跟他们比?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谢云霆听得这话,很是无奈。

    他们谢家,跟别家不同。盖因他的父亲谢继祖是一脉单传,肩祧两房,同时娶了两位太太,分别承继大房和二房的香火。两位太太自进门那天起,就彼此不服,却都降伏不了对方。于是就比谁生儿子早和多,比哪个的儿女有出息,比吃比穿比气势,现在又比谁娶的儿媳妇更好。

    “这可不是我跟她比,而是她跟我比。你没看到她结了潘家这门亲后那耀武扬威的样子!儿子,你难道忍心为了那个叶家姑娘,就让您娘我受那女人的气,天天过那气闷的日子?”

    “……”谢云霆无语地看了自己老娘一眼,起身道,“我跟我爹说去。”说完,转身就走。以自家老娘这大嘴巴,叶琢那赌石的本事是万不能让她知道的,否则,非嚷嚷得谁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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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叶琳的心思

    “哎,你别走。”文氏却一把拉住谢云霆。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深受老爷宠爱。只要他去说,没准老爷就同意他娶那叶家姑娘。这可不行,那岂不是要她的老命?

    “这样吧,你要真喜欢,就纳她为妾吧。娶作妻,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就算你去找你爹也没用。霆儿,难道你要做那只要媳妇、不要老娘的忤逆孩子?”

    “纳妾?”谢云霆一愣,随即摇头,“那叶姑娘可是嫡女,叶家是万万不会同意让她作妾的。”

    文氏哼了一声:“嫡女又如何?以咱们谢家的门第,再以你的人才,作妾也不算委曲了她。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纳你喜欢的姑娘,娘娶个中意的儿媳妇,两不耽搁。叶家那里,我派个媒人去说,保管给你把叶二姑娘抬回家来。”

    谢云霆站在那里,半天没吭气。其实郭氏那边的气,他也受过不少,从小他就跟同父异母的大哥比。他也不想娶一个门第不高的妻子,让那边看自己笑话,让自已老娘憋气。如果不是叶琢那清雅出尘的气质和赌石的手段让他心仪,生怕委曲了她,他是绝不会说娶她为妻的。现在,既然娘说她能把叶琢抬进门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就先这么办吧。如果不行,再跟父亲商量商量。谢云霆做出了决定,点头道:“行吧。不过娘,这事越快越好。要是叶家给叶姑娘订了亲,那这事可就难办了。”

    “行,明儿娘就叫人去提亲。不过订了亲还不能马上进府,得等你娶了妻后才能纳妾,否则可没有好姑娘愿意嫁给你。”

    “那好吧。”谢云霆无奈地答道。虽然他恨不得明天就把叶琢抬进家,但有些规矩,不能不守。

    且说叶府,姜氏装着身体不适让三姐妹回去,叶琢就带着秋月回了碧玉居。路上秋月看着叶琢的背影,几次张嘴想要说话,终还是又闭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叶琢头也不回地问道。

    终于得了说话机会,明知这话题姑娘家说着不合适,秋月还是说出了口:“姑娘,您说,谢公子今儿到府上来,是个什么意思?”

    “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都跟咱们没关系。”叶琢淡淡道。

    秋月瞅了叶琢一眼,咬咬唇:“依奴婢看,谢公子怕是看上姑娘了。”说到这里,她精神一振,眼睛晶亮亮的,“要是姑娘能嫁给谢公子,那一切都好了。”

    谢云霆跟她们才分手不多久,就追到家里来。在她想来,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对自家姑娘有意思。而谢云霆跟姑娘年貌相当,谢家又有钱,以叶琢现在的状况,能嫁到谢家去,那绝对是最好的选择。至于过继到大房,秋月觉得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就算过继过去了,以大房的清贫,叶琢以后也找不到像谢家这样的亲事。所以这门亲事,是上上之选。

    “就算他看上我,这门亲事,也非我所愿。”叶琢道,“此话以后不要再提。”

    “姑娘……”秋月愕然,“为什么?我看谢公子挺好的呀!”

    叶琢看着前面的花木,却不再说话。

    前世她的婚姻失败到了极点。所以这一辈子,除非万不得已,她真不想嫁人。她只想靠自己的双手赚钱,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不去看男人的脸色,伺候男人。更何况,这位谢公子,在秋月等人看来不错;可在她眼里,不过如此而已,她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好的。

    “二姑娘,二姑娘,老太爷叫您去上房,有事要问您。”身后忽然传来春草的叫声。

    叶琢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就知道,在谢云霆走后,叶予章必然会叫她去问话。毕竟今天只有她出了门。她在大房只呆了一会儿就出去了,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

    果然,到了上房,叶予章开门见山地问道:“琢儿,你今天可是见过谢公子?”

    “见过的。今天我去广能寺烧香,谢公子正巧去布施僧衣。”叶琢道。

    “你们……说过话?”

    “是的。我跟秋月说,要是能见能仁大师一面就好了,想要让他给批批命。正好谢公子路过,听到这话,便说可以帮我引见。”

    叶予章眼睛一亮:“你见到能仁大师了?”

    “是的。我跟谢公子一起到禅院见了能仁大师一面……”

    叶予章急迫地打断叶琢的话:“他可有帮你批命?具体怎么说?”要是叶琢也能批出一个贵命,那叶家就发了。到时候,谢家算什么?

    “没有。当时还有别的人在那里跟能仁大师下棋。我见那些都是男子,不方便在那儿久呆,只向能仁大师施了一礼,便告辞先离开了。”

    叶予章极为失望。不过随即他又振奋起来,看着叶琢,极为和蔼地笑着点点头道:“你能认识谢公子,也是你的福气。这两天,就呆在家里,不要出门了。一会儿我会告诉你祖母,给你做几身新衣裳。”说完看了看叶琢头上的首饰,“再打两件首饰。”

    叶琢脸上仍淡然如水,不见丝毫欢喜害羞之色,只躬身缓缓施了一礼:“多谢祖父。”

    见叶琢行为举止从容优雅,颇具大家风范,叶予章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个月的绣品就不要交了,好好歇一歇,别累坏了眼睛。”

    “谢祖父体恤,琢儿告退。”叶琢又福了一福,这才带着秋月转身离去。

    而此时,叶琳正坐在王姨娘的房里,两腮绯红地看着王姨娘,欲言又止。

    当时叶家明通知姜氏带三姐妹去见谢云霆的时候,王姨娘在姜氏旁边。此时见女儿这副样子,哪里还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挑眉问道:“琳儿,你是不是看上那位谢公子了?”

    叶琳到这儿来,本来就是想叫自已娘亲帮着争取这门亲事,所以虽然害羞,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以叶家的门第,本来就配不上谢家,再加上你庶女的身份,你想进谢家,就只能做妾。”

    “我……我不在乎名份。”叶琳羞涩地小声道。

    王姨娘看着叶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琳儿啊,这么些年,你看着娘亲日子过得好,不光不用看郑氏的脸色、到她面前立规矩,还可以给她脸色看,吃穿用度比她强,你莫不就以为,这天下的妾,日子都是这么过的?你可知道,做妾的本份,那都是嫡妻坐着她站着,嫡妻吃饭她伺候,嫡妻打骂是常事,生的孩子,还不一定能养在自己跟前。那地位,就比丫鬟稍好一点罢了。”

    叶琳睁着惊讶地眼睛,看着王姨娘:“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王姨娘被她这话问得气笑了,“以谢家的门第,以后娶妻必是高门大户,那百般的手段心机,伸只手指都能把你给灭了。而且谢家肩祧二房,那位谢公子以后妾氏、通房绝对只多不少,这争宠邀幸戏码怕是得每天都会上演。你在家里从未吃过什么苦,哪里懂得那些?在那里受了委曲,以咱们家的门第,可没办法给你撑腰。这些,你可都得想明白了。”

    叶琳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王姨娘也不催她,慢悠悠地喝着茶,等着女儿自己幡然醒悟。

    “可是娘,那谢公子,真是好看。”叶琳想了半天,虽然不想过娘亲嘴里说的那可怕的日子,但心里终是舍不下那位英俊潇洒的谢公子。

    “好看,好看能顶饭吃?”王姨娘嗔了她一眼,“你爹好看吧?娘还有你祖母护着呢。但你看,我早上还不得受那样的气,给人跪下敬茶?你还得叫那不相干的人做母亲,身为庶女得不到好亲事,没准亲事还得受那贱人拿捏!这男人,只要不是那歪瓜裂枣,能看得过去就行了,要那么好看干什么?没的还招花惹草,把那狐狸精招回家来。”

    见叶琳还站在那里不动,王姨娘把脸一板:“行了,别在那里腻着了。你的亲事,我自会帮你打算。我是你娘亲,做什么都是为你好,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第四十二章 不同意

    不管叶家人是什么想法,第二日午时,谢家请的媒人还是上了门。不过因为不是娶妻而是纳妾,所以这上门的不是专业的媒人,而是两家的老熟人徐老板。

    “什么?作妾?”叶予章眼睛瞪得老大。

    “是,我知道,你家二姑娘,是嫡出。但你想想,谢家大公子娶的可是潘家姑娘,你们家二姑娘再嫡出,还能跟人家潘姑娘平起平坐?给个贵妾的名份,就不错了。你想想,你们要跟谢家成了姻亲,你家这生意还不得立马水涨船高?以后啊,怕是我都得巴结着你,才能买到好玉料呢。”徐老板跟叶予章也是相交多年,自然深知他的秉性,知道什么样的话可以打动他。

    叶予章看着徐老板,眼睛眯了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如果是这样,我们家大姑娘倒是合适。总没有大姑娘的亲事未提,就定下二姑娘的道理吧?徐老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狐狸。”徐老板暗骂一声,拿出谢家给的杀手锏,“文太太说了,如果你答应这门亲事,以后谢家的原石,你可以直接去挑选;有好的玉料,也可以优先卖给你。叶老哥,这条件不低了。我都恨自己没有合适的孙女,嫁到谢府去做妾,你啊,就别拿乔了。差不多就行了啊!”

    谢家的条件让叶予章很心动。如果不是谢云霆来那一趟,让他知晓了谢云霆的心思,这门亲事他是一定会答应的。要知道,直接去挑选原石,那出玉料的几率就大了许多,再加上可以优先买玉料,叶家的玉雕作坊就可以扩大规模了,规模一扩大,银子可不就赚得更多吗?这门亲事的好处,跟龚家那画大饼式的权势相比,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再说,以谢云霆对自己孙女的喜爱,再加上叶琢的聪明和手段,想来叶琢以后必定受宠。到时候再生个一男半女,那谢家二房的家产,没准姓叶都难说。

    不过,既然知道了谢云霆的心思,这门亲事,就还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就算不能许以妻位,许些别的好处也行啊!

    “徐老板,你也知道,我这人爱财。你说的这些好处,确实让我心动。但我那嫡孙女,又漂亮又聪明,深得我的喜爱,我早就答应过给她选门好亲的,可不舍得让她去给人做妾。所以啊,这件事,我只能说抱歉了。”

    徐老板好说歹说,劝了无数的话,可叶予章始终不松口,说来说去,那话里的意思就是:如果想要二姑娘,那就作妻;要作妾,就只能答应把大姑娘嫁出去。徐老板没法,只得告辞回谢家去复命。

    谢云霆一听就急了,也顾不得文氏的想法,找到他的父亲谢继祖,就把那天叶琢的表现说了一遍。谢继祖听了,摸着下巴道:“如果叶姑娘真如你说的会赌石,娶她作妻是没有问题。但你觉得,她选那两块石头,不是撞运气吗?你看,第一块石头她不是没买吗?如果她真懂赌石,没理由不买那块有极品玉料的,而要那块豆青绿。而且,她真有这本事,叶家没理由还跑到咱们的解石铺子去守着,为那些下等玉料跟人家争得你死我活。所以这事啊,还得慎重。”

    “听说叶家老太爷对她们母女俩很不好,前一阵她亲生母亲还被赶出叶家了呢。所以,也有可能她这本事不想让叶家人知道。”谢云霆辨解道。

    谢继祖点点头:“本来让你母亲邀她来玩玩,试她一试,是最好的。但听你说起来,这姑娘心性挺高,就怕你母亲那态度一个不好就让她不高兴。要是她不愿意嫁进来,这事还得再生波折。而且她要不愿意露出这本事,再试也是白搭。这样吧,这事咱们不急,再等等。如果她真有这本事,必然会忍不住,还会再去赌石。你派人盯着玉街上的几家解石铺子,一旦她去赌石,咱们就可以知道情况了。到时候再议亲也不迟。借这机会,正好抻抻那叶老头,看他着不着急。如果他忍不住松了口,那就更好。纳个妾而已,有没有那本事都不必较真了,抬进来再说。”

    “好。”谢云霆没有异议。父亲这样做,是最老成持重的做法,他没理由不同意。

    叶予章在家里等了两天,见谢家没了动静,便有些坐不住。而龚氏听得谢家上门提亲,虽然这事跟她没关系,但那天叶琢说的那话,简直是扇她耳光,让她恨得牙痒痒。所以她发誓不让叶琢好过。于是在回门的第二天,她便到了上房,跟叶予章道:“公公,媳妇听说,有人来给琢儿提亲了?”

    叶予章现在对龚氏那是提起了十二分的防犯之心,听得她来打听叶琢的婚事,顿时心生警惕,爱搭不理地道:“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龚氏撇了撇嘴,不屑地道:“那谢家也就是商贾之家,不过是富裕一些,有几个做官的亲戚而已。这样的人家,还想让咱们家的嫡姑娘给他做妾,他还真以为他们是什么高门大户么?”

    叶予章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龚氏见叶予章不说话,也不在意,将手放到自己凸起的肚子上,慢条斯理地道:“公公,我倒可以给琢儿说一门好亲。”

    “哦?”这下叶予章来了精神,“你说说,是什么样的人家?”

    “乐平县的县丞大人,跟我父亲是至交。昨儿我回门,听我爹说,他四十多岁了,膝下空虚,所以有意想纳个妾。那位县丞大人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家世比谢家不知强多少倍呢。依媳妇说,让琢儿嫁到谢家作妾,倒不如嫁给那位县丞大人。以后生个儿子,那可就是官太太了。”

    自打听说谢云霆来叶府,龚氏就想着如何败坏这门亲事。但要既能打动叶予章,又能让叶琢过得不好、嫁过去还没办法报复龚家的亲事,还真不好找。龚氏这想来想去,才想到这么一门亲事。这位县丞大人虽说不算很老,但家中有一位母老虎。想来叶琢嫁过去,必然不会有好日子过。再加上这县丞又是外县的,就算叶琢的枕头风有效,也不容易影响到龚氏父亲的地位,所以正合龚氏的心意。

    姜氏在旁边听了,不满道:“你们怎么来来去去就想着琢儿?咱们家琳儿才是大的,她的亲事才要紧。”

    龚氏转过头来,笑道:“这不是正好?琢儿呢,就嫁给那位县丞大人;琳儿,就嫁到谢家去。”说完看了正给姜氏捶腿的王姨娘一眼,“要是不中意,不是还有兴儿吗?我听说,大姐可是想着要亲上作亲呢。”

    王姨娘脸色一沉。

    “我考虑考虑吧。”叶予章道。谢家也好,姜家也罢,求娶的都是叶琢。这件事,可不是叶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而且他对于龚氏嘴里的县丞大人,也不大感兴趣。听着县丞两个字似乎挺威风,可架不住他不是本县的。这隔靴骚痒,有什么意思啊?再说了,不管是多大的官,如果不能给叶家带来直接的好处,那就一无是处。就像现在,叶家明是娶了龚氏,但龚书办虽然认识聂家的管家,却根本说不上话,那还不是白搭?要不是看在龚氏肚子里的孙子的份上,他都后悔让儿子娶这龚氏了。这种娘家有些权势又满心算计的媳妇,没谁哪时候他各攒了大半辈子的家业,就姓了龚。

    见叶予章不热络,龚氏也无可奈何。被叶琢掀了老底,现在她说话做事都要被叶家父子俩怀疑。想要干预叶琢的亲事,怕不是那么容易。

第四十三章 风起云涌

    叶府和谢府各路人马纷纷出动,各筹划,可处在漩涡中心的叶琢却岿然不动,每日把大量的时间用在练毛笔字上。她现在感觉自己手臂的力量越来越强,叶予期交给她的那块石头,终于可以悬挂在她的手腕上运笔写字了。这阵子一步一步的进步,再加上忽然发现自己能触摸得到原石里玉料的存在,这让她极为开心,只想趁着大事件发生之前,将自己的力量蓄积得更深厚一些,待得过继到大房后,她就可以开始动刀学习雕刻了。

    而一直为谢云霆的来访而激动的秋月,在听到谢家来提亲,要纳自家姑娘为妾之后,更是躁动不安,时常看着叶琢,嘴巴嗫动想要跟她讨论这个关系到未来幸福的重大问题。但见到叶琢那聚精会神的样子,又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在挂着那块石头,在纸上写下一首五言律诗,满意地欣赏了一阵之后,叶琢终于扔下笔,对秋月道:“走吧,咱们出府去。”

    “去哪儿?”秋月忙问。

    “广能寺。”叶琢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口。

    既然上次的事已向叶予章说明,那么这次去广能寺,自然不能再撒谎说要到大房去。叶琢正大光明地去了正院,找到叶予章,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一直期盼着自己孙女能在与谢家的亲事中主动争取、将谢云霆的心给拴住的叶予章,很爽快并且很愉快地答应了叶琢的请求,亲自吩咐让人准备叶府最好的马车送叶琢去,也没提让春草跟着的问题。

    带着秋月和秋菊,叶琢再一次到了广能寺。这一次只需通报了名字,就有和尚将叶琢迎进了能仁大师的禅院。这回能仁大师禅院里并没有外人。叶琢将秋月与秋菊留在外面,一个人在房里与能仁大师下了一盘棋,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面带微笑地出来,领着两个丫鬟下山去。

    “张叔,去玉街。”上了马车,叶琢又吩咐道。

    张叔出来之前,就得了老太爷的吩咐,让他一切听从二姑娘的命令,此时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直接驱车去了玉街。

    让张叔在街口等着,叶琢带秋月、秋菊进了玉街。

    “秋月,我就在这几家店铺看看,你去街上走走,寻一家不属于谢家的解石铺子,然后再回来找我们。”叶琢道。

    “是。”自家姑娘又要赌石了,亲眼见到姑娘赚过钱的秋月有一种小小的亢奋。

    上次叶琢把三十七两银票给秋月,秋月回家了一趟,便又把二十两银票又交还给了叶琢,告诉说她自己家人会出钱帮自己赎身,不能要姑娘的钱;而秋桔当初买进来的身价是一两银子,就算要赎,也不过十两;秋菊那里毕竟是活契,估计有七两银子就够了。所以只需要十七两银子。

    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就有了本钱,叶琢准备再赌一块石头,让自己的手头宽裕些,在大事来临之时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她在那几家卖原石的铺子挑了半天,终于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块石头,让店里的伙计帮着运到秋月找到的一家解石铺子。既然知道了自己触摸的感觉是对的,叶琢自不敢挑那种感觉特别强烈的石头买,生怕开出极品玉料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她挑的那块石头,最终开出一块阳绿的玉料,当场卖给了解石铺子,获得了二百二十两银子的收入。

    “走吧,回去。”有了二两百银子在身上,叶琢感觉无比的踏实。她满足地出了玉街,找到张叔打道回府。

    她全然不知,当她前脚出卖原石的铺子,后脚就有人把她问过价的原石全都买了下来,又有人将她在解石铺子的事告诉了谢继祖。于是在当天下午,谢家的媒人就又一次上了叶家的门。这一次,来的不再是徐老板,而是南山镇上最有名的官媒林媒婆,一张嘴就跟叶予章提,谢二公子要求娶叶二姑娘为妻,而且前面所提的条件不变。这个消息,直把叶予章乐得笑歪了嘴,当场便将亲事答应下来。

    “什么?作妻?”叶琳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呆住了。转身就跑到王姨娘的院子,拉着她哭泣:“娘,为什么叶琢能嫁给谢公子作妻?我不依,我不依嘛!就算我不能嫁,也不能让叶琢嫁到谢家去。她凭什么要比我强?”

    王姨娘算了算姜兴被禁足的时间,满脸镇定地拍了拍叶琳的背:“别急别急,娘会帮你把这门亲事抢过来。就算抢不过,也要让她嫁不成。”

    “真的?”叶琳惊喜地抬起头来,看着王姨娘,脸上还挂着两行泪水。

    王姨娘用帕子帮她把眼泪抹掉,柔声道:“当然是真的,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就等着看吧。不过呢,以你的身份,作妻会有些困难。如果不成,你也不许闹。”

    “我不闹。”叶琳赶紧作保证。

    第二日一早,姑太太谢家梅就带着儿子姜兴回了娘家。跟老太太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就提出要去馨宁院看望怀孕的弟媳妇,也顺便让儿子拜见一下舅母。此时叶予章和叶家明都到铺子和作坊去了,老太太向来宠女儿,只要谢家梅不再逼着要娶叶琢作儿媳妇,她自然无不允许。于是谢家梅便带着儿子去了馨宁院。

    谢家梅和姜兴前脚刚踏进馨宁院,后脚叶琢便得了正院粗使丫头春苗的通知,说龚氏有事找她,让她去馨宁院一趟。

    这段时间叶家风起云涌,叶琢早就吩咐秋月加强了跟哑巴嫂子的联系。正院几乎每天都会有小布条传到叶琢的手里,府里的很多动静,她们都能知道,并从中嗅出一些阴谋的味道。

    因此一听到春苗的话,秋月就无比的紧张:“姑娘,姑太太刚带着姜公子去馨宁院了。”

    在姑娘跟谢家的亲事议定之时,谢家梅就带着姜兴上门,还立刻将叶琢也叫到馨宁院去,这件事哪怕单纯如秋菊,都想得到龚氏和王姨娘想要干什么,更不要说秋月了。

    叶琢放下手中的笔,淡然一笑:“不要紧,她们想要我去演戏,我配合就是了。”

    “姑娘您……”秋月急得不知说什么好。在她看来,谢家后来改口想要娶叶琢为妻,那就表明了那位谢公子对姑娘是十二分的诚意。这门亲事,是再好没有的大好事了。但叶琢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却一直表现出对这桩亲事的抗拒。所以她此时非常担心叶琢会将计就计,从而让谢家这门亲事泡汤。

    叶琢没有解释,转头吩咐秋菊:“你去唤秋桔进来收拾书案。然后告诉春苗,我刚才写字把衣服弄脏了,换了衣服就走。”

    “是。”秋菊匆匆出了门。不一会儿,秋桔就进来了。

    “你去上房去帮忙,顺便告诉春雨我被太太叫去馨宁院了。”叶琢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老太爷回来,第一时间让他知道。”说完,这才慢条斯理地换了一身衣服,见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着秋月和秋菊,缓步往馨宁院走去。

第四十四章 有人要倒霉

    因叶家明有时候要处理一些事务,所以馨宁院旁边的小跨院就改成了叶家明的内书房。贴身小厮在叶家明回馨宁院时,就呆在这内书房里随时听命。叶琢在走到馨宁院门口时,就见一陌生的丫鬟迎了出来,对她笑道:“二姑娘您来了?老爷有话要跟您说,让您到内书房去见他。”说完,就要引叶琢往内书房去。

    叶琢见这丫头根本没有见过,应该是谢家梅的丫鬟而不是龚氏院子的,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却也不抗拒,顺从地跟着那丫鬟进了右边的院子。

    而秋月和秋菊在路上得了叶琢的吩咐,此时各就各位,秋菊站在大门内侧,好随时能看到外面是否有人来。而秋月紧紧地跟着叶琢,准备到时护着自家姑娘。

    那丫鬟将叶琢带到一间屋子前,将门推开,作了个手势:“二姑娘请。”

    叶琢却站在那里没有动弹,忽然开口道:“秋月,我怎么记得老爷今天出门去了?”

    秋月装着胆怯地看了那丫鬟一眼,小声地开口道:“姑娘,刚才奴婢正要跟您说呢,奴婢早上在路上就遇见了老爷出门。”

    叶琢就看着那丫鬟,将脸一沉:“说吧,你是谁的丫头?把我骗到这里来,想要干什么?”

    那丫鬟眼里露出一丝惊慌之色,嚅嗫道:“奴……奴婢不知姑娘说的是什么,奴婢只是奉老爷的命令来请姑娘。”

    “是么?你确定?你可想知道假传老爷的命令,骗我到这地方来,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那丫鬟似乎鼓起了勇气,高声道:“奴婢……奴婢没骗姑娘。要是不信,姑娘一进去就知道了。”

    叶琢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动弹。她在等,等姜氏的到来,更等姜兴在屋子里坐不住,出来跟她说话。她之所以明知道是个陷阱,还要来这么一趟,就是想让那些人自已跳出来。她要借这件事,让那些想要害她的人受到惩罚。至于那间屋子,她是绝对不会进去的。一进去,她的清白就说不清了。

    那丫鬟见叶琢不进屋,咬着唇看看屋子,又看看叶琢,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是好。而屋子的姜兴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对叶琢笑道:“琢表妹,舅舅在屋子里等着你呢,为何不进屋?”

    叶琢站在那里只管盯着那丫鬟,理都没理他。而那丫鬟被叶琢盯得心里发毛,见姜兴出来,就跟那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连连往姜兴身后退去。

    “表妹,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真比那仙女长得还要好看。这是哥哥前儿在街上买的一支簪子,配你最合适不过了。来,你戴戴看喜不喜欢?”姜兴见叶琢不理他,便使出那哄青楼女子百试百灵的招数,从怀里掏出一支镶有宝石的金簪,递到叶琢面前。

    而叶琢此时看到一直站在大门口的秋菊,急急地往里面闪了过来,还给她使了个眼色,便知道姜氏已往这边来了。在姜兴凑过来时,便装着怯懦的样子,直往后躲着,嘴里叫道:“表哥,你要干什么?”

    姜兴别的喜好没有,就是喜欢欺负那些青楼女子和戏子。欺负她们时看她们躲闪和哀求,那种高高在上和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让他极为喜欢。此时见叶琢就跟那些戏子被欺负时一样娇弱无力,他的心情顿时快活起来,完全忘了此时是在叶府,面对的是叶琢,伸手就要来拉扯叶琢,嘴里“哈哈”笑道:“表妹别怕,哥哥可疼你了。来,快过来,哥哥给你把簪子插上!”

    秋月上前一步,拦住姜兴:“表少爷,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以老爷和太太的名义,骗我们姑娘到这里来,是想要干什么?我们姑娘就要跟谢公子订亲了,你要是毁了我们姑娘的清白,老太爷和老太太绝不饶你。”

    “滚开。”姜兴在家里横行惯了,哪里能让一个丫鬟教训自己?再加上听到叶琢要跟谢公子订亲,顿时怒火中烧,伸腿一脚踢向秋月,嘴里道,“什么谢公子狗公子?你家姑娘可是我早早看中的,我娘早就来提过亲了。”又向叶琢笑道,“表妹,你不知道,哥哥自从见了你,吃不下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你要是嫁给哥哥,哥哥一定像心肝一样的疼你,决不叫你受半点委曲。那谢公子是那么好嫁的么?咱们门户比他低,嫁进去只有受气的份。要是嫁给我就不同了,有哥哥疼着你,吃香喝辣,在姜府你就可以横着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来吧,琢儿妹妹,咱们进屋去,好好说说话。”

    叶琢见秋月被踢,眼里冒火。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不是发火的时候,还没等姜兴把话说完,转身就走。

    姜兴一见就急了。要是让叶琢就这么走掉,今天这个局就白布了,以后恐怕也没机会了。屋里的桌上放着一杯渗了春药的茶水,只要哄叶琢喝了,保管好事得成。所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急步上前又来拉叶琢。而秋月虽然被姜兴踢得腿疼,却仍是像母鸡护小鸡似的护着叶琢。见姜兴还想来动手动脚,急忙又拦在前面,嘴里哭叫道:“表公子,这里可是叶府,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站在门口想要看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姜兴,听得秋月的哭叫,哪里还忍得住,急急走了进来,大声喝道:“姜兴,你给我住手。”

    “祖母……”姜兴一见姜氏进来,便知事已不成。不过仗着姜氏向来疼他,一下就跪到姜氏面前,哀求道:“外祖母,外祖母,您最疼兴儿了。兴儿喜欢琢儿表妹,您就把她嫁给我吧。”

    因叶家没有孙儿,所以对于这个外孙,姜氏一向是疼爱有加的。但她受叶予章几十年的影响,思想早已相同。这种疼爱在叶府的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饶是姜兴这个亲外孙,叶琢与谢家的亲事也是绝不容破坏的。因此姜兴的哀求不但没引起她的怜惜,更触发了她的怒火,指着姜兴的鼻子就骂道:“这门亲事,早在谢家来提亲前,我就告诉你娘说不行。现在琢儿就要跟谢家订亲了,你们母子俩还想来百般算计,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败坏琢儿的名声。你娘还是不是我叶家的女儿,你还是不是我叶家的外孙?你们损坏我叶家的利益,还想要我疼你,你当我脑子糊涂了不成?”

    “喂,你别走。”门口传来了秋菊的声音和撕打声。却是那引叶琢进来的丫鬟想要偷偷溜出去,被秋菊一把揪住。

    “给我绑了她。”门外传来了叶予章的怒声。

    听得这声音,叶琢彻底放下心来。叶予章没来,姜氏看在女儿和外孙的面上,或者会选择把这事给包起来,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虽然自己可以到叶予章面前哭诉,但效果总没现场抓住来得好。此时叶予章来了,那么那些算计她的人,就一个个要倒大霉了。

第四十五章 处罚(一)

    姜兴在姜氏骂他时还不是很慌张,但听到叶予章的声音,脸色顿时煞白,急急地跑到姜氏身边,摇摇她的胳膊,小声道:“外祖母,一会儿您可得帮我说话呀!”

    此时叶予章已大踏步进来了。他看着姜兴,脸色一片铁青。不过他没有说话,直接进了房间,坐到椅子上。而姜兴刚地姜氏的提示下,也跟进了房间,“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两个头,哀求道:“外祖父,兴儿是真的喜欢琢儿妹妹,想要娶她为妻,外祖父您就答应兴儿吧。”

    “啪”地一声,叶予章一个用力的耳光打在了姜兴脸上。这耳光不但将姜兴打懵了,便是不放心跟着进来的姜氏也傻了眼。不过她对姜兴的做法也很气愤,并没有开口求情。

    叶予章一个耳光似乎还不解气,“啪”地一声,又是一个耳光。他虽然是叶家的老太爷,但今年也不过四十八、九年,再加上年轻时曾是玉雕师,手劲极大,这两个耳光下去,姜兴的左脸顿时红肿起来。

    “干嘛打我?干嘛打我?不答应就不答应嘛,呜呜呜……”姜兴之所以能在外面胡作非为,就是因为他是姜家唯一的嫡孙,也是姜老太爷最宠的孙子。前一阵打死叶璞闯了那么大的祸,姜老太爷也不过是打了他一顿,再禁足半个月。所以此时在他看来,他只不过是跟叶琢说了几句话而已,连手脚都没动,这算什么大事嘛?一向对他和言悦色的外祖父竟然动手打他,这让他不由得满心委曲,大叫起来。

    打了姜兴两个耳光,叶予章尤不解气,见他捂住了脸,又用力打了他的肩膀几下,这才喘了一口气,叫道:“去,给我把家梅都叫过来。”

    不一会儿,叶家梅就进了屋,后面还跟着龚氏。

    叶予章对姜氏一摆手:“你跟儿媳妇到外面等着。”他现在要先审问叶家梅,看看骗叶琢到这儿来,是谁的主意。如果是龚氏,哪怕她是龚书办的女儿,哪怕她肚子里怀着叶家的孙子,他也是要惩罚的。

    “是。”姜氏见老头子这样子,也不敢多说,示意龚氏跟她出了门。

    龚氏看了叶予章和叶家梅一眼,转身跟着姜氏出去。

    “你也先出去。”叶予章又对站在门口的叶琢道。叶琢只好也退了出去。

    “说吧,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又是谁把琢儿骗到这里来的?”叶予章冷冷地看着叶家梅,“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如果你老老实实说出来呢,我还可以网开一面,否则,那就只能把你逐出叶家了。”

    “爹!”叶家梅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予章。她知道破坏叶琢与谢家的婚事,父亲一定会大怒。但为了姜兴,她还是做了。在她想来,她终究是叶予章和姜氏的女儿,就算父亲为了这事生气,但总不会不认她这个女儿。可没想到,这事还没做成呢,父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虽然已出嫁,成了姜家的媳妇儿,但她跟姜兴在姜家的地位之所以比较高,全是因为有叶家撑腰的缘故。如果被逐出叶家,那她就是个没有娘家的人,往后的日子……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冷战。

    “怎么?不想说?那好……”叶予章可不给叶家梅犹豫思考的机会,抬起头就要朝外面叫人。

    “说,我说。”叶家梅跟王姨娘本来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哪里会为了帮她遮掩而自己受那么严重的惩罚?叶予章话声刚起,她便连声道:“是王丽云,王丽云出的主意,说叫我带兴儿来,跟琢儿好好处处,没准琢儿喜欢兴儿也说不定。而去琢儿也是她派人去叫来的。”

    “这个败家娘们!”叶予章恨恨的骂了一声。然后对叶家梅道:“这两年,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叶家梅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急上几步爬到叶予章面前,哭求道:“爹,我是您女儿啊!您怎么忍心不让我回家?我要是在姜家被人欺负了,我找谁去啊?”

    叶予章却根本不理她,对姜氏带来的婆子一摆手:“把她拉出去,让她跟她儿子滚出我叶家。那个丫头,打二十板子扔出去。”在叶家梅损害叶家利益的时候,他在心里就已不当她是女儿了。

    “娘,娘,您帮我在爹爹面前说说话啊……”叶家梅在被婆子拉出院子的时候,望着站在外面的姜氏呼喊道。

    姜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屋里,嘴巴嚅动了两下,却没有作声。几十年的夫妻,她最是知道叶予章的个性。叶家梅做出这样的事,就算她再怎么求情,也是没用的。到时候老头子还要反过来责怪她以前纵容女儿。

    待叶家梅母子的声音远了,叶予章这才又对立在屋子里的婆子道:“把春苗绑进来。”

    早在外面时,叶予章就问了秋菊,知道是春苗叫叶琢到这儿来的,早已派人去捉她。虽然这个审问可以回到正院再进行,但叶予章却想拿住龚氏的把柄,故意要先审问春苗。

    看到春苗被人推了进来,叶予章一拍桌子,喝道:“谁让你去叫二姑娘的?从实招来。”

    春苗“咚咚咚”地猛磕头:“老太爷饶命啊,奴婢……奴婢今天出来在花园里搬花,太太屋里的丽儿姐姐说她不熟悉路,叫我去碧玉居将二姑娘叫来,还给了奴婢十文钱,奴婢贪钱,所以就去了。”

    “哦?”叶予章眯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冷笑一声,朝立在门口婆子叫道,“叫老太太和太太进来。”公公儿媳共处一屋,终是不妥,所以这姜氏也是要进屋的。刚才叫她出去,不过是不想让叶家梅感觉有依靠而死撑,也怕姜氏胡乱为女儿求情。

    龚氏倒挺镇定,扶着腰在丽儿的搀扶下,跟在姜氏后面走了进来。一进来就主动道:“大姐带着姜兴到我这儿来,说要看看我,顺便让姜兴给我见个礼。见完礼后,她便打发姜兴到这书房来了。至于琢儿,可不是我叫她来的,我也不知道这事。

    当然,这不是真话。今天谢家梅上门,还把姜兴带来了,她便感觉不正常。这里是内院,就在名义上她是姜兴的舅母,但两个根本没相差几岁。按理说,谢家梅把这么大一个男子带到她这院子来,本身就不合礼数。再联想起前几天谢家梅来求亲的事,她心里便起了防犯之心。内书房里,虽然叶家明不在府内,但里面也有婆子打扫卫生、伺候茶水的。叶琢前脚进了内书房,后脚龚氏便得到了婆子的禀报,知道了叶家梅的打算。她暗恨叶家梅选择馨宁院做这件事,把自己也害进去。但偏她对叶琢恨之入骨,如果能让叶琢嫁给姜兴,毁了跟谢家的那门好亲事,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思量再三,她便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不去阻止此事。

第四十六章 处罚(二)

    “这么说,琢儿被领到内书房的事,你真不知道?”叶予章面无表情地看了龚氏一眼,“刚才,春苗可是说,琢儿是你派人去叫的。”

    “什么?”龚氏大惊失色,转头诧异地看了春苗一眼,转身朝叶予章福了一福,“公公,这是血口喷人。儿媳才进门几日,又足不出户,根本就不认得叶府其他的下人。而且儿媳跟大姐也不过是见过一面,连话都没有说过,怎么可能为了姜公子就损害咱们叶府的利益,做那触怒公公婆婆的事呢?那样做,儿媳能有什么好处?还请公公明查。”

    “春苗,太太说的话,你可听见了?你有什么话可说的?”叶予章只问春苗。

    在做这件事之前,春苗的家人就已被王姨娘控制在手里了。为了家人的性命,她只能一口咬死这事是龚氏所做。所以见问,又磕了一个头道:“就是丽儿姐姐叫我去的,她还给了我十文钱。”说完,还从怀里掏出十文钱来。

    丽儿一听急了,大声道:“你胡说八道。我今天一直呆在太太身边伺候她,哪里去过外面?更不要说找你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是谁。”

    “公公。”龚氏是个极有心机的人,听春苗这么一说,她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慌不忙地道,“公公细想,如果我要破坏这门亲事,让姜兴达成心愿,我会蠢到在自己院子里让这事发生,又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出面去叫人吗?这事,必然有人栽赃。公公只要想想我嫁进叶府,谁最不高兴,又是谁最恨琢儿;琢儿嫁不成谢家,又有谁能得到好处,就能猜得到这幕后指使者是谁了。”

    说完,她看了春苗一眼,又道:“至于这春苗,想来她的家人已被人控制。只要老太爷把她的家里人接进府来,想来想听她嘴里的实话,也是极容易的事。”

    叶予章在听了叶家梅的话,还让龚氏跟春苗对质,并不是想把这事栽到她头上,不过是想压一压她的气焰。此时听得她的话,越发的觉得这女人不简单,便也不敢太触怒她,否则她一气回了娘家,倒麻烦了。当即抚着胡子,点头道:“你说的事,我自会去查。不过,明知道兴儿呆在内书房里,琢儿被领进去,难道就没有下人去禀报于你?家明的内书房,就没人守着吗?”

    这事,龚氏早有主意,当即对丽儿道:“你去叫余婆来,问问她,二姑娘被人领到内书房,为何没来报我!”

    丽儿应声出去。过了一会儿,就领来一个婆子。那婆子一进门就跪下道:“禀老太爷、老太太、太太,因当时内书房只有老奴一人,姜公子要茶要点心,指使得老奴忙得团团转,这才没有注意到二姑娘的到来。”

    “后来姜兴调戏二姑娘,你又在哪里?”叶予章冷冷地问道。

    余婆嚅嚅道:“老奴……老奴被姜公子吓住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叶予章今天就是想借此打压龚氏的气焰,此时既拿住了理由,自然不肯放过这婆子,喝道:“玩忽职守,迟钝误事,给我拉下去,打十板子。”

    马上有人进来,将那婆子拉了出去。而龚氏在让那婆子进来时,就已将她舍出去了,想着大不了到后面再拿钱安抚她一下就行了。因此并不作声。

    叶予章又看着龚氏道:“看来你这院子,下人还真是少了,我儿子的内书房,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就派个又老又蠢的婆子伺候。”他转过头去,对姜氏道,“老婆子,你送几个得用的下人来,给儿子使唤。”

    龚氏脸色一变,看向叶予章的目光快要喷出火来。这馨宁院是她的院子,里里外外用的是她从龚家带来的人。只有这样,她才放心。否则要是有那心怀叵测的人,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哭都没眼泪哭去。可现在,这老不死的明显就想往馨宁院塞人。那么以后,她的所作所为就会在第一时间里被汇报给这两个老东西听。这怎么不叫她恼火?

    “不必了。”她可不怕驳了叶予章的面子,“婆婆的院子也就那么几个人,再给了我,她老人家也就不方便了。如果老太爷觉得下人少了,叫人伢子进来我再挑几个好了,可不敢用婆婆用熟了的老人。”

    叶予章却不容她拒绝,冷着脸道:“你婆婆那里人多的很,一会儿就叫周嬷嬷和春雨、春草进来伺候,就这么的吧。”说着就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王姨娘的事,还是回正院去发落吧。在这里发落,一个是不便,另一个他也不想让龚氏看叶府的笑话。

    周嬷嬷、春雨、春草?龚氏一听,差点把一口银牙咬断。周嬷嬷虽说是个下人,但谁不知道她是伺候了姜氏几十年的老人?有她进驻馨宁院,那不就等于姜氏住在馨宁院一样?而且她怀有身孕,自进门起就从未伺候过叶家明。虽然丽儿就是为了给叶家明准备的,但她还在新婚期,为了面子,就一直拘着叶家明不许他碰别的女人。这春雨和春草姿色不在丽儿之下,保不住叶家明就会被她们勾了去。

    可今天这事,还真被叶予章拿住了理。龚氏只得咬着牙,只得等叶家明回来再跟他闹腾。

    一行人回到正院,叶予章叫人把王姨娘拿了来,还未开口就先打了十几板子。叶家梅的事姜氏就不敢开口求情,王姨娘这里她就更不敢了。开始王姨娘还嘴硬,死不承认,待叶予章派的人把春苗的家人找到,春苗把口一改,又被打了十板子之后,她终于招认,是她出的主意,也是她让春苗去叫的叶琢。

    “念你为叶家生了两个女儿的份上,就不逐你出府。从今日起,你就到东角的小跨院去生活,半年内不得出院子,不许人探视,也不许带下人。”

    本来,这样的女人,就应该逐出府去,或是把她降为贱妾。但叶琳马上就要议亲,如果她的母亲被逐或被贬,终会有影响,故而叶予章作出如许宣判。那东角的小跨院一向是关罪人的地方,阴冷潮湿。现在深秋已至,冬天即将来临,又不许带下人进去。这王姨娘一向养尊处优,那样的日子,也不知还能不能活过这半年。

第四十七章 批命

    为了让叶琢满意,所以处罚王姨娘的过程,叶予章让叶琢一直在旁边看着。见王姨娘被婆子拖出去了,他这才转向叶琢,和言悦色的道:“琢儿,你受委曲了。今天这事,我会下令让府里人不乱嚼舌根的,谢家的亲事,不会受影响,你放心吧。”

    叶琢巴不得谢家的亲事受影响呢。今天龚氏吃了瘪,王姨娘受到了这样重的惩罚,也算得让她十分的满意。她福了一福道:“多谢祖父为琢儿作主。”

    叶予章点点头,看了她一眼:“你上次去广能寺,可是见着了能仁大师?他可有帮你批命?”虽然谢家的亲事不错,但如果能仁大师能帮叶琢批出贵命来,那这门亲事,还是不够的,叶予章绝不介意悔了谢家的亲事。

    叶琢听了这话,脸色一白,手指用力地绞着手帕,低下头去,没有作声。

    叶予章见状不妙,赶紧将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婆子赶了出去,问道:“怎么了?难道能仁大师批出来的命不好?”

    叶琢看了姜氏一眼,小声道:“能仁大师说他不再帮人批命。不过我求他时,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说,叶琢的命不好了?

    叶予章微张着嘴,看着叶琢,半天没说话。好半天才安慰道:“这东西,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你也别太当真。能嫁到谢家去作妻,就是好命。行了,你先回去吧。”

    叶琢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姜氏看着叶琢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头担忧地唤了一声:“老头子……”

    叶予章摆了摆手,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这才放下道:“管她命好不好,只要能嫁到谢家去,就是我叶府的好命。这门亲事,还得赶紧办才行。我明天就去商量婚期,你也马上把嫁妆张罗起来。”

    叶琢出了正院,穿过花园正要回碧玉居,忽听秋月上前在她耳边轻唤一声:“姑娘,大姑娘从那边过来了。”

    叶琢眉毛一动,眸子里闪过一抹喜色。正是要什么来什么,这叶琳,自己还想找机会到她面前演一场戏呢,却不想这会儿就见着了。来得正好!

    她转过头来,吩咐秋月:“照我说的做。”

    秋月点了点头。

    主仆两人装着什么也没看见,慢慢地往那拐角方向走。而秋月满脸忧愁地道:“姑娘,您别担心,刚才老太爷不是说了吗?这东西,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现在您马上就要跟谢公子结亲了,成亲之后,您就是谢家少奶奶,有享不完的福,这不是意味着您的命好吗?我看能仁大师的话,根本就不可信!”

    叶琢蹙着眉,在那拐角处停了下来,凄然地摇了摇头:“能仁大师既然能帮贵妃批命,想来我这命,也不会有错的。唉,想想我以后要过跟大房的伯母一样的日子,我就害怕。你说,如果一嫁进谢家就守寡,那哪里享福?恐怕日子过得比丫头都不如。要是谢家知道能仁大师帮我批了这样的命,我还嫁进去,他们生吃了我的心都有。秋月啊,你说,祖父和祖母不会把我今天的话说出去吧?”

    “不会不会,放心吧。这事,你知我知,还有老太爷和老太太知道,别人都不知道。咱们俩不说,老太爷和老太太可是您的亲祖父、祖母,他们也盼着您过得好,自然不会说。而能仁大师说过不给人批命,也绝对不会对人说。所以姑娘,您就放心吧。不管以后的日子如何,秋月都会一直陪着您。”

    “秋月……”叶琢哽咽地扑到秋月的怀里。

    “好了姑娘,咱们回去吧。要是让人看见,就不好了。”秋月拍拍叶琢的背,安抚道。

    “嗯。”叶琢抹了抹眼泪,由秋月扶着,慢慢往碧玉居方向走去。

    叶琳本是得了消息跑来,却看到王姨娘被人拖着到了小跨院,她只得满腔悲愤地掏钱让那两个婆子手脚轻些,又命她的丫头回去拿金创药,给王姨娘抹上,这才再转回来,想要去正院求情,却不想正遇上叶琢。看到叶琢,新仇旧恨一切涌上心头,正要冲上前去,打她两耳光泄愤,不料还没行动,就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

    她心潮起伏地在那丛花木后面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一脸狠厉地往正院走去。

    一切布局就绪,接下来就等着叶琳的推波助澜了。叶琢安下心来,第二天就去了大房。她已能把那块石头悬在手腕上写字了,现在过去,就是请求叶予期教她雕刻。至于过继一事,她现在绝口不提。

    而叶琢与谢家的亲事大房的人已听说了,见了她来,便也没把那过继的话当真。既然叶琢能做到自己提的要求,叶予期也没推辞,开始教叶琢雕刻。

    “姑娘,今天大姑娘出门去了,去了镇东的林家。”叶琢从大房一回来,秋菊就禀报道。

    “很好。”叶琢精神一振。她还担心叶琳被王姨娘的事给吓住了,不敢再有行动呢。如果真那样,她就还得去触怒叶琳,引来她的报复。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叶琳的一切行动都照着她的预料进行。

    “秋桔已出府去了,接下来,你们哪位先出去?”她转头看着秋月和秋菊。

    秋月跪了下去:“姑娘,现在王姨娘已被关;太太有周嬷嬷看着,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而大姑娘的好日子也不远了。就算您出了府,也没人会特意为难奴婢。就让奴婢陪在您身边吧。如果老太爷能让奴婢陪着姑娘到大房去,那是最好。如果不行,到时奴婢再叫家里人来赎身就是了。反正一年半后奴婢也是要出去的,现在违反了契约,比卖身价多出几倍的价钱,想来老太爷也不会强留奴婢在府上的。”

    秋菊也跪了下去:“奴婢也请求跟秋月姐姐一起留下,伺候姑娘。”

    “起来,快快起来。”叶琢把她们扶了起来,“老太爷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万不会让你们跟着我去大房的。这府,早出晚出也是出,不如早点出去让我放心。明儿秋菊先赎身吧,秋月再陪我几日。”见秋菊还要再说,她摆摆手,“就这么说定了。”她看看秋月,又看看秋菊,叹了一口气道,“我过继到大房,也不能再把你们马上再买回来,毕竟那边的日子并不宽裕。而且做下人终不是好事,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有好人家,就各奔前程去吧。”

    “姑娘……”秋月和秋菊拉着叶琢的手,哽咽难语。

    “二姑娘。”院子里响起了正院新买的丫头春芽的声音。至于碧玉居,秋桔走后也补了一个新买的丫头,唤作秋叶。老实胆小,平时不唤,就躲在房里绣花,并不往叶琢面前凑。

    “春芽妹妹,可是有事?”秋月掀了帘子,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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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

    作者:三叹

    简介:她是倒搭千金也没人要的草根女。

    拥有两世记忆,却是寄人篱下人人厌烦的身份。

    没有母亲照拂,亲弟对她深恶痛绝,在藏污纳垢的深宅中该如何生存?前生的冤屈又如何昭雪?

    今生,她势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自己谋一个静好华年。

第四十八章 退亲

    “老太爷让奴婢来恭喜二姑娘,姑娘的婚期,今儿已定下来了,是下个月的二十六。老太爷吩咐,让姑娘明儿跟老太太去挑布料,好准备嫁衣。”

    叶琢脸上露出喜色,吩咐秋月:“拿个大封,赏给春芽。”

    “多谢二姑娘。”春芽大喜,上前磕头,接了封赏,退了出去。

    秋月看着叶琢那立刻沉静下来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谢家这门亲,她一直觉得挺好。可姑娘却一意孤行,要破釜沉舟,把自己过继到大房去,怎么劝都劝不住。现在事情一步一步都在姑娘的算计当中,秋月却丝毫不觉得欢喜。

    “叶琳,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叶琢望着窗外一片一片掉落的叶子,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去,提起笔,继续练字。

    满腔仇恨的叶琳,果然没叫叶琢失望。就在叶琢跟着姜氏出门挑选布料的当口,谢继祖亲自上了门,要求退亲。

    叶予章气得脸色铁青,两眼锐利地盯着谢继祖,口气刚硬地道:“谢老爷,我们叶家虽然门第不高,却也不是那随意让人欺负的主儿!昨日才定下婚期,你今天就来退亲,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谢继祖冷笑一声,“我亲自上门来退亲,是给你面子,否则,我要是让媒人传话,你这叶家,怕是以后就不要嫁娶了。”

    叶予章听得这话,想起叶琢那日在上房里所说的话,心下生出极为不妙的感觉来,也不敢再以强硬的态度对谢继祖,拱手道:“还请谢老爷把话说清楚。”

    “我问你,你这二姑娘,是不是个克夫的命?”谢继祖将茶杯“当啷”地一声放到桌上,“你明知道你家二姑娘是这样的命,也明知道我是肩祧两房,传嗣艰难,你还要把她嫁到我谢家去,我谢家,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断我谢家的香火?”

    叶予章骤然变色。他没料到,前日才在上房里说的话,当场只有他、姜氏和叶琢三个人,怎么这话就传到谢继祖耳里去了?而且还比叶琢当时还说得明白,她的命是克夫命!

    “哼,难怪你那么着急想要把婚期定下,都不待我们去合八字,原来原因就在这里。我说叶老太爷,你们也太不地道了吧?喏,这是叶姑娘的庚帖,现在,赶紧把霆儿的庚帖还给我。”

    现在,叶予章极为后悔让叶琢再去广能寺,见那位能仁大师。就算此时自己百般狡辩,凭谢家与能仁大师的交情,到时谢家到广能寺一问就知,这事是抵赖不掉的。他只得拿出谢云霆的庚帖,交给谢继祖,正想说说软话,缓和缓和跟谢家的关系,却不想谢继祖拿到庚帖,起身将袖子一拂:“以后,我们谢家店铺,再不做你叶家的生意!”说完,转身离去。

    叶予章像是被抽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直到姜氏进来,问他谢家人来干什么,他才如梦初醒,大喊:“来人,把二姑娘给我带过来。”喊完后他马上又站起身来,一摆手,“我自己过去。”

    叶予章到碧玉居时,叶琢正在院子里散步,见到叶予章和姜氏来,忙迎了上去。

    叶予章此时心急火燎,直接进屋里坐了下来,把秋月等人打发出去,面色阴沉地盯着叶琢问道:“你可是不想跟谢家结亲?”

    叶琢布了这个局,自然能料到从未涉足碧玉居的叶予章今天为何而来,所以脸上丝毫没有惊慌之色,只诧异地看着叶予章:“祖父为何这样问?这么好的亲事,我为什么会不愿意?”

    叶予章这样问也不过是试探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叶琢会想办法抗拒这门亲事。见叶琢这样说,他又问:“那日能仁大师帮你批命,可还有别的人在场?”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否则,谢家人又怎么会说出比叶琢所说还有详尽的说辞?

    “没有。”叶琢摇了摇头,“因男女不能单独共处一室,我便叫秋月陪我进去。当时室内只有我们三人。”

    “秋月?”叶予章一挑眉,目光犀利地看向门外。

    “祖父。”叶琢忙叫住他,“您刚才这样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哼,谢家来退亲了,说你是克夫命。”

    “啊!”叶琢惊叫一声,目光既惊恐又慌张。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眼泪忽然流了下来,哽咽道:“祖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秋月呢?让她进来。”叶予章见状,心烦地一拍桌子。

    叶琢抹着眼泪,摇摇头:“不会是秋月,她跟我情同姐妹,而且一直都盼望我嫁到谢家去,这消息,绝不会是秋月说出去的。再说,能仁大师当时只是叹了一声气,摇了摇头,并没有说我克夫,现在,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

    此时秋月已进了门,朝叶予章施了一礼,然后看着叶琢,又看看叶予章,欲言又止。

    叶予章见状,一拍桌子,怒道:“贱婢,从实招来,你可有把二姑娘的事说出去?”

    秋月“咚”地一声跪了下去,磕头道:“老太爷明鉴,奴婢对姑娘忠心耿耿,万不会把这话说出去的。姑娘能嫁到谢家去,奴婢也能跟着过去享福,奴婢是傻了才会毁了这门亲事。只是……”她又偷眼看了看叶琢。

    “只是什么?赶紧说。”叶予章又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只是昨日姑娘从正院出来,心情很不好,就跟奴婢聊了几句。说完之后,奴婢看到……看到大姑娘的裙摆露在树丛里。当时话已出口,奴婢生怕姑娘知道徒生担心,就没说出这事。”

    “叶琳?”叶予章眉头一皱,看向了姜氏,“叶琳这两天,可有异状?”

    姜氏不敢隐瞒,道:“昨天下午,琳儿来跟我说,要去林家找她的小姐妹。我想着她心情不好,散散心也好,便同意了。”

    叶予章一闭眼,无力地一摆手:“将叶琳带到正院去。”不用再查下去,他就可以肯定,消息一定是叶琳传出去的。因为林家虽然家境跟叶家差不多,却是谢家的姻亲。那谢云霆的母亲文氏的庶妹,就是现在林家的当家主母,也是叶琳那小姐妹的母亲。叶琳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王姨娘被重打又关到小跨院时,还有心情去林家。可见她去的目的,并不是玩耍,而是另有企图。

    “老头子,这并不能说明这事就是琳儿做的。”姜氏向来心疼叶琳,一见叶予章这样子,赶紧辨别道。说完,还狠狠地瞪了秋月一眼。

    “是不是她做的,一查便知。”叶予章站起来,走了出去。

    不知叶予章是如何审问叶琳的,据哑巴嫂子传来的消息,叶琢只知道那事确实是叶琳传出去的。但叶琳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只被关在院子里,不许出来。

    “姑娘,老太爷怎么能这样?大姑娘做错了事,却连个惩罚都没有。”秋月愤愤不平。

    叶琢笑了笑:“估计老太爷还想着跟谢家结亲,将叶琳嫁过去呢。”

    “啊?那……那不是便宜她了吗?”

    “如果你是谢家,你还会娶叶家的姑娘吗?哪怕是做妾。”

    秋月一撇嘴:“当然不会。消息可是大姑娘捅出去的,像这种不顾手足、不顾家族利益的败德女人,谁敢娶啊?更何况,大姑娘又不漂亮。”

第四十九章 发动

    想了想,秋月终还是不放心,又问:“姑娘,大姑娘因为王姨娘的事,所以会这么做,奴婢能猜想得到。但您觉得,在王姨娘和大姑娘被惩罚之后,太太她还敢出手吗?要是她不敢出手的话,您过继的事,不就黄了吗?”

    如果说,猜想到叶家梅会用生米煮成熟饭的做法来逼迫叶琢嫁给姜兴,叶琢利用这一点进行反击,借叶予章的手把叶家梅和王姨娘给打下去,这是根据事情的发生和发展而借力打力,那么接下来叶琳的做法,一丝不差地在叶琢的算计当中,便让秋月百思不解了。姑娘怎么会知道叶琳接下来会怎么做呢?要是叶琳忍下这口气,她跟谢家的亲事,不就没办法退掉了吗?而接下来,如果龚氏也不照着姑娘所算计的步骤去走,那姑娘过继一事,怕是也不能保障吧?可看姑娘这稳操胜券的样子,却是一点也不担心。秋月不知道,对于这两步,叶琢哪来的信心!

    叶琢端着茶杯,看着窗外摇动的树叶,微微一笑:“谋略布局,就像下棋,你得认真分析你手里的这些棋子,每一颗棋子,都有她的特性,利用得好,你就能赢。你看,大姑娘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而且因为从小受宠,没吃过什么苦,所以她稍微受点委曲,就忍不住想要马上要报复。王姨娘受了这么大的惩罚,她不能让老太爷改变决定,那么只能把气散到其他人身上。姑太太她惹不起,太太她也不敢动,那么以前一贯受她欺负的我,就成了她报复的对象。现在正好有这么一个把柄落在她手上,她的性格又向来冲动而任性,凡事不会深思,再加上这门亲事她又嫉又恨,自然就会在这上面做文章。把谣言散布出去,搅黄这门亲事,就成了她一定会做的事。”

    “这么多年的相处,姑娘自然了解大姑娘的脾气。可太太……”叶琢的分析,秋月觉得很有道理。但龚氏的事,她终是不放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姑娘不能过继,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不知会有多难过。老太爷缓过神来,必然会恨叶琢给叶府带来的这场灾难,到时随便选个下三滥的人家把她嫁过去,那姑娘这一辈子就完了。

    “太太的脾性,窥一斑而知全豹,上次敬茶时你就可以看出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比叶琳有心机,但两人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任性,受不得一点儿委曲。上次敬茶的事,她很憋屈,也恨极了我,一直想再找机会掰回一局。可还没等她发作,姜兴的事就发生在了馨宁院,这让她再一次被老太爷压着惩罚,还派了一尊大神和两个狐媚子到她那里去,你想,她忍得住吗?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给我致命一击,把老太爷打到泥土里去,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最多到明天,就可见分晓!”叶琢立在窗前,微仰着下巴,眼睛微微眯缝,清丽脱俗的脸上显露出自信的光芒。

    “姑娘,大姑娘被老太爷打板子了。”秋菊一脸欢喜地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秋月转过身去,惊喜地问。虽然她们巴不得叶琳把亲事搅黄掉,但叶琳并未因此而受到惩罚,还是很不让人开心的事。

    “我刚才在正院帮着打绦子,就看到老太爷从外面回来,怒气冲冲地叫人把大姑娘捉来,下令说要打她板子。”

    秋月瞅瞅叶琢,道:“看来,亲事没有谈成啊!”估计不但没有谈成,反而受了辱。否则,也不会这么不顾脸面地当着下人的面要打十五岁的大姑娘。

    叶琢听得这脸却没什么惊喜的神色,面色平静地吩咐秋菊:“你到湖边去,装着给我折花,盯着馨宁院。大姑娘被打,馨宁院应该很快就有动静了。”

    “是。”秋菊心思单纯,根本不知道叶琢的计谋,不过她也不问,照着叶琢的吩咐乐呵呵地出去了。

    秋月一听紧张起来:“姑娘,我们要做什么准备?”

    “没什么可准备的。”叶琢摇摇头,又皱眉道,“只是,秋菊的家人,怎么还不过来赎她?现在碰上老太爷心情不好,要说这事恐怕就比较难了。”

    “她哥哥说,今天下了工就过来。不过姑娘别担心,就算是姑娘出了府,我们也能出去的。”秋月安慰道。

    叶琢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她放下茶杯,拿起案上的一块石头和刻刀,开始认真地雕刻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秋菊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嘴里嚷嚷道:“姑娘,姑娘,不好了。我听厨房的人说,太太刚才一直喊肚子痛,嚷嚷着要回娘家去,再不敢在叶府呆着了,否则……”她压低了声音,“否则她肚子里的小小少爷就会被姑娘克着……”

    听得这话,秋月“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看向叶琢的目光充满敬畏。事情,果然按着姑娘所预料的那样发生了,而且,丝毫不差。

    叶琢转过头来,不慌不忙,对秋月道:“你现在,到大房去,把这几天所发生的事跟伯祖父说一遍,求他过来谈过继的事。当然,如果他不愿意,不必强求,我到庵堂里住一阵,再使个计摆脱叶二姑娘这个名头,租一个小院过自己的生活。”

    “是。”秋月此时再不会置疑叶琢的任何安排,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朝角门直奔而去。

    “秋菊,叫你昨天出府,你看,你非犟着不去,这会出了事,大概得等我出府之后,你才能出府了。”叶琢看着秋菊,歉意道。

    叶琢的计划,因要用秋月做事,便只跟她一人略提了提,至于秋菊,却是不大清楚。所以见叶琢此时还有闲心管她出府的事,秋菊就急得不得了,连连摆手:“姑娘,我没事,我真没事。倒是您,真的要过继到大房或到庵堂做尼姑呀?大房那可去不得,不是说,那个伯太太她那个……那个吗?做尼姑,那是绝对不行的呀!”

    叶琢看着秋菊着急的样子,心下感动,拍拍她安慰道:“放心,这些事,我自有主意。”

    秋菊见叶琢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稍稍安定,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话。反正姑娘和秋月都比她聪明得多,她们既然不慌,想来应该不会出大事。

    叶琢也不管她,转身去收拾东西。她现在既有克夫的名声,在叶予章心里便已一文不值。而龚氏用了她肚子里孩子的利器,所以只要这手段一发动,接下来她就不可能再在这府里呆下去。以叶予章的行事风格,她出府时估计还得让婆子来搜她的身。所以现在趁着这点功夫,她得把银票和龚氏给她的金簪收好,以便能带出府去。

    为妨叶予章不顾脸面地让她把身上的好衣服脱下来,叶琢换了一件半旧的浅蓝花裙子,头上只插了一枝银簪子,再加两朵不值钱的珠花。银票卷成了小卷,跟金簪一起,藏到了她特意为了这一天而做的底下空心的鞋底里。就这样,就算收拾停当了。鞋底的空心其实还可以再藏几件首饰,但她根本不屑于这样做。以叶予章的吝啬,就算她出了府也会去追讨,她可不想为了那点钱平白受辱。以她赌石的本事,想赚钱还不容易?

    她刚收拾停当,春芽便走了进来,在门口叫道:“二姑娘,老太爷叫你过正院去。”

    “来了。”叶琢看了秋菊一眼,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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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过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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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院里,叶琳被打的痕迹已看不见了。叶予章坐在厅堂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得出水来。看着叶琢走进来,他就像看到仇人一般,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叶琢再也不能在亲事上给叶家带来好处,所以前一段时间他所戴上的慈祥的面具,被彻底撕了下来。

    而姜氏的目光,比叶予章还要阴鹜。要不是叶琢,叶家何以沦落到这个地步?叶家梅、王姨娘和叶琳又怎么会受到种种责罚?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叶琢,却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这怎叫她不恨恼?

    尽管叶琢心里丝毫不慌张,但为防节外生枝,她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胆怯地样子,轻轻施了一礼,小声地叫了一声:“祖父、祖母。”就低着头站在那里绞自己的衣角。那样子,要多柔弱就有多柔弱,要多害怕就有多害怕。

    “跪下。”叶予章一拍桌子,怒吼一声。

    叶琢好像被他吓了一大跳,脸色苍白地看着叶予章,愣在那里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算着时间,叶予期也应该就到了。他是叶府的大老太爷,他要进来,那角门的婆子可不敢拦他。只要撑一撑,这下跪的事就可以不做了。她可不想给叶予章和姜氏下跪。

    叶予章看叶琢那样子,心火更旺了,也不嫌手痛,又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比刚才更响:“我叫你跪下,听到没有?”

    “可……可是祖父,琢儿……琢儿犯了什么事啊?”叶琢抖动着声音,战战兢兢地道。

    见叶琢还不跪下,叶予章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正要扬声叫婆子进来伺候叶琢,门外忽然进来一个丫鬟,禀道:“老太爷、老太太,大老太爷来了。”

    叶琢听了,心里一喜,转头望向了门口。果然,那丫鬟话声刚落,叶予期就大踏步走了进来,眼角扫到叶琢站在那里,并没有被打的痕迹,他松了一口气,径直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虽然叶予章跟叶予期一直不大来往,心里对这个哥哥也没有半分尊敬。但两个毕竟血脉相连,这大面上的礼节还得过得去。见叶予期进来,他跟姜氏只得放下叶琢的事,站起来叫了一声:“大哥。”

    见叶予期坐下,丫鬟上了茶,叶予章又问:“大哥今日怎么有空亲来坐坐?”

    “我听说,你府上这几日发生了不少的事。虽说你嫌我这大哥穷,不认我这大哥。但无论如何,你终究是我弟弟。你府上有事,我自然不能装着不知道。今儿便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听得叶予期这话,叶琢心里倒有些好笑。她没想到耿直的叶予期,也有狡猾精明的一面。他明明是来求叶予章把孙女过继给大房的,却说得好像他是来帮叶予章大忙一样。

    叶予章强笑道:“哪里有什么事?大哥你听谁说的?哪个跑到你面前乱嚼舌根了?”说完,眼睛看向了叶琢。在他看来,叶琢跟叶予期走得近,这事情,指定是叶琢跟叶予章说的。

    叶琢感觉到他这目光,身体畏惧地往后缩了缩,不过心里却一片平静。秋月去请叶予期来的事,只要一问角门守门的婆子就知道,这事自然是瞒不过的。但叶予期来了,她也不怕叶予章知道。一会儿过继的事谈妥,她会求叶予期把秋月和秋菊一块买过去的。

    叶予期一摆手:“你别看琢丫头。你府上的事,动静闹得不小,我想不知道都难。”说完这话,他也看向了叶琢,“听说,琢儿的亲事被谢家给退了?”

    “嗯。”叶予章鼻子里应了一声。一提起这事他心里就极度不爽。

    “倒底是为何事?他谢家虽然生意做得大,却也不能说求亲就求亲,说退亲就退亲吧?”叶予期露出极为气愤的样子,然后站了起来,“不行,我叶家可不能这么被人欺负。我上谢家找他说理去。”说完抬脚就要往外走。

    “大哥、大哥。”叶予章忙拉住叶予期。

    “阿章你怕他,我可不怕。我叶予期一穷二白,也不需要跟他做生意,怕他怎的?你别拦着我,我找他老太爷说说去。”叶予期把叶予章的手一甩,又要往外走。

    “大哥,其实这事,不怪谢家。”叶予章一把拉住他,吞吞吐吐道。

    叶予期停下脚步,转头惊讶地看着叶予章:“不怪谢家?”转而脸色一沉,“你又做了什么让人家看不过眼的事了?”

    “哪是我做了什么?”叶予章被说急了,转过头来恶狠狠地指着叶琢道,“却是这死丫头做的好事。”

    叶予期将脸一沉:“琢儿能做什么坏事?这一阵她经常到我那儿去,我看她知书达理,性情温柔,是个好姑娘。定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惹着了谢家吧?”

    “大哥,你不知道,她……”叶予章指着叶琢,“她自己跑到广能寺去,被能仁大师说她命不好。你说说,这样的人,人家敢要吗?”此时他也不怕说这事了。有谢家的人宣传,再加上龚氏这一闹,估计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而且他虽然跟叶予期不对付,但对于叶予期的为人,他还是很放心的。他这哥哥,绝不会是到处乱嚼舌根的人。

    “命不好?”叶予期怔了一怔。

    “还不止这些呢,你那侄儿媳妇,现在正闹腾着,说琢儿克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了,要躲回娘家去。大哥你也知道,我盼孙子都盼了十几年了,再如何也不能让他有个好歹。所以,我准备把琢儿送到庵堂里去。”

    叶予期毕竟是叶家最年长的男丁,他脾气又正直,所以要把叶琢赶出家门的事,叶予章总是要跟他说一声。而且这一次可不是他的错,将叶琢赶出叶家,他说得理直气壮。

    “送到庵堂啊?”叶予期沉吟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这样吧。我呢,也不准备过继别人了,免得被人嫌弃。如果琢儿愿意,就让我过继给我当孙女吧。到时让她招婿上门,我后半辈子也有靠了。”

    “这……”叶予章一愣,继而面露欢喜之色,拱手道,“如果大哥能过继琢儿,那我们再愿意不过。”

    叶予期得了那几百两银子的赔偿,他可觊觎很久了。现在叶琢就是个瘟神,送到庵堂去,还要每月给她送花销,而且容易被人说嫌话;如果再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来,还得连累叶府的名声。可大房肯让她过继,那就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到时候,到底是她克了赵氏,还是赵氏克她,那就不关二房的事了。要是她能干一些,能把大房的人都克死,只留她一个,那么大房那些家产,可不就是二房的了吗?

    叶琢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她不光能把握得住王姨娘、叶琳、龚氏的性格,对叶予章的脾性更是了解得极为透彻。她知道,只要她命不好的传言流传出去,那么只要叶予期提出过继,叶予章是一定会非常乐意答应的。不过那终究是猜测,是预计。此时见他一口答应下来,她这心才算是真的落了地。不过戏还是要演的,连叶予期这么耿直的老人都来为她演了这么一出好戏了,她怎么又能不卖力?

    所以一听到叶予章的话,她便上前拉住叶予章的袖子,哭着摇头道:“祖父,我是您的亲孙女啊,您怎么忍心把我赶出去?祖父,就让孙女儿留在您身边伺候您一辈子吧。”

    叶予章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连忙把袖子抽回来,喝道:“能去大房孝敬伯祖父,是你的福气。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去庵堂落发修行吧!”

    叶琢像是被吓着了似的,缩了回去。

    “还不赶紧跪下拜见你的祖父?”叶予章急于想要把叶予期与叶琢的名份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可此时看叶琢那呆呆的样子,更为嫌弃。

    “孙女儿拜见祖父。”叶琢这一回不再犹豫,很听话地跪到地上,给叶予期行了一个大礼。

    “好,好!乖孙女,快快起来。来,跟祖父回去吧。”叶予期哈哈大笑,一把将叶琢扶了起来。

    叶予章看了看叶琢身上的打扮,见并没有什么贵重东西,便没有阻拦。

    “祖父。”叶琢见叶予期就要往外走,赶紧拉了他一下。

    “怎么了?”叶予期转过头来。

    “祖父,秋月跟秋菊跟了我这么多年,而且她们的活契还有一年半了,您能不能……能不能把她们给买过去?孙女儿以后一定多多做绣活,把她们的身契银子赚回来的。”叶琢期盼地看着他。

    叶予期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行吧。”他转过身来,看着叶予章,“阿章你看如何?”

    只要能把叶琢顺利地赶出家门,再多的要求叶予章也同意。更何况,卖了这两个丫头,自己也没损失一文钱,他自然极为乐意。至于姜氏,那就更不要说了。因她跟郑氏的关系不好,所以连带着对秋月和秋菊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印象也极差。如果叶琢就这么去了大房,两个丫头又拿的是二等和三等丫鬟的份例。如何安排这两人,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现在一块出府,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当即姜氏叫人拿了卖身契来,叶予期照着原价付了钱,姜氏又派了人去看着两个丫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叶琢便带着她们俩,跟着叶予期从大门出了二房的大门。

第五十一章 开作坊

    “怎么样?”一进门,关氏就迎了上来,拉着叶琢上下打量,见她身上没伤,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那祖父,真是个老糊涂。那龚氏肚子疼,关你什么事?偏他要信那恶毒妇人的话,把自己的亲孙女赶出门来。”

    叶琢听得这关切的话语,心头一暖。抽出手来,也顾不得院子里是泥地,敛衽便跪了下去,给关氏磕头行了一个大礼,嘴里道:“祖母,琢儿现在是您的亲孙女,请受琢儿一拜。”

    关氏也不拦着,让叶琢把头磕完,这才把她扶起来,抹了一把眼泪道:“好孩子,以后祖母一定好好疼你。”

    “咳咳。”叶予期在一旁咳嗽两声,对叶琢道,“进屋吧。”说完,自己率先进了厅堂。

    叶琢跟着也进了屋,左右看看,对关氏道:“母亲在哪里?我去给她磕个头。”

    关氏没有说话,只拿眼睛看着叶予期。叶予期又咳嗽一声,摆手道:“你不用去给她磕头了,她不会受你的礼的。今儿以后,你就只是我们的孙女,璞儿他娘,你还叫她伯母就是。”

    叶琢心下感动。她明白,当初叶予期他们拒绝过继,不过是因为怕赵氏克着了她。现在的她在他们看来,处境凄凉,除了庵堂,无处容身,没奈何,他们才接纳了她。不过为了保护她,就以这样的方式将身份订下来,以免于她的性命有妨碍。

    现在既然赵氏那么在意别人说她克夫克子,叶予期又这么说了,那她也不会去让赵氏不自在,当下便应了一声:“是。”

    叶予期又接着道:“我将你过继为孙女,也是权宜之计。毕竟就算是你母亲想要接你去郑家,也无名无份;我那弟弟,也必不愿意让你去郑家,以落下话柄。现在你过继过来了,就没那层顾虑了。你想去郑家跟你母亲生活,祖父不会阻拦你的。”

    叶琢抬起头来,看着叶予期:“祖父,不知秋月跟您说清楚了没有?能仁大师在我请他给我批命时,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虽说他没说我的命如何,但想来是不好的。如果您要觉得我留在这里不便,我便跟母亲到外面租一个小院子过活。我母亲手上还有三百两银子,娘儿俩做些针线活,也能养活自己。可如果您老不嫌弃,琢儿愿意留在您和祖母、伯母身边,伺候三位长辈。”

    “喛,说的什么傻话。我跟你祖母,都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还有什么便不便的。我说这话,只是因为你伯母怕你有个好歹,叫她心不安。你愿意留下,我们自然求之不得,怎会嫌弃?”

    叶琢听了,欢喜道:“那我去给伯母请个安。”

    叶予期心情大好,笑呵呵地挥挥手道:“去吧去吧。”

    “来,祖母带你去。”关氏原就很喜欢叶琢,叶璞死后,膝下空虚,一直让她不惯。此时叶琢过继过来,看着她那明媚的小脸,顿时感觉到屋子里有了生气,拉着叶琢的手,便往旁边赵氏的卧室里去。

    “伯母。”叶琢走到门口,看到赵氏瘦削的背影,正一个人坐在那里默默在做着绣活,不由轻唤了一声。

    “敏英,琢儿来给你见礼来了。”关氏拉着叶琢进了房。

    赵氏抬起头来,脸上浮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娘。”说着站了起来,看着叶琢,“琢儿来了?”

    “叶琢给伯母请安。”叶琢跪了下去,准备给赵氏行个大礼。对于这位年轻轻就守寡,却仍坚持着抚养孩子、孝敬老人的女子,她打心眼里尊敬。

    赵氏想要伸手去扶她,却又像是怕自己的手有晦气一般,还没碰到叶琢便又缩了回去,神情不安地转头看着关氏,道:“娘,您扶琢儿起来。”又对叶琢道,“不必多礼了。地上凉,赶紧起来吧。”

    关氏却摆摆手:“难得这孩子有心,你就让她给你行个礼吧。”

    叶琢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这才起来。又看着赵氏真诚地道:“伯母,以后琢儿就在这家里住了。您就当琢儿是您的亲闺女,我有什么做得不当的您就说。还有,那些人说的混帐话,您也别往心里去。日子是咱们自个儿过的,咱自己人都没当回事,您也别老拿那不相干人的话来折磨自己。您要是不开心,祖父、祖母也为你忧心,一家子的日子过得凄凄惨惨的,那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吗?咱把以后的日子过得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

    “琢儿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敏英啊,你就算不看在自己,也看在我跟你公公的份上,不要整天愁眉苦眉地躲在这屋子里了。我们看了这心里难受啊!现在琢儿过来了,咱们一家四口,就好好过日子吧。等以后给琢儿招个女婿,你还得给她带孩子呢。”

    “是。”赵氏温顺地应了一声,又抹了抹着眼泪道,“娘,这段时间,让您担心了。”

    关氏伸出手,一手拉着叶琢,一手拉着赵氏,笑道:“这就好了。来,咱们出去摘菜吧。一会儿我去割半斤肉、杀个鸡,咱们做几个好菜,就算是给琢儿接接风了。”

    娘儿仨到了厅堂里,就见秋月跟秋菊坐在那里,一边摘菜,一边跟叶予期说话。见了关氏和赵氏出来,忙站起来。

    刚才要给三个长辈见礼,没找出空来说两个丫鬟的事。此时见状,叶琢忙上前道:“祖父、祖母、伯母,这是我的两个丫鬟,她们跟了我几年,这一段全靠她们跑前跑后的帮忙,我才没被人欺负。我怕出了府,有人会将对我的恨转架到她们身上,所以便求着祖父一块儿带出来了。我原就跟她们说好了,让她们赎身回去。这几日,我会让她们的家人来为她们赎身的。”

    她知道大房的人清贫惯了,又都是老弱,平时没有个进项,就算有几百两银子,那也需要节省着用的。而叶予期当时能把两个丫鬟买下来,已算是对她的宠溺了。她不能再顺着竿子往上爬,把两个丫鬟留在这家里。两个小丫头,在叶府时也没做过什么苦活,绣活也一般,到了大房,帮不上什么忙,倒多了两张嘴。留她们在这里,她担心大房的人对她有看法。

    却不想秋月和秋菊对视一眼,便跪了下去:“老太爷、老太太、太太,我们两人吃得很少的,以后也不要工钱。只求着你们能允许我俩呆在姑娘身边。”秋月是舍不得叶琢,而秋菊则担心回家之后被哥哥嫂嫂转卖掉。

    叶予期一见,连声道:“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你们别担心,照着以前,琢儿说这话我也不逞强。但现在,不过是添两张嘴的事,咱们一起努力干活还怕饿肚子吗?”

    他转过头来,看着关氏:“刚才去二房的路上,我就想好了。既然琢儿不嫌咱家穷,愿意到这来给咱们做孙女,咱们也不能太委曲了她,让她过穷日子。以后啊,咱们就用姜家赔的那点钱,开一家玉雕作坊吧。买点低档玉料,再请两个玉雕师傅,想来糊口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我这身体,也还能动弹,把这作坊给张罗起来。以后琢儿成了亲,咱们就把作坊交给孙女婿,也算是个长远打算。否则坐吃山空,再多的钱也有用完的时候。放在家里,还容易招贼。”

    关氏听了倒挺高兴:“这样很好,就这么办?”

    自叶璞死后,这家里就跟那冰窟窿似的,清冷沉默,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现在叶琢来了,叶予期也振作起来准备开作坊了。不管怎么样,这日子也过得热闹不是?只要日子越过越好,想来赵氏那点心结,也会慢慢解开的。至于开作坊会不会亏本,她却是想都没想。那笔钱是个意外之财,叶璞的买命钱,用它来吃饭穿衣,她们心不安。现在把它用起来,换一个进项,倒还是好事。

    “儿媳妇,你说呢?”叶予期又问赵氏。他以前叫赵氏为璞儿他娘,后来怕勾起赵氏的伤心,便换了个称呼。

    赵氏是个温顺性子,叶予期和关氏这么说了,她自无不依从,点头应道:“挺好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叶予期转过头来看着秋月和秋菊,“一开作坊,家里的事就多起来了。你们两个丫头留在家里,还可以帮帮手。所以不用心里不安。至于工钱,一文钱也不会少你们的。”说完一挥手,“行了,去弄饭吧。”

    叶琢自然知道,就算开作坊,秋月和秋菊也帮不了什么忙。她们只能帮着做些家务,但家务,有关氏和赵氏,也用不着她们插手。叶予期把她们俩留下来,全是为了自己。心下感激,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既然大房要开作坊,只要她把雕刻手艺练精,再把生意做好,养两个丫头绝不是问题。再说,她还有赌石的本事、身上还有二百两银票呢。她不会因为自己而让大房的生活变得更为窘迫就是了。

    见秋月和秋菊抢着要去做饭,叶琢也没去凑热闹,搬了一张凳子在叶予期身边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她雕刻的石头和刻刀,对他道:“祖父,您看我这雕刻的手法如何。”除了藏起来的东西,她就带了这两样东西出来。刻刀是叶予期给的,石头是随手捡的,她也不怕叶予章搜她的身。

    “我看看。”叶予期接过石头,眯缝着眼睛,仔细地端详。好半天,方点点头:“好好,我前天教给你的手法,全都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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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蹊跷

    叶琢一听很高兴,期盼地道:“那您再教我别的手法呗。”

    “行,那我就接着教。”叶予期心里极欣慰。

    其实说起来,他开这作坊,有一大半是因为叶琢这一段时间展示的天赋。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长的,看着纤纤柔柔,跟其他女孩子并无区别,但她这手劲却很足,别人要练一两年的功夫,她两个月就能做到,而且手极稳。再加上她对玉极有感觉,随手拿着一块玉,就能根据它的玉质和纹理、颜色,设计出极为出色的构思来。叶予期相信,假以时日,再有一个好师父,叶琢一定能成为最出色的玉雕人才。所以这样的孩子,哪怕她是女子,他也要把她领上玉雕之路。

    “来,我给你说啊,这里……”他拿起刻刀,认真地教起雕刻手法来。

    秋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这个小院,院子里的祖孙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全都沉浸到雕刻的快乐里。而厨房里的烟囱也冒出烟来,关氏、赵氏跟秋月、秋菊围坐在一张方桌旁,一边摘菜,一边说话,时不时地到灶前添一把柴。一会儿水烧开了,就准备杀鸡,秋月和秋菊小时候在家时也干家务的,这会儿便抢着干活。关氏在旁边指点两句,赵氏听着那两丫头吱吱喳喳的说笑声,再看看院子里头差不多凑到一块去的叶予期和叶琢,那沉寂已久的脸上,也露出些许笑容来。

    半个时辰后厨房四人做好了菜,摆了满满一桌,全家热热闹闹地吃了午饭。

    关氏见两个丫头很勤快地收拾碗筷,倒也不去争抢,拉着叶琢的手道:“琢儿啊,一会儿我跟你伯母上街去,给你们买一些新棉被和家什,把那西厢房给你布置出来。你是跟我们一块儿去,还是留在家里?”

    叶琢还没开口说话,叶予期就道:“你别拉着琢儿上街。过继这么大的事,还得让她到郑家去跟她母亲说一声。”又对叶琢道,“如果你母亲没意见,我晚上就去二房一趟,约你叔祖父明儿到衙门,把你的户籍办理一下。还得再发些帖子,请亲戚来吃一顿酒,把你过继的事情跟他们说一说。”

    “还是老头子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关氏爽利地一拍手,然后从怀里掏出几十文钱,塞给叶琢,“一会儿去郑家,雇马车去,别舍不得花钱。”

    叶琢拿着这几十文钱,眼睛发酸,却也不推辞,向关氏道了谢,又跟叶予期道了辛苦,留秋菊在家帮关氏收拾屋子,便带着秋月出了门,到巷口雇了一辆马车,直奔郑家。

    “咦,姑娘,您看,那不是太太屋里的丫鬟倩儿吗?”一直坐在窗口的秋月忽然惊呼道。

    叶琢转过头,往窗外一看,果然看到龚氏从龚府带过来的粗使丫鬟倩儿,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在街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便转身进了一家当铺。

    她微一沉吟,对车夫叫道:“停车。”

    “吁”地一声,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叶琢递了十文钱过去,指了指当铺:“刚才那进去的是我家丫头,我怀疑她偷了我家的东西来当,你替我进去看一看,她当的是什么东西。这十文钱是给你买酒喝的。”

    叶琢雇马车,也不过是五文钱。就这下车去看一眼,就能白得十文钱,车夫自然很高兴。接过铜钱道了谢,便跳下车直往当铺里走去。

    不一会儿,那丫鬟从当铺里走了出来,上了停在当铺前面的一辆马车。而叶琢的车夫随后也跟了出来,走过来上了车,道:“她当的是一对金莲子福寿壶,死当,当了一百两银票。”

    “金莲子福寿壶?还死当?”叶琢重复了一句,随即皱起了眉头。

    这金莲子福寿壶,上次她去馨宁院敬茶时就看见摆在厅堂上。这种壶,一般是富贵人家用来送给孕妇的吉祥之物。它最贵重的地方不是它的金身,而是镶在莲心的那几颗珠子。就算叶家的这对壶子鑲的珠子不大,也绝不止一百两银子。

    把吉祥之物拿出来典当,得的钱还远远低于物品本身。这龚氏难道就缺钱到了这个地步?她现在怀着身孕,就算说要吃天上的龙肉,叶家明都会想办法弄给她吃。带来的一众奴仆,也都是叶家包吃住工钱,她有什么大的用钱处,要把这个东西低价当掉?

    将龚氏进叶府后的所作所为想了一遍,叶琢总觉得这女人很奇怪,根本不像是安心嫁到叶府来好好过日子的样子。不过此时她已过继,叶家二房的一干人等均与她无关,想了一会儿见差不多到了郑家,便把这事丢开了不再理会。

    两人下了车,拍了拍门。刘氏闻声来开门,一见叶琢便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哎哟,是琢儿呀?听说你跟谢家订了亲?以后可就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了,可得关照关照你亲娘舅家呀。”

    叶琢来此,便是要把这段时间的变故跟郑氏及郑家人说清楚。当下也不隐瞒,一面往里走,一面笑道:“舅母,谢家去合八字,说八字不合,那亲事退了。”

    “什么?”刘氏眼睛瞪得老大,“八字不合?退了?”见叶琢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好一会儿才道,“我还说,等你成了谢家少奶奶,就帮我家方姿说一门好亲呢,没想到,你这么没福气。”

    叶琢神色不变地往里走,又道:“还不止这个,我那继母一听谢家退了我的亲事,便说我的八字也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合,在家里闹腾,所以二房把我过继到大房来了。”

    “过继到大房?”刘氏的声音都能把屋顶给掀起来,一把拉住叶琢,那手劲大得能把叶琢的手掐出紫痕来,“你说的是真的?”

    叶琢把手抽了回来,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你傻呀你?”刘氏顿时吼了起来,“你怎么能让他们把你过继到大房?大房那么穷,你干嘛要答应他们?你不会闹啊?你不会寻死觅活地吓唬他们啊?你怕他怎的?就算那龚家的闺女是书办的女儿,你把这事嚷嚷出来,她也落得个恶毒后娘的骂名。”

    说完她又连声追问:“他们到衙门办了过继手续了没有?告诉了亲友没有?如果没有,这事还来得及!”

    叶琢看着刘氏,没有作声。刘氏这些话,看似关心,生怕叶琢过苦日子。可她明白,刘氏恐怕是为以后自己再也不能给郑家带来好处而懊恼着急。

    “怎么了?琢儿你怎么了?”郑氏原在房里做针线,听得院子里刘氏的嚷嚷声,连忙跑了出来。

    “娘,我没事。就是……”叶琢把刚才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过继到大房了?”郑氏的反应跟刘氏完全不一样,听到这话,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我就一直担心你祖父会拿你的亲事去跟人做交易。后来听说定了谢家,我这心里还有些嘀咕。那谢二公子虽然不错,但他那母亲却是不好相处的。以前吃酒席我见过她好几次,身份不高的人她都瞧不上。你要嫁到谢府去,不知以后要受多少委曲呢。现在好了,过继到大房,你伯祖父和伯祖母、伯母都是好人,一定会帮你挑一门好亲事的。虽说不会有谢家那么富贵,但一定能真心实意地对你好。”

    “你……”刘氏听得郑氏这一番话,气得喘不上气来,指着她道,“我说妹妹,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那么天真?琢儿过继到大房,能挑得出什么好亲事?你以往的脾气到哪儿去了?照我说,你就应该到叶家去闹……”

    叶琢一听这话,皱眉打断了她的话:“舅母,这事不能再反悔了的。”

    “我不去闹,我觉得琢儿过继到大房来最好。”郑氏看也不看刘氏。

    “好啊,你们都不听人的劝,那就等着后悔吧!”刘氏见这母女俩都跟那没事人似的神情淡然,只有她一个人着急上火,又是气恼又是没趣,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出去了。

    叶琢看着刘氏出去,转地头来对郑氏道:“娘,以前她看在我的面上,对您还客气。现在我过继到了大房,没什么钱了,以后恐怕就……”她没把话说下去。

    郑氏却不在意:“我每日做的绣活也能养活自己,可没吃她郑家一粒米。她要敢给我脸色看,我非跟她闹到你舅舅面前不可。你舅舅,可一直觉得亏欠我呢。”

    “娘,您还这么年轻漂亮,就不想再给我找个后爹?”叶琢上前抱住郑氏的胳膊,笑嘻嘻地道。

    “这孩子,什么话都敢说!”郑氏嗔她一眼,不过还是解释道,“你舅母隐晦地提过两回,我没理她。这样的日子,我过得挺好,可不想再去伺候什么男人。”又问,“你伯祖父……哦,现在应该是你的亲祖父、亲祖母了。他们对你好吧?你那伯母……”

    叶琢便把大房对自己的态度和赵氏的事说了一遍。

    “这样就好,我也放心了。如果你在那里过得不顺心,你就跟娘说,娘到外面租一个小院子,咱们娘儿俩搬出去住。”郑氏抚着叶琢的脸,慈爱地道。倒不是她不愿意现在就跟叶琢单独搬出去,只是叶琢跟着她,名不正言不顺,以后说亲也会比较麻烦。

    “嗯,我会的。”叶琢点点头。跟郑氏又聊了一会儿天,这站起身来,准备回叶家大房去。

    可走到门口,她就听到郑方景兄弟俩说话的声音。郑氏听见,看看天色,奇道:“这天色还早呢,怎么这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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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更为蹊跷的事

    母女两人走到门口,正听刘氏也这么问他们。郑方景道:“唉,别说了,东家的大公子这段时间,整日在外面逛青楼赌钱,欠了很多债,那债主都追到家门口来了,没办法,东家只好准备把作坊给卖了。东家叫我们先回来,说看看到时如果谁家要买铺子,如果那下家买了作坊需要雇我们,再叫我们回去。”

    “那这几天的工钱呢?谁付?”刘氏问道。

    郑方景苦笑一下:“自然没有工钱。”

    刘氏虽然势利,却是真心心疼儿子。郑方景兄弟俩被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摆手安慰道:“行吧,你们也好久没歇息了,就当放假在家里歇息几天吧。”

    叶琢听说有作坊要卖,想起叶予期说要开作坊的事,赶紧出了门,问道:“表哥,你们那作坊的位置在哪里?你们东家可有说要卖多少钱?”

    “表妹来了?”郑方景一见叶琢,本有些沮丧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又比划道,“我们那作坊就在依仁街的第二家,面积有咱们这个院子那么大,里面砣机什么的都很齐全,东家说,如果一起买,也不多要,只需三百五十两银子就行了。”

    叶琢听了,点了点头。这几次她乘车来看郑氏,一路的街道店铺她也心里有数。那依仁街就位于郑家和叶家大房之间,离叶家还近一些,从叶家大房走路到那里,也不过一息香的时间。现在叶家大房只有叶予期一个男子。偏他脚有残疾,走路一跛一跛的,如果能买离家近一些的作坊,那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三百五十两银子,买个这么大、设备又齐全的作坊,价钱也还算公道。

    “你们那东家姓什么?作坊叫什么名字?”叶琢又问。

    “东家姓周,作妨就叫如意坊。”郑方景道,又奇怪地看着叶琢,“表妹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能干什么?还不是闲得无事瞎打听。”刘氏忽然恶声恶气地道。本来听到叶琢被谢家拒了亲事,她就心情不好;后来又听她说从二房过继到了大房,而且还不听劝,她对叶琢就心生厌恶了。此时见两个儿子失业回来,想起叶琢刚才说的她命不好,越发的觉得是叶琢给郑家带来了霉运。此时恨不得用大扫帚把叶琢打出去才好。

    “娘,您怎么这么说呢。”郑方景对母亲的态度极为不满。

    郑氏一看刘氏这态度,脸色一沉,便要跟她吵。叶琢扯了扯郑氏的衣袖,摇了摇头,道:“娘,我先回去了。”她不希望因为她的缘故,让郑氏跟郑家人撕破脸。虽然她们身上都有钱,但娘儿俩搬出去住,总是不安全。

    “怎么不多坐坐?”郑方景见自己母亲板着个脸,连句客气话都不说,只得自己出声道。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叶琢说完,对郑方辉点了点头,带着秋月离开了郑家。

    出到门口,原来那辆马车还在那里等着她们。上了车,叶琢便吩咐:“到依仁街去。”

    “好嘞。”车夫应了一声,便将马车调转了头,往依仁街驶去。

    眼看到了依仁街,秋月伸头看了一下,道:“在第二家如意坊门口停下来。”

    车夫驶进了街口,忽然停了下来,道:“前面有辆马车,正好停在那里。只得劳姑娘走几步了。”

    “无妨。”几步路,叶琢自然不在意。让秋月付了车钱,然后扶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咦,这不是……”刚在车下站定,秋月忽然低低地惊呼一声。

    叶琢抬起头来,看正上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在广能寺里遇上的那位杜浩然。

    杜浩然显然也认出叶琢了。他也不说话,微微点了点头,便进了如意居对面的一个占地颇广、屋子也建造得比别家气派的大作坊里。

    “聂家坊。”叶琢看着那门头上的三个大字,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聂家的产业,难怪会在这里遇上这位杜公子。

    她也不在意,转过身来,朝如意妨走去。

    相比别家作坊“轰轰”作响的吵杂声,如意妨显得格外安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正站在门口,一脸萧瑟地望着门前那一片一片随风飘落的树叶发呆。看来,这就是郑方景嘴里所说的东家周老板了。

    叶琢走过去,正要跟周老板打声招呼,却不想从旁边的作坊里忽然出来一个人,目光阴鹜地看了叶琢一眼,见她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便又转头回了作坊里。

    叶琢脚下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唤了一声:“周老板。”

    周老板把目光收了回来,看向叶琢,疑惑道:“你是……”

    “我是郑方景的表妹。”叶琢道。

    “表妹?”周老板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

    “我姓叶。”叶琢又解释道。

    周老板目光柔和了几分:“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叶予章那老头儿的孙女?”

    “正是。”叶琢笑道。

    “有什么事吗?”

    “我表哥有一样东西落在店里了,他让我路过这里时,帮他找找。”因为刚才那人的目光,叶琢心里犯嘀咕,不敢在这外面说要看作坊,便随口找了个借口。

    “哦,这样啊。那你跟我进来吧。”周老板说着,往作坊里去。

    叶琢跟着走了进去,看到这作坊为青砖所砌,面积也挺大,除了一个敞阔如厅堂一般的地方,里面还有四间厢房。

    “来,这是方景和方辉平时值夜所住的地方,你看看还落了什么东西。”周老板把叶琢领进了一间屋子,指着里面道。这间屋子里有床有桌子,床上叠放着些被褥,地上还堆放着一些杂物。

    叶琢装模作样的找了一下,摇了摇头,笑道:“估计是我表哥记错了,这里哪有什么衣服?”

    “衣服?”周老板也看了一下。里面还真没有衣服。

    “他自己也不确定呢,一定是记错了。”叶琢道。她走到门口,指着里面的一个通道问,“您这作坊里面还有院子?”

    “有个天井和一口井。”

    叶琢点了点头。切玉,是一定要水的。这后面有个水井,正是玉雕作坊所需要的。她看向周老板:“听我表哥说,你这作坊想要卖出去?”

    “可不是要卖出去?我叫人去找你伯祖父了,他前几天还一直叨叨说要买一家作坊,叫我帮他找找。现在,倒不用找了,我这间就行。”周老板苦笑道。

    “我伯祖父?”叶琢有些惊讶地道。想不到这周老板跟叶予期还有交情。看来,这家作坊想要拿下来应该不会很难。

    不过……她想起刚才那男子阴鹜的目光,问道:“你们右边的铺子是谁家的?”

    “右边啊,那是陶家的作坊。”

    “陶家?”叶琢搜寻了一下记忆,也没想起有什么陶家,只得问,“这陶家是什么身份地位?”

    “那可了不起。这陶老爷是书院的山长。有个儿子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娶了知县大人的女儿为妻。对了,他跟你们叶家还有亲戚关系呢。”周老板压低声音道,“嫁到你家作继室的龚氏,就是陶举人的表妹。”

    “什么?”饶是叶琢一向淡定,也禁不住惊叫出声。不知怎么的,一听到这话,她的脑子里就浮现出倩儿拎着包袱走进当铺的情景。

    “周老板,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叶琢面色凝重地看向周老板,“我听说,这作坊之所以要卖,是因为令郎欠了别人赌债?你可知是欠的哪一家?”

    “唉。”周老板神色顿时变得黯然起来,指了指右边道,“就是那位陶公子的一个朋友。也不知怎么回事,以前陶公子从不到作坊来,可一个半月前,他就频频到这里来,一来二去的就跟我那儿子认识了。因为他们家地位不底,我儿子自然奉承巴结,跟着他出去喝了几次酒,所以认得了他的那些个朋友。其中一位,是捕头的儿子,经常地引他去那……”他看了叶琢一眼,咳嗽一声,“……那种地方,还有赌场。去那种地方倒还罢了,可到了赌场一输起来就不知自己姓谁了。这不,输急了眼就找那捕头的儿子借钱,现在,只能把作坊卖了来还债。”

    叶琢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道:“周老板,这件事,你不觉得蹊跷吗?你想想,会不会是有人给你儿子下的套?”联想起刚才那男人的目光,还有陶家、龚家的关系,以前龚氏嫁进叶府后的种种情形。不知怎么的,叶琢脑里不自觉地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下套?”周老板一惊。

    正在这里,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周老板,在屋里吗?”

    “在的,在的。”周老板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连忙转出去,对着正跨进门来的叶予期笑着拱了拱手,“叶老哥,你来了?”

    “周老板……”叶予期正要说话,转眼看到叶琢也跟着从里面走出来,顿时打住了话头,“琢儿,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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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衣冠望族》

    作者:玲珑秀

    简介:她生来不得家人欢心,本是她命中良人,却被嫡姐横刀夺爱

    一波又一波,她终是做为一颗棋子,另入世家名门为正室

    受不尽的冷遇,活着,自在的活着……

    穿过繁华,行过平凡,不得不重入繁华。

    守护好本心,缓步行在繁华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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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琢介绍:
玉不琢,不成器。
她将用手里的刻刀,
雕刻出世间最美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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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水已有完结文:《知味记》、《良田千顷》、《穿越之茶言观色》,坑品有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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