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误判
“轰...”
一声轰鸣,压过了狂啸的风声雨声。
紧接着又一道照亮漆黑夜色的闪电划过,又是一声轰鸣紧随其后。
借着明明灭灭的电光,圆石旁的十人都看到了一个身影。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一人手提一柄剑,缓缓向他们走来。
只有独狼握紧了手中雷剑面向着来人,另九人还是坐在地上,也不伸手去拿过就在他们身旁触手可及的雷剑。
来了一个人,四周就应该还有更多的人,但他们左看右看,却没有第二个人从暗处走出来。
鹰眼看向来人的方向,道:“就阁下一人,未免太看轻了我们。”
除了独狼外,另外九人虽然都没有再出手的打算,但鬼面应该是不知的,如此不加遮掩的一人直面十人,这也太瞧不起人。
来人没有回应,只是一步步走近,走出了树影的遮挡范围,又一道闪电划过。
借着这道亮光,十人都看清了来的人脸上并没有戴鬼面,并且,她是个女子!
素衣白发。
来人正是白鳞。
破煞象未过去之前,她本不打算出手。
但和言行一样,同样有黄龙山的生灵向她示警,九十六人中有八十六人向黄龙观而去,唯有十人停留,这个讯息她是知道的。
言行还在黄龙观,而这个时候八十六个预备雷震也大张旗鼓地去往黄龙观,再加上风声鹤唳令她感到心神不宁的破煞象,白鳞意识到将有大事发生,虽然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动手,可现在的情形只怕也由不得她了。
这九十六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于是,她选择了先向留在原地的十人动手。
看见白鳞的那一个瞬间,十人都困惑了,除了她拖在地上的那柄雷剑之外,她的身上没有一丝鬼面的特征。
难道说,她是个例外的鬼面?
没有说话。
独狼想要自证清白,想要告诉来人他并没有反叛天雷宫,但向鬼面解释是多余的,他根本就没想过能活下去,可也不想如鹰眼等九人一样坐以待毙,他只想战死。
于是,他拔出雷剑,踏步向白鳞迎去。
白鳞缓缓的脚步也随之加快,相距三丈时,白鳞挺剑飞身而上。
两剑相交之后并没有弹开,独狼的雷剑贴着白鳞的剑顺势向剑柄砍去,而白鳞只是握着剑柄的手腕轻轻一转就化开了这一攻势。
身形交错,两人同时回身一番你来我往。
独狼虽只有一臂,但剑势凌厉招招狠辣,且气势就是一副搏命之势,完全是一副有攻无守两败俱伤的打法。
而白鳞却剑走轻灵,每每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招招化解,并且她的身形宛如蛇形,身位的变换游刃有余,丝毫没有天雷宫门下那种扭曲,分外的灵巧。
让人越看越感觉她不像个鬼面。
独狼没有用出雷法,因为他自认天雷宫里他比不了的人,是在雷法修为之上,但若近战搏杀的技法,他有自信不输给鬼面。
但这一番交手下来,他感到有力无处使,他的气势他的力道没有为他带来局面上的压制。可他仍然不会施展雷法,因为他心里想的是,连近战搏杀他都胜不了,双方都用出雷法,他只会败得更快。
心急之下,独狼雷剑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势太过猛,变化就不足,起先他还能用熟练的交战经验与白鳞灵巧多变的身法周旋,这一来,当他势大力沉的剑招依然伤不到白鳞时,他的身法就更加落于下风。
独狼突然一剑进攻的同时封住右路的变化,只余下左路,本是瞅准了左路留下的空档,待这一剑虚招到白鳞身前时,当先抢向左路,想以料敌机先弥补身法上的劣势。
但白鳞却仿佛看出了他这一剑只是个虚招,从独狼踏出的脚步判断出独狼下一剑会出现的方位,她没有接下这一剑,反而提前身形一转,出现在了独狼原本要封住的右路。
就在那一瞬间,独狼照预想的向他的左路砍去,而他眼前的白鳞豁然转向了他的右侧,完全空门大门,他的雷剑已经扑了个空,再想回到右路抵挡已然是来不及了。
刹那间,白鳞已经到了独狼的右侧,自下而上挥出一剑,一剑划开独狼背部皮肉,鲜红的血立时喷溅而出。
独狼的身形顺势朝前飞扑,好在那一瞬间他已经做好了向前扑的准备,这才让白鳞那一剑没有致命。
独狼顺势又在泥泞的地上翻滚一圈,半蹲着再次面向白鳞。
污水混合着泥沙渗入刚刚被划开的后背皮肉里,但是从中剑那一瞬间到现在,独狼愣是一声也没吭,只是面目狰狞地看着暂时定在原地没有追击的白鳞。
白鳞那双在电光下散发着白光的眼睛,此刻在独狼眼中格外摄人。
独狼已经知道,他完全不是白鳞的对手,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他的眼中已经唯有恐惧。
白鳞单纯以近身交战完完全全压制独狼,从头至尾从容不迫,伤了独狼也不乘胜追击,独狼完全对她构不成威胁,这也让另外九人感到心惊。
看着那异样的眼睛和白发,又忽然想到了前日在山腰处一直想不通是什么的那片白色鳞片,鹰眼想起了那个传说。
关于金行的传说。
白鳞之所以一剑得手后没有立刻追击却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独狼,并非因为她手软,而是因为她在想要怎么杀了这个人。
目睹了前日独狼肢解了那个预备雷震,白鳞原本也想用同样的方式肢解了独狼,但她实在下不了那么狠的手,若是和独狼一样,那她岂不是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杀了就够了。
打定了主意,白鳞眼中寒芒一闪,再次飞身而上。
但就在这一刻,一道天雷击下。
白鳞的身体正在横飞,这本是避无可避的,但当察觉到这一道天雷与天际中轰鸣不断的天雷不同,是向她攻击的时,白鳞横飞的身体莫名旋转,同时随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砰”一声,将那道天雷破去。
身形旋转之后也顺势落地。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人惊呆了下巴,那本是无处借力的一瞬间,天雷宫中有人能做到,但至少也要左右脚交相一点来改变力道,而白鳞却在那么快速横飞的同时完全没有借力就完成了旋转。
这简直超出了理解的范畴。
白鳞落地后,看也没看向独狼,而是转身看向正看着她目瞪口呆的九人。
白鳞距离独狼不远,但独狼也没对好似浑然不在意他的白鳞出手,他也被惊呆了。
那一道天雷并非独狼发动的,独狼顺着白鳞的目光向那九人看去,他也很意外这九个束手待毙的人怎会突然出手救下他。
九人中,八人还是在泥泞的地上坐着的,唯有鹰眼站了起来。
坐着的八人都没有注意到是鹰眼发动的天雷,此时看着白鳞和独狼都向他们看来,也就都疑惑地转头互相看去,见鹰眼站着,那这道天雷无疑就是鹰眼发动的。
可他们分明都已经束手待毙了,鹰眼为何要发动这道天雷?
白鳞直视鹰眼,道:“你,你们,也要出手了吗?”
鹰眼虽是站了起来,但雷剑仍在他身外,他看起来好像也并没有战意,道:“阁下不要误会,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
白鳞没有说话,另九人听这一说也想知道鹰眼究竟要问什么。
鹰眼道:“阁下并非鬼面,也非天雷宫门下,可对?”
九人闻言一愣,随之又一惊。
他们一直判断来的是鬼面,可鹰眼却说她不是,连天雷宫门下也不是。
不是天雷宫的人,那又会是什么人?
再换而言之,没有鬼面来,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天雷宫还不知枭已组织起了反叛的势力,那他们是否就有了生机?
九人又再向白鳞看去,的确,她没有施展过雷法,单凭手中一柄雷剑,无法证明她与天雷宫有什么关系。
白鳞道:“我不是,所以你们就以为有了生机,就打算一起出手了,是吗?”
本还以为白鳞是个特别的鬼面,没想到还当真不是。
若是没有这几日来对枭的心生怨愤,若是没有破煞象天威肆虐令他们心灰意冷,若是没有起心动念放下屠刀,只要确认了白鳞是天雷宫的外敌,不论她多么强大,现在这十人也会毫不犹豫地一拥而上。
但现在,他们提不起过去那种充斥在他们胸中的杀念。
几人犹犹豫豫,一时不知当做如何。
白鳞对他们的反应也感到很意外,与言行分开前,她曾说一起向他们出手,若有人逃了怎么办,因为言行好像很担心有人把他的行踪泄露。但那时言行说,只要他们确认了他是火行的人,只要他们确认了是天雷宫的外敌,他们就不会逃,一定会不死不休。
而现在,他们的杀意哪去了?
她并没有听到他们先前已经说不想再杀人了,也没有看到他们是自愿不去向黄龙观挥下屠刀。
所以,白鳞很不理解,道:“我是来杀你们的,你们确定不动手吗?”
鹰眼向身旁的八人看了一眼,满含歉意地道:“抱歉,是我判断错了。”
但那八人也并没有怪他。
猎豹道:“也并不是你一人判断来的是鬼面。”
的确,前日除了鹰眼外,还有五人也认为来的是鬼面。
而正是这个判断失误,才让他们看清了枭的真面目,以致不会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这次来的虽不是鬼面,但就算这次活下去,他们还是免不了与天雷宫为敌,还是逃不了一场又一场的门内厮杀,他们都已经厌倦了,决定放下屠刀的那一刻,他们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收获了他们想要收获的。
鹰眼看懂了,笑了笑,临死前能在天雷宫同门内收获谅解和友谊,这也值了。看向白鳞,又道:“阁下能否让我们死个明白?”
白鳞道:“如何死个明白?”
鹰眼道:“至少要知道杀了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人。敢问阁下,可是金行的人?阁下一头白发可是那传说中的太玄相?”
另外几人也看向白鳞,太玄相?还真的有?
再想到那个他们都不知是什么的白色鳞片,难道是金行的术法催生的?难怪分不清是何种铁器所制。
怎料白鳞却道:“不是。”
鹰眼咋舌,茫然地看了白鳞许久,而后摇头苦笑。
接连发生的,尽是他不懂的事。
白鳞道:“该问的问完了,你们就是不动手,我也会杀了你们的。所以,你们是要一起动手呢?还是等我先杀了他?”
等了片刻,九人仍旧没有动。
白鳞再次把目光转向独狼。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共同的朋友
当独狼知道白鳞并非天雷宫的人时,也一时不知所措。
照以往,就是明知不敌,也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可他今日已准备好了死在鬼面手下,这个误判却让他不知现在该求死还是求生。
另外九人已经束手待毙,独狼心中其实也有触动,入天雷宫后,自幼没有选择,他只能顺从服从天雷宫的安排和命令。他对天雷宫的愚忠,只是他逃避选择的方式。
若来的是鬼面,死在鬼面手下,就是他最彻底的贯彻愚忠的结果。
可偏偏,来的不是鬼面,不是天雷宫的人,对他而言,死了也没有意义,因为那洗脱不了他反叛的罪名。
他的求死,也应是在力战之下竭尽全力而败亡,这才是符合他性格的死法。
可现在他面对白鳞没有了求死之心。
但要说杀白鳞的心,他也不知杀的意义何在了,尽管他知道他杀不了。
独狼和鹰眼等九人一样,当清醒的认识到他们的命运只有被摆布时都发生了转变,虽然他嘴上不承认。
被摆布,是要他们作为兵器,顺从某个人的意愿无止境的杀戮。
当他们不想被摆布时,就极力想摆脱被作为兵器的命运,也就是极力地想要避免杀戮。
这是骨子里的反抗,虽然他可能还没意识到。
白鳞向独狼一步步走近,而独狼犹豫了。
犹豫就会变得迟钝,当白鳞挥剑进攻时,独狼只能凭借本能挥剑格挡,但他凝神全力面对白鳞时都被压制,现在又怎能跟得上白鳞一波接一波的攻势。
仅仅几招下来,独狼身上又多了几处剑痕,而独狼只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白鳞出剑不如独狼那般狠辣,所以那几剑也没有将独狼肢解,但落在旁人的眼里,看起来都像是白鳞不想马上结果了独狼,因为那像极了独狼过去玩弄他的猎物一般,生生折磨至死。
鹰眼摇了摇头,忽然拔出插在他身前的雷剑,向着正与白鳞交战的独狼甩了出去。
他想给独狼一个痛快,另八人也理解他的做法。
独狼的眼中只有白鳞,丝毫没注意到一柄雷剑向他飞来,眼看着独狼就要丧命于鹰眼甩出的雷剑之下。
陡然间一道雷光击中了鹰眼甩出的雷剑,那雷剑应声而断。
掌心雷。
竟以平平无奇一道掌心雷硬生生击断以雷法第五重修为饲养的雷剑!
白鳞豁然转身,看向掌心雷袭来的方向。
另外十人也同向那处看去。
此时漫天闪电此起彼伏,电光不绝,只见一人从一根树干上飘然而下,右手握着一柄剑鞘,身着紫袍,年纪看去三十几岁。
他已出了一道掌心雷,那他就是天雷宫的人,天雷宫着紫袍的,唯有乾坤十鼎。
而乾坤十鼎中,这个年纪的,只有一人。
司北程洛。
鹰眼等十人虽没见过程洛,但把这些对应上,还是能确认他就是程洛。
纵使心中有太多疑问,十人还是面向程洛,单膝跪地,齐道:“司北大人!”
白鳞一见程洛,就知道此人非同小可,尤其是那一身紫袍,与他所见过的犯玄武山的天雷宫之人一般无二,可见他们都是同等实力的人物,程洛现身时,似乎连天际的闪电也随之又压下了几分。
程洛飘落在地,也没有理会向他参拜的十人,目光不离白鳞,道:“这位姑娘,可否卖我个情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白鳞哼了一声,道:“你就是幕后指使他们的人了?我若不答应,你奈我何?”
程洛道:“姑娘误会了,我并非是指使他们的人,相反,我是姑娘的朋友。”
白鳞又一声冷哼,道:“朋友?我何时多了天雷宫的朋友?”
程洛道:“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朋友。”
白鳞眉头一皱,道:“共同的朋友?”
程洛道:“是,与姑娘一起来的那位。”
白鳞眯起了双眼,道:“你就是他说的那位帮手?那你又为何一直不现身?”
程洛道:“是,有些事我不便出面,而且他的身边已有了你,我也想看看你的深浅和来历,还请莫要见怪。”
白鳞道:“那夜在房顶窥视的,也是你?”
程洛道:“是。”
白鳞道:“既然你也说了不便出面,现在又为何要出面?”
程洛道:“因为他们有活着的用处,我向姑娘担保,他们活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们共同的朋友也会留下他们的性命的。”
白鳞道:“是吗?这些禽兽活着只会残害别人的性命,你说的那位朋友可也说了留他们不得。”
程洛道:“留,要看如何留,为何而留。不如这样,暂且先留,与那位朋友会过面之后,看他是留是杀,如何?”
白鳞道:“这件事也由不得他,我说了要杀,就得杀。”
程洛道:“没得商量吗?”
白鳞道:“没得商量!”
说罢,一剑直取独狼咽喉。
刹那间,程洛也再次击出一道掌心雷,这次是击向白鳞后背。
白鳞那一剑本就是试探,看看程洛是不是真的会对她出手,当程洛有了动作时,她立马快速反身,手一挥,又一道白光击中掌心雷。
“砰”一声,掌心雷和白色鳞片同时瓦解。
但白鳞离独狼更近,一招化解了程洛的掌心雷,顺势左手又一挥,一道白光近距离向独狼飞去,所幸独狼见过白鳞数次挥手已有防备,见白鳞抬手之际,就已挺剑护着身前。
白光一闪,雷剑已护在白光之前,但那白色鳞片就如程洛的掌心雷击断鹰眼的雷剑一样击断了独狼的雷剑,顺势还刺入了独狼的胸口,只这一击,独狼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倒飞,远远地撞在了一颗大树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程洛见沟通无效,无奈摇头叹气一声。
白鳞没打算就此罢手,转瞬又向圆石旁的九人飞奔而去。
而程洛快人一步,赶在白鳞到达之前挡在了九人身前。
程洛速度之快,大出白鳞意料之外,但她也不退让,连挥出几道白色鳞片,持剑紧跟而上。程洛侧身拔剑,顷刻间抖了几个剑花,把当先而上的几道白色鳞片纷纷击落,在白鳞的剑紧接而来时,程洛身形转了一圈,斜劈一剑,这剑竟然直接把白鳞的剑劈作两段!
这仅仅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仅一个回合,程洛单凭手中雷剑就压制了对独狼如猫戏老鼠一般的白鳞,那九人原以为乾坤十鼎强在雷法的修为上,今日一见,方知仅是身法和剑技就让他们望尘莫及。
而程洛的年纪,比他们中每一个人都要年轻。
修道路上,天赋的差距,直是令人汗颜。
白鳞迅速向后一跃,拉开了距离,再看程洛,更感棘手。
不过,白鳞本就不用剑,那剑也本非白鳞所有,又如何能在剑技上胜过独辟蹊径的程洛。
白鳞看也没看手中断剑,随手就扔向一旁,不再持剑反而不用再拘泥于剑。
程洛要护下他身后的九人,就必须要把白鳞逼退,与他们拉开足够的距离才能保证安全,因为程洛知道白鳞的实力远不止如此。
在白鳞还没有再向前攻来时,程洛抢先攻向白鳞。
而白鳞没有退,只见她双臂一展,一片白色的鳞片连成一线漂浮于身前,而后快速左右两端迂回,眼看程洛就要自投于鳞片圈内,踏步前行的程洛忽然身体后躺着滑了过去。
而白鳞身前的白色鳞片也随之变化,像线一般的笔直串联起来立在身前,挡在程洛滑行途中砍过来的一剑。
“砰”一声,雷剑砍中了串联的白色鳞片,本以为会被一剑砍断,但那白色鳞片却分毫不为所动。
程洛身后那些分散的白色鳞片迂回追击,程洛不敢再向前让出位置让白鳞直面那九人,只得又返身一跃,重新站在了白鳞和那九人之间。
此时白鳞操控的闪着熠熠白光的鳞片足有数百片,每一片都是一件足以取人性命的利器。
白鳞是打定了主意要取了那九人的性命,程洛虽说本是言行的帮手,但他若执意要保他们九人的性命,她也只能与他为敌。
白色鳞片没有给程洛喘息之机,分散开覆盖了程洛立身的那一片空间,同时攻去。
程洛若不闪避,只凭他手中一剑是无法挡下来的。
但程洛除了出了那两道掌心雷外,还没有施展雷法。非到万不得已,他虽不愿施展雷法,但雷法的造诣,他可不逊于任何一人。
此时是无法躲避的,避了就等同于把身后九人的性命交了出来,程洛既然说了要保就一定要保下来。
身后那九人正为程洛担忧时,只见程洛单手指天,又迅疾向下奋力一划。
将他包围的白色鳞片范围内,借天际本就闪烁不绝的闪电分解成数不清的电闪,如一片密林般爆闪出足以灼伤眼球的光芒,令人不由侧头闭眼,紧接着的是比炮竹还要密集的响声。
“bangbangbangbang...”
光芒消散之后,再睁眼看去,原本把程洛包围的白色鳞片尽数被击落在地。
程洛身后的九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看清了,形成那道光芒的数不清的电闪,其实只是程洛借了天际一道闪电分解而成。
去其威而取其精。
这正是他们的雷法修为无法更进一步的天堑,他们相信,这等精妙的雷法运用,即便是在乾坤十鼎内也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就连白鳞也啧啧称赞道:“了不起,了不起,难怪他说你是可靠的帮手。”
数百年来,白鳞在玄武山见过的乾坤十鼎不少,但其中要破白鳞这种攻击的,他们多是依靠自身的雷体硬扛,这么精妙的雷术白鳞还是第一次见。
程洛丝毫没有得意地看着白鳞道:“你也了不起,恕我愚昧无知,到现在也看不出你到底是何来历。”
程洛原本在言行刚到黄城的第二日就已来到了黄龙山,他也和白鳞一样,在山脚处等待,但连等了几日也不见言行的踪影。
在白鳞察觉到死气赶往流金消玉苑时,白鳞的身形正巧掠过了程洛的藏身之处,那时追踪白鳞而去的,正是程洛。
之后程洛在流金消玉苑屋顶见到了昏迷的言行,又被白鳞发觉,那之后程洛又先返回了黄龙山等待。
又过了几日后,言行和白鳞一起出现,而程洛一直没有现身,只是远远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一来是他本就不便现身,二来是他知道白鳞极不简单,有白鳞在言行身边能够保证言行的安全,他也想看看白鳞到底有多强大,也想顺便看看能不能看出她的出身来历。
但也如程洛所说,跟踪多日,到现在也看不出。
程洛又怎能想到,白鳞竟是修行近两千年的白色巨蟒化作的人形。
只是前日见白鳞轻描淡写同时破了十数道天雷,那时程洛就知道他对白鳞实力的预估还远远不够。
今夜这番交手,两人也都知道对方还远没有出全力。
两个说不清是敌是友的人,一时之间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再出手。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万夫莫开
破煞象下,人心惶恐不安。
尤其是枭和他带领的那八十五个预备雷震,刚才从他们离开的地方传来的震动让他们预感到身后杀机已至。
他们已经察觉到鹰眼等十人没有跟来,而刚刚那道电闪就意味着鹰眼等人已经与鬼面战上了。
一众人在枭的带领下都加快了脚步,他们需要更快占领黄龙观。
风雨呼啸,雷鸣不绝,持续不断的闪电已将黄龙山映如白昼。
可怖的破煞象,扭转了天地的本色!
黄天殿内殿中,黄色的土行之气已经充斥于内殿,外面的元气通道中黄气延绵。
陈归尘大喝一声:“注!”
十八人同时引动土行之气向六个阵眼注入。
黄龙观外。
大雨中的言行,脑外是风雨雷电交加之声,脑中是轰鸣的战鼓声,战鼓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响,杀气腾腾。
雨水不绝地从额头流下,视线模糊,但言行依然凝眉怒目直视前方。
他知道是那些结盟的预备雷震们是要大张旗鼓地去黄龙观,他也感知到了黄龙观内异常的元气波动,这个时候,不论预备雷震们要去黄龙观做什么,他都不能让他们进去。
原本他也是要杀了他们的,既然不能等到天象过去,那就提前动手吧。
枭已带着八十五人翻过了山顶,前方就是黄龙观,而就在距黄龙观一步之遥时,模糊的视线中,前方赫然站着一个人,挡在了他们的前路中间。
枭不由停了下来,身后的八十五人也停了下来。
一人直面八十六人!
漫天闪电下的白夜,枭凝视了许久,见前方那人毫无退意,冷冷地道:“什么人?”
言行挺立身姿,毫无理会。
枭冷哼一声,阴冷地道:“杀!”
话音刚落,身后同时闪出五人,“铿”一声,五柄雷剑同时出鞘,向言行杀去。
言行深吸了一口气,本是两手空空,在那五人挺剑而来的间隙,呼啸的风雨声中,伴随着一声隐隐的暴戾咆哮,他的右手豁然出现了一柄剑。
紫色的剑,斩尘。
枭的脸色一变,眼睛眯了起来,但现在他还拿不准。
五人虽惊不乱,身形一闪,把言行包围在中间,瞬间同时围攻。
他们是要去灭了黄龙观一门的,如今身后鬼面已然开始动手,他们怎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出手就是狠厉的杀招,务求一击必杀。
对言行而言,现在也是没有留手的余地,也不再想着隐藏身份。
五面围攻,言行瞅准了他身前的那人,踏步而上,一剑劈向那人,那人同样斜劈雷剑想要挡下这一剑,但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斩尘如刀切豆腐一般轻易斩断雷剑,顺势一剑砍在了那人胸前,那人一声凄厉的惨呼,双眼瞪如铜铃,而后身体径直倒了下去。
一剑斩杀一个预备雷震!
枭和身后还没出手的预备雷震们大惊失色。
那四人但见一人被如此轻易的斩杀,也是又惊又怒,没有退缩,反而围着言行更加快速地辗转身形,只是他们都留意着不要与他手中那柄异样的散发紫色光芒的剑相交。
言行一剑斩杀一个预备雷震后,迅疾返身横扫一剑,逼退四人,而后又向着最近一个强攻,被言行盯上的那人骇然,剑不敢与剑相交,只好击出一道掌心雷,同时向另外三人靠近,他们都知道不能落单。
言行手中斩尘迎着那道掌心雷一挥,掌心雷迎刃而解,丝毫不能造成伤害。
但这样一来,言行已经显然不是他们原本忌惮的不了解的鬼面了,也不是天雷宫的人,那这样就好办了,对待外敌,就可施展对内相互抵消的雷法。
四人同时向言行击出掌心雷,对于他们这样的修为,掌心雷都是已可连出的。
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言行单手作诀,忽然周身火焰凭空而生,漫天的大雨也不能浇息的火焰。
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火焰,是青色的。
一道道青色的火焰迎向了一道道掌心雷,并且还呈压制之势,言行同时在四人大感意外和震惊之时,挺起斩尘迅速而上。
在四人难以置信的骇然眼色中,斩尘横扫,一剑划过四人咽喉。
紫光一扫,四人没有发出绝命呼喊就同时倒了下去。
这一幕短暂,枭的身后发出了一阵惊呼。
火行的人!
为什么会出现的黄龙山?
意外陡生,始料不及。
都说五行式微,可看着言行身周漂浮的青焰,大雨也不能浇息的青焰,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他们的眼前,却还是一时不敢相信。
但是,青焰还并不足以令他们畏惧。
可这时,枭又说了一句话:“你手中的剑,可是紫火而生?”
言行一挥斩尘,再次转身挡在了一众人身前,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枭身后一人颤声道:“头领,你,你说什么?!”
另一人同样颤声道:“紫...紫火?怎么可能?”
再望向言行手中紫色的斩尘,有人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斩尘初现的时候,枭已经感觉到了异样,再看到青焰时,枭已经能确认了,那就是紫火而生的。
枭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身后,阴狠地道:“火行的人出现在了黄龙山,此人更修成了紫火,为天雷宫大患。务必要杀了他,此为天大的功劳,比灭了黄龙观更大。听令,一起动手!”
枭已确认了对方那柄剑是紫火凝实而成,对方也不否认。
紫火的传言他们都听说过,真是紫火那就是天雷宫久未有之的大祸。何况他还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必有为天雷宫所不愿见的目的。
能杀了他,的确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功。
身为天雷宫门下,除去天雷宫的威胁是刻入骨血的,虽不知紫火到底如何,但此刻心里的杀性都被激发了出来。
死了五人,还有八十一人。
以八十一人对一人,何惧之有。
枭身后八十人齐声喝道:“是,杀了他!”
枭抬头望天,看着那漫天闪电,阴冷地笑了笑,道:“天助我也,引天雷!”
借助这漫天闪电,此刻这八十一人都等同于大大提升了自己的修为,天时地利尽归己有。
能杀了言行,再灭了黄龙观,枭就为楚中恒立下了两件大功,这将大大提升他日后的地位。
言行也心知虽不废多大力就杀了五人,但那也是因为他们对自己预估不足而出现了慌乱,并非他们有那么不堪一击。
现在实力慢慢显现,随着他们对自己的认识越来越多做好了心理准备,后面的战斗就会更加艰难。
所以言行不敢冒然冲杀,陷入八十一人重围一旦负伤情势就会急转直下,他必须要等到白鳞赶来。
但枭的话中却也说了,他们此来的目的是灭了黄龙观,这话让言行动了怒,再看着枭时,双眼中红芒闪了又闪。
瓢泼大雨冲淡了言行抹在长发上的黑豆膏,脑后的发色开始慢慢呈现红色。
那边枭雷剑插地,掐诀做法,高喊道:“把前路夷为平地!”
说罢,八十一道天雷齐下,覆盖了言行周身数丈,他现在还没避,那就已避不开了。而他也没想避,若让开了路,那黄龙观就危险了。
当枭和身后的八十人都在嘲笑言行的愚蠢和自大,想看着他灰飞烟灭时,言行头顶出现了蓝焰莲台,且迅速扩大,比与星河七子和程洛交战时出现的蓝焰莲台宽了数倍。
八十一道天雷齐齐轰击在蓝焰莲台之上。
“轰轰轰轰...”
蓝焰莲台只是微微震动,仍安然漂浮在言行头顶。
这一次,连枭那张从来阴沉的毫无表情的脸也张大了口露出惊愕的神情。
枭如何也想不到八十一道天雷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挡了下来,而言行看起来甚至连丝毫内伤也没受。
再看言行屹立的身形时,不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身后有声音道:“他...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一人道:“头领,现在该怎么办?”
枭定了定神,心想,也是,对方连紫火都修成了,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能杀了他。深深呼吸,道:“不论如何,今夜不让他活着离开!”
那八十人虽感心惊,但也没想过退,他们都知道这个人不除不行。
他们都只是暂时引了一道天雷而已,还有的是余力,天际的漫天雷电让他们现在施术更加简单,连修于气府中的天雷也不用发动,原本他们一人气府中只有几道天雷可用,现在他们甚至能施展数十道上百道。
他能挡下第一道,又能全数都挡下来吗?他们不信。
枭道:“继续,把他那道术法击破。”
身后齐喊了一声:“是!”
这一次,他们誓要把蓝焰莲台击破,不破不止。
......
山顶圆石旁。
程洛挡在鹰眼等九人身前与白鳞对峙。
那八十一道天雷齐下,他们都察觉到了。
白鳞担忧地转头向天雷降下的地方望了一眼。
程洛道:“他们应该已经对上了,姑娘还是尽快过去帮他。”
白鳞转过头眯着眼睛看着程洛,道:“那你呢?你自己说是他的帮手,也是他的朋友,现在却要死保他要杀,也要杀他的人?”
程洛道:“这几人的命,我留下,剩下那些你们只管动手,我一个也不保。并且,我也会在暗中护他。”
白鳞道:“这几人和那些,有何不同?”
程洛道:“你看,他们是自己放下了自己的剑,他们不想再做屠夫。我向姑娘保证会让他们改邪归正,日后姑娘也定能亲眼看见。”
闪烁于天际的闪电又有数十道被引下,刚才发出响动的方向又传来碰撞的轰鸣。
白鳞不由又转过头去。
程洛道:“他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姑娘不可再此地久留。还请姑娘快去支援,我也会很快赶去。”
白鳞转头道:“好,那我就信你一次。若日后我发现你食言,定不饶你。”
形势急迫,说罢,白鳞向着黄龙观飞奔而去,先前被程洛击落的数百片白色鳞片也从地上飞起,随白鳞飞去。
程洛和鹰眼等九人心里暗叹一声,原本以为那数百片白色鳞片已被程洛击毁,不再能为她所用,没曾想竟然还是可以驱用。
那究竟是什么?直如法器一般。
若是还要交战,那地上的数百片白色鳞片就是让程洛防不胜防的陷阱。
第二百八十九章 选择
看着白鳞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鹰眼道:“司北大人,她真的不是金行的人吗?”
那白色鳞片比剑更坚固,像极了某种金器所制,而她随手可发,好似不绝,那就应该是术法而生,而除了金行,又还有哪一门是这种术法。
再加上她一头白发,金行太玄相即为白发,她的修为必然是不低于太玄境的,所以鹰眼判断她是金行的人是有根据的。
但她却说不是,鹰眼猜测她恐怕是不想金行太玄相为人所知。
程洛道:“她既然说了不是,那就不是。”
初见白鳞时,程洛也曾这么怀疑过,但细细一想,她若是金行太玄相不加掩饰地离开周城那也太过招摇,至少应像言行一样把发色染黑才符合常理。
而后在流金消玉苑窥探,听到了贾全问她是否是出自水行时,她说算是吧。
程洛司职司北,在成为司北前也曾背负魊鬼之名在卫城出没多年,他可以确认白鳞不是万生宗的人,而不是万生宗又与水行有渊源,他只能联想到玄武山中那神秘的玄武一脉。
只是跟踪多日,刚才又有一番交手,让程洛不解为何她的术法与水行毫不相关。
这也让程洛本来的猜测又动摇了。
想到白鳞的外貌看去不过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而修为却探不出深浅,至少是在现在的言行之上,又是个摸不清来历的人。
还有意外撞破的预备雷震结盟一事,加上几日前解了黄城之难,程洛只觉言行所到之处总有异变发生。
再加上前两夜的龙吟山动,再看这天象,好巧不巧,全都撞在了言行出现的时候。
之前只是对言行有期待,这才过去短短一个多月,言行兴起的世间变局也如这天象一般愈演愈烈。
想到这些,程洛摇头笑了一笑。
程洛身后的九人心中有很多疑问,诸如程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放走白鳞甚至连敌意也没有,还称是朋友,还有他们话中提到的另一个人又是谁,又为什么要救下他们,等等等等...
但在鹰眼问了那一句之后,他们什么也没再问,只是等待着程洛发落。
程洛也担心言行,所以要尽快处理了这几人的事,看着他们,道:“授意你们结盟的,是何人?”
猎豹道:“回司北大人,不知,只有枭知道那位大人究竟是谁。”
程洛皱眉道:“枭?”
猎豹道:“两个月前随同那位大人一起来的人,那位大人指定他成为我们的头领,并促进更多预备雷震结盟一事。”
程洛道:“他本不是预备雷震?”
猎豹道:“不是。”
程洛沉吟道:“这里的事,本座都已知道了,剩下的事已经与你们无关。”
这是程洛第一次高高在上的自称本座。
看着鹰眼,程洛又道:“你,想换个活法?”
跟踪了言行和白鳞几日,当然在前日也见到了他们,听到过他们的对话。
鹰眼不知作何答,只得低头沉默。
程洛说了要保他们的命,他当然不会保而又杀,何须多此一举,但身为乾坤十鼎,又怎会容许他们换一种活法?
他们实在不知程洛是出于什么目的要保他们的命,只因他们没有加入枭的反叛?
程洛又看着另几人,道:“你们,可是也想换个活法?”
他们本都已心灰意冷束手待毙,现在却又死不成了,心中五味杂陈,与鹰眼一样,都不知该作何答。
猛鳄叹了一声,道:“任凭司北大人发落。”
程洛道:“天雷宫,你们是回不去了。继续留在黄龙山,你们放下了杀念也是活不下去了。”
这两点都是事实,不想杀人了,留在黄龙山继续作为一个预备雷震他们也会很快被人杀了,就算此后他们结群避战也无济于事,因为程洛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黄龙山接下来肯定会有动荡。
而天雷宫,他们肯定也是回不去的,就算程洛把他们没有反叛的消息告知了李令山也无用,因为天雷宫现在已是两派暗中争斗,他们知道黄龙山的事肯定要被其中一派抹除。
他们就是因为心中知道这些,才会心灰意冷,他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程洛又道:“不如本座给你们一个选择,加入本座麾下,如何?”
九人同看向程洛,这句话,让他们想到了枭,枭是否就是如此被那位他们不知是谁的乾坤十鼎收入麾下的?程洛难道也有不臣之心?
鹰眼笑了一声,道:“承蒙司北大人抬爱,只不过,我们自知平庸,只怕不能让司北大人倚重。”
说的很委婉,其实就是拒绝。
程洛也笑看鹰眼,道:“你以为本座要你们做什么?”
鹰眼已经连死都不怕了,也就直言道:“乾坤十鼎与首相大人的争斗,不是我们能介入的。迟早是一死,现在死也少受些累。”
程洛点了点头,笑道:“你说的对,迟早是一死。人终有一死,本座也一样,但如何死却有不同,你们,难道不想死得像个英雄吗?”
英雄?谁不想死得像个英雄?
可是天雷宫的人与英雄这两个字能有什么关系?
鹰眼嗤笑一声,颇为不敬地道:“司北大人不用如此高抬我们,我们自己知道,英雄这两个字,我们配不上。”
他想说的是,天雷宫的人都配不上,你程洛也配不上。
程洛却毫不生气,道:“哦?本座观你见识不凡,不如你说说,如何才能配得上英雄二字?”
鹰眼有些不耐地看向程洛,已经婉言拒绝,要杀要剐随他就好了,何必还要戏弄。可是程洛的表情好像真的是在说一件很郑重的事,并无戏弄之意。
鹰眼不由道:“司北大人此问当真?”
程洛正色道:“当真。”
鹰眼道:“好,那就恕我冒犯。英雄当可舍己为人,所作所为出于苍生百姓大义,行世人称颂之举。恕我直言,出身天雷宫,就与英雄二字无缘。”
程洛道:“如你所言,出身天雷宫,就不能舍己为人了吗?就不能心怀苍生大义了吗?就不能行世人称颂之举了吗?”
鹰眼呵呵一笑,道:“司北大人难道认为天雷宫有这些吗?还是司北大人认为天雷宫代表了苍生百姓大义?所行的乃是为世人所称颂之事?”
另八人看着鹰眼和程洛针锋相对,倒是也没有害怕,因为他们都不畏死了,反倒能与乾坤十鼎如此说话,让他们有了些宣泄的快感,更加想要不吐不快。
猛鳄出言讥讽道:“司北大人高高在上,所见的自然与我们这样位于底层的人不同。”
他们当然不是底层,但相比起乾坤十鼎,他们与普通百姓的距离也更近些,时常想要摆脱身不由己的命运。
他们也和普通百姓一样,渴望有一个能替他们改变自己无力改变的命运的英雄出现。
程洛无奈道:“是吗?本座也不是生来就跻身乾坤殿的。”
狂狮道:“的确,但司北大人天赋异禀,一路走来,一路所见,未必是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见所想的。”
程洛道:“反言之,本座所见的,你们也未见过,不如一起见见,再说英雄二字配或不配。”
绕来绕去,还是要拉拢。
怒虎不耐烦道:“司北大人,我等无意再行杀戮,也无意再入是非漩涡,司北大人不要多费唇舌了,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程洛看着九人对他的不满跃然脸上,不怒反笑,他故意让他的话产生误会,就是想看看他们会否看到了生机又回归从前的本性。
他们的拒绝,他们的不满,正是程洛期待看到的。
而程洛的笑,让九人更加不满地别过眼去,堂堂司北大人,竟被天雷宫门下无视。
程洛抚掌道:“好,好,好。谁说天雷宫都是兵器,谁说天雷宫没有同门之谊,看到你们,我想天雷宫或许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另八宗一样深受门下发自内心拥戴的道门。”
程洛的自称变了,从高高在上的本座变成了平等的我。
但那九人没注意,他们只是对程洛的话不解,又重新看向了他。
程洛又道:“你们误会了,我并非要你们置身于天雷宫的漩涡中,反而要你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鹰眼皱眉道:“司北大人此话何意?”
程洛道:“我已有言在先,天雷宫你们是回不去了,我希望你们去洛水之北,希望看到你们最终像一个英雄一样战死,哪怕是为了赎罪。我能为你们做的,仅此而已,你们,可愿意?”
鹰眼道:“洛水之北?”
程洛道:“是,去了洛水之北,你们无法放下雷剑。但不是为我而战,而是为世间苍生而战,为你们自己而战。”
九人面面相觑,程洛的话是他们没想到的。
天雷宫布下的天罗地网不止是针对外门的,也同样束缚了天雷宫门下的羽翼,他们想逃离也无处可逃。
就如他们此刻身在黄龙山,要离开大秦和黄城,没有奉命就不能走驿道,从七野穿行他们也自觉没有生机。
而想要在大秦和黄城隐姓埋名,又有户籍制度查察,还有巡视的天雷宫鹰犬,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很快也会被揪出来。
所以,他们是无法逃离天雷宫控制的。
而现在,程洛却让他们去洛水之北,又说去为世间苍生和自己而战。
天雷宫屏蔽了消息,洛水之北到底有什么,他们并不知道,但能脱离天雷宫的掌控,远离是非之地,正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
程洛看着九人脸上的不满、疑惑变成了憧憬向往,道:“你们的选择呢?去,或不去?”
鹰眼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道:“我去!”
另八人也先后从地上站起,同时重拾已被他们丢弃的雷剑,齐道:“我也去!”
不论程洛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只要能离开那张束缚了他们一生的网就够了。
不畏死的人,任何一个多出的选择,都是生命的馈赠。
程洛欣慰地道了一声:“好。”
说罢,一闪身,出现在了倚靠在大树下的独狼身边,九人很快也跟了过来。
独狼还有微弱的气息,正是他那柄雷剑挡了一下,才没让白鳞挥出的白色鳞片穿膛而过。
程洛俯身扶正独狼,一掌把刺入他胸口的那片白色鳞片逼了出来,而后迅速点了几个穴道为他止血。
堂堂乾坤十鼎,竟如此爱惜天雷宫门下的性命,这不由让九人心生感动,因为这本不该发生在天雷宫。
程洛看着九人,道:“你们把他带上,即刻下山,在去往卫城的驿道上等我。”
啸犬和毒蝎一人把独狼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上,道:“是。”
他们都知道程洛还有未处理完的事,什么也没再多问,迅速下山。十人一起下山这么大的阵仗,是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预备雷震向他们出手的,这会很顺利。
十人离开,程洛忽而转向黄龙观的方向,杀气跃然脸上。
那方,破煞象下黑云滚滚下压,天际低垂,一道又一道闪电前赴后继地击落,轰鸣声不绝于耳。
毁灭的气息在风中蔓延。
第二百九十章 大秦世子
黄龙观外。
言行一人挡在八十一人面前。
一场激烈的斗法正在持续,八十一人持续引下闪耀于天际的闪电,道道直轰言行头顶的蓝焰莲台。
言行虽屹立不倒,但从蓝焰莲台的震动程度来看,八十一人持续的攻击是有效的。
事实也是如此,言行面对持续不断的攻击,此时胸腹内已翻江倒海,但他除了硬扛等待白鳞的支援外,别无他法。
而黄龙观一门正潜心屏气引气,不为外界所动。
若是言行的挡关被攻破了,黄龙观一门直至此时的努力将前功尽弃,恐还将遭受灭顶之灾。
黄天殿内殿中,正向恭龙显像法阵注入土行之气的十八人脸色都开始扭曲,脸上尽是豆大的汗珠,看来即便是合十八人之力向法阵中注入大量的土行之气也要超出他们的负荷。
黄天殿外延伸至无涯堂一路屏气的黄龙观弟子们,也都开始挑战他们的极限。
巍峨的七层天雷宫。
哪怕是位于第一层的天雷宫入门弟子也全数驻足门外,这个白夜,谁都无心睡眠。
乾坤殿外的八鼎和相阁的李氏父子目光已经汇聚到了黄龙山,破煞象的中心已经确定了就是在黄龙山上空。
先前肆虐于大秦境内的狂暴天象有一定程度的平复,天际的滚滚黑云和闪电似乎被某种力量吸引汇聚于黄龙山上空,那里就是暴风眼。
天雷宫风雨呼啸,但雷鸣和闪电已经集中在了黄龙山顶半空之上。
肉眼可见的,滚滚黑云如漩涡般向黄龙山盘旋下压,黑云之间持续爆发的闪电的亮度直刺双目。
落入乾坤殿外八鼎和李氏父子眼里的,还有那半空上的闪电道道被引落在黄龙山顶。
想到那山中的预备雷震,他们也都知道了那里一定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楚中恒目光闪烁,左右瞥了一眼。
李氏父子知道,预备雷震一定是与言行遭遇了。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钟响。
李令山当下转身,离开相阁。
乾坤殿外,司西狄刚低声道:“连他们也惊动了。”
司南封云藏和网罚姜天衡只感是否太大惊小怪了。
言罚窦渊望着黄龙山不为所动。
二裁和楚中恒面露不被察觉的轻笑之色,司东楚玉琢眉头深锁,又感忧虑,又感无可奈何。
那一声钟响来自天雷宫第七层,为传召所用。
而能登第七层的,唯有李令山。
传召钟已多年未曾响起,因为李令山定期会上第七层汇报时局,对天雷宫而言,一切尽在掌控之下,几乎没有能惊动秦氏宗室的突发事件发生。
狂风大雨之中,李令山拾阶而上,当他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矗立在他眼前的,是两座大殿,一称万世殿,一称永昌殿。
两座大殿矗立在千里之内最高处,宛如俯瞰世间的一对天眼。
四周云雾飘渺。
好一副睥睨之势!
李令山浑身湿漉地走到万世殿前,躬身一拜。
没有入殿,堂堂大秦首相,号令乾坤殿,执世间权柄牛耳之人,竟只能躬身立于殿外。
殿中,一人面向李令山,负手而立。他的左右各坐有数人,身姿端正,一言不发。
无上的威严,就在这静默肃穆之间。
那个负手而立的人默然地看着李令山,道:“李首相,发生了什么?”
声音清亮,听去年纪不大。
他的确年纪不大,不仅不大,还很年轻。
他年仅十八,正是天雷宫掌门,大秦城主秦雷选立的世子,秦世厉。
李令山微微躬身,道:“禀世子,天象降临,此象名为破煞象。”
秦世厉道:“此象预示为何?”
李令山道:“尚不知,需观破是不破。”
秦世厉道:“哦?天象竟可破?”
李令山道:“此象不同。”
秦世厉道:“如何破?”
李令山摇头道:“不知,只知若天象陡变即为破。”
秦世厉道:“破,预示为何?不破,预示为何?”
李令山道:“破,则世间气象转盛,不破,则世间气象衰败。”
秦世厉忽然声音变得阴沉道:“何人所说?”
李令山道:“相阁卜算一道,朴辅臣。”
秦世厉沉声道:“杀。”
李令山微微一顿,道:“是。”
秦世厉道:“破煞象不论破与不破,天雷宫治下,世间气象只有盛,没有衰。”
李令山道:“老朽知道了。”
秦世厉道:“有李氏一门在,大秦世代无忧。”
李令山道:“承蒙世子夸赞,李氏一门定当永世尽忠职守。”
秦世厉道:“去吧。”
李令山躬身退了三步,而后才转身。
秦世厉缓步走出万世殿,只见他的脸上毫无十八岁少年的稚气,身形健硕,给人以拥有无尽的力量之感。一身紫金相间的道袍,彰显他至尊无上的地位。
凝眉竖目地俯视黄龙山。
杀朴辅臣,是告诫不能惑乱人心,但他自己却是信的,所以他要看到破煞象是破或不破。
坐在万世殿中的人也缓缓走来,站在秦世厉身后,在第七层的,无一不是秦氏宗室出身。而秦氏宗室必修雷法,修为不知如何,却是人人面上凶戾冷漠。
一身湿漉的李令山,走过之处,袍服下水滴流淌。
虽然他浑然不在意,脸上依旧气度从容,但当他如此再次走到乾坤殿前时,二裁和楚中恒不由心中一声冷笑,任你多么高高在上,还不是一样只是秦氏宗室面前一条狗,任凭呼来喝去,连反抗都不敢。
这更让他们轻视了李令山。
姜天衡道:“首相大人,世子有何示下?”
秦雷正在闭关,此时做主的就只能是世子秦世厉了。
李令山道:“世子只说区区天象而已,撼不动我天雷宫粗枝大叶,无须多虑。”
裁决殷万杰道:“世子所言甚是,且这天象也不发于天雷宫,根本无需理会。”
秦氏宗室和李令山越不把它当回事,越不戒备可能出现的警示,对于殷氏楚氏就越有利,因为他们已把天象示警与他们的反叛相连。
于是殷万杰更想打消李令山的顾虑。
楚中恒心领神会,道:“黄龙山看起来不平静,属下看,此天象多半预示着黄龙观将有灭顶之灾。”
李令山道:“凭你们,可否破了这天象?”
八鼎看着黄龙山上的电闪雷鸣,不置一词。
李令山看向言罚窦渊。
窦渊缓缓开口,道:“我们修的是雷法,观这天象引发的雷电威势,非我等的修为可比。再则,以雷法破这天象,只怕反而助长天象雷电愈演愈烈。”
李令山虽不是修道之人,但想来也该如此。
可是乾坤十鼎都破不了的破煞象,言行能破得了吗?
李令山看向大秦境内瓢泼大雨毫不止歇,摇头长叹,脸色难堪地道:“这一场水灾,又该劳师动众了。”
说罢,又不住摇头向相阁走去,看起来像是为之后的救灾苦恼万分。
当李令山再次回到相阁第三层,只看了一眼朴辅臣,又站定在窗前望向黄龙山。
李治平走到李令山身边,替李令山脱下了袍服,又将自己的袍服脱下,披在了李令山身上。
一言不发,同望向黄龙山。
黄龙观外。
那场进攻和防御的术法较量仍在持续。
“bangbangbangbang...”的撞击之下振聋发聩。
忽然,枭手诀变换,一片细细的闪电之中,一道凝聚得更粗的闪电击在蓝焰莲台正中。
“砰...”,电光和火光四溢,言行受这一击,双膝微弯,但很快又站直。
枭嘴角扯出一丝阴邪的笑,大声道:“齐力助我,合引天雷。”
一片闪电先后错落划下,令言行无从分身,随后,枭凝起一道蓄而不发的天雷,悬在滚滚黑云之下。
另八十人齐齐变换手诀,一道道闪电汇向那道天雷,雷柱慢慢成形,虽远比不得当日三罚合力发动的雷罚,但借了破煞象之威,这道雷柱也隐隐有了雷罚的气势。
当日那道雷罚,火行可是以全数修道者加上暗火合力才勉强破解,言行现在一人能挡得住吗?
当先后降下的闪电被挡下之后,言行马上意识到有变,但已然来不及躲开了。
随着枭手指划下,言行心中一惊,随之大喝一声,一道蓝焰旋火盾在头顶横生,向着蓝焰莲台冲去,情急之下,临时加上一道防御。
雷柱一闪。
“嘣...”一声,火光四溅,蓝焰莲台终于被击破,言行双手奋力顶起,蓝焰旋火盾在雷柱击破蓝焰莲台势尽之际再一冲击,这才挡下了雷柱的余势。
但言行承受了这一击,也单膝跪地,噗一声,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枭哈哈大笑,道:“封住他,余下的人再与我合引一道天雷。”
枭相信,再有一道,言行的防御就将被彻底击破,恐怕还能直接顺势杀了他。
八十人,分出十人各引闪电发动绵密攻击让言行无处可逃,剩下七十人又与枭一起再次凝聚出一道雷柱。
雷柱闪耀的光芒分外夺目,落入了所有看向黄龙山的人眼中。
乾坤殿前,狄刚啧啧称奇,道:“黄龙山上竟然有这么了不得的预备雷震吗?”
预备雷震本是不入乾坤十鼎之眼的,但能发动这样的雷柱,改变天雷的蓄发之势,就算是借了破煞象之威,也足以证明发动它的人雷法修为已经距第六重不远了。
二十四鬼中,修为最低的,距雷法第六重修为也已不远了,而枭被戏称为第二十五鬼,虽相较之下有一线之差,却也仅是差之毫厘。
没有枭作为主引,剩下的预备雷震是无力合聚一道雷柱的,因为他们改变不了天雷的形态和势态。
蓝焰旋火盾的防御较之蓝焰莲台相去甚远,只是抵御十个预备雷震发动的闪电已经让言行感到吃力,旋火盾甚至每受一击,都会与闪电一起消解一部分,言行不得不在抵御的同时催动道法补上旋火盾被消解的部分。
这使得言行消耗甚大,再加上他已受内伤,此时脸色变得发白,身形也开始站立不稳。
枭看着穷途末路的言行,不禁放声狂笑。
第二道雷柱已蓄势完成,枭在得意狰狞的神情中,第二次挥下了发动雷柱的手。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吞噬
滚滚黑云之下,一道雷柱闪烁着起伏的电流,将昼亮的白夜映照得更加反常。
随着枭挥下手指,雷柱带着刺耳的轰鸣迅疾坠向黄龙山。
枭狞笑着期待看到那毁灭的电火,他已经预想到了言行的覆灭,想到那飞溅的残肢血液,枭的眼中甚至出现了一抹诡异的贪婪,精光四射。
但他忽略了自斗法开始后,一直漂浮在言行身前的那柄闪耀着紫色光芒的剑。
他本不该忽略的,因为那紫色的光芒那么耀眼,那么鲜明。
雷柱降下的同时,言行收回了举起的右手,向斩尘一指,随着这一指,斩尘瞬间化形成一簇紫色火焰。
言行本是双手上顶支撑蓝焰旋火盾抵挡十个预备雷震发动的闪电,现在撤下一手又要催动紫火,顿时感到无比的吃力。
但这是生死关头,言行只能紧要牙关,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声,单手顶立的同时,右手奋力向雷柱一指。
“喝...”
一声暴戾的咆哮响起。
紫火瞬间暴涨,带着暴戾而悠长的咆哮声迎着雷柱直冲而上。
而随着言行蓄势在这一击,头顶的蓝焰旋火盾也同时被闪电击破,一道闪电擦着他的身体击落。
“嘣...”
言行腹部左侧被划破,登时发出一声惨叫,血肉模糊地侧飞了出去,远远倒在了地上。
半空中,耀眼的紫色光芒迎向了雷柱散发的白光。
“轰...”
声传数十里。
随之,紫光自下而上摧毁了白光,落在人眼中,彷如节节而上,层层吞噬。
雷柱竟被吞噬!
枭连同他身后的八十人,瞪大了充满惊愕的瞳孔,完全不敢相信他们的眼中所看到的。
他们从来也未想过,雷电竟然会被吞噬!
瓢泼大雨下,距离数十里,看不清那紫色的光芒究竟是什么。
天雷宫第七层。
秦世厉双目一凝,道:“那是什么?”
他身后的人老中青三代皆有,老一辈本应见识不凡,但谁也没有回话。
因为他们都不清楚那是什么,紫火已经千年未现,况且谁又能想到火行的人竟然出现在了黄龙山。
乾坤殿前,八鼎各自面带沉思,他们可以断定那紫色的光芒断然不是土行黄龙观的术法所发。
那又会是什么呢?
相阁第三层。
李令山和李治平紧紧握住了双拳,这对权倾世间执掌乾坤的父子,也不由加重了呼吸。
他们知道言行在黄龙山,当然也就知道那紫色的光芒是言行发动的紫火,这样一来,乾坤十鼎和头顶的秦氏宗室迟早是要看出来的。
紫火暴露,李令山只能下令抹杀。
言行要怎么才能脱身?
更何况破煞象还未发,也许等不到言行脱身就要葬身在破煞象下。
李令山虽还未见过言行,但听过李治平所说后,也对言行抱以了很大的期望。虽然明年百英决将要发生的事已成定局,但这父子二人都希望言行能活下去,他们相信言行足可竖起行者大旗,引领行者复兴。
在听到朴辅臣所说之后,他们都相信言行是肩负世间苍生气运之人。
而言行只有破了破煞象,世间气运才能由衰转盛,唯有如此,他们父子二人才有机会赎清李氏一门的罪孽。
雷柱的最后一节也被吞噬殆尽。
那暴涨的紫火光芒开始慢慢收敛,也随之下降,当它下降到离地一人来高时,又呈现成一簇巴掌大的紫色火焰。
枭和身后的八十人骇然地看向言行原本的站立之处,但却不见他的身影,目光随着紫火的移动,终见言行在远远的一侧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
紫火冲天之际,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而去,都没有看到言行是怎么负伤的。
但不管如何,看到原以为撼动不了言行现在的模样,被震慑的心都稍稍安定了下来。
现在不杀他,更待何时。
枭咬牙切齿地道:“他已身负重伤,上,将他千刀万剐!”
恐惧需要释放,现在能释放内心恐惧的,唯有杀了言行。
看到言行刚爬起一半的身体又跌了下去,八十一人士气大振。
枭手握雷剑当先冲去,大喝道:“杀!”
身后响起一片喊杀声,群情激奋。
正当此时,人群最后面接连响起几声绝命的呼嚎。
跟随着枭大步杀向言行的人又一起大惊失色的停下脚步,向后望去,只见地上躺着七八具尸体。
忽然,一道人影一闪,随之再转过头去,一个素衣白发的女子挡在了最前面的枭与仍在地上挣扎的言行中间。
白鳞赶到。
枭一时不敢妄动,这女子一出手就取了七八人性命,而她只是出了一次手就急切地挡在了言行身前,他一定是言行的同伙。
目睹了言行的强悍,和他一起来的人肯定也是非同小可。
要是在以往,枭肯定毫不顾忌地冲上前去搏杀,但今夜经数次意料之外的震慑,枭和身后那群往日自视甚高的人一样,不要说过去的自负,就连最基本的信心都要丧失了。
白鳞侧头看了一眼言行,语气微怒道:“叫你早些动手你不听,非要等我不在的时候动手,受这么重的伤可好受?”
言行捂住侧腹的伤口,好不容易挣扎着坐了起来,粗重地喘息,也没回白鳞的话。
白鳞道:“你先休息,接下来交给我。”
白鳞的话让枭和身后的人又惊又怒,虽然又死了七八人,但还有七十几人,她竟然自恃能以一人对七十几人。
虽然他们已经信心动摇,也知道这个女子肯定和言行一样修为远超他们所想,但此话也太过瞧不起人。
枭暴怒地喝道:“你是何人?”
白鳞冷眼直面,道:“杀你们的人。”
枭脸上青筋直跳,道:“他是天雷宫的大敌,非杀不可。你确定你也要与天雷宫为敌?”
白鳞冷哼一声,道:“与天雷宫为敌又如何?”
枭本想搬出天雷宫让白鳞知难而退,但白鳞却丝毫不把天雷宫放在眼里。
枭的脸色愈加难堪,道:“这里距天雷宫近在咫尺,刚才的交手肯定已经惊动了天雷宫,我虽不知你是何人,但在乾坤十鼎手下,你不可能有活路。料想乾坤十鼎已在赶来的路上,不如这样,你速速离去,可保性命,日后也不追究于你,我只当没见过你。如何?”
枭虽然又惊又怒,但先看到言行,又看到了白鳞,此刻他心里已经知道之前判断来的人是鬼面这件事有误。既然来的不是鬼面而是外敌,那就说明天雷宫应还不知他们结盟和结盟所图。现在言行已经身受重伤,那只要白鳞退去,他们就无忧。
所以,枭的计划也可以改改了,已不需要强攻灭黄龙观,现在在乾坤十鼎赶到之前确保安全最为重要。于是,他还在借天雷宫和乾坤十鼎威逼利诱。
只要白鳞离开,那之后不论来的乾坤十鼎是谁,见到这么多预备雷震汇聚一处,他只要说暂时联手杀外敌就可,不为天雷宫所容的预备雷震结盟一事就可掩藏。
至于白鳞,当然也是要抹杀的,若白鳞答应离去,枭当然不会如他所说的一般当做没见过她,他一定会立马告知乾坤十鼎,让乾坤十鼎去抹杀。
但白鳞一不相信枭的鬼话。二本就是来保护言行的,又怎会撇下言行独自离去。三来她也本就要杀了这些人。
听完枭的话,白鳞只是嗤笑一声。
看来对方是不敢进攻,再拖延下去也是多了几分危险,还是把眼前的人尽快杀了,速速带言行离开黄龙山为上。
毕竟白鳞实在担心悬于半空仍旧未发的破煞象。
枭和身后七十几人凝神戒备着,白鳞双手一展,与程洛对战时出现的数百片白色鳞片又闪现于身前,挥手一指,向着人群极速飞去。
枭在最前面,见这密集的白色鳞片攻来,急忙抖动剑花,且挡且退。
身后的七十几人也随即分散,其中有些人用雷剑去挡白色鳞片,而他们的雷剑一挡之下就被白色鳞片击断,随之又被白色鳞片刺入身体,一时之间,哀嚎声频起。
其余人见状,又是骇然不已,那白色鳞片竟比雷剑还坚固,余者纷纷只能躲避不敢再挡。
白鳞看着枭,咦了一声,因为只有他的雷剑不被白色鳞片所断。
天雷宫门下的雷剑,本是铁器所铸,但以雷法饲剑是重中之重,所以每一个天雷宫门下的雷剑的坚固程度是不同的,依各自的雷法修为不同而不同。
也就是说,雷剑的坚固程度也代表了雷法修为的高低。
先前看到程洛时,白鳞就知道程洛是不同的,所以没有击断程洛的雷剑在白鳞的意料之中。但她本以为同是黄龙山的预备雷震,修为当是伯仲之间,却没想到其中的枭远高一筹。
刚才一击,又让多个预备雷震负伤倒地,如独狼受那一击一样,虽还没毙命也已奄奄一息。
此时分散开还未受伤的还有六十多人,白鳞驱使着数百片白色鳞片分而向这六十几人进攻,而除了枭之外,没有人再敢用雷剑去挡向他们攻来的白色鳞片,他们只有不断的闪身避让。
现在还无人心里有想逃的念头,毕竟白鳞现在的进攻除了一开始始料不及外,还不是让他们无力抵挡的碾压式的,既然能周旋,那就有一战之力。
这六十多人,好战好杀的程度虽有不同,但那只是对他们之间,相较天雷宫外的其他道门而言,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好战好杀的。
于是,白鳞一人对六十几人的战斗开始渐渐变得激烈起来。
也渐渐开始有来有往。
因为,在周旋躲避白色鳞片的同时,预备雷震们开始向白鳞发动掌心雷和引动天际闪电,更有人试图突破白色鳞片的追击封锁向白鳞近身,攻势四面八方。
白鳞也由此不单单只是进攻了,她还需要驱使白色鳞片防御,击毁掌心雷和天际降下的闪电。
但这一人对六十几个雷法第五重修为的预备雷震,这等瞬息万变之下分心御物的修为,让那六十几人骇然的同时也不禁赞叹,这简直是不可思议,非人力所能为。
看着那一头白发和那比雷剑还坚固的白色鳞片,他们也和鹰眼一样,想到了金行太玄相。
一个火行,一个金行,同时出现在了土行黄龙观。
他们都感到这时候若不能扼杀,那关于五行的传说就到了正名之时。
于是,出于对天雷宫的维护,自感现在正是天雷宫需要他们作为的时候,这六十几人原本被震慑到将要丧失殆尽的勇气复燃,开始越战越勇。
但是越战越勇,自然就更偏向进攻而非躲避。
不消多时,又有几人先后负伤。
反观白鳞,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局面。
白鳞的身后,坐在地上的言行看着白鳞一眼,见暂时无碍,他也就抓紧时间调息。
这时,他终于感觉到了那颗自得到那一刻以来,任他如何驱使也始终平静的离火珠正在他怀里躁动不安地莫名振动。
漂浮在他身前的紫火,忽大忽小,似乎也很躁动。
第二百九十二章 焰中有灵
黄龙山顶,滚滚黑云已如急旋的漩涡般悬停在半空。
那黑云已被其中的电光穿透,长明不绝,黑云中的雷电好似不再消亡,难以想象它已衍化到了何种程度。
那耀目的光辉让乾坤十鼎和大秦世子秦世厉都移不开眼睛。
他们都知道,就算是从未有人修成的雷法第七重修为,也不可能引动如此可怕的天雷异象。
天地之威,非道法所能及。
黄龙观前,鳞光剑影纵横交错。
枭和剩下的六十来个预备雷震把白鳞包围,他们的速度和反应已经慢慢适应了白鳞的攻击,现在已经不再出现慌乱。
但他们仍近不了白鳞的身,只能远距离的在闪避白色鳞片的攻击间隙,也不断发动掌心雷引下闪电攻击白鳞。
攻守之势,你来我往。
枭见预备雷震们已能暂时困住白鳞,随即返身一跃,躲到了人群之后。
他并不是想退走,而是要再次发动先前的雷柱。
此时,滚滚黑云悬在半空,那中间长明不绝的天雷更便于为枭所用。
只见枭先将雷剑插地,而后双手作诀,他突然发现,此刻呼应天雷轻而易举,先前还需要几十个预备雷震助他加大雷柱的成形,现在他一人就能轻易做到。
第一道与先前一般大小的雷柱从黑云之间缓缓探头,枭丝毫不感到吃力,于是,他再次作诀,唤动了第二道,紧接着,是第三道。
当三道雷柱悬于黑云之下时,枭终于感觉到要支撑不住,但有了这三道,他相信也足够了。
枭又一次面目狰狞了起来,狂笑着向白鳞挥下了手臂。
“轰”
三声合一。
三道雷柱似乎是从黑云间的雷电丛中生生拔出。
白鳞还在与六十来个预备雷震你来我往,掌心雷四面八方来袭,还有半空上落下的闪电,这时若是迎击雷柱,剩下的掌心雷和闪电就会顷刻间全都招呼在她和身后的言行身上。
想到身后的言行,白鳞无奈地叹了一声,随即无奈地双手一合。
不知又从何处而生的白色鳞片瞬间凝成一个球形,将白鳞和言行包裹其中。
与之同时,三道雷柱齐齐击中这个球形。
“bang...”
刺目的白光闪耀,黄龙山上大地震动,枭和那六十来个预备雷震不由侧目闭眼,身形随之摇晃。
待震动平息,定睛一看,又一次骇然无比,那白色鳞片凝成的球形竟然完好无损。
枭顾不得恐惧,他只感到愤怒,一次次引动本是他雷法修为不及借了破煞象之威才能发动的雷柱,却接二连三破不了对手的防御,这让他愤怒到发狂。
他已恨不得撕碎了这两个对手。
他已愤怒到身体起伏颤抖,嘶喊道:“他们已龟缩不能进攻,天时地利尽在我方,继续,齐引天雷,攻破为止。”
白鳞能够同时挡下三道雷柱,虽又让众人惊骇无比,但也确如枭所言,天时地利都在他们这一边,借助破煞象凝聚的雷电,他们此时都能发动以他们的修为本不能发动的天雷数量和威力,方才三道雷柱同击那么大的威力,白鳞不可能丝毫不受损伤,只要持续攻击下去,她不可能一直维持得住防御。
现在已经不需担心白鳞的攻击了,破了她的防御,她和言行必死无疑。
剩下那六十来个预备雷震被枭这一喊,很快明白了过来,也不再恐惧,齐齐开始引动半空黑云中的雷电。
有人单引最容易引动的细细闪电,不断击打,让白鳞不能解除球形防御,这样一来,她和言行就只能完全被困在其中。
剩下的人,开始与枭一样,凝聚雷柱,一人做不到,就几人合力。
如此一来,球形防御在不断被闪电击打的同时,黑云之下又有十道雷柱探出头来。
白色鳞片凝聚的球形之中。
白鳞单膝跪地,左手并竖二指凝固防御,她的嘴角在刚才那三道雷柱冲击之下已经流出了淡淡血迹。
那巨大的威力怎么可能让她丝毫不受伤害,连带着言行在那巨大的震荡之下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白色鳞片两面白光,球形防御之内也被照亮。
白鳞转过头看向言行,道:“你怎么样?”
言行的脸色有几分痛苦,他的侧腹还在流血,但经过一阵调息又能自如运气了。
言行看着白鳞,带着歉意道:“托你的福,缓过来了,还能再战。”
当白鳞注意到言行的头发时,眼前一亮,她终于发现了之前临敌时没有注意到的变化。
经先前长久的瓢泼大雨的冲洗,言行染黑的发色已经完全被冲洗成了原色。
朱红之发!
白鳞笑了一声,道:“呵,我就说你怎会没现太玄相。”
一直在好奇言行修成了紫火怎会没现太玄相,只是一直没问,现在看着那发梢滴下的被稀释的淡淡墨色一下就懂了。
言行看着那没有被催动却自行忽大忽小变幻的紫火,道:“你还笑得出,看来我们还并不危险。”
白鳞淡淡道:“危不危险取决于你,而非我。”
对方虽然人多,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但白鳞之所以那么轻易被牵制住却是因为身后受伤的言行,若非要保护言行,也不至于暂时被困在这球形之中。
言行闭上眼深深呼吸,而后睁开眼睛,双眼中红芒一闪,凝目道:“这么说,下一击能挡下来。”
他们都感觉到比刚才更多的雷柱已经蓄势待发。
白鳞道:“可以,但总不能一直挡下去。”
越耗下去越危险,这里离天雷宫太近了,如枭所说,乾坤十鼎已经发觉了这里正在发生战斗,异常太多,他们随时有可能赶来,甚至有可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言行站了起来,伸手一招,果然,曾经驱使不动的离火珠飞到了他的掌上。与紫火更近,振动也更加剧烈,而紫火的变化也随之更加剧烈。
言行已经可以判断要催动离火珠必须以紫火为引。
离火珠为不灭天火所炼化,那纯黑如无尽地底深渊的外珠之内,实则有一簇微小的火焰燃烧不灭,只不过,它亦是黑色,被禁锢其中而不得见。
而将离火珠炼化的,正是紫火。
离火珠上,实则被烙上了紫火的灵力。
焰中有灵!
一为不灭天火,一为天地七焰之首。
离火珠的炼化过程,就是离火和紫火互相吞噬。
一千多年前,天降陨石坠落在灵雀山之南,陨石上覆离火,焚尽百里山野。
彼时火行灵雀宫的创派祖师灵雀真人已得五行始祖遗留在灵雀山巅的《五行传道篇》,修行数十年功至大成。
见离火不灭,酿成大灾,灵雀真人毅然奔赴离火蔓延之地,使尽浑身解数却无法将离火收服,最终无可奈何,只得施展出遍野紫火,让两火相争。
那时,离火已焚尽了百里草木,四面环水,虽贴附百里沙石焚烧不灭,但也已是势尽之时。
而紫火,得灵雀真人驱使,后又有灵雀真人座下几大弟子相助,调动源源不绝的火行之气,紫火之势长盛不衰,得以将离火节节吞噬。
相斗持续数月,蔓延百里的离火终于被吞噬到只剩下一点小小火苗。
可就是那一点小小火苗,任紫火如何势大也吞噬不灭。
灵雀真人见离火之威实是无穷,起心动念,也想收为己用。
精研炼化之法后,又废数年,仅以一簇与离火仅剩的小小火苗一般大小和威势的紫火相缠相斗,数年下来,紫火与离火渐渐同化,紫色的光芒也趋向于黑色。
最终,两火融为一体,也就是这颗离火珠。
紫火凝而成珠,成为离火的禁锢,也是保护壳。
有了紫火凝珠,紫火出,离火随,紫火收,离火亦收于珠内。
从此,离火被收服,不再是不可控制的毁灭天火了。
离火珠成为灵雀宫神兵至宝。
凝成离火珠的那两簇紫火和离火,相斗多年,火焰中的灵性被激发,最终又融为一体,可谓是亦敌亦友。
言行看着眼前漂浮振动的离火珠,感到一种兴奋,那种感觉像是多年老友久别重逢,他知道,离火珠已被紫火唤醒,他现在可以催动了。
言行催动的那一簇紫火,虽不是与离火相斗的那一簇,但不论是哪一簇,不论时隔多少年,每一簇紫火都是同源的。
所以,那一簇漂浮的紫火与离火珠相近时,也感觉到了离火珠中紫火和离火之灵。于是,它那么躁动,那躁动实则也是兴奋。
除了兴奋,还有跃跃欲试。
因为外面还有一种力量,天雷,它们都是天地间的力量,它们之间与人类似,都有一较高下之心。
那种跃跃欲试也传染了言行。
球形的白色鳞片外,十道雷柱同时发出一声轰鸣,仅仅这声轰鸣就让脚下的大地震动。
言行道:“挡下这一击后,只攻不防。”
白鳞看着让她莫名心悸的离火珠,双瞳一缩,道:“好。”
发动十道雷柱的枭和预备雷震面目狰狞地挥下了手,发狂一般地瞪大了瞳孔看向那个球形,他们在期待它的毁灭。
“轰...”
耀目的白光,如爆闪的烟花。
山体摇晃,地面龟裂,大树倾倒...
枭和那些预备雷震站立不稳,振波甚至把他们的身体向后推去,反应快的人急忙把雷剑插地稳住身体,也有不少人被震开,远远跌倒在地。
乾坤殿前。
封云藏道:“窦罚所言非虚,看来雷法与那天象相得益彰。”
区区预备雷震,竟然同时引下了十道雷柱。
那雷柱虽远不比当日三罚合力施展的雷罚,但若没有借天象之威,乾坤十鼎要发出那样的雷柱也不是轻而易举。
数月前,司西狄刚在御金门就施展过这样一道雷柱,那时以百道天雷合一,御金门数百人合力勉强破解,余波还杀了十几人,其中就有御金门门主。
但是此刻,先前有过两道,而后是三道齐发,刚刚竟又十道齐发。
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引下这么多道雷柱?
预备雷震间的内战肯定不至如此,你有我也有的术法等于没有。
难道是他们对黄龙观下手了?
殿前八鼎同时这么想到。
那又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不惜违背天雷宫禁令也要向黄龙观下手的?
这种阵仗,肯定是要灭门的了。
那十道雷柱之后,黄龙观或许已经被灭了。
黄龙观前。
余波过后,枭和余下六十几个预备雷震再向球形白色鳞片的位置看去,仍旧持续的瓢泼大雨下,经方才那耀目的白光闪过,双眼看不太真切,只能看见那球形防御已经消失了。
众人登时大喜,击破了那就代表着他们已经死了,至少是身负重伤。
可才笑出两声,半空中滚滚黑云之中又一道更亮的闪电爆闪了一下,借着更亮的电光一扫而过。
他们看见了两个站立的身影。
笑声戛然而止。
转瞬之间,毛骨悚然,本就全身湿漉,此时更感直冒冷汗。
白鳞擦了擦嘴角血迹,言行摇了摇头,刚才的冲击让他出现了昏沉。
几个深深呼吸后,两人同看向他们的敌人。
枭和身后的预备雷震们仿佛看到了一道白光和一道红光从那两人眼中直射而来。
那是摄人的光。
第二百九十三章 怪物
十道雷柱同击,球形的白色鳞片消失,本以为是被击破了防御,白鳞和言行两人纵然不死也必受重伤。
可那两人却完好地站着。
这就说明他们挡下了十道雷柱的攻击,并且是自行解开防御的。
白鳞一人,他们都无可奈何,现在言行又站起来了。
枭的身后。
一人怯声道:“头领,现...现在该怎么办?”
一众人瞳孔收缩,都心生退意。
枭眼角直跳,侧头看了看身后打退堂鼓的人们,眼中难掩杀意,嘶声道:“胆有后退者,杀!”
目光一扫,无人敢直视,也无人敢回应。
枭咬牙切齿,又道:“已下十几道雷柱,更有天象悬空,天雷宫必定早有察觉,我若料想不错,此时已必有乾坤十鼎赶来。我等务必要将他们困住,撑到十鼎赶来!”
枭虽然加入了楚中恒麾下,意图反叛天雷宫,但天雷宫不论在谁的手上执掌,都是天雷宫。而眼前这两个人,对谁执掌的天雷宫而言,都不可不除。
枭作为鬼面出身,在抹杀对天雷宫有威胁之人这一点上,除了执行到底之外,不会有二心。
相较之下,预备雷震在这一点上的入骨和贯彻程度就明显不如。
又一人胆怯道:“可是头领...他们实在太过...”
枭打断道:“正因如此,才不可让他们逃了。必须等十鼎赶来,将他们抹杀在这里。”
再一人道:“可我们...”
这个紧要关头,怯战之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说出来。
枭又一次打断道:“怕什么,别忘了,前面可就是黄龙观。”
黄龙观?那又如何?
还剩下的六十来个预备雷震不通其意。
此时应该庆幸黄龙观没一起杀出来才对。
只听枭又道:“听令,引天雷击向黄龙观。”
两个人他们都拿不下了,还要同时向黄龙观下手?
一人道:“头领,这不妥吧?”
枭冷哼一声道:“你们懂什么,我们已经交手了这么久,黄龙观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现在黄龙观不出,就是无论如何,哪怕置同是五行之人的性命于不顾也不敢与我天雷宫为敌。那正说明黄龙观怯懦,怯懦是因无能。此时引雷攻黄龙观,他们两人就不得不救。”
想起言行先前孤身一人挡在八十几人去往黄龙观的前路上,剩下的六十来人懂了,他们一定还会救黄龙观。
如此一来,他们无异于自缚双手。
有人不禁道:“头领高明。”
打消了预备雷震们的退意,枭也不再二话,当下道:“动手!”
说罢,六十余人一起,再次引动天雷。
那方,言行和白鳞经过调息舒缓了十道雷柱同击带来的剧烈震动之后,也正准备动手,刚刚踏出脚步,又有闪电落下,同时又十道雷柱成形。
二人已经打定主意,一边化解闪电和雷柱一边进攻,只要冲入了人群中,他们就断不可再发动天雷,因为那会误伤到他们自己。
但是,当言行和白鳞向枭和预备雷震逼近时,那当先落下的闪电却并没有从他们的头顶落下,而是“bangbang...”几声落在了他们身后的黄龙观。
言行回身一看,大叫道:“不好!”
白鳞停下脚步也向后看去,更多的闪电和蓄势的雷柱已经直逼黄龙观。
言行瞬间发出一片蓝焰,又分解成密集的一簇簇蓝焰丛,挥手指向正在下落的闪电,一时之间,黄龙观上方的碰撞声紧锣密鼓般响起。
闪电被狙击化解。
蓝焰爆发的蓝光犹如烟花绽放,落入数十里外的天雷宫。
先是紫光,又是蓝光。
第一波闪电之后,十道雷柱一声轰鸣,齐齐向黄龙观落下。
这次的十道雷柱比之前更加分散,因为黄龙观地大,枭和预备雷震有意为之,分散攻击,这样,就算白鳞的术法能及黄龙观,她也断不可能再次用那白色鳞片组成包围整个黄龙观的防御。
防不了,那就只能破解,言行和白鳞只有两个人,就算他们能同时破解十道分散的雷柱,他们也必定使出全力,再无法应对余下的雷剑和掌心雷的攻击,那就可以直接功敌要害了。
但他们的如意算盘又一次落空了。
只见言行大喝一声,屈指一指,紫火向黄龙观上方腾飞,腾飞的同时火势不断蔓延,当十道雷柱即将击打在黄龙观时,紫火已经蔓延成一片火海将整个黄龙观罩住。
“喝...”
一声暴戾的咆哮远远传开,入冬之际,瓢泼大雨下,熊熊的紫色烈焰散发出一股炙热的气浪。
“bangbangbangbang...”
十道雷柱同时击打在熊熊紫色火海上,震耳欲聋。
紫色火海瞬间被压下,言行的双腿也随之弯曲。
但是,弯曲的双腿终归没有跪下,言行咬着牙又缓缓地站了起来,直至双腿重新站直。
熊熊紫火也在这个过程中向上腾起,熊熊紫色火海翻涌,再一次呈现出了吞噬雷柱的奇观!
仅言行一人就挡下了十道雷柱,白鳞还全神贯注地守在他的身边。
枭身后六十来个预备雷震震惊之情无以复加,到了现在,他们是断无再战的勇气了,双腿不由自主后退的同时,口中惊恐地喊道:“怪物,他们是怪物!”
枭的双眼中同样满是惊恐,但他已经没有了理智,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眼前的敌人,这是多年身为鬼面已经被千锤百炼的意志,鬼面的字典里没有逃这个字。
瞥见身边的人在后退,枭挥手斩杀了两人,转身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不许退,谁退我就杀了谁!”
言行撑着熊熊紫火,正节节吞噬雷柱。
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腹部的伤口一时血流如注,紧咬的牙关也鲜血直流,但他身形屹立,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给予他支撑。
这样的言行,让白鳞由心感到敬佩,受到攻击的是黄龙观,不是他们,而言行没有丝毫犹豫拼尽全力为黄龙观挡了下来,十道雷柱何等威力,要挡下来无疑是赌上了性命的,何况身前还有那么多的敌人。
白鳞就因为一时犹豫而失了出手的时机。
到现在,白鳞终于明白为什么贾全情愿为言行而死,还说能为言行而死的人很多很多。
他这样一个可以不顾自己而救人的人,的确值得。
七层天雷宫。
秦世厉望着黄龙山,那紫色的火焰映照在他眼中,心中也随之怒火中烧,脚下刚踏出一步,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道:“世子,不可。”
秦世厉面沉如水地转头看向说话的老者。
那老者是他的叔祖辈,秦不庸。
被秦世厉这么一看,秦不庸也微微低下头去,道:“世子无需动怒,更不可亲往,李令山知道该怎么做。”
秦世厉哼了一声,怒不可揭地道:“李令山?居然任由紫火现世,还出现在了黄龙山,本宫看他是老糊涂了,再不能堪当大任。”
秦不庸道:“现在看来,李令山确有失察之罪。不过此时,还当令他戴罪立功,紫火既然现在了近在天雷宫咫尺的黄龙山,是福非祸,有下面的乾坤十鼎在,定然能让那修成紫火之人葬身在此。”
秦世厉虽然自负天纵奇才,但此时的修为还是自认不如乾坤十鼎中任何一人,心情稍稍平复后,也觉此言有理。
但对李令山的失察之罪还是不可不问,秦世厉道:“那李令山,该如何罚?”
秦不庸犹豫片刻,道:“不可问罪。”
秦世厉不悦道:“为何?”
天雷宫赏罚分明,李令山虽权重,但对秦氏而言,也不过就是区区属下,若是对李令山放任,有损秦氏威严。
秦不庸道:“李令山司掌首相一职历四十载,在他治下未有过大乱,可谓劳苦功高。如今只是紫火一现,还未成大患,远不能比十九年前张知秋和言休引起世间骚动。彼时李令山仅用数月就将事态平息,此次,料想李令山也能顺利平息。”
十九年前秦世厉尚未出生,后来也听说过那是天雷宫治下久未有过的动乱。现在秦不庸说现在的事态远比不了那时,秦世厉的担忧也就放下了。
不过,秦世厉还是想要立威,又道:“十九年前既然有过一次骚动,那时还可称李令山执掌首相后初次,尚情有可原。可常言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初犯不惩戒,再犯若再不惩戒,难保就不会再三。”
秦不庸看出了秦世厉急于立威之意,意味深长地道:“世子,李令山年事已高,相位再坐不了几年了。”
秦世厉侧目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秦不庸续道:“其子李治平,现为三位辅相之首,已指定接任下一任首相。此人胸有韬略,见识超凡,他才是日后辅佐世子之人。”
他的话很明显了,与其惩戒李令山,不如施恩李治平。还有另一层,李令山是否该问罪,应由秦雷决断,秦雷还正是盛年,秦世厉就不该急于立威,应绸缪将来才是。
这一点拨,秦世厉缓缓点了点头,道:“召李治平。”
秦不庸道:“世子,不急,且等事后再召。”
秦世厉闻言一顿,哈哈一笑,道:“说得对,且再看看。”
黄龙山的事还未了,李令山势必要做出安排,且看他如何处置,又是否还会再出什么纰漏。虽说就算再出了什么纰漏也不可问罪李令山,但未必不可借此对李治平恩威并施。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设局
黄龙山,黄龙观前。
熊熊紫火燎原之势,十道雷柱尽被吞噬!
而后,言行再也支撑不住,双膝跪地,双手撑地。
熊熊紫色火海随之消解,又成一簇微小的紫火。
白鳞站在言行身前,为保证言行的安全,暂时未向枭和剩下的预备雷震动手。
黄龙山顶,漫天紫光消失。
天雷宫第六层。
一向沉稳的李令山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般地急冲冲走向乾坤殿。
这是做给旁人看的,先前紫火不显眼,间隔数十里不能确定那紫色光芒是什么,但刚刚,黄龙山上的熊熊紫色火海已经尽入眼底,那里一定有火行之人。
修成紫火已经是不为天雷宫所容,而那修成紫火的人还在黄龙山上,那就必是与黄龙观有关,道界私通为天雷宫大忌,当动雷霆之怒。
乾坤殿前,八鼎满面怒容。
其中司南封云藏更是面色铁青。
数月前,言信疑现太玄相,修为大进,这本就是天雷宫不愿看到的,而后离火殿合力破了雷罚。
之后,在苏城突遇万生宗圣女,座下鬾鬿二鬼擅自对万生宗圣女下杀手,虽未得逞,封云藏却因此受到重罚。
几件大事都发生在封云藏司掌之地,现在竟然在天雷宫眼皮下的黄龙山惊现紫火,又是火行,又来自言城。
望着眼前熊熊的紫色火海,其势远在当日试探言信时所见的青焰燎原火海之上。
这不仅让封云藏颜面扫地,更令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其余七鼎有意无意地看向封云藏,此前因万生宗圣女之事,李令山就下令让封云藏在冬去春来的夺鼎大会上连战两场,那几乎是赐了封云藏死罪,现在又来这一出,封云藏只怕是连夺鼎大会也等不到了。
封云藏和面色有几分古怪的楚中恒正要迈动脚步时。
李令山怒气冲冲地走到八鼎身前,扫了一眼封云藏,厉声道:“那可是紫火?”
封云藏仓皇单膝跪地,道:“属下失职,请首相大人治罪。”
李令山怒喝道:“治罪?现在是治罪的时候吗?”
封云藏既感颜面扫地,又感愤怒无比,道:“属下先去把他杀了,再回来领罪。”
是他司掌的火行,自然该由他出手。
说罢,站起身来就要出动。
李令山冷哼道:“站住,你就在这里听候发落。姜天衡,窦渊听令。”
姜天衡和窦渊齐道:“在。”
李令山沉声道:“你二人速去黄龙山,务必将那人生擒,昭世处决!”
姜天衡和窦渊齐道:“是。”
脚下一炸,人影消失。
楚中恒忽道:“紫火非同小可,不得大意,属下也去。”
说罢,不等李令山发话,脚下一炸,人影顷刻消失不见。
李令山双目一凝,怒意不减,看向二裁,但见二裁眉头紧锁,似乎也是不解楚中恒为何如此行事。
再看了一眼楚玉琢,只见他神情十分忧虑,也不知忧虑的是什么。
剩下狄刚看着李令山,欲言又止。
李令山道:“狄刚,你要说什么?”
狄刚低头道:“属下不敢妄议。”
李令山道:“说,恕你无罪。”
狄刚稍有犹豫,道:“紫火出,虽是见所未见,不过有姜罚和窦罚出马,应该足以将那人生擒了。”
狄刚此话,就是对楚中恒不满,按地位来说,狄刚不如楚中恒,但如此大事,没有李令山的令谁也不该私自妄动。
况且,也如狄刚所说,有三罚其二出手,这世间断不会有他们擒不下的人。李令山已经做出了安排,楚中恒仍擅作主张,就是丝毫不把李令山放在眼里。
乾坤十鼎,四司各有司掌之地,不得越界,三罚二裁出动也从来都是奉李令山之命。
所以,刚才确认了紫火,心知那是天雷宫大敌却谁也不敢妄动。
二裁和楚玉琢的不解和忧虑也正出于此,现在惹怒了李令山对他们的计划不利,楚中恒为何要这么做?
李令山不动声色道:“楚中恒此举确当罚,但念其一心为天雷宫除祸,此次我不追究。尔等切记,若有下次,定惩不饶。”
二裁、楚玉琢、狄刚齐道:“是,谨遵首相大人之命。”
想到数月前彻查五行太玄相一事时,楚中恒自荐前往黄龙观,李令山心知楚中恒必在黄龙山上做了什么,突现异常不放心才不惜违令也要前去察看。
但现在李令山不能借此发作,反而还要安抚二裁和楚玉琢。
封云藏心头恼怒不已,根本没听到狄刚和李令山的对话,犹自愤懑。
李令山走到封云藏面前,怒意未消,看着封云藏神思不定的模样,怒喝道:“你,该如何处置?”
封云藏被这一喝,又单膝跪地,惊慌道:“属下无话可说,任凭首相大人处置。”
李令山哼了一声,道:“自有乾坤殿以来,历任乾坤十鼎,还未有过如你这般屡屡犯下大错之人,你还有何脸面忝居乾坤殿!”
封云藏低下头去,无言以对,竟在他的任期内出现了千年不出的紫火,这等人物未及早抹杀更是连何人也不知,这的确可以称得上是耻辱。
裁决殷万杰道:“首相大人息怒,封司南的确犯有大错,但眼下毕竟还未酿成大祸,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李令山道:“修成紫火之人都已出现了黄龙山了,还未酿成大祸?”
殷万杰道:“是,此人出现在了黄龙山,必有所图,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但只要三罚把他擒来,如十九年前的张知秋一样昭世处决,那他的图谋和野心也都将随之土崩瓦解。十九年前掀不起大浪,现在同样掀不起大浪。”
裁判殷万全也附和道:“此言有理,十九年前,姜罚尚任司东,首相大人未因张知秋惩戒姜罚,只令他戴罪立功生擒张知秋,日后还让他得以升任三罚之位,如今也不该因此人而重惩封司南,同样该令封司南戴罪立功才是。”
李令山欲重惩封云藏,而二裁却力保,他们的心思,李令山岂能不懂。
李令山来回踱步,假意思索,而后看着狄刚和楚玉琢,道:“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楚玉琢低头不说话,不反驳就是表示赞同。
狄刚低声道:“首相大人不可厚此薄彼才是。”
狄刚说的是心里话,为封云藏说话,也就是为自己日后留条退路,万一日后自己也犯了什么错,也有人为自己说话。
权力是把双刃剑,不厚此薄彼才能收服人心。
李令山缓缓点了点头,又走到封云藏面前,道:“既然他们都为你求情,那就暂且不治你的罪。起来吧。”
封云藏闻言起身,道:“多谢首相大人。”
两人相视一眼,李令山微微使了个眼色。
封云藏会意,又道:“多谢二裁大人,多谢狄司西,楚司东。”
二裁嘴角轻扯,露出一丝不被察觉的微笑。
他们以为是拉拢了封云藏,却不知这是李令山数月前就为他们预备好了的陷阱。
当封云藏从苏城回到乾坤殿时,李令山当众处罚了他,而后又向他许下了三罚之位,恩威并施完全收服了封云藏。
那时,李令山给封云藏的密令就是等待时机,顺从殷氏二裁的拉拢。
李令山还没有和封云藏提及楚氏,一方面戒备封云藏见对手势大而加入的可能性,另一方面,要拉拢乾坤十鼎,非二裁出面不可,不说楚玉琢没这个分量,就是楚中恒分量也不够。所以,李令山只说二裁就够了。
但是今日的事也让封云藏感到很奇怪,李令山单纯只是顺势利用了这个时机,还是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个时机?
紫火现,对封云藏而言是个大大的危机,足以致命的危机,这种时机,二裁的拉拢是最有效的,因为看起来像是救了封云藏性命,封云藏再顺势倒过去就顺理成章,足以打消他们的顾虑。
可如果说李令山知道会有今日的事,那李令山赌得未免太大了些。
由此,封云藏终于知道了天雷宫门内的危机已经不可调和了,已经大到了李令山需要以此作为一个诱饵。
同时也对李令山的城府之深更感敬畏,如此设局,远非他的心思可比,同样也不是二裁能比,本就对李令山无二心的封云藏,此时已更不敢生二心。
而李令山和李治平,无时无刻不在利用着时机。
言行的性命,是他们父子现在第一考虑的,但就是在考虑言行性命的同时,还不忘为明年的百英决做准备。
李令山急冲冲来到乾坤殿前,就是怕八鼎眼见紫火倾巢而出,那言行断不会有生路。所以,他要挡下来,但他不可对紫火视而不见,必须要派人前往。
派一个,太不慎重,毕竟那是紫火,容易被有心人看出他有意放对方走,派出两个就足够,因为当年生擒张知秋也不过姜天衡和雷尊两人出手。
殷氏楚氏不能派出,他们很可能下杀手,封云藏要配合演一出戏,而在场三位四司中,两位不动,剩下的狄刚也就只好不动。
于是,人选也就只有姜天衡和窦渊。
姜天衡不涉天雷宫门内纷争,窦渊更是李令山心腹,李令山说了生擒,他们就必定不会杀。
言行能逃了最好,逃不掉被生擒,李令山和李治平也能设法暂时保下他的性命。
只是,却多了楚中恒擅自前往这个意外。
第二百九十五章 雷池
黄龙观前。
言行在催动了燎原之势的熊熊紫火挡下十道雷柱时,已经是到达了他施术的极限,那巨大的冲击更令他侧腹的伤口血流不止,此时术法碰撞的内伤和失血过多已经让他的意识有几分模糊。
他正双膝跪地,双手撑地,身体起伏,双眼甚至连他眼前的地面也看不真切。
白鳞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不要撑着了,抓紧调息,有我在,你死不了。”
言行听言,双手一松,顺势侧翻躺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喘息,瓢泼大雨未曾止歇,地上积水渗入侧腹的伤口,登时龇牙咧嘴发出一声惨嚎。
白鳞担心对方又引动天雷,只得驱使白色鳞片向剩下的五十几人攻去,至少不能让他们再发动轰击不断的天雷,更不要再发动雷柱。
白鳞虽然能破,但一要保护言行,二又要保护黄龙观,三还要防对面的进攻,只要一时大意就很不利。
而只要压住他们,让他们腾不出手来引动天雷,就能省下很多麻烦。
那方的预备雷震们,进不敢进,退又不敢退,枭已挡在了他们的身后,已杀了几个萌生退意的人。
他们已经完全陷入了慌乱,见白鳞又驱使白色鳞片攻来,只得又像先前那样避让,现在只是一味地躲避,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了。而大脑空白没有勇气是致命的,他们的反应不再如先前一样那么敏捷。
不消多时,又几人丧命在白色鳞片的攻击之下。
半空中,破煞象下的滚滚黑云的旋动已经成为一体,巨大的漩涡好似静止不动。
就连那完全包裹在黑云中的雷电,此时也不再闪烁,只有那穿透黑云不可逼视的耀目光芒把这一方天地照亮如白昼。
彷如一片雷池笼罩在黄龙山上空。
还有那自入夜后狂啸不停的狂风也莫名停止,唯有瓢泼大雨不绝。
先前起伏炸响的电闪雷鸣已化作低沉的持续轰鸣。
一切,都显得很诡异。
黄龙观。
十道雷柱之前,言行没有意识到他们把闪电引向了黄龙观,有数道闪电在言行救援之前就击在了黄龙观内。
黄天殿受了一道,屋顶被击破,所幸内殿没有受到攻击。
另外几道,有击落在黄天殿外沿途至无涯堂的弟子身周的,死去了两名弟子,还有多位弟子受伤。
但是,那条屏气引气的通道,没有接到停止的命令之前,一直维系着。
死去的两名弟子和多位受伤的弟子无法维持身前屏障,身周的弟子们毅然接过了重任,把他们能维系的面积扩大到了最大范围,生生把断了的元气通道接上。
黄色的土行之气在通道间缓缓流向黄天殿。
方才头顶剧烈的震动,他们都看见了,完全笼罩黄龙观的熊熊紫色火海在挽救他们性命的同时,也深深激励着他们。
他们知道那是言行的术法,以一人之力替黄龙观抵挡天雷宫闪电的攻击,他能那么强大,他们也不甘落于人后。
于是,每个人都心无旁骛地挑战自己的极限,超越自己的极限。
黄天殿内殿之中,土行之气已经持续注入了许久,殿内十八人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初次调用土行之气的负荷让他们疲累不堪,但他们也和殿外的弟子们一样,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谁也不甘心倒下,这是一门的努力,能否唤醒黄龙神灵,就在今夜。
枭状若疯癫地在五十几个预备雷震身后挥动着雷剑,口中不住大喊道:“进攻,进攻!”
但那五十几个预备雷震谁也没有理会他,他们只是不敢逃,只能夹在枭和白鳞之间慌乱地躲避那可能从背后来的夺命一剑和眼前的致命白色鳞片。
枭见他们毫无战意,勃然大怒,又挥剑连斩两人,喝道:“废物,向前冲,杀了他们!”
身后接连两声绝命的惨呼,前一步后一步,都是死亡的深渊,这让剩下的预备雷震们恐惧到完全不会思考了。
枭又喊道:“杀,不死不休,杀,不死不休!”
剩下的预备雷震们无意识地跟着大喊“杀,不死不休,杀,不死不休!”
喊杀声一起,只剩下本能,纷纷挥起手中雷剑向白鳞冲去。
他们忘了那白色鳞片比他们的雷剑还要坚固,他们已经不会思考了。
看着飞来的白色鳞片,条件反射般地挥剑去挡,一时间,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人顷刻间剑断人亡,惨呼声四起。
枭没有给预备雷震们思考的余地,继续大喊着“杀,不死不休!”
只剩下四十来个预备雷震如失智的野兽一般,挺剑喊杀继续向前冲去。
白鳞见状摇了摇头,但她没有留情,这些人,全都该死。
伸手一招,飞出的白色鳞片全都飞回身前,正要向直冲而来的预备雷震们挥手发动时。
忽然,一声龙吟。
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直冲的预备雷震们身形摇晃跌倒,白鳞也不得不俯身单手撑地保持平衡。
龙吟一声即止,山动在最初那阵剧烈晃动过后,越渐平缓。
黄天殿内殿。
陈归尘吃不准这声龙吟是不是他们注入土行之气所唤醒的,但他期望如此,大声道:“黄龙神灵即将苏醒,我等都要撑住,无论如何今夜要彻底唤醒黄龙神灵。”
另十七人齐道:“是。”
全都奋起余力,加速向阵眼中注入土行之气。
山动停止,枭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又起。跌跌撞撞的预备雷震们重新站稳,也随之再次在喊杀声中又向白鳞冲去。
白鳞甫一出手,又取了几人性命。
骤然,半空中好似已停歇的异变接连几声炸响,几道闪电劈落,那几道闪电在劈落之际又几经分解,形成一片密集的电闪,有如之前程洛击落白鳞的数百片白色鳞片时施展的雷术一样,且威力更甚,完全把白鳞和仍躺着的言行罩住。
白鳞不敢大意,并指身前,一团白色鳞片凭空出现在头顶,快速的旋转,随着白鳞抬手一指,那旋转蓄势的白色鳞片像是爆裂开一般,却不是完全无序,而是精准地击中每一道分解的电闪。
“bangbangbangbang...”
密集的碰撞声响起,电闪被消解,而那些白色鳞片被剧烈的冲撞之后极速倒飞而下。
眼看着白鳞和言行就要葬身在倒飞的密集白色鳞片下,但见白鳞单手举天,大喝一声,极速倒飞的白色鳞片彷如击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之上,尽数改变了飞行的轨迹,纷纷侧滑出去。
“啊...”
又几个预备雷震顿时被突如其来白色鳞片误杀。
此时,还活着的预备雷震只有二十来人。
再看白鳞,身形微屈,接连挡下一片电闪和倒飞的白色鳞片对她也是消耗甚大。
剩下的预备雷震和枭的喊杀声还在继续,虽说白鳞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是,天际半空在那几声炸响和那片电闪之后,破煞象好似终于要发动它的毁灭之力。
那片电闪只是第一道攻击,这道攻击之后,先前停止的黑云的旋转和狂风再次呼啸,莫名出现一股巨大的吸力,一时间骤雨倒吸,树叶断枝倒吸,甚至有树木被拔地而起,还有地上的尸体也被吸向黑云漩涡。
天地倒转!
活着的人不得不发力对抗,有人紧抓住身旁的树,有人雷剑插地运气蹬地,原本躺着调息恢复的言行也翻身和白鳞一样,蜷缩着身形蹲地。
这异变,让人心胆俱裂。
但渐渐地,枭和剩下的二十来个预备雷震也发现了,在最初的席卷之后,他们感受到的吸力渐渐减轻。这天地异变的中心,趋向于言行和白鳞所处的数丈范围内,倒悬而上的吸力以那数丈之间最甚。
也就是说,不知是何原因,破煞象只以他们二人为目标。
吸力减轻,枭和预备雷震已能行动自如,枭大喜,喊道:“他们已被天象控制,天助我也,杀!”
看着言行和白鳞长发倒悬,衣裳烈烈,始终蜷曲着稳住身体,那一处泥沙倒飞,显然他们现在已经无暇旁顾了。
适时,滚滚黑云中又一道闪电通天达地,霹雳响声紧随其后,带着爆闪的电光直劈向言行和白鳞二人。
眼看言行和白鳞现在若是要施术破解,很可能就会被倒吸而上。
二十来个预备雷震不由为这一道雷电发出一声喝彩。
言行一时来不及做出手诀,但紫火不催自动,一声咆哮再次蔓延开来迎向雷电。
“轰...”
一声撞击,紫火竟再一次挡下了这道雷电。
雷电与紫火撞击之下,本要奋力贴伏不被吸上的言行身体反被巨大的压力压下,“噗”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次,紫火没能再向先前一样节节而上吞噬雷电,反之,肉眼可见的,蔓延的紫火正在消亡收缩。
这道雷电分外异常,它虽不如枭和预备雷震发动的雷柱那么粗,但也不是雷柱那样只有数丈长的一截,它不是拖着长长的来不及消亡的尾光,而是通天达地的一体,上接黑云之中,那黑云间蓄势成一体的雷池就是它的后盾,源源不断地补继。
紫火能吞噬雷柱,但又怎能将半空之上势若无穷的雷池完全吞噬殆尽?
只要紫火被那道雷电消解,那道雷电还会径直劈下,言行和白鳞终究难逃一死。
枭和剩下的二十来个预备雷震当然不会袖手旁观,有了破煞象和那道雷电的压制,他们不需要再发动天雷闪电,他们还有雷剑和掌心雷可用。
现在,他们的雷剑和掌心雷都可以招呼在言行和白鳞身上,甚至在那道雷电落下之前,他们就能手刃了言行和白鳞。
枭和剩下的二十来人狞笑着,口中不住喊道:“杀,不死不休!”
再一次举起了他们的雷剑。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反叛
紫火正在消亡,枭和预备雷震能看出的危急,言行和白鳞又怎能不知。
但言行受了重击,身体更被完全压着贴伏在地上,此刻他已无法再施术。
白鳞没有承受雷电的压力,却要抵挡倒卷而上的吸力,可现在已经是不助紫火不行了。
情急之下,白鳞左手中突现白色鳞片,如藤条一般连接在一起,直入地下。白鳞手握鳞条,身体一松,被吸了上去,脚上头下,倒悬离地一丈。
借着左手拉扯鳞条的力量,右手向上奋力一挥,本是空空如也的右手,在那一挥之际,又一根鳞条自手中伸长,扫向紫火之上的雷电。
“轰...”
鳞条崩解,连天的雷电也被一扫而断,已近势穷的紫火顺势将那断下的一截吞噬。
而言行,雷电的压力突然消失,贴伏在地的身体忽而被倒吸而上。
白鳞眼疾手快,急忙身体一摆,右手拉住了言行的手。
此时,两人身体倒悬。
白鳞左手紧抓鳞条,右手紧抓言行左手,两人唯有言行一只右手是可以动的,但言行此时的状态已经快要接近昏迷了。
被鳞条扫断的雷电倒收回滚滚黑云中的雷池,黑云中不再闪烁的电光忽然爆闪了数下,看来是在酝酿下一波攻击。
枭和剩下的二十来个预备雷震看着已经无法再抵挡的言行和白鳞,狞笑狂喜着,有人轰出了掌心雷,有人御雷剑直取二人要害。
已是避无可避了,白鳞若松手,则要被吸入雷池,那必定是神魂俱灭,尸骨无存。
狂啸的风声中,模糊间听到言行的声音:“放开我吧,你一定可以安然脱身。”
白鳞把手握得更紧,道:“我说过了,有我在,你就死不了。”
但现在,要保护言行也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天际倒悬的吸力骇然可怖,纵然白鳞是修行了近两千年的巨蟒,也对抗不了这天地的力量。
但白鳞一诺即出,又是受叶光继所托,还关乎着洛依对她的恩情,若舍了言行一人脱身,不要说无法交代,从此更无颜立于天地间。
于是乎,她也只能和言行一起死在这里了。
掌心雷和雷剑已经近在眼前,白鳞闭上了双眼。
“轰轰轰轰...”
一阵绵密的响声,但并没有击在自己身上。
白鳞睁开双眼,一个紫袍背影站在身前两丈外。
程洛。
白鳞舒了一口气,原本白鳞还对程洛存有疑心,认为天雷宫的人都不可靠,何况对手还是天雷宫的人,她本以为程洛是不会来救的。
但程洛最终没有食言,在言行性命危急关头终于出手了。
枭从预备雷震身后走到身前,喝道:“什么人!”
眼看着就要取了言行和白鳞性命,忽然又出现一人挡了下来,叫枭如何不怒。
方才程洛突现,又距离较远看不太真切,只是感觉对方化解掌心雷和击落雷剑的,好像也是雷法。
程洛毫不理会枭的问话,一步步向枭和预备雷震走去。
瓢泼大雨中,距离越近,慢慢看清了程洛的模样和衣着,紫色道袍,手握雷剑。
预备雷震纷纷单膝跪地,齐道:“大人。”
枭看清了来的人不是楚中恒,面带犹豫,看着程洛右手握着的剑鞘,脸色又变了变,一时没有参拜。
程洛走到枭面前停了下来,看着枭神情复杂一直盯着他的右手,道:“你似乎认得本座。”
枭闻言这才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程司北。”
先前鹰眼等人也认出了程洛,但那是从程洛的年纪上判断出,而枭不一样。
程洛道:“本座是否也该认得你?”
枭低下头去,没有答这一问。
多年前,因魊鬼的名号,两人曾有一战,不过,那时同为鬼面,各戴面具,谁也不认得谁。后来成为魊鬼的程洛跻身乾坤殿,对这个曾有过一战,又年纪轻轻的司北大人,枭当然印象深刻,尤其是右手握剑鞘左手使雷剑这个少见的标志。
而程洛判断枭应是鬼面出身,原因有二。
其一,是鹰眼等人说过枭是某位乾坤十鼎带到黄龙山来的,作为促使预备雷震结盟的头领,修为定然在预备雷震之上,而身在天雷宫,修为能稳在预备雷震之上的,除了乾坤十鼎外,就只能来自鬼面。
其二,是枭不断高喊着“杀,不死不休!”这是鬼面多年处在厮杀的历练下,进入无意识化鬼状态的洗脑,能催发悍不畏死的本能。
纵然枭已加入楚中恒麾下,意图反叛天雷宫,试图摆脱鬼面的身份,但自幼作为一个鬼面被锤炼,在绝境之下,预备雷震已经被击破心理防线欲要溃逃时,枭身为一个鬼面的本能还是让他克制了恐惧,并以鬼面的标准督战这些预备雷震战至不死不休。
剩下二十来个预备雷震听程洛的话也感到疑惑,堂堂乾坤十鼎竟然认得枭?
同时,从程洛的问话和语气来看,他们也终于感到结盟一事也许不像枭说的那样是天雷宫的授意。若当真不是,那违令结盟必不背天雷宫所容。
今夜一场厮杀,好不容易言行和白鳞已经被天象压制,他们好不容易可以活下来,现在又感到后脊发凉。
枭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却道:“禀司北大人,那两人一为火行,已修成紫火,一为金行,现太玄相,是为天雷宫不可不除的大患。请司北大人出手,杀了他们。”
瓢泼大雨不绝,又一直是远距离交战,言行发色现朱红之后,他们都还没看到。而白鳞,白发显眼,白色鳞片又坚过雷剑,自然而然地也被误认为是金行太玄相。
程洛看也没看向身后的言行和白鳞,反而看了一眼眼前跪地的二十来人,又看了看遍地的预备雷震尸体,道:“他们两人,本座稍后自有决断。且先回答本座,你们是如何汇聚一处的?”
二十来个预备雷震不敢说话。
枭道:“回司北大人,外敌当前,且修为深不可测,我等不得不暂放厮杀先联手为天雷宫除祸。”
枭不敢承认先有结盟,那二十来个预备雷震心沉了下去,看来的确是被枭给骗了。
程洛嗤笑一声,道:“是吗?可已有人告诉了本座,共有九十六人已结盟日久。你该不是要告诉本座,两个月前,你们就知道将有外敌要来?”
枭眼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地咒骂鹰眼等人,他已猜到正是先前没有跟上来的鹰眼等人把他出卖了。
违背天雷宫禁令,断无活路,一个预备雷震急忙开脱道:“启禀司北大人,我等被枭蒙蔽,一时不慎被利用,还请司北大人明察,我等断断不敢违抗天雷宫禁令。”
剩下的预备雷震齐声附和道:“我等断断不敢违抗天雷宫,请司北大人明察。”
能够撇开,还有一线生路。
程洛看着跪在身前的枭,道:“前因后事,还不如实交代吗?”
枭低着头,仍旧不答。
又一个预备雷震道:“禀司北大人,两个月前,有一位乾坤殿的大人把枭带来了,声称天雷宫日后有意委以我等重任,令我们以枭为首先行结势。”
程洛道:“本座从未听到首相大人说过这句话。”
那个预备雷震又道:“司北大人明鉴,我等又如何知道此令是否出自首相大人,话出那位乾坤殿的大人之口,我等自然以为是经首相大人首肯的。”
这句话倒是真的,他们见不到李令山,乾坤十鼎的话对他们而言就是李令山的话。
程洛道:“那位大人是何人?”
那个预备雷震道:“禀司北大人,我等不知。”
程洛看着不置一词的枭,道:“他们不知,你不会不知吧?”
枭一直在苦思对策,单独面对程洛,他断不可能有生路,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了,认不认罪都必死,要想活着,唯有利用剩下的二十来个预备雷震为他暂时挡一挡程洛。
枭把心一横,道:“大敌当前,尚未伏诛。司北大人却视而不见,我等一心为天雷宫除祸,反倒先问起我们的罪。敢问司北大人,可是想擅自放了那两人?”
程洛哼了一声,道:“这两人逃不出本座的掌心,天雷宫大祸在内不在外,如今有人意图从内颠覆天雷宫,本座岂能不查。”
这么一说,也激起那二十来个预备雷震心中愤愤不平,就算枭当真骗了他们,此刻也应先杀了言行和白鳞,之后再查明真相才是。
他们不顾性命的厮杀,付出了那么多的人命,还不都是为了天雷宫,而程洛却丝毫不念及他们的功劳,看起来没有给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
枭趁势道:“众位都看到了吧,我等有功他视而不见,外敌当前,他也视而不见。我看,对天雷宫有异心的人,正是他。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为今之计,众位唯有放手一搏,杀了他我们才有生路。”
说着,不待程洛再说话,拔起雷剑就向程洛砍去。
程洛拔剑一挡,瞬间由守转攻,转瞬形成压制,招招夺命。
枭深知程洛单凭手中雷剑就不是他一人能久挡,凝起十二分精神挡下几剑后,大喊道:“你们还不动手,等他杀了我,马上就轮到你们了。”
枭已经动手了,原本的结盟已被程洛获悉,等枭一死,他们就更难辩解,而程洛看起来也的确不想听他们辩解。
既然程洛已经认定了他们反叛天雷宫,那所幸就反叛吧。
二十来个预备雷震互相看了看,都从旁人的眼中看到了决绝,反正是一死,不如拼一拼,反正怎样都不亏。
当第一个预备雷震挺剑助战后,剩下的也所幸什么都不再想了,全都冲上前去战作一团。
与程洛交战的好处,是战斗成为他们所熟悉的近战厮杀,厮杀作一团,程洛就不会发动天雷,在发动天雷的修为上,他们远不能与程洛相比,但程洛用不出,他们就得利。
二十几柄雷剑围着程洛你来我往,说不定就能给程洛致命一击。
虽说程洛的身形和剑如鬼魅一般,剑出剑闪快到让他们始料不及,但是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还是能险险躲过。
随着挡下了几剑,最初对乾坤十鼎的畏惧也稍稍放下,进而越战越勇。
枭更鼓舞着大喊道:“杀,不死不休。”
这个时候,他不能让预备雷震再去思考,更不能让他们退缩。
第二百九十七章 呐喊
破煞象中,滚滚黑云间电光爆闪。
千里之外也能清晰可见,十城之内无不为这天地之威举目。
“轰...”
惊天雷响声传千里。
紧随其后,一片电网从黑云间划落。
外八城的电闪雷鸣本已过去,唯有狂风大作瓢泼大雨继续,天际本是一片漆黑,但那电网出现之后,外八城再次沐浴在电光之下。
骇然天威,毁灭之力!
天威所覆之下,似要重归混沌,一切的生命都将灰飞烟灭。
黄龙观外。
电网交织,轰鸣不绝,覆盖了整个黄龙山顶。
言行和白鳞仍是被倒悬的姿势,刺目的电光让他们睁不开眼。
不远处,程洛被枭和二十来个预备雷震围在其中,“杀,不死不休!”的喊声仍不绝于耳。
他们的眼中已只有程洛,他们的意识里唯有杀了程洛才有生路,完全没有注意到半空上的轰鸣和突然比晴天白日还耀眼的光。
蓦然,又一声龙吟起,比之先前数次都更加浑厚。
山动紧接而来,脚下的大地或裂开或突起,枭和二十来个预备雷震站立不稳,一时摇晃跌撞。
但程洛却不然,只见他足下轻点,身形始终在起跃,丝毫不为山动所累,借着轻点起跃剑出夺命,顷刻间取了十人性命。
枭为之惊骇,正欲夺命奔逃。
程洛却一直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枭身上,见他方一转身,跌爬着要逃跑,脚下又轻轻点了几下,甚至利用山动的倾斜力量加速向枭逼近。
枭刚跑出几步,一边跑一边转头观察程洛,这一转头不要紧,却见刚刚还在数丈之外的程洛已到了他的身后。枭大张着嘴,还未发出一声惊呼,程洛便挺剑直刺入他的胸口。
这夺命一剑后,程洛也不再理会枭,拔出雷剑又向还剩下的十来个预备雷震而去,留下枭站定在原地,口中发出上气不接下气的绝命轻咳。
这一次的龙吟更加浑厚且更持久,地动山摇也更剧烈更持久。
黄天殿内殿。
一夜两次龙吟山动,这说明向恭龙显像法阵注入土行之气有效。
陈归尘大喜道:“有效,黄龙神灵就要醒了,坚持住!”
十八人同时大喝一声,奋起余力,起先充斥满内殿的土行之气已经被消耗完毕,只能向殿外的元气通道中加速补继。
黄天殿外延伸至无涯堂的元气通道中,成片缓缓流动的黄色土行之气瞬间加速,凝成六道,旋转着快速向黄天殿内殿涌去。
言行和白鳞那方,向上的吸力更甚,电网罩来,又突发山动,所幸是白鳞左手中的鳞条入地够深,这才没有被拔地而起。
但无法从这困境中摆脱就不能反击,等到电网落下,还是一死。
言行意识模糊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电网,一种愤怒由心而生,一如数日前昏迷被禁锢在天府中不得逃脱时。
破煞象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他,他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要被不容于天地。
天府要将他禁锢,破煞象要将他毁灭。
愤怒,不甘...
“啊啊啊......”
言行向天呐喊,这呐喊不是求饶,而是反抗!
愤怒又不甘的呐喊被淹没在漫天的轰鸣之中。
声嘶力竭,撕心裂肺,却不被人听见,更不被天所怜见。
破煞象轰鸣,好似在嘲笑。
这更让言行愤怒,他想要他的声音被人听见,也想要他的声音被天听见。
他的呐喊,不是他一个人的,是世间苍生百姓的。
他想要世间苍生百姓的声音被听见!
既然口中的呐喊不够,那就换一种方式。
呐喊声在继续,言行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燃烧,他的双眼炙热,似有烈焰在燃烧。
“啊啊啊......”
倒悬在半空中的身体,言行挥动了仅能挥动的右手。
紫火在呐喊声中蒸腾而上,直护住整个黄龙山顶,比先前更加蔓延的熊熊紫色火海浮空燃烧,暴戾无穷的咆哮声取代了言行的呐喊,向破煞象发动的电网发出了挑战!
“喝喝喝......”
凶戾而低沉的咆哮声顷刻在大秦和黄城境内蔓延,令人毛骨悚然。
言行双瞳红芒绽放,不再是一闪即逝了。
现在,总该听得到我的愤怒和呐喊了吧!
漫天紫光与电网白光争辉!
艳丽非常!
......
千里之外,见紫光耀目,却看不见那是不是紫火。
只是,任何一个知道言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他,此刻,无不满心紧张地为他祈祷。
离火殿前。
言信双手攥拳,眼泛泪光。余者,担忧之色也布满脸庞。
落霞寺,慈悲堂前。
一众高僧静默,双手合十,默默诵经。
枕星河,凌虚阁前。
颜朝险些跌坐在地,幸有颜露一把扶住。阁前年轻一辈,阁内全员,噤若寒蝉,心忧不止。
他们都已知道言行能否破破煞象,关系到世间气运。
张城,张千凌别院。
张千凌激动地又是一阵咳嗽,平缓过来,他的脸上却没有身旁几人的担忧,反而笑道:“行者出世,果然惊天动地!”
万生宗,侍灵堂前。
洛依双手抱在胸前,手中握着的仍是那对银白色耳坠,口中默念道:“弟子诚心祷告玄武神灵,祈玄武神灵护他周全。”
卫菁菁轻拍洛依后背,让她不要太过担忧。
鹰涧,鹰冠顶。
四人把目光从北转南。
易沉震惊又不置可否地道:“莫不是他?!”
沈浮道:“谁?”
易沉道:“那紫光若是紫火所发,这世间恐怕也就只有言行一人了。”
沈浮惊讶道:“你是说这天象竟是冲着他去的?”
易沉道:“无论是与不是,现在都遭遇了。”
沈浮看向易潇寒和洛潺。
易潇寒眯着眼睛道:“他若担着世间气运,此象冲他所发也不是不可能。”
易潇寒没有见过言行,但关于言行也从易沉口中听说了。
洛潺道:“他若势必要竖起行者大旗,那自然是担着世间气运了。”
易潇寒呵呵一笑,道:“了不起,了不起。如此少年英雄,可惜没有一面之缘。”
易沉道:“他心怀行者之志,更不畏凶险为苍生百姓奔走世间,的确了不起。上次没能见到着实可惜,不过日后父亲定能见到他的。”
上次言行要去除籍之地,结果被悲鸣声所阻。但易沉相信,言行只要活着,日后就必定会来到这里。
易潇寒笑容暗淡下去,道:“但愿如此。”
东太山巅。
青龙神君立在最高的树冠之上,遥望着黄龙山顶紫白争辉的光芒,道:“果然是他。”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道:“你认得?”
青龙神君摇头道:“不认得。”
那声音又道:“你看,能不能破?”
青龙神君道:“能破。”
那声音道:“何以见得?”
青龙神君道:“我不知,但有人知。”
那声音道:“谁?”
青龙神君道:“叶光继。”
那声音笑了一声,道:“呵,他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
玄武山,玄武堂前。
破煞象已肆虐了数个时辰,电闪雷鸣滚滚黑云已经早已汇聚在了黄龙山上空,黄龙山和山周的大秦与黄城外,唯有大风骤雨不停。
望着五百里外交辉的紫白光芒,玄武神灵道:“还能挡下来吗?”
语气颇有几分担忧。
此前已经闪电雷柱不断,能把那些挡下来都已实属不易,现在那一片五百里开外清晰分明的电网,更是远非人力。
叶光继却轻松地调笑道:“怎么,你竟然会这么担心他。”
玄武神灵叹道:“你别故作轻松了。”
叶光继摇摇头,仍笑道:“不是和你说过,我卜了一卦吗?”
玄武神灵道:“可我实在不知他的胜算在哪。”
祂是见过言行的,更知言行的天府被封印,调用不了天府元气,本就难以抗衡的破煞象天威,再没有天府元气支持,言行很快就会力竭。
就算有白鳞的帮助也是不够的。
叶光继道:“放心吧,他既能担起世间气运,就自有他的机缘。”
玄武神灵看向叶光继,欲言又止。
叶光继呵呵一笑,道:“你果然是很想去西方。”
世间气运转盛,五大神灵才有可能不用再次耗尽灵力重塑五行大阵以化解千年大劫,唯有如此,祂们才能一起西行。
玄武神灵也不否认。
叶光继遥望黄龙山,道:“黄龙,该醒了。”
玄武神灵闻言一喜,随之又忧心,道:“偏偏在这个时候,黄龙初醒,要抗破煞象,也是一劫啊。”
神灵初醒,远不是聚灵完成,而还没有聚灵完成就要对抗破煞象,即便是五大神灵之一,也极有可能神魂受损,大大不利日后聚灵。
叶光继却道:“天道自有安排,你忧心也无用。”
玄武神灵望着黄龙山,默默不再说话了。
“轰轰轰......”
电网下沉,熊熊紫色火海上行,交汇一处。
电光紫芒将黑云天幕映照紫白夺目!
摧毁!
吞噬!
半空之上的碰撞和轰鸣,甚至让远在数十里外的庞然石城为之震动。
天雷宫第七层。
秦世厉眼中倒映熊熊紫光,面沉如水,厉声道:“此人断不可留!”
秦不庸道:“世子宽心,天象之威下,此人多半命不久矣。何况,李令山应也已做了安排。”
言行顽强到一再与天雷相抗,雷法之外,甚至连天象之力都能挡上一挡,这令远观的人震惊不已。
但电网有雷池补继,源源不绝。
反观紫火之海,在抵挡吞噬电网之时,也在快速消亡。
天雷宫第六层,乾坤殿前。
裁判殷万全道:“此人一身道法修为或已可跻身当世绝顶,但在这天象之威下,看来已不需要三罚出手了。”
狄刚道:“裁判大人说的是,此等修为竟然不闻于世,可见此人韬晦,若任其活着,其祸恐还在张知秋之上。幸而天不容奸,将其昭然揭示,实乃首相大人之幸,天雷宫之幸。”
李令山颔首道:“嗯,天佑我天雷宫。但不知,各道门是否还有此等人物不为尔等所察?难道每一个都要等到天象为我揭示吗?”
不说封云藏,狄刚和楚玉琢也犹疑不定,出了眼前的状况,他们也不敢担保司掌之地一定就没有这样韬光养晦的人物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枭首
遮蔽黄龙山顶的熊熊紫色火海之下,轰鸣和咆哮混杂。
熊熊紫火隔断了半空黑云漩涡的强大吸力,加之电网与紫火相互冲撞的压力,言行和白鳞悬空倒吸的身体终于再次落回了地面。
言行伤势不减,本已经快要昏迷,此刻因为内心的愤怒和强大的意念支撑,又强催紫火,光是要站着就很是勉强。
白鳞看着眼冒红光,神色痛苦却一直嘶喊着的言行,心里也是焦急万分。
道法术法皆有生克。
铺天盖地的天雷电网,白鳞能护住自己和言行的周全,但却没有办法向言行一样全部抵挡下来。
这一片电网落下,纵然白鳞能够护住她自己和言行,但她却护不住黄龙观,这等威势,恐怕黄龙观会完全被摧毁,一门绝大多数人都将毙命。
白鳞虽本非人,但念及与五行的渊源,她也着实不忍心看到那个局面发生。
但面对那漫天电网,还有黑云中滚滚雷池,她感到束手无策。
不止是她,还有世间道法之巅的天雷宫乾坤十鼎也同样如此,就算使出了他们的全部修为,就算他们全都联手合力,也无法破了这破煞象。
正如窦渊所说,雷法非但破不了破煞象,反而会助长破煞象的威势。
甚至于,白鳞和乾坤十鼎要挡也未必能挡到言行现在这个程度。
这并非是说言行现在的修为和实力已在白鳞和乾坤十鼎之上,而是术法的不同决定的。
火势呈蔓延燎原之势,且炎上。
炎上之势正可抵挡俯冲之势。
世间诸法仅威势而论,本就有唯火行道法与雷法争雄之说,只是过去火行式微不再被人提起。
世间本无雷,自天降之。
世间本无火,自天降之。
俯冲,代表镇压。
炎上,代表抗争。
这方,言行正奋力抵挡电网。
那方,程洛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消减的紫火,打定主意尽快杀了还剩下的预备雷震,然后带着言行速速离去。
电网落下,黄龙观会如何不在程洛的考虑之内,他只想让言行活着。
剩下的预备雷震仅剩十个了,黄龙山的摇晃渐渐平稳,那十人身形站稳后,又无理智地一起向程洛冲去,口中大喊道:“杀,不死不休!”
此刻的他们,好似那身在无尽厮杀深渊里的鬼面。
而这喊杀声又传入尚未闭气的枭耳中,那本即刻就要闭气的身体突然一震,随之双眼中精光绽放,那副将死之躯竟然又迈动了脚步,悍然奔向程洛。
程洛正与那最后的十人厮战,“轰轰”击出两道掌心雷,两柄雷剑应声而断,程洛又迅疾补上两剑,又两人毙命。而这时,突然感到身后莫名有股压力,转头一看,眉头一皱。
枭低喝着冲来。
化鬼状态!
程洛本就是鬼面出身,进入化鬼状态的鬼面,他见得多了。
化鬼状态下,没有意识,感受不到疼痛,毕生雷法修为都加之于肉体之上,在血流尽之前,肉体的强横程度可一时堪比雷法第六重修为修出的雷体,寻常的刀枪难入。
虽说对程洛而言,他手中的雷剑还是可以砍入刺穿枭此时的身体,但要完全让枭丧失行动的能力也非易事。
数月前,洛依与进入化鬼状态的鬾鬼战斗时,手中冰缨枪也贯穿了鬾鬼的身体,但在那种状态下,鬾鬼仍然能凶悍地追杀洛依。若不是危急当头,洛依爆发潜能挥出神兵九霄玄冰刃一斩将鬾鬼斩成两段,那时恐怕是凶多吉少。
程洛虽修为在洛依之上,但他手中的雷剑毕竟不是神兵。
当枭眼冒精光身泛电光逼近时,程洛也不敢大意,先轰出一道掌心雷击在枭的身上,这能击断预备雷震雷剑之威的掌心雷却只是暂缓了枭一步,稍一阻挡后,枭又踏步而来挥剑直劈,程洛手中雷剑一炸,蓄势砍去,“砰”一声,两剑相交,巨大的碰撞之力让枭退后两步,一直从容不迫的程洛也退了一步。
还剩下八个预备雷震,他们虽不是鬼面,也没有化鬼状态,但此时也受枭的感染彷如进入化鬼状态的鬼面一般毫不防备地向程洛一拥而上。
但这八人却是平白送死了,程洛轻易一闪就躲过来剑,找到间隙一剑就取了一人性命。
而那进入了化鬼状态的枭也是敌我不分,见人就砍,八人来不及反应就惨嚎连连,登时尽数毙命于程洛和枭的剑下。
九十五个结盟的预备雷震,除了鹰眼等十人已先下了黄龙山外,另八十五人已肃清完毕。
唯剩头领枭。
程洛看了一眼仍在苦撑的言行和还在思索对策的白鳞,又在闪身给了枭一剑之后抬头望了望天际,熊熊紫火就快要消退到不能完全挡住电网的程度了。
程洛心头懊悔,先前一时大意没有断了枭的头,现在被进入化鬼状态的枭缠住,就失去了强带言行逃离破煞象笼罩范围的时机。
现在必须要先结果了枭再想对策了。
虽心头懊悔,但脚下和手中却没有停留半分,枭此时没有知觉,肢体和动作稍显僵硬,只是手上挺剑杂乱无章地胡乱劈砍,程洛就利用更加明显的反应和速度优势频频出现在枭的防御之外,先是斜劈横砍了数剑,但这几剑都只是斩入枭的身体数寸,并不能将身体一分为二,甚至雷剑在砍入骨骼之间还被短暂卡住,拔出颇为费力,还险些让程洛没有避开枭胡乱砍来的剑。
于是,程洛改而一剑一剑地刺入枭的身体,同时伺机斩向枭的脖颈。
要让此时的枭丧失行动能力,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将他肢体分离,一是待他的血流尽。
程洛一剑一剑在枭身体上刺个窟窿,就是要加快放血。而在身体上已试过数次斩不断,就只能从脖颈下手,可枭也不知是不是本能所致,他的剑虽然是毫无章法,但却偏偏总是护住了能从他脖颈处下手的角度。
时间已经不多了,程洛心知必定已经有乾坤十鼎正在向这里赶来,只不知来的会有几人,又都是谁,但不论是谁,程洛都断不能在他们眼前相助言行和白鳞,甚至连出现在他们面前也不行,因为这遍地的尸体会告诉其中授意预备雷震结盟的人程洛已经知道了他的图谋。
这关系到李令山和李治平的计划,那也正是程洛期望如期发生的,程洛不会打乱它。
程洛一边与枭周旋,一边思量。
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是先把枭杀了,再藏身起来静观其变。这也是对言行和白鳞的帮助,因为不把枭杀了就藏身起来,枭必定会向言行和白鳞杀去,言行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白鳞再被枭牵制,那言行就更不会有生机了。
已经想好了对策,程洛当即从电网之中引下一道雷电。
“轰...”
雷电击打在枭身上,爆出电光,而枭的身体只是晃了几下,精光直射的眼睛又直盯着程洛,再次杀来。
程洛这次不为所动,双目一凝,又引下一道雷电,这道雷电却没有击打,而是像绳一样,捆在枭持剑的右手手腕上,扎紧,勒直,直到枭的右手握着雷剑挺直扬起,呈吊悬之姿。
电流袭打,枭口中的低喝声变成了连绵的颤声,身体也不住地剧烈抖动。
这时,枭已被完全地控制了起来,再无法阻挡程洛出剑。
程洛也毫不犹豫,双手握剑,雷剑上电流起伏,奋力照着枭的脖颈砍了下去,“砰”,剑入皮骨,竟然发出了剑交般的碰撞之声,雷剑砍入脖颈一半被阻停,程洛丝毫不感到震惊意外,只是拔出了雷剑,照着同样的位置砍下了第二剑。
这一次,剑响清脆,头颅落地,血花从脖颈断口喷涌而出。
当程洛解开将枭的右手吊悬的雷电后,枭的身体仍站在原地抖动了片刻,片刻之后,抖动停歇,终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野心没有得逞就尸首分离,与他陪葬的,还有八十五条命。
程洛对这满地的尸体没有怜悯,看也没有多看一眼,只是望向言行,又望向半空,电网好似在流动,是那黑云之中的雷池在加注它的力量。翻腾的紫色火海被压下了几分,电网的四侧已经隐隐要显露出来。
程洛神色凝重地四处看了看,而后几个起跃来到言行身边,急道:“快走,你挡不住的!”
言行却根本没有听见,他只是仰着头,口中不断发出“啊啊啊......”的咆哮,他唯有一腔的愤怒和不甘要宣泄。
看着言行此刻的发色和红光直射的瞳色,程洛骤然一惊,道:“红瞳!”
言行的发色呈火行太玄相的红色他是知道的,因为言行说过是隐藏染黑了,却不想竟见到了瞳色也呈太玄相。
这又代表着什么?
修为更深的太玄境吗?
白鳞道:“他听不见的,他也不会走。”
言行现在的模样与当日在天府中试图冲破封印时一样,那时白鳞呼唤了许久言行也没有醒来,还是她幻化成洛依的模样才唤回了言行的理智。
但现在,白鳞知道就算唤醒了言行,他也不会走,因为黄龙观就在电网的笼罩范围之内。
程洛皱着眉头看了白鳞一眼,忽然并掌如刀正要向言行后颈砍去。
白鳞急忙握住程洛手腕,摇了摇头,道:“多谢,你走吧,你已做到了你的承诺,剩下的事与你无关了。”
程洛满脸疑惑地道:“你要看到他死在这里不成?”
白鳞决绝地道:“我会护他到最后一刻,兴许能活下来。”
看着那威势无穷的电网和滔天雷池,程洛虽知白鳞修为难测,也不信她能挡下这等天威,否则她早已出手了。
但为了向白鳞说明此时的危险,程洛却道:“就算你能挡下这天象之威,却还有更危险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此时不走,你们都没有活路。”
拿乾坤十鼎来威胁。
白鳞却看着程洛笑了一笑,道:“过去他说天雷宫也不全是敌人,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他们来了,你更不能被看见,快走吧。”
这种绝境下,白鳞居然笑得出来,程洛一愣。
也就在这一愣之下,白鳞扣住程洛的手腕,身体一旋,奋力一甩,把程洛远远甩了出去,力道之大,远超程洛所想。
程洛身体飞出时惊愕地看着白鳞,却见白鳞仍在笑。
她已做出了她的选择,为不辜负叶光继所托,为不辜负洛依对她的恩情。
她的意念中,黄龙山生灵已经告诉了她,有三个很强大的人已快要赶到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离火出
程洛被白鳞远远地甩在了数十丈之外的树丛间,刚要动作,忽然就察觉到有三个人已经跃过山顶,正向着黄龙观外言行和白鳞处赶去。
程洛即刻藏了起来,当三人从他的视线范围内经过时,他看清楚了那三人正是三罚。
半空上,电网和熊熊紫色火海互相消耗,终于,紫色火海被消减到不能完全挡住电网了。
不被紫火阻挡的电网从火海的四侧劈落。
白鳞早做好了准备,霎时腾空而起,身体浮空,双手舞动,无数的白色鳞片凭空而现漂浮在她身周,迎着劈落的电网一道道飞去,白光与电光同时爆裂。
一道白色鳞片阻断一截电网,但有雷池的补继,消亡的一截很快被补上,再次劈落。
白鳞不得不再次暂时阻截。
这是一场消耗战,言行的紫火不继,白鳞的白色鳞片不继,就再也挡不住这片电网。
白鳞和言行的道法修为能挡一时破煞象天威,不可谓不强大。但天威之所以是天威,正是它彷如没有穷尽的源源力量。
不能强大到从根本上击破破煞象,言行和白鳞就丝毫不会有胜算。
而这世上又能有什么道法的力量能够击破天地之力?
当三罚来到遍地尸体之处时,姜天衡和窦渊看也没看向地上的尸体,只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正在和破煞象斗法的言行和白鳞。
楚中恒却在满地的尸体中搜寻着,直到他看到了尸首分离的枭,这才怒目向言行和白鳞看去。他当然以为这些人都是言行和白鳞杀的,他不惜冒着被李令山察觉的风险积蓄的力量就这么荡然无存,怎么不怒。
楚中恒的反应落入了程洛眼底,看来预备雷震说的那位大人就是楚中恒无疑了。
到此时,程洛其实还不知殷氏楚氏意图在明年百英决时反叛天雷宫,李令山和李治平都未曾与他说过,程洛只是在乾坤殿几次聚集时察觉到乾坤十鼎中确实有不甘屈于李令山号令的人,楚中恒正是其中之一。
程洛也是在确认了乾坤十鼎中有人授意预备雷震结盟时才终于意识到,他先前感觉到的天雷宫暗涌要比预料的更汹涌。
私自授意预备雷震结盟,就能坐实意图反叛,否则他为何要暗中积攒这股力量。
而要反叛,凭楚中恒一人是断断不可能生出此心的,那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乾坤殿中必然还有他的同谋。
程洛看向另外两人,见他们自始至终都未在意地上的尸体,这也就能撇清他们的嫌疑。
两个如此强大的外敌出现在这里,姜天衡和窦渊只道他们是暂时放下厮杀联手为天雷宫除祸,这是正常的反应。
虽然窦渊是唯一知道殷氏楚氏有预谋的人,但这些尸体也没引起他的怀疑。
熊熊紫色火海在继续消解,失去阻挡而劈下的电网面积越来越大,这也让白鳞的压力越来越大,那一片浮空的白色鳞片的消耗也在加快。
望着那比雷法第六重修为施展的雷术还要大规模的电网,以及半空上那足能笼罩整个黄龙山的偌大雷池,三罚也不由心生一股令他们都感到心悸的压力。
但那两人却还能支撑抵挡。
言行和白鳞都还没察觉到三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已经来到了他们的不远处。
三罚目光如炬,虽然暂时没有走近,却都看见了言行一头朱红之发和白鳞的一头白发。
白鳞的术法同样让他们一时误以为是金行术法,那这就是金行和火行两个现了太玄相的太玄境修道者,闻所未闻,不可不除。
姜天衡和楚中恒同时面容冷峻地抬起了没有握剑的右手。
窦渊却道:“两位且慢。”
姜天衡和楚中恒疑惑地看向窦渊。
窦渊又道:“破煞象天威难料,冒然发动雷法恐祸及己身,且暂观其变,看那两人也挡不了多久了。”
姜天衡点了点头,的确对破煞象一无所知,身在这等恐怖的天象之下,谨慎些总没错。于是,姜天衡缓缓把右手放下。
但楚中恒却是嗤笑一声,丝毫没有把窦渊的话放在心上,也许是想泄他心头之愤。
只见楚中恒手掌一合,那些紫色火海之外原本径直下劈的电网随之改变了下落的轨道,从四面齐齐向白鳞击去。
白鳞始料不及,来不及一道道摧毁,只得催动身周的白色鳞片形成一个保护罩,保护罩刚一形成,“砰”一声,四面闪电齐击,凌空漂浮的白鳞和那道保护罩一起被击落。
“砰”,又一声,重重击落在地,保护罩崩解。
楚中恒冷哼一声,道:“不过如此。”
一击过后,楚中恒也没有追击,只是轻蔑地看着从地上爬起的白鳞,迎着她的目光冷冷发笑。
紫火四周的电网被楚中恒抽用过后,雷池中又再补继而下,白鳞顾不得眼中的楚中恒和姜天衡及窦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催动白色鳞片迎向了落下的电网。
窦渊道:“首相大人之令,是把他们生擒。这片电网落下,只怕他们是不可能活着了。”
楚中恒道:“你的意思,难道我们还要帮他们破了这电网不成?”
窦渊道:“雷法只怕是破不了。”
姜天衡道:“就算能破,也不可能替他们破了。可不破,要在电网下把他们抢过来只怕也难。”
一旦没有言行和白鳞的抵挡,电网顷刻就要落下,要在电网下抢人会给他们自己带来危险。可不抢,言行和白鳞还是要葬身在电网之下,李令山要生擒的命令看来是达不成了。
楚中恒道:“那也不是我们杀的,天象不容,反正生擒回去也是要杀,带回去两具尸体,首相大人也不会责罚我们。”
姜天衡赞同道:“天象之威下,我们的安全也不得不考虑。”
楚中恒道:“我看,不如我们也出手,天象所覆,早早离去为上。”
此话,就是一起出手取了言行和白鳞性命,快点离开这个危险之地,毕竟破煞象还远未全发,雷池若倾覆下,他们也未必能安然脱身。
窦渊权衡后,道:“还是再等等,非到万不得已生擒为上。”
窦渊倒不是知道李令山要保言行的性命,他还不知言行参与了李令山父子的布局,更不知言行其人,只是李令山的命令他一向是完全遵守。
楚中恒却道:“难不成我们的命还不如这两个必死之人?”
楚中恒更加爱惜自己,毕竟他还有谋夺天雷宫的大计,大计在即,他怎能以身犯险。
姜天衡犹豫不定。
言行一直背对着三罚,他也根本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红色的火光从双眼中迸发,大张着口声嘶力竭地嘶喊着...
天地间唯有轰鸣和咆哮...
但言行却奇怪的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他的脑海中一片寂静,尽管他的口中仍在嘶吼,仍在呐喊...
他只是维持上双手上顶的姿势,他正抬头仰望,他正仰天咆哮。
但他红色的双瞳中看到的,却不是笼罩在上方的熊熊紫色火海。
他看到的,是一片灰色的空间,他双手奋力顶着的是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
那巨手,想要他跪地臣服,想要他接受毁灭的命运。
而他顽强又倔强的不肯跪地求饶,甚至痴心妄想推开那只巨手。
为何总有什么力量要让我跪下?
为何我总看不见那片朗朗乾坤?
难道这片灰色的阴霾才是这个世界本该有的样子?
不!
不会的!
它一定有光!
光就在那巨手的背面!
“喝啊...”
声已嘶哑,血迹顺着唇角滴落。
滴在了漂浮在他胸前振动不已的离火珠上。
不论如何,我一定要看到光照进这个世界,哪怕要用比这灰色阴霾更暗的黑色去冲破它!
一直在言行身前躁动却也一直还没有被催动的离火珠仿佛听懂了他的呐喊,听懂了他心里的声音。
“喝......”
带着一声悠长的暴戾低喝向半空焚烧的紫火冲去。
仍举棋不定的三罚同时感到一股暴戾之气,身躯一震,定神看去。
紫光之下,一道黑光直冲而上,没入紫火之间。
原本已经被电网压制正持续消解的紫火骤然从那一个黑点开始,火焰翻腾而起,四散奔腾。
“喝......”
一声压过电网轰鸣的咆哮,石破天惊!
离火出,离火与紫火的焰灵相生相融,竞相争势。
火海暴涨,重新笼罩了电网,火海蒸腾,刚才被缓缓压下的火海逆袭而上,带着那声石破天惊的绵长咆哮向上吞噬。
三罚何等人物,但见此景,也大张着口形如呆滞。
那漫天的火海紫黑相融,那是不该存于世间的火焰。
那该是来自于幽冥深渊,该是来自于混沌的天外。
向天咆哮,吞噬天地之威,那无畏,那无惧,那不屈服的力量,震慑人心,也令人恐惧。
紫黑相融的火焰沿着电网向上蔓延,雷池之下,电网脱落,任由火焰吞噬殆尽,似乎连破煞象孕育的雷池也要暂避这股力量的锋芒。
千里之外,遥望黄龙山的芸芸众生,人心为之沸腾。
这正是他们渴求的反抗!
天象尚且退避,天雷宫又怎能不为之退避。
言行双臂垂下,粗重喘息的身体仍旧挺直,高昂着头颅,他双眼前的那只巨手消失了,紫黑相融的熊熊火焰倒映在他的红瞳之中。
紫火与离火的焰中之灵不甘熄灭,不会熄灭,言行不甘屈服,不会屈服。
在言行心念抗争之后,它们已经与言行心念相通,电网已被吞噬,它们仍直面雷池与滚滚黑云,咆哮不止。
压迫不休,抗争不止!
白鳞压力全无,从半空落下,只是望着那紫黑相融的火焰,本能地感觉到恐惧,即便她知道那由言行掌控。
把眼睛从头顶的火焰移开,现在言行能催动了离火,她就能专注来者不善的三罚了。
第三百章 不安
天雷宫第七层。
秦世厉先是满脸惊愕,后又怒意更盛地沉声问道:“那又是什么?”
本看着紫火消解,以为电网就要罩下,却突然又冒出更加汹涌沸腾的紫黑相融的火焰,那声咆哮甚至让远在数十里外的天雷宫都能感受到一股扑面的凶戾之气。
天象都为之自脱电网暂避锋芒!
身后众人也无不是一脸惊愕之色,秦世厉这一问,又感茫然。
唯有秦不庸不置可否地道:“世子可听说过离火?”
秦世厉眉头一皱,道:“离火?”
秦氏宗室几乎不下天雷宫这庞大石城的第七层,这里也除了历任大秦首相外也几乎无人踏足,外界的信息他们甚少知道。
数百年来,秦氏堪称有了世间至尊之实,在天雷宫治下,世间威胁可以说全被清除,相比外界可能的威胁,秦氏更重于天雷宫内部的防范。
天雷宫以实力为尊,秦氏只要有最顶级的战力就能确保一门无忧,这最顶级也不需要稳稳凌驾于世间修道者之上,只要与当世乾坤十鼎匹敌就足以服众。
而秦氏一门素来长盛,子嗣众多,每一代都有当代最好的天赋,最好的那个就被选为世子。辅以绝顶的名师自幼传授,确保成器。
只要世子是同一代最优秀的就足够,哪怕是最优秀之一。
再加之历届百英决,历任首相会隐藏天雷宫内部对历代世子有威胁的人,所以呈现在外的,世子都是历代天雷宫之内的最强者。
因为天雷宫门徒广众,强者如云,只要能确保门内无虞,外门不足为虑。
如此情势下,秦氏几乎不关注外界,更不要说那被天雷宫禁止的五行传说了。身为修道者,关于修行事,确有其事的,他们还是知道的,但捕风捉影的事在这里从不被提起。
当然有人为的因素在内,要做世间至尊,就不能怀疑自己的地位,地位来自于实力,会对自己的实力产生怀疑的,都要隔绝。
所以紫火,通过颜色辨别,秦世厉等人还能认出。但离火,他们就都不知了。
秦不庸也是因为早年地位不显,对于不太被宗室关注的人,其实有一定自由,可以去游历,可以去享乐。秦不庸正是年轻时离开过天雷宫一段时间,听说过一些关于世间关于五行的传说。
秦不庸道:“相传,离火为不灭天火,呈黑色。千年以前,天降陨石,自覆离火,焚尽灵雀山之南百里山野,后被灵雀宫炼化成一法器,堪称神兵至宝。”
秦世厉望着那紫黑相融的熊熊火海,道:“无稽之谈,火岂有黑色?既是不灭天火又岂能被炼化成法器?若真有这等法器,火行又岂会沉寂千年?”
秦不庸低头道:“世子言之有理,是我道听途说了。”
黑色的火焰,简直闻所未闻,还是什么不灭天火?
但秦世厉也知道,火本呈红,可道法所生天地七焰,仅有最低一层为红色。既然还有橙、黄、白、青、蓝、紫六色,为何就一定不能有黑色?
身为修道者,就该有这种见识,何况人力御雷也是本不该发生的。
虽然秦世厉心里这么想,但却不能显露出来,那至少会有损他的威严。再者,秦不庸也只是说传闻,不见得能当真。
可那紫黑相融的火焰,却是真真切切呈现在眼前。
幸而笼罩在黄龙山顶的破煞象还是那样令人生畏,雷池仍旧颠倒昼夜,无尽天威仍旧带着诛灭一切的气势凌驾在火焰之上。
秦世厉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对峙的破煞象和紫黑相融的火焰,他要看到破煞象覆灭了火焰,也覆灭了火焰下那个让他感到不安的人。
乾坤殿前。
相阁之人是这世间最通五行传说也最信五行传说之人,李令山深居相阁数十载,岂能不知那与紫火相融的正是离火,看到离火出,相融的火焰把电网吞噬殆尽,又解一次危机,李令山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但他的脸色却更加凝重,问了一句和秦世厉一样的话:“那又是什么?”
二裁三司谁也没回话,他们都想到了离火,但世间是否真有离火,那到底是不是离火,谁也不知。
只是看着那威势,仿佛感受到一种力量重重地击打在他们的身上,与秦世厉一样,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更感此人必须要尽快除去。
李令山瞥向了封云藏。
封云藏把头一低,气短地道:“恐...恐怕是传说中的离火。”
李令山明知故问地道:“当真有离火?”
封云藏道:“恕属下愚钝,不知,但若不是离火,属下就更不知了。”
李令山看了另四人一眼,道:“你们可知?”
四人同摇了摇头。
......
黄龙观前。
紫黑相融的火焰发出的咆哮声和滚滚黑云间的雷池中发出的轰鸣声好似战前的擂鼓与叫嚣。
言行转过了身,一直高昂着的头也平放了下来,与白鳞一同看向三罚。
白鳞凝神戒备道:“那三个人的修为都不在你那位朋友之下。”
言行疑惑道:“朋友?”
程洛现身相救时,言行已经意识不清在昏迷的边缘,所以他并没有看到。
白鳞道:“你说的那位天雷宫的帮手。”
言行道:“程洛?他来过?”
白鳞道:“他叫程洛吗?是的,他来过,救了你我一命。”
言行看着那遍地的尸体,由心感激,但也对程洛为什么会来感到很奇怪,上黄龙山时他特意带着白鳞在山脚四处走动想引出程洛却不见其人,却又怎会跟到这里来?
现在不在,言行一想也知是三罚来了,他不能示人,于是又藏身起来,再要指望程洛的帮助是不现实的。
白鳞道:“这三个人里面,还有没有你的帮手?”
言行摇头苦笑,道:“只怕是没有。”
白鳞抬头望了一眼仍被破煞象笼罩的天际,道:“那要脱身就难了。”
若没有破煞象,或许还能逃,可言行是无论如何不会任由破煞象毁了黄龙观的,这种情况下再要面对三个乾坤十鼎,毫无胜算。
言行道:“你一人一定可以脱身。”
白鳞转头看向言行,怒道:“你若再说一次,就是对我不敬。”
对屡次不顾性命相救自己的白鳞一再说这种话,的确会刺伤白鳞,好像她的承诺完全不值一提,但言行实在是不忍白鳞因他而死。
可转念一想,他既然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白鳞为何不能有?
言行面带愧色,道:“抱歉,是我失言。”
白鳞脸色缓和,语气也缓和,道:“局面已经如此了,放手一搏吧。山主既然早有安排,我想他不会给我安排一条死路。”
说到叶光继,言行也想到了他窥视天机运筹帷幄的本事,既然他已插手,当有生机才是。
言行点了点头,心道撑下去,应该有变数。
可看着三罚,言行又无奈道:“紫火和离火,我不能分离,面对他们,没有紫火和离火,我恐怕挡不下几招。”
单单只有紫火或者离火都很难抵挡住破煞象,言行又不能像控制其余几种火焰一样将它们分离出一部分,斩尘也因为紫火在头顶焚烧而不能凝聚,他现在能用与三罚一战的最大威力的术法也只能在蓝焰层次。
而与程洛那一战时,全力施展出的蓝焰箭雨也被程洛一招雷暴破解,并没有对程洛造成什么伤害,而那蓝焰箭雨之后言行却施术难继。
更何况,此时要维持紫火和离火,言行还无法全力应战,局面可想而知的糟糕。
白鳞道:“能挡几招是几招,还有我呢。”
三罚仰望震惊了许久之后,才终于又把目光放向了言行和白鳞。
言行一双红瞳夺目,白鳞的双瞳中也各有一片白色鳞片裹覆,倒映白光,更合了太玄相发色瞳色与五行主色相合之说。
这异样的发色瞳色代表着太玄境,而火行和金行的太玄境无一人见识过,面对那传说中的境界,三罚也不知到底如何。
异样和未知,就会让人不安,三罚也不例外。
楚中恒色厉内荏地道:“你还是坚持要生擒吗?”
三人此时都已意识到,这两人若不借着破煞象之威除去,等到他们万一当真破了破煞象,再要生擒恐怕就做不到了。以防万一,要不让他们逃了,就只能同时出手杀了方为上策。
窦渊摇了摇头,道:“动手吧!”
三罚齐动,向言行和白鳞飞去。
言行和白鳞的头顶被紫火和离火覆盖,破煞象都穿透不了火焰,三罚发动天雷除了与那火焰硬憾消耗言行外,也不能击穿。
所以,他们也放弃了发动天雷,只等破煞象再次发动时继续与那紫黑相融的火焰消耗。
分身之际,三声炸响,雷剑前指,剑尖之上雷电直射,宛如先前破煞象那通天达地的雷电,源源补继。
白鳞双臂一展,白色鳞片纷飞,迎上了姜天衡和窦渊两人。
言行单手作诀,一片蓝焰凭空而生,挥手一指,一道蓝焰迎向了楚中恒剑尖的雷电。
术法脚力的同时,三罚眼中同时雷光一闪,身体上也有雷光泛起。
言行和白鳞都见过这种异样。
雷体!
雷体一出,肉体的强横程度即刻一时无视言行和白鳞的攻击。
楚中恒握着雷剑的手一松,电光石火之际一掌推向剑柄,“砰”剑尖前的雷电与蓝焰一起极速消解,雷剑迅疾地飞向言行。
言行快速双手一合,身前一片蓝焰形成三重蓝焰旋火盾。
“砰”“砰”“砰”,接连响起三声,前两重蓝焰旋火盾被击破,幸而第三重震动之后险险挡住。
多亏了言行有过先前与程洛交战的经验,知道一重蓝焰旋火盾不足以挡下乾坤十鼎的雷剑,这才在照面之下逃过一劫。
那方,姜天衡和窦渊蛮横地冲破了白色鳞片的封锁,径直冲到了白鳞的身前,一左一右同时将闪烁着电光的雷剑砍向白鳞。
眼看白鳞就要葬身在两剑之间。
可白鳞却没有躲避,只见她双目一凝,双腿一分,双掌分别迎向两剑!
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两柄雷剑没有斩断白鳞的手掌,更没有斩断白鳞的身体。
那两柄雷剑被白鳞紧紧抓在了手中!
姜天衡和窦渊惊骇地向白鳞的手看去,只见她的掌中布满了白色鳞片,宛如天然而生的一般,却竟连乾坤十鼎的雷剑也斩不断。
这等强横的程度,甚至还在雷体之上!
一旁的楚中恒和言行也感到不可思议,一脸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