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行者:传说之路TXT下载行者:传说之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行者:传说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苦行浪子     行者:传说之路txt下载     行者:传说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 猜疑

    言城。

    经一个白日,地势较高的主城,水患已经退了。但城外的诸多村落,有些地势较低的,仍还有半人来高的水势。

    这一日,不论是修道者,还是军队,都第一时间分赶到受灾的地方,连同未受水情影响的百姓也自发救援,先确保每个百姓的生命安全,力所能及时,也保护一些财物。

    天色已晚,言城暂时无家可归的百姓都已安置在军队搭建的营房中,有火取暖,有热粥驱寒。

    灾情牵连很广,要完全恢复灾前的原貌,重建被冲毁的房屋,需要一些时间,但所幸的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水灾中丧生的人不多,这是最大的安慰。

    当言信和言彬疲惫地回到城宫准备向言明汇报情况时,刚走入言议殿就见监察司司座李严正向言明兴师问罪,与李严一起来的还有执禁团首座言零。

    只听李严怒气冲冲地道:“事到如今,言城主还要隐瞒吗?”

    言明却是完全不想理会李严的逼问,见言信和言彬走来,快步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灾情如何?都安置好了吗?”

    言彬的脸上除了疲惫,还有歉疚,不敢看着言明的眼睛,道:“父亲,都已安置好了。不过,有五个村落房屋都被完全冲毁了,那些百姓们一无所有了,只能依靠我们为他们重建家园了。方才我问过了钱粮司孙司座,他说...”

    言明脸色凝重地问道:“怎么说的?”

    言彬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言信拍了拍言彬的背,道:“据孙司座核算,要保证受灾的百姓生计,再要重建他们的屋所,不论是钱粮司的存粮还是存银,恐怕都不够。”

    一次天象,一场大水,仅肆虐一夜,就让一城捉襟见肘。

    愁眉从言明的脸上稍纵即逝,道:“先安置好了就好,此事从长计议,伤亡如何?”

    言信道:“失踪了六十余人,但,只找到几具尸体。”

    未来得及从大水中逃脱,失踪的,多半也都无法幸免了。

    言明沉默了片刻,道:“尽量找,沿着水流扩大范围,尽量找到每一个人。”

    看向悲伤自责的言彬,道:“彬儿,此事就由你去办。”

    言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言信又拍了拍言彬的背,道:“振作起来,言城需要你。”

    言彬挺起了胸膛,道:“嗯。”

    三人无视了前来兴师问罪的李严和言零,照以往,言城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李严的应对是很温和的,不会再责问,但这次不一样。

    李严哼了一声,道:“言城主,你若还是拒不配合,言城死的,就不止那六十几个百姓了。”

    言明怒目而视,喝道:“配合什么?言城道界尽在,你们大可去查点,你们若能查出哪一个登籍在册的修道者不在,自可捉拿于他。”

    李严寸步不让,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吗?此事,天雷宫必会明察。但眼下,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还是先把那人指出来,如此,我也可为你和言城说话,尽量不株连。否则,后果你心知肚明。”

    言明向李严踏上一步,道:“什么后果?你威胁我吗?”

    李严也踏前一步,针锋相对道:“紫火现,还现于天雷宫眼皮下,你还想抵赖?在天雷宫派来的人赶到之前,你最好交代清楚,不止让我能有个交代,我向你保证,也会为你和言城道界开脱。否则,凭紫火和道界私通,天雷宫已可肃清言城道界,亦可让言城易主。”

    紫火现于黄龙山,不止让言城陷入险境,言城监察司和执禁团同样脱不开干系,等到天雷宫派来的人赶到,他们若是什么也不知道,那更是罪加一等。

    李严和言零这一日如坐针毡,想的都是如何能减轻自己的罪责。

    言信不屑道:“谁与你说的那是紫火?我言城道法能不能修成紫火我会不知?”

    言零怒道:“你欺我不成?那不是紫火还能是什么?”

    若非见识过言信的实力,言零此刻已忍不住要动手了。

    言信直视着言零,道:“我不知那是什么,只不过我知,言城道界若能出紫火,我必是那第一个。连我都只修成青焰,你们却说我言城有人修成了紫火?是要欲加之罪吗?”

    要说言城道界有人的修为能高过言信,且还不止高过一层,言零还当真是无法相信,只是那千里之外的熊熊紫色火海却是世所共见。

    言零不由怀疑道:“你是说那紫色的火海不是紫火?也非火行道法?”

    言信道:“我不否认那的确很像紫火,但你我说到底都是井底之蛙,我不能确认,你更不能确认,既然是件无法确认的事,你们何必兴师问罪。”

    远隔千里也能看见的漫天火海,的确是超出了认知。

    言零和李严相视了一眼,心里都开始嘀咕,难道真的与言城无关?

    李严犹豫道:“但若天雷宫认定那就是紫火呢?”

    言信嗤笑一声,道:“天雷宫如何认为,那是天雷宫的事,天雷宫若真如此判定,要问罪我言城,我言城又能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天雷宫的欲加之罪何曾少过?只盼天雷宫抓住了那人,那人要真来自言城,那我言城自是无话可说,若那人不是言城人,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言信一番话,让李严和言零都不敢确认了,产生了怀疑,就会去思考别的可能性。

    是言信说谎了?还是当真如言信所说的与言城道界无关?

    那若真是从言城出去的修成紫火的修道者,李严和言零失察不知,但言信和言城道界必然知晓,如今已经暴露,则必然危害言城。若非言明和言信授意,那他们此时就该如实交代才能换得从轻发落。而言明毫不在意李严话语间的威胁,言信一再否认与言城道界有关,那就说明言城已决心与天雷宫为敌了。

    若那不是紫火,也与言城道界无关,那么,天雷宫自然会查明,与李严和言零自然也就无关。

    究竟哪种可能性更高?

    李严眯着锐利的双眼盯着言明和言信二人,但二人神色泰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李严知道什么也问不出了,道:“言城主,恕我再多说一句,若真与言城有关,天雷宫派来的人明日就该到了。言城主若有什么要说的,最好在那之前说。”

    言明冷言冷语道:“李司座也看到了,我言城正遭灾情,眼下多事,还请李司座不要无事生非。”

    李严皮笑肉不笑地轻笑一声,不论如何,他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的心里还是预设了那是紫火,言明和言信知情,也得到了他们的授意,言城已经决心与天雷宫为敌。

    但问题又来了,那人是如何出城的?修成紫火修为高深,穿行七野?还是平日就以商贾伪装,走驿道?

    想到这里,李严心里忽然咯噔一声,猛然转头看向言信,凝眉道:“三城主,府上大公子出城多月未归,可有信来?”

    信使只存在于天雷宫和大秦势力之间,除了他们,两城之间禁通信使。

    言信心里一惊,但虽惊不乱,道:“李司座在说什么?信从何来?”

    李严盯着言信,道:“虽无信使,不过,有通商的人。出城这么久,他就没有请哪个商人代转一封家书报个平安吗?”

    言信怒容满面,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道:“哼,他还敢来信,当日瞒着我私出言城,等他回来,不打断他双腿,除了惹是生非,他还能做什么。”

    李严狐疑道:“三城主就不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刚刚还怒不可揭的言信,听李严这么一问,顿时脸色缓和了下去,忽又叹了一声,第一次在李严面前提起言行时,露出了关切的神情,道:“这不孝子虽说平日惹是生非,胡作非为,但他毕竟是我儿,又怎能不担心。可一想到他往日作为,又恨铁不成钢。可他人已走了,我又能如何?不瞒李司座,我夫人多次因他彻夜难眠,想让我去把他寻回来,可我又能如何?李司座总不能给我一块通行令牌,让我去一趟苏城吧?”

    言信过往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对言行的失望和斥责,但此时李严问及言行的人身安危,言信若还是那样,那便有违人之情理,李严就可以断定他们父子之间在演戏。

    而言信突如其来表现出的温情就让李严的猜疑乱了。

    李严本想到伪装行商之人出城时,就联想到了言行,因为李严让言行出城给的名头就是行商。若是言行,言明和言信拒不承认就说得通了,而且,言行出城的时日实在过久了,这也很蹊跷。

    但想起言行往日作风,若真是言行,李严可就要寒毛直竖了。

    看着言信脸上还未退却的关切,李严道:“三城主不要多心了,已入冬一月,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也该回来了。苏城太平,一路驿道也安全,他不会有事的。”

    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道:最好不是他。

    李严和言零走后。

    言明担忧地看向言信,道:“终归是想起行儿了。”

    言信却笑了一笑,道:“反正总也有一日会藏不住的,如今行儿已做到了那么多了不起的事,现在已不是言城单独面对了,他们也该有顾忌了,局面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

    言明点了点头,言行这一路在张城以前的事都由贾彰传回了周城,又传给了贾询,贾询又告知了他们。

    他们虽不知此后言行又做到了些什么,但心中都已知道结盟已成定局。

    言彬道:“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除了对言行的担忧,还有对言城灾情的悲伤,以及对灾后救援重建乏力的自责。

    言信道:“放心吧,我相信他还活着。”

    身为人父,对令他倍感骄傲和自豪的儿子,他有着更高的期望,这个期望,让他相信他的儿子不会止于此。

    但他也是言彬的叔父,看着言彬现在的样子,言信道:“你今日没有发现一些别的吗?”

    言彬茫然道:“别的?”

    言信笑道:“受灾的人有很多,你因此而悲伤,是因你强加给自己的责任,这很好。但你没有看见他们的眼中没有责备,没有悲伤,所以你更不该悲伤,不该被悲伤传给他们。”

    言彬道:“没有悲伤?”

    言信道:“是的,没有悲伤。因为,他们昨夜看到了希望,世人都看到了希望。一时的失去,如何能与从未有过的希望相比?”

    言彬悲伤的双眼明亮了,他想起了昨夜看到的那与毁灭的天地之力抗衡的火焰,他看到了那黑暗中紫色的火光,举世瞩目的火光。

    言彬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道:“我懂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希望,会带来坚强,与奋进。

    不再是过去绝望下的悲伤,与沉沦。

    气运转盛,改变的,正是世人的品质与精神的体现。

第三百一十七章 救治

    翌日。

    卫城。

    各城都受破煞象引发的水灾影响,灾情因地势而不一,唯独卫城独善其外,水患危情时,万生宗一门尽出,除了赶去除籍之地的几百人外,余者都分赶到卫城各处,施展水行道法将水引至城外,及时疏通。

    傍晚时分。

    万生宗。

    侍灵堂外,一名弟子叩门。

    脚步声响起,走来的却不是洛依,而是卫菁菁。

    只见卫菁菁满脸憔悴,双眼通红,好像刚刚哭过,看着那名弟子,低声问道:“什么事?”

    那名弟子为难道:“二小姐,天雷宫程司北非要见圣女不可。”

    卫菁菁神色不耐,没好气道:“圣女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去回绝了。”

    那名弟子也很无奈,道:“二小姐,我已和他说了圣女身体不适,不便会见。可他说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要告知圣女,坚持不走,还在外头等着。”

    卫菁菁道:“很重要的事可以去见长老,现在不要打扰圣女休养。”

    那名弟子低下头,道:“我也说了,但他说他要说的话对圣女很重要,而且,他还带来一个伤重的女子。”

    这名弟子是挡不回程洛了,听他说的程洛态度那么坚决,卫菁菁只好道:“走吧,我去见一见他。”

    弟子领着卫菁菁走到侍灵堂所属的堂院外,见程洛双手横抱着一女子站在不远处,卫菁菁让那弟子去忙自己的事,独自走上前去,见那女子浑身被血染,眉眼紧闭,昏迷不醒。

    那女子,当然就是白鳞。

    程洛两日马不停蹄,就为了尽早把白鳞送到万生宗救治。

    卫菁菁道:“要见圣女,是为了救她吗?不过圣女近来不便,交给我吧。”

    程洛道:“伤势过重,你可以吗?”

    卫菁菁白了程洛一眼,道:“我治不了,万生宗还有的是医术精湛的长老。”

    说罢,伸手就要把白鳞从程洛手中接过来。

    程洛却没有把白鳞交给卫菁菁的意思,道:“交给别人不妥,必须要交给贵宗圣女。”

    卫菁菁放下手,疑惑地看着程洛,道:“怎么,她对你很重要?我看她不像上次见过的那个鬼面,也不像天雷宫的人。”

    程洛道:“不是她对我很重要,而是对万生宗很重要。”

    卫菁菁又向白鳞的脸看去,确定没见过,道:“她是谁?”

    程洛道:“把圣女请出来,我自会说明,还有件事,想必她也牵肠挂肚。”

    卫菁菁不耐烦地道:“我说过了,圣女近来不便。”

    话音刚落,身后侍灵堂中传来一声:“菁菁,谁来了?”

    洛依的声音。

    卫菁菁一听,顿时气冲冲地转身向洛依走去,边走边责备道:“姐姐,你怎么起来了,忘了岳师叔的交代了吗?”

    程洛跟在卫菁菁身后,也走了进去,不过只走到堂院,并未入侍灵堂。

    洛依面朝着怒气冲冲的卫菁菁,轻声道:“我没事,你们也太过小心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卫菁菁眼中又有泪水的打转,埋怨道:“你怎么好好的了,大家都为你担心死了。”

    洛依走到卫菁菁身前,伸手抚摸她的脸庞,安慰道:“我真的没事,我还能看见你,别哭了。到底是谁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洛依脸上的轻纱是不遮眼的,可现在却是遮住的。

    她的眼睛在那一闪过后,已经看不见了,不过她还可以通过元神外视,只是依靠元神太过耗费精力,没法长时间把元神当做她的眼睛来用。

    两姐妹现在的模样,有事的反倒不像洛依,而是卫菁菁。

    看着洛依的坚强,卫菁菁也觉得自己这样情绪低落反而会影响她,心道还是不提的好,免得她心里难过还要强装无事来安慰自己。

    抽泣了两声,卫菁菁抹了抹眼角,道:“天雷宫程洛非要见你不可,带来一个重伤的女子,说一定要交到你手上。”

    洛依道:“那就见一见吧。”

    说罢,向堂外走去,卫菁菁刚想搀扶,心念一转,又把刚抬起的手放了下去,只走在洛依身旁。

    洛依走路的样子很平稳,好像真的不受双目失明的影响。

    刚走到堂门口,元神刚看向堂院中的程洛和白鳞,洛依的身体就好像定住了一般。

    与言行曾从白色巨蟒身上看到人形幻象一样,此时的洛依,从白鳞身上看到了白色巨蟒的幻象,那幻象中的白色巨蟒奄奄一息。

    这正是融会五行之气后,所能看到的灵。

    在上次鹰涧一战后,洛依已经清空了心府中原本的杂气,那之后,她已经开始专纳精纯的水行之气入心府。

    此刻元神观灵,即代表着洛依已经接近太玄境大成,将可与生灵互通与神灵互通。

    第一次观灵,洛依感觉很奇妙,也很震撼。同时,也很开心,因为,她能看到和言行一样的世界了。

    曾经言行说玄武山中的白色巨蟒将要修至人形时,她还不知是何意,现在,她也能看见了。

    感觉到洛依的异常,卫菁菁道:“姐姐,你怎么了?”

    这一声,让洛依从幻象中醒来,快步走出侍灵堂,道:“快,把她带进偏堂。”

    外人不入侍灵堂,程洛抱着白鳞,只能进偏堂。

    偏堂内有房,待程洛把白鳞放在床上,洛依立即验伤。

    卫菁菁道:“女子验伤,你在不便,先出去吧。”

    程洛一句话也没有说,先退了出去。

    小心翼翼地分开那与模糊的血肉粘连在一起的衣裳,看着那渗人的伤口,卫菁菁的脸拧了起来,微微别过头去,不敢正眼去看。

    洛依一边为白鳞解衣,一边道:“去拿伤药来。”

    卫菁菁匆匆赶去拿药,洛依又一次运气道法凝出纯净的水为白鳞清理伤口,这是第二次了。

    ......

    当洛依在卫菁菁的搀扶下疲惫地走出房间时,看着程洛,道:“多谢程司北。”

    程洛淡淡一笑,道:“不客气。她脱离危险了吗?”

    洛依道:“还不知,需看这几日能不能稍有好转。现在还有希望,若不是程司北及时把她送来,要再拖上一两日,那我也无能为力了,感激不尽。”

    说罢,向程洛微微躬身,以示谢意。

    卫菁菁道:“姐姐,你认得她?”

    洛依点头道:“认得。”

    程洛眉头微皱,道:“圣女当真认得她?”

    洛依又点头道:“认得。”

    想起洛依数月前曾入过玄武山,见过倒也不足为奇,程洛道:“那就好。”

    这没来由的话,让卫菁菁不解。

    程洛本想对洛依说明白鳞的来历,也是想让洛依转告那神秘的玄武一脉,天雷宫无意与之为敌。既然洛依知道她的来历,那也就不用说了。

    洛依看程洛的态度,也觉好奇,道:“程司北好像也知道她的来历?”

    巨蟒化人,程洛怎会知道?

    程洛道:“天雷宫有一前辈曾去过玄武山,在玄武山中见过她。”

    洛依道:“原来如此。那她又是在何处受的伤?何人伤的她?”

    程洛歉疚地道:“在黄龙山,被我天雷宫三罚所伤,逃至黄城驿道外昏迷不醒。”

    洛依和卫菁菁神色一变,齐道:“黄龙山?”

    程洛知道她们想到了什么,道:“正是,如你们所想,正是前夜在黄龙山受的伤。”

    洛依慌张地道:“她怎么会去黄龙山?那...他呢?”

    程洛道:“她正是去黄龙山保护他,圣女放心,他也逃了,看方向应是回了言城。”

    洛依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卫菁菁则奇怪地打量着程洛,越来越感到此人看不透。

    程洛微微笑道:“二小姐不必这么看着我,我早说过,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人也送到了,话也带到了。圣女似有不适,我就不再打扰了,告辞。”

    说完,一抱拳,转身就走出偏堂,向外走去。

    洛依身体晃了晃,扶着桌,摸着椅子坐下,使用元神的时间太久,她已支撑不住中断了驱使元神,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卫菁菁看着她,又埋怨道:“姐姐,都说你要安心静养了,岳师叔说了,你的眼睛还有可能恢复,你要不听劝,谁也帮不了你。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已经是圣女了,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

    洛依单手撑着头,知道言行安全了,她的心情也好了,笑道:“我知道,不过,她一定要由我来照顾。”

    卫菁菁道:“姐姐,她到底是谁?”

    洛依轻笑道:“我说出来,你可别吓着。”

    卫菁菁道:“怎么会,快告诉我。”

    当洛依把白鳞的来历说完。

    卫菁菁张大了嘴,道:“什么?!”

    洛依呵呵一笑,道:“有什么可奇怪的。”

    细想来,玄武山那么神秘,千年的玄武神君都还存世,神灵又复生了,再有巨蟒化人也就不见得那么稀奇了。

    卫菁菁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道:“可她又为什么会偏偏那么巧去了黄龙山,还是去保护他?”

    洛依道:“一定是玄武神君的安排。”

    与当初安排她前往苏城如出一辙,洛依感到很安心,当初带言行入玄武山,言行恳求叶光继出山住持世间大局被回绝时,洛依很是担心言行的前路,可现在看来,叶光继自己不出手,却也没有袖手旁观。

    这就够了。

    卫菁菁道:“她伤得那么重,能醒来吗?”

    洛依道:“放心吧,一定能醒来。这两日不要挪动她的身体,过两日把她抬到我的房间。”

    外人不入侍灵堂,可白鳞对万生宗而言,却不是外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 归城

    言城,离火殿。

    夜深。

    弟子们已经入眠,但慎言堂中,却还坐着言灿和三位先生。

    一场更大的危机已经开始了,但这个危机,也是转机,这是新时代的序幕。

    言城上下早已下定决心,此时更不会退缩。

    他们此时脸上的忧心忡忡,只是担心言行的安危。

    在黄龙山暴露,他能从天雷宫眼皮下逃脱吗?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但言行给了他们太多惊喜,做到了太多不可能的事,他们期盼着言行能再做到更多不可能的事。

    化不可能为可能,正是行者的正名之路。

    行者出世的希望,就在言行的肩上。

    无言的静谧中,道场传来一声动静,莫名想起那个长夜,悄然而至的鬼面。

    四人对视一眼,心道,难道又是天雷宫兴师问罪的人来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四人深吸一口气,一起向外走去。

    刚走出慎言堂就与言果照面,他的身后还跟着王初阳和邱落,这些时日来,受言果影响,王初阳和邱落也跟着他废寝忘食的刻苦修行,他们都想尽早地独当一面。

    七人都没有说话,神色凝重在向道场走去。

    言果走在最前面,上一次,鬼面重伤了言灿与三位先生,言果只在事后察觉,不过,那时就算他早有察觉也无济于事。但这一次不一样了,若来的还是敌人,他一定不能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可走到离火殿前,月色下却没有发现敌人,目光搜寻,只见道场正中有什么东西。

    慢慢走近,言果发现那是一个人躺在地上。

    莫名感到很紧张,心没来由地跳了起来,脚步越来越快。

    走到那躺着的人身边,蹲下身向那张脸看去,顿时失声叫道:“哥哥,哥哥...”

    身后六人听到言果叫喊,先是大吃一惊,紧接着怀着又喜又忧的心跑上前去。

    躺着的,的确是言行,虽然现在只有微弱的月光,但言果不可能认错自幼一起长大的兄长。

    任言果如何呼喊,言行都没有一丝反应,关心则乱,言果只把言行的上身抱起,靠在他的腿上,只是不住地哽咽着呼喊,希望能听到言行的回应。

    另外六人的心沉了下去。

    言灿俯下身,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探向言行的鼻息,接而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地缩了回去,又大喜道:“还有气息,快,抬进去。”

    几人心里巨石落地,言乾舒了口气,道:“父亲,不要这样吓我们。”

    言果吸了吸鼻头,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不由发出了一声抽泣般的笑声。

    言乾、王远近、谢佑鸣三位先生与王初阳,四人从言果怀里抬起言行。

    言灿道:“言果,去,通知你父亲。”

    言果摇头道:“不,我要看着他。”

    一旁邱落道:“我去吧。”

    言灿看着邱落,犹豫了一番。

    邱落道:“老先生放心吧,我知道现在可能有耳目,我会小心的。”

    紫火现了,监察司和执禁团就算不能确认,也不可能什么也不做,还不知天雷宫有没有另派人来,此刻言城道界或许已被暗中监视。包括已经昏迷的言行如何来到这里的,也有可能是天雷宫的人故意把他放在这里,以暗中观察言城道界是否知情。

    言灿向四周看了看,心想,若是如此,隐藏也无意义了,因为他们不可能舍弃了言行。

    既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还担心什么,看着邱落,道:“好吧,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邱落点了点头,转身下山。

    言灿和言果跟在抬着言行的四人身旁,走入了离火殿。

    道场外,黑暗的树丛中,一条大蛇转了方向离去。

    邱落下了山后,一路谨慎地四处察看,以确认没有被监视,这几个月来,屡有事发,言城道界,更主要的是言果的变化,让她知道她必须要快速成长了,现在的她已不是过去那个一无所知完全懵懂的少女。

    言信府距离后山并不远,邱落没有走太久就来到了府门外,府门已闭,邱落轻叩了两声。

    很快,有个下人打开府门,探出头来,深夜一个少女令他感到很意外,道:“姑娘,你找谁?”

    邱落往暗处看了看,低声道:“我是离火殿的人,有要事要见三城主。”

    一听是离火殿的人,下人赶忙侧身,道:“快进来。”

    待邱落走进府内,下人重新关上府门,道:“姑娘跟我来。”

    把邱落带进大堂,点亮烛火,又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三城主。”

    邱落道了声好,而后转头打量起了这座大堂,大堂简陋,比不得她邱家颇多装饰,诉说着这里的主人平日里的节俭,而这里的主人却是堂堂言城三城主。

    要说这大堂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案坛上玉质的佛像,佛像前还燃着香火,可见虔诚。

    邱落看着那尊佛像,微微垂首,满面慈悲,好似看尽了人间悲楚,道尽怜悯,邱落忽然感到很哀伤。

    有脚步声传来,邱落收拾了心情,转身看去,言信已换上了一身道袍走来。

    邱落躬身一拜,道:“晚辈邱落,拜见三城主。”

    言信很少到离火殿,对离火殿的弟子多数只是有些印象,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言信摆手道:“不必多礼,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对邱落来请他,他也很意外。

    邱落道:“言行师兄回来了,正在离火殿。”

    不再称言行为公子,而是师兄。过去不知言行真面目,现在,言行已成为离火殿的骄傲,年轻弟子们更是崇拜不已。

    邱落的话,让言信一阵恍惚,感到很不真实,正要询问确认。

    一个妇人从身后走出,惊喜交加地问道:“行儿回来了?”

    邱落没有见过这个妇人,但不问也知她就是言信的夫人,言行和言果的母亲,夏紫英。

    看着言信和夏紫英难以克制的激动,邱落点头道:“是的,三城主,夫人,他回来了。不过...”

    夏紫英急问道:“他怎么了?”

    满脸慌张,邱落于心不忍,但还是说道:“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受了很重的伤,现在离火殿几位先生和言果师兄正在照料。”

    夏紫英脚步一踉跄,言信揽住她的肩,安慰道:“回来了就好,他一定会没事的,夫人好好休息,我这就去看他。”

    夏紫英挣脱了言信,道:“快,你快去,一定要把他救过来。”

    言信点头,正要动身,忽又看着邱落,道:“你叫邱落?”

    邱落点头道:“是。”

    言信道:“你今夜就留在这里,替我照应夫人。”

    邱落看了一眼光是站着就显得惊慌失措的夏紫英,道:“好。”

    言信并没有从府门出府,而是从府中一个暗脚跃出,寻了一个隐蔽之处观望了一阵,果然被他发现了躲在暗处监视府门的人。

    言信留下邱落的原因也在此,尽管邱落来时已经很小心了,但她其实已被跟踪。

    要是监视的人发现言信深夜上离火殿,监察司和执禁团就会知道离火殿有异常的事发生,这个时候,无疑会加重他们的疑心。

    执禁团的人,要发现并跟踪邱落容易,但要发现言信的行踪,他们还没那个本事。

    很快,言信悄无声息地就从监视的人眼皮底下消失,向离火殿赶去。

    府中大堂。

    夏紫英取了三支香燃上,在佛像前蒲团上跪地三拜,低声祷告:“我儿已经回来了,多谢佛祖保佑。但他如今重伤昏迷,还请佛祖保佑他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平平安安。”

    祷告完,静默了片刻,又叩首三拜,然后起身将三支香插入香炉。

    退后几步,又跪在蒲团上三叩首。

    邱落站在一旁看着夏紫英关切又虔诚的祷告,也不禁在心里默念,一定要保佑他好过来。

    也许是邱落在,夏紫英不好把她一直晾在一边,再过了一会,夏紫英终于站了起来,看着邱落,勉强笑了一笑,道:“邱姑娘,有劳了,来,进内堂坐一会吧。”

    说着,伸手牵住了邱落的手走向内堂。

    内堂同样也简陋,夏紫英给邱落倒了一杯水,然后就沉默地对坐着。

    也许是经一番祷告,夏紫英不安的心有了依托,现在的脸色已经不那么急切和惊慌。

    沉默,让邱落感到有些不适应,但她一个涉世不深的十八岁少女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一个陌生的人熟络起来,且她们之间还碍于年纪和身份。

    但夏紫英却又一直不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看向邱落一眼,还有些莫名的笑意。

    邱落不自觉地拿起水杯泯了一口水,低着头道:“夫人不用那么担心言行师兄的,他一定会好起来,我们都对他有信心。”

    夏紫英舒了口气,道:“我已经不担心了,回来了就好。过去他也经常昏迷,但每次他都醒来了,我相信这次也一样。”

    刚听到消息时,方寸乱了,那是因为太过激动,没想到突然就听到了言行的消息。经过了消化,已经能沉静下来了。

    邱落笑了一笑,也不知该说什么。

    夏紫英却一直盯着她的脸,道:“怎么是你来告诉我们?”

    邱落道:“本该是言果师兄来的,但他不放心言行师兄,我就来了...”

    仍是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夏紫英笑道:“没想到我们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的,本以为会在哪天请你过府时与你见面的。”

    邱落闻言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夏紫英,道:“请我...”

    夏紫英道:“是啊,果儿与我说起过你好几次了,说你又细心,又温柔,又善良,还说你生得好看。我原想着,有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就寻思着哪天让他把你带回来见上一见。现在见到了,要我说啊,你比他说的还好。单说这模样,哪里只是他说的好看,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

    越说越满意,眉眼含笑。

    而邱落却是俏脸羞红,又低下头去,小声道:“夫人别听他瞎说...”

    夏紫英呵呵笑道:“好,那我们不说他。不过,从今往后,你不要叫我夫人,先叫我伯母吧。”

    言信民望颇深,他的夫人自然也是身份尊贵。

    邱落正要说不可,就见夏紫英脸色变了变,好似有几分不高兴,只得道:“好吧,伯母。”

    却又想起了那个先字,脸色更红了。

    夏紫英伸手握着邱落手背,开怀一笑,道:“这就对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父子三太玄

    慎言堂一旁的卧房中。

    言行那满身血迹和泥垢的衣服已经被换下,全身的伤口都已做了处理和包扎,正平静地躺在床上。

    言果坐在床沿,四位先生和王初阳站在床边,六人都一眨不眨地看着言行,确切的说,是看着言行的长发。

    朱红色的长发。

    比言信的微微赤红更加夺目显眼。

    谁也没有说话,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各自呼吸的声音。

    但每个人的心里又都很热血彭拜,火行太玄相,赤朱丹彤,四色四境界,谁也没见言行真正出手过,但单凭这一头朱红之发就能知道言行的修为超过了言信。

    出城、走访各城、寻求结盟、在天雷宫眼皮下去了黄龙山,破了天象,还能从天雷宫眼皮下生还...每一件都不可思议。

    其中还有多少他们不知道的事,都要等到言行醒来才能知晓,他们都感觉到,当言行醒来,这个世间的一切都要变了。

    他会带来希望。

    他是驱散暗夜破开天地的那道光。

    脚步临近,言信推门而入,直奔床沿,一手探在言行手腕上,脉搏微动,言信长舒一口气。而后,也和六人一样,看着言行的脸,看着他朱红色的长发。

    言灿道:“你不是见过吗?”

    言信骄傲地道:“我见过,那时还是赤红色。”

    言行数年前就已出现了发色变红的异相,初现端倪就开始将发色染成黑色,言信和夏紫英都见过,别人只是从言信口中听说,就连言果,那时因为还在离火殿学业也只是听说。

    王远近神色激动地道:“过去只是听说,从未见过,原想着该与三城主修为相当。说句对三城主不敬的话,现在看来,他的修为恐怕是远超过三城主了,真是了不得。”

    言信看着昏迷中依然表情坚毅的言行,道:“早与你们说过他修成了紫火,你们早该想到了,除了他,别说紫火,千百年来,连蓝焰也无人能触及。”

    这是他的儿子,他怎会和自己的儿子比高低,只会希望超出他越多越好。

    在场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不管是同辈还是后辈,越强越好,火行同心。

    王初阳握紧了双拳,双眼炙热地看着那床头的三父子,最终把眼睛定在了言果的鬓边,那几缕微红的鬓发就是他要追赶的目标。

    言果亦快要叩开太玄境的大门了。

    父子三太玄。

    一个走在年轻一辈最前头,一个中老年两辈最强者,一个重现传说,站在如今火行的顶点。

    他们是火行的骄傲,也是火行的标尺,就站在最前头,引领着火行前进,也等着人追赶,等着人超越。

    不见邱落。

    言灿问道:“邱落那小姑娘呢?”

    言信道:“去时被盯上了,我让她留在了府里。”

    果然不出所料。

    言灿担忧道:“也不知是执禁团的人,还是天雷宫又派来的人。”

    言信也皱起眉头来,道:“行儿是怎么回来的?”

    言灿叹了一声,道:“看他的身体状况,应是昏迷多时了。无故出现在道场中,我担心...”

    言信转过头看向言灿,道:“叔父是担心,是天雷宫的人有意把他送来的?”

    言灿缓缓点了点头。

    谢佑鸣抚着下颚,沉思道:“若是如此,情势就危急了。”

    昏迷的言行出现在离火殿,除了天雷宫设局有意为之,他们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但天雷宫这么做又明明是多此一举,紫火现于黄龙山,天雷宫肯定是看得真真切切,再加上言行太玄相已现,依过往惯例,天雷宫要对离火殿和言城下手的话理由已经足够了。

    他们还需要确认什么呢?

    更何况,言行还活着,他们若有意为之肯定要保证还能把言行擒回去,那以言行的修为,最好就要在他醒来之前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言信一番权衡,道:“现在在多想也无益,有一点是明确的,这次若天雷宫要动手,极有可能要覆灭了离火殿。只要他们先动手,我们只能殊死一搏,率先举起义旗了。”

    他们都明白,若真如此,就不是交出言行一人就能了结的事了,何况,他们也不会交出言行。

    言乾赞同,道:“这样,我们几人先去通知各家与暗火,先做好准备。”

    王远近和谢佑鸣点头,正要与言乾一起走出去。

    言灿和言信同时急道:“不可。”

    三位先生顿时停下,疑惑地看向二人。

    言灿思索道:“对方若决意动手,却要多此一举,为的是什么?”

    言信站起来,来回踱步,而后给出了一种可能,道:“行儿修行未登籍入册,所以,他们应该是怀疑言城道界还有同样未登籍入册的人,先故布疑阵,就是要我们先动,只要我们先动了起来,他们就能有所察觉,甚至他们已经判断出暗火的存在,现在要做的是摸一摸大致有多少人。”

    三位先生面面相觑。

    言灿点头道:“有道理。”

    言乾急道:“若真到了这么危急的地步,就更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言信道:“当然要提前准备,但现在暗中已不知有多少耳目了,不能由我们去通知。”

    王远近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言信看着王远近,道:“你王家掌管农司,这样,等天亮,你回府一趟,回去后不要急着离开,住上两日。让农司王司座去见城主,以商议救灾之名召集各家,之后再让各家家主回去后通知到每一个该通知的人。”

    眼下言城正有救灾之要事,城宫召集众家议事是名正言顺的事,在言议殿把事态说明,各家主回府通知,就避开了离火殿。

    这是个好办法。

    可王远近看着言行,犹豫道:“住上两日?可这两日...”

    他担心这两日天雷宫就会对言行下手,虽然他知道天雷宫派来的人,如上次的鬼面,他远非对手,但总不能让一众弟子去面对那么强大的敌人吧。

    言信道:“我知你担心,近来我会在这里护着行儿,哪也不去。”

    王远近还在犹豫。

    一直默不吭声的王初阳道:“叔父,三城主,我去吧,我去恐怕更合适。”

    想起上次伤了四位先生的鬼面,王初阳也知道现在的他还帮不上什么忙,但眼下他也想为离火殿出一点力。

    一个小小少年回家,至少比王远近要更不受怀疑。

    欣慰的笑容在几位长者的脸上浮现。

    言信道:“好,那就你去。”

    火行的少年们,也想担起责任了。

    言信看向一直注视着言行的言果,骄傲的神情又浮现的脸上,拍拍言果的肩,道:“放心吧,气息虽弱,但他一定会恢复的。”

    言果重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相信。”

    从始至终,言果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言行,他一直在想象着言行究竟走过了一条什么样的路,此时的他,比过去更想与言行一起走。

    言灿咳了两声,郑重地道:“好了,该说的事说好了,现在,我要给你们看两样东西。”

    几人闻言都转向言灿。

    言灿道:“言果,你也看过来。”

    言果转过头去,见言灿神情少见的肃穆,不由从床沿上站了起来,走近了两步。

    只见言灿缓缓抬起双手,伸平了,又缓缓打开紧握的双拳。

    掌心中,一颗通体漆黑的珠子,一枚形制古朴的戒指。

    七个人,七双眼睛,凝视着它们。

    沉稳老练的言灿,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道:“从见到他开始,你们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这是替他更衣时,从他怀里掉落的东西。”

    言信慢慢伸出手,从言灿掌中拿起那枚戒指,拿到眼前细看起来,古朴的戒身上,雕刻着雀鸟的图纹。

    言信失声道:“这...这是...火行灵戒?!”

    几人一听,豁然变色。

    言乾看着言灿另一只手中的黑色的珠子,颤抖着道:“那...那它就是...”

    言灿点头道:“这就应该是离火珠了。”

    遗失了千年的神兵圣物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

    直叫人难以相信。

    几人同时转身看向昏迷的言行,再次惊叹,他到底是怎么找到的?又是从哪里把它们找到的?

    它们难道不是该遗失在遥远的西方某处吗?

    怎会重新现世?

    每个人都恨不得言行立刻醒来,好让他们知道他这一趟远行到底还有多少收获。

    多么不可思议的一次远行,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个人!

    ......

    天明,监察司。

    封云藏上次离开前,明示言城事宜以监察司为主,确立了李严的主位,言零也只得照办,此后事事先与李严商议,更请李严决断。

    此时,言零又来到了监察司,对李严道:“刚有回禀,昨夜夜深时,在离火殿学业的邱家小女去了言信府。就在刚才,王家小子也从离火殿回了王家。”

    李严道:“没了吗?”

    言零道:“没了,很平静。会不会是我们真的判断错了,与离火殿和言城无关?”

    破煞象后,已过了两日两夜,若是判定了与火行有关,天雷宫派来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对监察司和执禁团而言,到此时天雷宫还没有人来,就几乎等同于是与火行无关了。

    两日两夜来,李严与言零时时刻刻提心吊胆,食不下,寝不安。

    言零现在已经眉头舒展,在他看来已经可以安心了。

    李严也稍稍放下了些提着的心,但还是谨慎地道:“不要过于放松,天雷宫的调派或许因为什么事延迟了一两日,也或许,他们已经来了。总之,我们该做的还是要做,继续监视几日吧,忙活些总比万一事到临头什么也没得交代的好。”

    上次封云藏来时,四鬼面一直在暗中,这次可能也是如此。

    言零点了点头,道:“李司座说的是,好,我继续交办下去。”

    要是天雷宫的人真的已经来了,藏在暗处,而他什么也没做,那就真的完了。

第三百二十章 举重若轻

    天雷宫。

    昨日午后,黄龙山下的水已退了,窦渊和姜天衡领着上百名天雷宫门下去往黄龙山下南北两面,从他们看到言行和白鳞消失的地方找起,到日落没找到,打着火把,把范围扩大继续找了一整夜,还是没找到。

    窦渊和姜天衡已回天雷宫回禀,留下他们带领的人继续找。

    乾坤殿内,八鼎都在,李令山刚刚怒气正盛地训斥了站在身前的窦渊和姜天衡二人。

    李治平这次也在,就站在李令山身边。

    事态需要解决,光训斥没有任何意义,这次拖了足足两日夜未定如何处置牵涉其中的各城和道门已让人感到很不解,难免会出现猜疑。

    已明确其中之一是火行的人,出现在黄龙山,本该第一时间派人前往惩治离火殿和黄龙观。

    李令山一扫八鼎,道:“谁愿往言城走一趟?”

    三声齐道:“属下愿往。”

    封云藏从座上站起,走到窦渊和姜天衡身边。

    李令山和李治平眼睛一瞥,果然,殷氏和楚氏四鼎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司西狄刚作势欲言,但很快又止住了。

    李令山看着姜天衡道:“我已有言在先,那两人若是没有找到尸体,你们就是掘地三尺,或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找出来。那女子是从你手上逃的,你需要负责到底,不论你用什么办法,也要把她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姜天衡满脸为难,但还是低头道:“是。”

    他对白鳞的来历一无所知,要追查一个不知来历的人,谈何容易,一时更不知该如何下手。

    如此一来,姜天衡就被牵制了。

    再看窦渊,李令山道:“那火行贼子是从你手上逃的,自然该由你去言城追查。”

    窦渊道:“是。”

    李令山道:“此次,只追查那两贼子,别的事暂且搁置。”

    众人疑惑,竟然不牵连惩戒?这非天雷宫惯例。

    但却没有人提出异议,只是心中想着到底是为什么。

    而站在一旁的封云藏,遭李令山无视,垂头丧气,一脸失意,乾坤殿中好像没有他的位置了。

    殷万杰瞥了一眼,从他的座上站起,道:“首相大人,封司南此次虽有失察之罪,但幸未造成大祸,念在封司南多年尽忠职守,又对首相大人忠心耿耿,我等恳请首相大人给封司南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话刚说完,其余几鼎也从座位上站起,面朝李令山,齐道:“我等恳请首相大人给封司南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李令山缓缓踱步,走到每个人身前都盯着他的脸看上许久,最后走到封云藏身前,冷冷一笑,道:“呵,我倒是不知你也会经营人情。”

    转头扫了众人一眼,又道:“乾坤殿中,何时关系这么紧密了?”

    乾坤殿中有越界的私交,是大忌。

    殷万杰赶忙道:“首相大人误会了,我等之间只有多年同殿的一点相熟情分,并无什么紧密的关系。”

    李令山哼了一声,道:“没有最好。”

    又看向封云藏,道:“距夺鼎大会不足两个月了,你现在再去追查那火行贼子,万一再遭什么损伤于你不利。我这也是为你着想,留在乾坤殿吧。”

    封云藏面色难看地低声泄气道:“是。”

    不给封云藏戴罪立功的机会,也不收回夺鼎大会让封云藏连战两场的惩罚。

    也有借此敲打殷万杰之意,殷万杰本以为他带着乾坤殿中人一起为封云藏请命,李令山不论是出于对他的尊重还是对乾坤殿的安抚,都会应允,毕竟封云藏本就是司南,火行本就归他掌理,这算不得越界的事。

    但却反而招来了李令山的忌讳,殷万杰眼角青筋跳了跳,感到很不满,但转念一想,李令山越是如此对待封云藏,封云藏就离他越近,心中随即一声冷笑,心道,你李令山就卖弄你的权力吧,这权力再要不了多久就是我的了。

    不满的,不止有殷万杰,还有殷万全和楚中恒。

    殷万全正欲开口,殷万杰拉了拉他的道袍,微微摇了摇头。

    另一边楚中恒道:“首相大人,属下有一事不解。”

    李令山转身面朝楚中恒,道:“说。”

    楚中恒道:“首相大人可还记得数月前张城发生的事?”

    李令山点头道:“当然记得,执禁团十一人被杀,是我下令严惩各城,后司东又带回了七封杨风情亲笔手书,手书内容指向八宗密谋,又是我下令让你们施下雷罚惩戒。”

    楚中恒道:“正是。属下这两日对发生的事细细想了一想,越想越感心惊。这次的事,或可印证楚司东带回的手书。那时我们不信凌风谷能做到不被我天雷宫察觉完成八宗密谋,可就在前几日,我们过去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就发生在眼前。”

    李令山不动声色地看着楚中恒,道:“你要说什么?”

    楚中恒道:“两件事相连,这本应是不得不严查的大事,先一次,首相大人尚且惩戒了各城各道门,这一次,情节更严重,首相大人为何...”

    李令山双眼一眯,道:“你对我的处置不满?”

    楚中恒道:“不,属下不敢,只是不解,望首相大人指点。”

    李令山笑了一声,转身看了看其余几鼎,道:“你们也是这个心思?”

    没有人回答,不回答就是回答。

    这个时候,乾坤殿中那个好像多余的人站了出来。

    李治平道:“我今日来,正是要说明此事。乾坤殿与首相大人之间不可生嫌隙,否则,是我天雷宫之大不幸。”

    八鼎转向李治平,道:“属下等不敢。”

    李治平道:“如此就好。方才楚罚所问,实也应该。此事的处置确与过往不同,不怪诸位有疑虑。不过,此事因世子介入,首相大人亦有不便。这两日来,世子两次召见与我,但世子与我所说,我也不便尽数说与诸位。只能说,如何处置关系到世子的大计。奉世子命,对各城的处置由我接手,自明日起,我将先后去往各城,南二城,由窦罚随我前往;西二城,由狄司西随我前往,东二城,由楚司东随我前往,还请诸位鼎力配合。”

    想起了那夜响起了两次的传召钟声,原来是世子接手了,那就说得通了。

    但那位世子究竟想做什么?

    窦渊、狄刚和楚玉琢同道:“我等愿从首辅大人号令。”

    李令山的脸色好似稍显不悦。

    看起来像是秦世厉有越权之心,又跳过李令山提用李治平,看来秦世厉也知若是等到他顺利接位,能为他所用的人不是李令山。

    不管秦世厉要做什么,现在的情势看起来,秦雷与秦世厉,李令山与李治平,这两对父子之间都有不睦之兆,这对心怀异心的人而言,再好不过了。

    李治平看着他点到的三位,道:“这次的后事料理,需要很长的时间,最终的处置,将会在明年的百英决。届时,我等共同为在百英决夺魁的世子献上一份大礼。”

    说完,大笑了起来。

    殷氏楚氏四鼎心下思忖,最终在百英决处置?趁夺魁之际,再为他得到的威望加码吗?

    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也算得上深谋远虑了,是他自己有这等心机吗?应该不会,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不会如此老练。

    瞥了一眼李治平,断定该是李治平为秦世厉出谋划策。

    早听说李治平胸有韬略,还一直忌惮着他,如此最好,让他奔走于各城,就无法抽身注意天雷宫了。

    而李治平看起来又洋洋自得,毫不在意李令山沉下去的脸色。

    即便是父子之间,也受权力的挑拨。

    李治平看着窦渊,道:“窦罚,今日先准备一下,明日先往言城,我会带上鬼面,协助你擒拿那火行贼子,今后我的安全还劳窦罚费心。”

    窦渊道:“遵命。”

    李治平转向李令山,道:“父亲,我已安排妥当,就先退下了。”

    李令山沉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李治平什么也没多说,带着洋洋得意的笑脸转身迈出了乾坤殿。

    剩下八鼎各怀心思地看着李令山。

    李令山摇摇头,道:“都听到了,世子已介入,一位尊者已先行向我通告。”

    跳过了李令山,处置又与李令山要的一个稳字不合,也难怪李令山会表现出不满了。

    有人想安慰李令山,但安慰,就是对世子的做法有质疑,于是,不敢安慰。

    有人在心里冷笑,你李令山也终于感受到无可奈何了,威严开始动摇了。

    李令山叹气道:“既然世子已决定在百英决做最后的处置,各城肯定也会做好准备。上次议过百英决的布防一事,二裁,你们提议的调七野雷震计划得如何了?”

    二裁相看一眼,殷万杰道:“不知首相大人意下如何,还未决定如何调选。”

    李令山闭目沉思片刻,睁开眼时,道:“我意已决,就从七野调选,照你上次所说,五百名雷震。尽快决出个详细的计划,人数七野大致平摊,主要是如何深入选人。冒然派个人入七野调人,只怕还未开口宣读调令就已死了。”

    殷万杰道:“首相大人说的是,七野危机重重,就是我们进去了,也不敢保证能毫发无损的出来。”

    李令山道:“所以,此事需得周祥。”

    殷万杰道:“属下知道了,必定会尽快给出一个周祥的方案。”

    当李令山回到相阁第三层时,看着早在这里等他的李治平。

    两人欣然一笑。

    借着秦世厉的介入,造成他们父子不和与李令山失势的假象,再加上天雷宫的目光转向外城,多方被牵扯到一起,内部就自然而然地会被忽略。

    对于殷氏和楚氏而言,时机已经完全成熟,不会再有顾虑了。

    李氏父子悄然间,利用局势的变化,把他们在天雷宫门内的布局推进了一大步。

    同时,更利用秦世厉压下了对各城的牵连和惩戒,还洗脱了天雷宫内对他们父子二人真实意图的怀疑。

    一切恰到好处,举重若轻。

第三百二十一章 调度有方

    言城,言议殿。

    殿门紧闭,闭门议事。

    言城权贵,各家家主已尽数被召集而来。

    一早,王初阳已将言信要他传达的话传达了王家掌管农司的王司座,王司座又先到城宫传达给了城主言明和世子言彬。

    于是乎,言明以讨论接下来的救灾事宜为名把该知道此事的人都召集了来。

    但看殿门紧闭,在场的人都知道,言明要说的,是比救灾更重要的事。

    破煞象肆虐当晚,他们都看到了黄龙山方向那耀眼的紫色火海,也都知道对言城而言,大事只是刚刚开始。

    言明的脸色,喜忧参半,站着看了满殿交首议论的人许久,终于说道:“先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

    窃窃私语安静了下来。

    言明深呼一口气,道:“他回来了!”

    这没来由的一个他,在这里,却是人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离城时,知道的人还少,但在贾询把消息告诉了言明和言信后,言城随即召集过这满殿的人,已向他们说了言行做到的事,与世间各城结盟已成定局。

    自那以后,言行的动向和安危就成了他们最关心的事。

    可他们却苦于再无消息来源,也不能在言行的身后提供帮助。

    直到前几夜出现在雷池下的紫色火海,让他们知道言行还活着,并去了黄龙山。

    可那夜之后,对言行的担忧也越来越甚。

    没想到,只过了这么短短两三日,他竟然回来了。

    大出意料之外,又惊喜,又激动。

    夏家家主夏青源急问道:“他在哪?可还安全?”

    言明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稍安勿躁,道:“昨夜深夜时分,突然出现在离火殿,不过身受重伤,已经昏迷。三城主已连夜去了离火殿,近来都会在离火殿保护他的周全。”

    夏青源追问道:“伤到底多重?”

    言明道:“现在不好说,离火殿一早传话,需要一段时间休养和恢复才能醒来,少则十日半月,多则...”

    夏青源满脸焦急,道:“我先去看看他。”

    一旁的谢家家主谢长青一把拉住夏青源的手,道:“夏老弟,我们都知道他是你外甥,可他对言城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一样重要,先别急,先听城主把话说完。”

    夏青源急冲冲地道:“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可说,他回来了,最重要的事就是保证他的周全。”

    另一边饶家家主饶存恭沉着脸道:“夏侄,不可乱了分寸,言城上下一体,一人乱,上下皆乱,好好听城主把话说完。”

    夏青源看看他身边左右两人,道:“饶叔,谢兄,难道你们还对他接掌离火殿有疑虑?”

    谢长青苦笑摇头,道:“夏老弟,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夏青源道:“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王家家主王显走来,拍了拍夏青源,呵呵笑道:“夏老哥,你误会了。要说过去,我们的确有点烦那小子,可谁能想到他藏得那么深。你也知暗火出了自家都不知别家到底有几人,就说你夏家,我知道的暗火也就那么五六人,你敢说你夏家就那五六人吗?那小子,从小都说身有异症无法修行,平日里又都是个胡作非为的做派,哪知道他偷偷摸摸的成了个暗火中的暗火,更早修成紫火都没几个人知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再想起他那么多年隐忍伪装换得出城的机会,想想他出城的收获,想想他的志气,再有他的修为,谁不感到敬佩。他就是复兴火行的希望,也是日后最有资格接掌离火殿的人,谁要再有疑虑,我也不答应。可正因为他这么重要,我们才更要保护好他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夏青源也倍感骄傲,道:“那还不赶紧去看看,有什么最好的药都拿出来。”

    还是想要去离火殿,言明不耐道:“你这么赶着去离火殿,再带更多的人去,是护他周全吗?他是你外甥,但也是我侄儿,我能不想护着他?”

    被这一说,夏青源也觉自己太急躁了,道:“城主,我也不是这意思。”

    言明道:“不管你什么意思,都不能擅自行动,一切以大局为重。”

    夏青源一脸悻悻,道:“好吧。”

    言明看着众人,道:“离火殿和三城主还有话传来,他回到离火殿时,已昏迷多时,所以,是有人把他送回来的。你们想想,是什么人有本事把他送回来?”

    七野是死地,驿道上又有天雷宫层层封锁,言行能通行也是有块令牌,要说凭修为硬闯,即便言行修成紫火也不敢。

    想起之前的担忧,众人异口同声地道:“天雷宫?”

    言明道:“三城主也是这么判断,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探查他所做的事,离火殿和言城是否知情,同时,他的修行不为监察司和执禁团所知,也就让天雷宫知晓了言城有暗火的存在,这应也是天雷宫故意把他送回来想要我们方寸大乱之下暴露的事。”

    夏青源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言明看着他,道:“你还要急吗?”

    夏青源面露惭愧,道:“我听命行事。”

    言明点了点头,道:“若真是天雷宫有意为之,那么,一场血战将不可避免,此时言城或已被完全监视。召集你们来,是因离火殿不便通传,各自回家后,传达下去,做好准备,同时,暗火不可暴露,只要暗火不暴露,他们就有顾虑,尽量拖延时间,等到他醒来。这场血战若发生,必须有他在。”

    那夜的熊熊紫火能抗衡天象之威,所有人都不怀疑言行的修为在言信之上,生死存亡的大战,必须有这个战力在。

    夏青源面色沉重地道:“可是天雷宫的人会等到他醒来吗?”

    言城想要拖到言行醒来,那天雷宫必然反之。

    言明道:“不论天雷宫是什么打算,我们只做好我们的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他那里,有三城主护着,就算他们要暗中对他下手也不易得手,必能来得及示警。所以,大家暂时都不要去离火殿,只作什么也不知,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就可。”

    消停了几个月,更大的危机又来了。

    不过,他们等这个时机已经等很久了,贾询传达之后,虽不知言行之后又做了些什么,但各城结盟已经成了定局是无疑的。

    言城若打响这第一战,只要言城能够支撑一段时间,其余各城应该都会陆续响应,因为言行私下到过的地方,都会被他牵连,各城没有拖延的选择,唯有同时动手才能增加胜算。

    如此一来,天雷宫的战力就被分散了。

    饶存恭道:“现在的问题是,先要把消息传出去。”

    谢长青道:“对,恐怕要不了两日,驿道就会被封锁了,需尽早派人出城。”

    王显道:“可是,派什么人出城好?我们肯定是出不去,派我们名下的商贾出城,他们的话够分量吗?且一人只能去一城,密集地两日内同时出现去往各城的商贾,李严也会看出端倪的,只怕非但暴露了我们想求援,他还不会批准。”

    言明早已想过了这个问题,道:“你们都忘了,我们在言城也是有帮手的,贾询老板既然把话带给了我们,他就很乐意也帮我们把消息带出去。”

    众人点头,由贾家来做最合适不过,贾家有贾家的途径,而且周城与贾家已经结盟了。

    安排已经妥当,如今就看言行能不能早些醒来了。

    言明道:“一件事归一件事,救助灾民的事也不能受影响,该做的事一件也不能疏漏。救灾的事,也希望各家能派些人手协助。一切照常,才会让暗中监视的人察觉不出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事事关联,大局明晰。

    对于言明,言城上下都庆幸他们有这么一位临危不乱,调度有方的城主,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

    言议殿事毕后,言明与言彬一道去了受灾而无家可归的百姓安置的地方,这个安置的地方就在流金消玉苑坐落的那座山的山脚旁不远。

    言明一路察看,见这些百姓们果然与言信说的一样,不见呆滞的神情,没有悲伤蔓延,反而见他们自发地老弱妇孺相互照顾,青壮的男子与调来的军队一起伐木,以重建他们的家园。

    言明看着言彬,道:“只要人心有希望,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言彬还是带着少许忧虑,道:“可是父亲,钱粮司...”

    言明打断道:“放心吧,会够的,他们并不完全需要依靠我们。你看看他们的脸,只要有一日没有了那些莫名的禁令,不依靠我们,他们也能比从前更好。”

    言彬眉头一展,道:“父亲是说?”

    言明笑了笑,道:“只要天雷宫一动手,还管他那些禁令做什么。到时候,我们只要挡在百姓的前面,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自然会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的。”

    百姓这么多年之所以那么苦,就是因为天雷宫重重禁令造成的,划了籍,就有诸多限制,可并不代表那些被限制了的,百姓就做不到。

    粮要等到来年才能种下,还需要时间等到丰收,但除此外,并非只有工籍才有盖房的本事,也并非只有猎户才有捕猎的本事。

    只要互相之间没有了约束,可以施以援手,互帮互助,百姓们就能依靠自己生存下去。

    言彬的忧虑解了,破了天雷宫的限制,一切都会好转。

    现在天雷宫可能要动手了,那就来吧。

第三百二十二章 打听

    天雷宫监视的人不会把目光注意到灾民聚集的地方,这也正是言明此行的目的,借视察灾情为名避开暗中的监视,而后独自一人走向流金消玉苑。

    流金消玉苑外。

    三人望着灾后的言城,却感到生机在孕育。

    贾询道:“言城主到访,想必有要事?”

    言明道:“他回来了。”

    一旁响起了含糊的声音,却一个字也没发出来,那是哑口说书人急切地想要问什么。

    贾询却不感意外,道:“他还好吗?”

    言明道:“重伤昏迷。”

    贾询道:“既然回来了,那就没事了。”

    言明道:“回来前,已经昏迷了,是有人把他送回来的。”

    贾询沉默了片刻,道:“天雷宫吗?”

    言明道:“除了天雷宫,还能有什么人能做到。”

    贾询道:“所以,言城主是担心天雷宫要对言城下手了?”

    言明道:“还有别的可能吗?”

    贾询道:“送他回来的,也许是天雷宫的人,但却也有别的可能。”

    言明转头看向贾询,道:“此话怎讲?”

    贾询从袖里取出了一封信,道:“昨日我又收到了一封书信,还未来得及转呈言城主,既然言城主来了,先看看。”

    言明接过信封拆开,多达六张信纸相叠,细细看了起来,第一张还未看完,言明就满脸吃惊地看向贾询。

    贾询微微一笑,道:“言城主先别忙着惊讶,后面的每一件事都不可思议。”

    这封信是苏城贾通在言行第二次去枕星河后,又回到周城把他获悉的事回报了周家与贾家,而后又转来的,信上内容都是言行第二次在枕星河所说的和发生的事,记录详实,未有隐瞒。

    贾询和哑口说书人昨夜已看过这封信,足足费了一夜才将震撼的心情平复下来。

    言明一字一句认真看下去,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

    历来镇定沉静,波澜不惊的言明也呼吸急促,喜悦与震惊让他的手不住发抖。

    直到第六页看完,言明捏着手中的信纸,举目远望,沉默,消化...

    贾询没有打扰他,因为贾询昨夜看到信后也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言明忽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我言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后辈,哈哈哈...”

    一直长笑着,眼泛泪光,直至掩面而泣。

    这是激动,这是骄傲,也是宣泄。

    笑声不可闻。

    贾询叹道:“的确了不起!我早看出他非池中之物,却万万也想不到他只用了一次远行就能掀起了世间风云。行者,就快要出世了,而他,将会是那个无可争议的引领者。待到明年百英决,他的身后将会有无数的追随者。无论如何,都要确保他活下去!”

    一阵风不知从何处起。

    言明抹了一把眼睛,双目一凝,道:“现在看来,李氏父子把他送回的可能性极大,但我也要做好另外的准备。”

    贾询道:“的确,要确保他活下去,必须做好更多的准备。言城主要我做什么?”

    言明道:“最坏的结果,就是天雷宫将要对言城下手。万一到了这一步,言城需要盟友,但我们现在出不去。所以,我此来,是要请贾老板通过你们的途径,先派人出去,若最坏的结果发生了,把消息尽快通知所有的盟友,一同举事。”

    贾询点头,道:“好,我今日就派人出城,守在驿道的北端,一旦这条驿道被封,就让他通过我们的途径把消息散播出去。”

    天雷宫若真下手,驿道就会即刻被封锁,那时即便是贾家的人也出不了言城,唯有先派人去到大秦边境。千里之外,消息不同,但只要看到言城通往大秦的驿道被封锁,就能够确定天雷宫已经下手了。

    这个时机,这个信号,是不会有错的,贾询立马就抓住了关键。

    言明深深看了贾询一眼,笑道:“他这一路,看来没少得到贾家的帮助。”

    贾询淡淡道:“盟友之间,不分彼此,何谈帮助。更何况,与他所走的路,所做的事相比,我贾家所做的,就太微不足道了。”

    言明笑道:“贾老板过谦了。久留不变,我这就告辞了,这封信...”

    贾询道:“这封信,本就是要转呈言城主的,言城主自然可以带走。”

    言明把信收进袖里,道:“多谢,那就告辞了。”

    贾询点了点头,道:“言城主慢走,派人出城的事我即刻就办。”

    言明又看了贾询一眼,眼中满是信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哑口说书人忽然踏出脚步,贾询伸手拉住,向转头看着他的哑口说书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不必担心,再等等吧。”

    哑口说书人满眼关切,但也没有执拗,与贾询一起看着言明离开。

    ......

    离开了流金消玉苑,又在受灾的百姓安置的地方察看了一番,言明回到了城中,却没有回城宫,而是去了监察司。

    李严看到独自走来的言明,眼睛一眯,随即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前去,道:“言城主大驾光临,来来来,入堂一叙。”

    说罢,好似朋友一般,拉着言明的手臂一起走入监察司大堂。

    李严也没有坐在他的主座,而是与言明挨着坐在下首并排的两个座位上,好像他们要说的并不是公事,而是私事。

    言明看着只有他们两人的空空大堂,道:“你监察司的人也这么忙吗?”

    李严笑了笑,随口道:“总不能让他们闲着,哪怕让他们出去瞎转转呢,也好过让他们干坐着就把奉银领了,言城主说,是也不是?”

    言明嗤笑一声,道:“瞎转转?瞎转转需要那么紧张?”

    李严似懂非懂道:“紧张?”

    言明道:“各个街道路口,连城外的村落都有你们的人,还不是紧张?不知李司座都查到些什么了?”

    李严轻咳了两声,尴尬笑道:“我监察司也有章程,按例,总有几日需要走个形式,权当做操练。”

    言明道:“是吗?偏偏是这几日。不过,话又说回来,李司座啊,那么明着的阵仗,能查出什么来,你监察司的人虽不是修道者,但也该向旁边的执禁团多少学点,他们虽也算不得多好,但比起你们来,总还是强上不少。你看,他们盯离火殿和各个世家,起码是不让人一眼看出来,各家也都被盯紧了。你们呢,城外的安置地,上万人聚集,也不派些人去盯着。”

    李严不自在地干笑道:“言城主说笑了,言城安稳,何必那么剑拔弩张,搞得明枪暗箭的。”

    言明道:“是吗?可我记得,前日李司座还登门兴师问罪。”

    李严呵呵赔笑,道:“我也是职责所在,一场误会,还请言城主不要介怀。言城主此次登门,所为何事?”

    言明随处看了看,道:“无事,闲来走走,顺便看看你们那位封司南来了没有。”

    李严道:“都说了是一场误会,言城安稳,司南大人又怎会来。”

    言明看着李严带着笑意的脸,道:“既然是一场误会,封司南又没来,李司座还发动那么大的阵仗做什么?”

    李严仍带着笑脸,道:“就是走个过场,也就这两三日的事,言城主放心,我也知言城眼下救灾的事已经焦头烂额,不会再给言城主添麻烦的。”

    言明道:“那就好,李司座掣肘一方,也不容易,既然只是走个过场,那我也不难为李司座。”

    李严呵呵笑道:“多谢言城主谅解。只是不知,言城主还要何事?”

    言明道:“也没什么别的事,这几日烦闷,身为一城之主,有时候连个说说心里话的人也没有,李司座同样身居高位,当能理解。”

    莫名其妙的话让李严摸不着头脑,但面上还是附和道:“言城主说的是,我亦时常感到身边没有个知己。”

    言明道:“身在高位,家人不是家人,朋友不是朋友,都成同僚。这心事吧,对他们都无从说起。”

    李严道:“言城主若有什么事,可说的,不妨说给我听听,也算排解心中苦闷。”

    言明摇了摇头,笑道:“你我说到底,不也算同僚吗?与同僚不便说的话,与李司座,同样也是不便说的。”

    李严笑了一声,没有接话,更摸不清言明到底想说什么了。

    言明忽又道:“世间李姓虽多,但我好像听说,李司座乃是出自李首相一脉?”

    这才是来的目的吗?

    李严道:“是,不过,也算是旁支了。”

    言明道:“旁支?一城监察司司座即便放在大秦和天雷宫而言,也是高位了,若是旁支,更说明李司座深得李首相器重了。”

    李严道:“言城主过奖了,真正深得李首相器重的人,都在相阁。”

    言明道:“相阁?”

    李严道:“相阁是决天下大事的地方,我一个小小司座,不过是受命于相阁而已。”

    言明道:“相阁不也归李首相掌管吗?说到底,不还是直接听命于李首相。”

    李严道:“不完全如此,除了李首相,相阁中不论哪一位辅相或辅臣下令,我也是要听命的。”

    言明摇头笑道:“李司座就别糊弄我了,我就不信能有哪一位辅相或辅臣敢越过李首相直接对一城监察司司座下令。说他们地位在一城监察司司座之上,我还信,但终归是不敢越界的。”

    李严笑了笑。

    言明道:“我说的没错吧。”

    李严笑道:“别人是不敢,但还有一人是例外的。”

    言明道:“哦?”

    李严道:“大秦首辅,首相之位的继任者。”

    言明点了点头,道:“首相之位世袭,那这位大秦首辅就也是你李家的人了。不知是李司座族兄,还是族弟?”

    李严哈哈一笑,道:“不敢妄称,我比他虚长几岁。”

    言明道:“当今李首相已耄耋之年,这么算来,应有比他更年长之子,这首辅之位怎会落到他头上?该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吧?”

    李严又笑了一声,而后笑脸退却,盯着言明的眼睛,道:“言城主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言明迎着李严的目光,神色淡然,道:“没什么,闲谈而已。”

    李严眯着眼睛,道:“闲谈?”

    言明点了点头,道:“闲谈,李司座若对闲谈也有顾忌,那就不谈了,告辞。”

    说罢,缓缓站起身,缓步向外走去。

    李严盯着言明的背影,忽道:“言城主且慢。”

    言明停下脚步,仍是背对着李严。

    李严沉默了片刻,道:“当今的大秦首辅,胸有韬略,远见非凡,处变当为世间第一人,任何细微的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言明微微侧过头,道:“我今日才知,一身权术让我深感敬佩的李司座也会逢迎拍马。”

    李严严肃地道:“我还不需要靠逢迎拍马来保住我的位置,奉劝言城主一句,有他在,这世间掀不起什么风浪。”

    言明道:“这世间本来就没什么风浪。”

    说罢,走了出去。

    李严一直看着言明的背影消失,心中琢磨,他突然打听李治平是何用意?他和李治平又会有什么关联?

第三百二十三章 自以为是

    大秦,盘龙城。

    七客府,言先府苑。

    书房卧榻上,半头白发的言先目不转睛地看着对坐的李治平,李治平只是自斟自饮着茶。

    在李治平与言行初次会面后,李治平就来到了这里,告诉过言先,言行自称行者,并修成了紫火。

    那之后言先一直想知道更多,但为避免更多的麻烦,他还是克制着一直留在这里,没有出去过一步,他只能苦等着李治平再次来见他,一等就等到了今日。

    三夜前的熊熊紫火于言先而言,可谓是近在迟尺,那一夜,举世夺目,言先当然也不例外。

    李治平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言先终究忍不住,道:“那夜,是行儿?”

    李治平又饮完一杯茶,慢慢放下茶杯,道:“是。”

    言先身体前倾,急问道:“那他...”

    刚要问出口,又顿住了,他想问言行的生死,又害怕听到。

    李治平看着言先闪烁的眼睛,道:“言二城主放心,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言城。”

    言先惊喜交加,仔细凝视着李治平的脸,想看出他是否说了谎,而李治平没有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眼神也没有一丝闪避。

    言先道:“是你故意放了他?”

    李治平笑了笑,别过眼去,道:“那夜的火海你也看到了,能抗天象之威,足见他修为高深,要拿他或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言先眯起双眼,道:“是吗?要是这里也杀不了他,那天雷宫就再也杀不了他了。这种骗小孩的话,你也拿来哄我?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要放了他?”

    李治平自斟了一杯茶,又为言先斟了一杯,道:“上次我就与言二城主说过,我与你们并不是敌人。”

    言先没有端起那杯茶,道:“不论你怎么说,不论是不是敌人,你这么做总有目的。故意放他回言城,到底在布什么局?”

    李治平道:“这件事,言二城主并不需要知道,只需知道,我与他已是朋友,他与我在做同一件事。也请言二城主放下芥蒂,对我不要带着这么大的敌意。”

    言先盯着李治平,道:“你难道不是在利用他?”

    李治平笑道:“言二城主是对他没信心吗?实话相告,他离开言城已经四个多月,直到他去过苏城,去过卫城之后,我才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到现在他已走遍了世间各城,已做完了他这次远行想做到的事,成果远超所想。言二城主觉得,以他这样的心智手段,再加上他的修为,他能被我利用吗?”

    言先心道,不论李治平有没有说谎,仅就言行能出城,还能四处走动来看,言行虽然年轻,但心智手段和修为都非常人能及,确实不会被李治平轻易利用。

    但他虽然对现在的言行可谓一无所知,却也知道言行既然出城又自称行者是想做什么,李治平竟然会和他联手?

    言先道:“明人不说暗话,行儿要做什么,是显而易见的事,你为什么要和他联手?”

    李治平道:“要说为什么,就一句话,因为他要做的,正是我想做的。”

    言先道:“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李治平摇头苦笑,道:“我说了,言二城主也不会信的。”

    言先道:“那你今日来,有什么目的?”

    李治平道:“一来,知道言二城主寝食难安,特来报个平安。二来,明日我要出访言城,看看言二城主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去的。”

    言先眉头紧锁,道:“你要去言城?”

    李治平道:“言城只是第一站,其余各城也会先后去。”

    言先道:“那为什么要先去言城?”

    李治平眼中掠过一丝担忧,道:“我若不先去言城,谁来保住言行,他不能死。”

    李治平说的虽句句都是真话,但任谁听来都会打上一个问号。

    见言先还是一脸的质疑,李治平也不作解释,道:“言二城主信与不信,都无妨。可有书信需要代转?明日就要出行,我还有事需要准备,不便久留。”

    言先又看了李治平几眼,走向一旁的书案,拿起纸笔。

    待将信纸折起放入信封,又看了李治平一眼,没有封口就把信封递给了李治平。

    李治平接过一看,笑道:“言二城主不封口,不怕我看上一眼吗?”

    言先道:“封上了,你想看,就不能看吗?”

    李治平把信封收进衣袖,道:“有理。我还有事,那就告辞了。”

    言先只是点了点头,看着李治平走出书房,而后,看着李治平为他斟的那杯冷茶,缓缓走去,捻起茶杯又停下,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终于把那杯茶饮了下去。

    ......

    夜里。

    楚氏为李喆弘安排的别院。

    纸醉金迷的花堂中,楚舒朗和楚舒朋架着满脸醉态的李喆弘。

    李喆弘挥手挣脱,踉跄地指着两人,喝道:“你们干什么!”

    楚舒朗满脸难堪,好像很惧怕地道:“府监大人,今夜真的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楚舒朋同样也是一副害怕的模样,道:“是啊,府监大人,今日熊府已经派人过来递话了,大人今夜再不回府,这别院恐怕也要被人砸了。”

    李喆弘酒后怒气也盛,大声道:“怕什么,本大人就不信他熊家敢趁着本大人在的时候来闹事。”

    楚舒朗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府监大人自然是不怕,可我们怕啊。”

    两人还想上前把李喆弘架回去,可看着李喆弘怒气冲冲的样子又不敢太直接。

    今日李喆弘夫人的娘家派人来警告,楚舒朗和楚舒鹏当然不会怕李喆弘夫人的娘家人,怕的是影响他们的计划。

    春宵慢慢走向李喆弘,幽怨地道:“大人,你就回去吧。”

    李喆弘一把把春宵揽进怀里,看着春宵的脸,怒气转瞬不见,一脸憨笑着道:“不回去,本大人要陪美人。”

    春宵眼含泪花,道:“大人,你再不回府,夫人恐怕就真的要拿我是问了。怎么说,也是春宵的不是,近来大人陪春宵可比陪夫人的时间多得多了。春宵自问,若换了春宵是夫人,又怎能没有怨气。”

    李喆弘看着春宵现在的模样,满脸疼惜,擦了擦春宵的眼角,道:“美人不哭,不管发生了什么,有本大人为你撑腰,不要怕她。”

    春宵摇头道:“春宵不是怕夫人,春宵是怕我们的将来,闹大了总是不好,夫人那边大人也要安抚,只有这样春宵才能长伴大人左右。大人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喆弘抚着春宵的脸,沉默了。

    春宵又道:“何况,大人已经连着陪了春宵几夜,春宵已经很知足了。同是女子,春宵是能体会夫人的苦的,大人也应体谅夫人才是。”

    李喆弘长叹一声。

    春宵接着道:“大人就听春宵的,先回府,这几日好好陪陪夫人,待过几天夫人气消了,大人再来,反正大人不管何时来,春宵都是大人的。”

    李喆弘想了想,道:“可若等本大人再来时,她又让人来闹事怎么办?不然这样,本大人与她直言,纳你做妾,虽是委屈了些,你可愿意?”

    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喆弘的春宵,眼神慢慢变得暗淡,道:“若能给大人做妾,是春宵几世修来的福分,又怎会委屈。可这终归是要夫人点头,春宵知道自己出身低贱,夫人是不会同意的。就这样陪着大人,春宵已经很满意了。”

    李喆弘哼了一声,道:“这事也由不得她说了算,只要你愿意,本大人一人做主。”

    春宵摇头道:“不行,李家尊贵,春宵不能辱没了大人的名声。春宵进了大人的家门,大人是会被人私下里取笑的。”

    李喆弘道:“本大人都不介意,你怕什么。”

    春宵道:“春宵情愿就这样一直陪着大人,大人就随了春宵的意吧。大人不就是担心日后夫人再派人找上门来吗?不如这样,我们再换个地方?”

    李喆弘犹豫道:“换个地方?这里多好,换个地方哪有这里清净。”

    春宵向楚舒朗和楚舒朋使了个眼色。

    楚舒朋心领神会道:“府监大人,春宵说的在理,这里虽清净,但已被夫人知道了。楚氏名下闲置的房产可不止这一处,大人喜欢清净,还有别处。”

    李喆弘想了想,道:“方便吗?”

    楚舒朗道:“方便,方便,比这里更方便,属下担保,去了那里,夫人派的人都很难找到。”

    李喆弘道:“还有这种地方?在哪里?”

    楚舒朗与楚舒朋相视一眼,低声道:“盘龙城西郊。”

    李喆弘看向两人,眉头微皱,道:“盘龙城西郊?本大人若没记错的话,那里,是你们楚氏与殷氏两家的地盘?”

    楚舒朗低头,道:“是,那里都是我们楚氏和殷氏的族人,外人不熟,所以,大人去那里,夫人是找不到的。”

    李喆弘松开春宵,缓缓踱步,不时向楚舒朗和楚舒朋看上一眼。

    氏族之间来往都有禁忌,宗府府监就更不能与之有私交。所以,楚舒朗和楚舒朋一直不敢与李喆弘提到此事,怕让他们的努力白费了。

    但今日正好李喆弘的夫人娘家人找上门来了,时机很合适。

    楚舒朗和楚舒朋知道李喆弘在顾虑什么,不敢再说话,去不去只能李喆弘自己决定,他们再多说,目的就太明显了。

    春宵适时走近李喆弘,挽着李喆弘的手,道:“大人,夫人要真找不到那里,春宵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李喆弘看着春宵期盼的眼神,又思考了许久,眉头渐渐舒展,摸了摸春宵的脸,笑道:“好吧,那就依你。”

    春宵把头埋进李喆弘怀里,娇声道:“大人可真好。”

    楚舒朋和楚舒朗微微侧头相视,暗暗点头。

    楚舒朋笑道:“那就这样,明日属下就安排人准备好,府监大人随时可以去,属下也会提早安排人把春宵接去那里。”

    李喆弘道:“好,不过,本大人有言在先,此事只与你们二人有关,就算本大人承你们的情,与楚氏无关。”

    楚舒朋和楚舒朗点头赔笑道:“自然,自然。”

    春宵道:“大人,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府了,不然,夫人又该急了。”

    李喆弘叹了一声,看着春宵,恋恋不舍。

    春宵抚了抚李喆弘的胸口,娇声道:“就别叹气了,春宵下次就在那里等着大人。”

    李喆弘捏了捏春宵的脸,眼含春色,道:“好吧,下次你可得好好补偿本大人。”

    春宵也一脸媚笑,道:“大人说怎样,就怎样。”

    三人相送,待把李喆弘送出别院,一台四人大轿抬走后。

    楚舒朗与楚舒朋长舒一口气,哈哈一笑,李喆弘只要去了楚氏的地盘,那就是瓮中之鳖了。

    楚舒朗看着春宵,道:“做得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

    春宵欠身道:“谢大人夸赞,都是春宵应该做的。”

    他们却不知,远去的轿中,李喆弘也露出了笑意。

    自以为是设局的人,反成了被利用的人。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决心

    李喆弘府。

    李治平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茶,道:“弟妹,你怨我吗?”

    他对面坐着一位妇人,李喆弘的夫人。

    妇人表情很平淡,看不出悲喜,道:“不怨,这么多年,他一直守着我一个人,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次也非他真意,我不怨他,也不怨族兄。”

    李治平放下在手中摆弄的茶杯,道:“不愧是熊老将军的女儿,深明大义。”

    妇人眼中浮现一缕哀伤,道:“族兄有什么话要告诉他,就跟我说吧,不用在这等了,今夜他可能还是不会回来。”

    李治平看着她,眼中有几分内疚,道:“今夜他会回来的,应该快了。”

    妇人眼中哀伤转喜,情不自禁地向门外看去。

    李治平道:“弟妹莫急,再等等。”

    心意表露在李治平眼前,妇人难为情地笑了一笑。

    李治平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道:“弟妹与熊老将军也快有十年没见了?”

    妇人叹了一声道:“过了年关,就整整十年了。”

    李治平更感到内疚,道:“洛水之北,世间重地,熊老将军也是重任在身,难为你们熊家了。待今年年关将近时,我把他召回来,熊家也该好好团聚一次了。”

    妇人惊喜道:“真的可以吗?”

    李治平道:“眼下还可以,再往后就不一定了。”

    异兽的脚步越来越快了。

    妇人道:“能有一次,总好过没有。”

    她知道她的父亲,与那些大秦派驻各城的将军不一样,她的父亲是个英雄,而英雄,总不免失去太多。

    府门响起了开门声。

    紧接着,院里又传来呕吐的声音。

    妇人焦急地赶了过去,见李喆弘扶着一棵树,弯腰呕吐不止,妇人赶忙轻拍着李喆弘的后背。

    待李喆弘吐干净直起身来,妇人把他的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手里拿着一件丝巾温柔地替他擦净嘴角残余的脏污。

    李喆弘满眼柔情看着妇人怜惜的眉眼,轻轻地把妇人抱在怀里。

    平静,无言的温柔,很短暂。

    妇人依偎在李喆弘怀里,道:“族兄在里面等着你了。”

    李喆弘转头看了一眼,道:“又等了几夜吗?”

    妇人道:“不,才来不久,他知道你今夜会回来。”

    李喆弘点了点头,松开妇人,两人挽着手走了进去。

    看着李喆弘长吐后红白的脸色,李治平道:“族弟辛苦了。”

    李喆弘微笑着摇摇头,坐下饮了一杯茶,道:“是族兄让熊家人找上门去的?”

    李治平点了点头,妇人眉头一皱。

    李喆弘看向妇人,摸了摸肚子,柔声道:“夫人,都吐空了,去帮我熬碗粥吧。”

    李治平和李喆弘要说正事时,总会把她支开,妇人知道是不想让她太过担忧,虽然很想知道李喆弘具体是在做什么,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李喆弘道:“难怪他们今夜让我换一处地方。”

    李治平道:“换去哪里?”

    李喆弘道:“盘龙城西郊。”

    李治平笑道:“终于等不及了。”

    李喆弘道:“去了他们的地盘,应该很快就能见到背后的人,那族兄看,我还要不要继续吊着他们?”

    李治平道:“去上几次,背后的人出来了,就倒过去,时机已经成熟了。”

    李喆弘道:“族兄有把握吗?”

    李治平凝着深邃的目光,点头道:“狐狸尾巴已经完全露出来了,而且,我明日就会离开大秦先后出访各城。”

    李喆弘眉头深皱,道:“族兄要出访各城?这...逾矩了吧?”

    李治平道:“进展比预想的要好,我已把世子拉入局中,出访各城是世子的授意。”

    李喆弘脸上浮现担忧之色,道:“现在就把世子拉入局?”

    李治平道:“族弟不用担心,是世子自己想入局,我不过是顺势为他所用而已。”

    李喆弘不得其解,道:“世子自己?那世子让族兄出访各城,意欲何为?”

    李治平道:“前几夜的事,让他不安,我给了他一个更大的诱惑。”

    李喆弘道:“这个诱惑,他当然得不到。”

    李治平道:“他得不到,但我想让世人得到。”

    李喆弘深深看着李治平,道:“看来族兄找到了更好的赎罪之法。”

    李治平道:“要赎就赎个彻底。”

    李喆弘道:“可是因为那夜那个行者?”

    李治平道:“是,他会引领行者出世。”

    李喆弘道:“可是,行者真的会接纳我们李家吗?”

    李治平道:“他是一切的关键,明日我会先去言城,保下他的性命。此后,究竟能不能接纳李家,走一步看一步吧,事事都在变化。”

    李喆弘思来想去,道:“这些也不是我该考虑的,我相信族兄。我这一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治平道:“每一步都不能有疏漏,没有你,我也办不成。”

    门外,妇人走来,端来两碗粥。

    李治平站起道:“我该走了,去与父亲道个别。”

    妇人道:“族兄,喝上一碗再走吧。”

    李治平笑了笑,道:“就不打扰你们了。”

    看着李治平的背影消失在暗道口,妇人道:“他说道别?”

    李喆弘道:“是,他要出访各城。”

    妇人什么也没再问。

    李喆弘把她揽进怀里,道:“要变天了,你害怕吗?”

    妇人摇了摇头,把李喆弘抱得更紧。

    ......

    天雷宫第六层。

    身在相阁的人,在第六层背面都有居所,因为他们不可能每日都回到盘龙城的家中,再每日登上相阁,来回太耗时。

    李令山和李治平也是如此,甚至连他们的家眷也身在第六层。

    相阁一二层一片漆黑,但第三层却还有烛火。

    窗前,李令山和李治平并肩站着,遥望遥远西方的星光。

    李令山道:“苏壁要是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感到很欣慰的。”

    李治平道:“父亲也可以与苏老先生成为知交老友。”

    李令山叹息一声,道:“此生也不知还能不能与他再见上一面。”

    也不知是悲叹苏壁的命运,还是悲叹自己的命运。

    李治平道:“都是为了世间苍生,各自有各自的战场,殊途同归。见与不见,都是战友了。”

    不论哪个战场,都凶险万分。

    李令山道:“你想好怎么保他了?总不能任由他一直在言城,却不擒他。”

    李治平道:“他不会一直在言城的,虽然他没有与我明说,但他一定还有非做不可的事,还有非去不可的地方。”

    上次与言行会面,没能拦下言行去黄龙山,那时李治平就知道言行之后还想做什么,所以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而后在黄龙山又出现了白鳞,指向了玄武山中的玄武一脉。

    那夜雷池倾泻后出现的龙吟和雀鸣,虽然被李令山刻意淡化不谈,但他们父子知道那就是黄龙神灵和朱雀神灵。

    因为虽然几乎没有与李治平说起过一路来获悉的道界隐秘,但李治平与言行最后一次会面时,言行说的非去不可的理由是他能听到神灵的召唤。

    玄武一脉的出现,加上神灵一现,就意味着五行的隐秘将慢慢揭开。

    李令山道:“去灵雀山吗?”

    李治平道:“应该是。”

    李令山长叹了一声,道:“拖到他伤好了,再放他去吧。”

    要去灵雀山,就要进入南野,一路都死地。尽管言行此时的修为已令人震惊,但还是凶多吉少,更重要的是,一旦进入了南野,李令山和李治平就再也帮不了他什么了。

    唯一能为言行做的,就是让言行在言城尽量把伤养好。

    李治平道:“这也正是我要去的目的。”

    可以说,李治平向秦世厉托出一统王权的大计,得到出访各城的允准,本意就是要去言城保下言行。

    至于之后,要向各城提及王权一统,不过是顺带,因为这件事,一提出来肯定无人理会。正如李治平与李令山所说,这是一颗种子,先埋下去,至于要多少年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那要看之后的阳光雨露养分是否充足适当。

    他当然不会像与秦世厉说的那样,用对各城的处置权要挟。

    堂堂大秦世子,世间最高权力的接班人,就这样被李治平玩弄于掌骨之间。

    也可看出李治平对言行的重视程度,李治平把整个世间都拉来了进来,不惜费时数月奔走于各城之间,只是为了保下言行的性命而掩人耳目。

    不知不觉间,这两人成了相互依赖的人。

    李令山看着李治平,道:“希望你的努力不会白费。”

    李治平道:“不论结果如何,他值得我这么做。”

    在李治平心里,言行就是他将要埋下的那颗种子能否破土而出的关键。

    毕竟一片黑暗,什么也长不出来,有了光,才有生长的希望。

    言行,就是那道光。

    李令山道:“仪仗都已为你准备好了,天明就出发。去看看,好好看看这个世间。”

    这也是李治平第一次去外八城,即便是这父子二人身上,也有束缚。

    但李治平并没有激动,平静地道:“希望日后能走到更远的地方,看看外面都有些什么。”

    他的心,没有束缚,心存高远。

    他虽不是修道者,却也向往着有朝一日能看清这片天地,能走到天地的尽头。

    李令山道:“那个木匣,我已交给了窦渊,他会替你带上。”

    李治平惊讶地看着李令山,道:“父亲...”

    李令山道:“我本来是不愿它见天日的,但你既然要去埋下那颗种子,带上它,才能填上土,不至于被风吹走。”

    李治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父亲。”

    李令山道:“不过那第一页,我撕去了,那是你多年心血,别怪我。”

    李治平道:“也是父亲的心血,撕了也好,行者可以舍弃自己的名字,我们也可以。”

    这对父子心里,已怀着与行者同样的决心。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战友

    朝阳初升。

    七层天雷宫脚下鞭炮齐鸣,号角喧天。

    一驾八匹骏马同拉的马车,在前前后后的人群簇拥下,浩浩荡荡向南而去。

    随行的有数百人,有人是单纯的随从,负责照顾李治平的饮食起居。有些是兵士,手执仪仗和长枪。还有些是天雷宫门下修道者,明面上保护李治平安全的。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有窦渊一人随行足以。

    但李令山和李治平还是安排了这么大的阵仗,一出于礼制,二更为迷惑别有用心的人和最高处的秦世厉。

    越大的阵仗,就越能让他们体会到李治平对此行的重视,既让秦世厉满意,又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李治平真的无从分身了,非但是李治平,就连授意李治平出访的秦世厉和李令山也会被李治平的进展牵制分心。

    号角声远去,乾坤殿外俯视的二裁和楚中恒脸上浮现出了笑意,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仪仗队大多数人都是步行,去任意一城都是千里之遥,就算走得快,日行百里,来回单在路上都得耗费二十日,再加上几日逗留,稍稍一拖,去每一城都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外八城,除去卫韩两城,还有六城,接下来将近半年的时间,李治平都要在来回的路上奔波了。

    到李治平行程结束,已是来年初夏,那时,一切的准备都将完成了,而入秋,就是百英决。

    各怀鬼胎的人,一时,都没有人在意言行和白鳞的性命了。

    好像前几夜的事完全没发生过,这也让还没有身陷局中的人感到格外的困惑,难道仅仅是因为世子的介入吗?还是将有更大的事要发生?

    鬼面没有出现,他们也许在暗中随行,也许已先行前往言城。

    马车中,坐着李治平和窦渊,窦渊双目微闭,李治平看着眼前的木匣。

    这个木匣看起来既普通又不普通,普通的是,它仅仅是几块木板拼合二城,不普通的是,这几块木板都是上好的难得一见的乌木。

    两尺见方。

    上了一把锁。

    李治平手中正拿着窦渊刚交给他的钥匙。

    马车行驶平稳,车中更铺了软垫,坐在其中很是舒适,座位旁还放置了美酒佳肴。

    李治平伸了个懒腰,目光从木匣上移开,看着双眼微闭的窦渊,笑道:“窦罚,这一路费时,辛苦了。来,我陪窦罚喝上几杯,聊表谢意。”

    窦渊缓缓睁开眼睛,道:“首辅大人客气了,属下职责所在,何来辛苦一说。”

    李治平为窦渊斟上酒,道:“那就不说辛苦,这一路有的是乏闷,闲来喝上几杯,随便聊聊,权当解闷。”

    举起自己的酒杯,道:“还从未与窦罚饮过酒,来,我先干为敬。”

    说罢,一口饮完杯中酒,窦渊也不推迟,同样爽快的一口喝完。

    又斟上一杯。

    李治平道:“窦罚平日少言寡语,但心如明镜。乾坤殿中,要说有我敬重的人,唯有窦罚一人。”

    窦渊道:“属下何德何能,论资历,属下比不了二裁和雷尊,论修为,属下更不敢称第一。”

    李治平笑了笑,道:“论修为,我不懂,论资历,确如窦罚所言。但这都不值得我敬重,我敬重的,是窦罚的心境,和胸怀。”

    窦渊道:“首辅大人或许误解了。”

    李治平道:“是,你我算来,并无私交,来往也极少。但窦罚心中却有苍生大义,过去我从来没想过苍生大义四字,会生在天雷宫之人心里。”

    窦渊没有说话。

    李治平又道:“过去窦罚受命于我父亲所做的事,并不能看出什么,但几日前,窦罚仅凭程司北一席话就能放了言行,足可见窦罚心怀苍生。”

    窦渊道:“程司北不是也早就放过他一次了吗?黄龙山一行,程司北还受命于首辅大人保护过他,如此说来,程司北应更得首辅大人敬重。”

    李治平摇头笑道:“不然,程司北放过他,是因想留着他为我与我父亲所用,用于制衡天雷宫内乱,逼迫天雷宫变革,二者有别。程司北当然有过人之处,也深得我父亲信任与器重,但要转化为敬重,还需时日。我想,若是窦罚与程司北身份互换,几日前,他未必会放了言行,不杀,也会擒下。”

    窦渊又不开口了。

    李治平举起酒杯,道:“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窦罚就不用再隐藏了。不如今日,我们之间就把话说开,窦罚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定毫无保留,如何?”

    窦渊看向李治平,看着那一脸的真诚,也举起酒杯,道:“好。”

    又干了一杯。

    窦渊道:“我的那点心思,已经被首辅大人看穿了。但首辅大人与首相大人,我却看不透,不知二位大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李治平道:“窦罚是想问,我与父亲有意放了言行,是与程司北所想一样,留着他制衡天雷宫?还是与你所想一样,为世间苍生?”

    窦渊点头,直视着李治平的双眼,道:“正是。”

    李治平对视着窦渊,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听听窦罚为何有此问?”

    天雷宫内部生变,窦渊是最初的知情者,按说这个时候留着言行,放任他四处活动,应该就是程洛想的,利用外部的力量才对。不应该去想到会是为世间苍生着想,任谁想,李氏父子也不该会有此心。

    所以,窦渊会问出李氏父子是否为世间苍生,就与李治平说窦渊心怀苍生一样,都很奇怪。

    窦渊道:“若是为了清除异己,利用外界的力量,也说得通。但那应该保证外界的力量不会威胁到天雷宫的根本,那样就可以造成两败俱伤,首辅大人与首相大人渔翁得利高枕无忧。可是,经那夜之后,已经可以断定言行此人此前被首辅大人大大低估了,应杀了,至少是擒下才可控。可事后看来,首辅大人与首相大人似乎是希望他越强大越好,此行,首辅大人应也是为保他性命而去,如此,就完全不是为天雷宫而考虑了。”

    李治平笑道:“在窦罚心里,位次高于天雷宫的,就是世间苍生了?”

    窦渊道:“因为,言行此人一定会引领行者出世,行者为的就是世间苍生。”

    李治平道:“可我在乾坤殿中已说了,是世子介入,难道就不能是世子想利用他吗?”

    窦渊道:“世子断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威胁,恕属下说句不敬的话,世子应也是被首辅大人利用了,为的,还是保言行的性命。”

    李治平哈哈一笑,抚掌道:“窦罚慧眼。”

    窦渊道:“首辅大人这是承认了?”

    李治平道:“已经说了,今日把话说开,不存芥蒂。是,的确是窦罚所想的那样。”

    窦渊道:“可是,首辅大人和首相大人为何要这么做?”

    李治平呵呵一笑,摇头叹息道:“世人都道李氏一门权重,如今的世间说一句就是我李氏掌中之物也不为过。可又有谁知道我李氏世代掌权之人心中凄苦,看看这世间,看看那百姓的苦难,都是我李氏先祖一手造成的。每日坐在高位,眼中所见的,都是我李氏的罪孽,每一个决断,每下一道令,都在加重我李氏一门的罪孽。我李氏是错的,天雷宫是错的,这世间所有事都是错的,本不该如此。”

    自我厌恶的,作呕的表情又出现在脸上。

    窦渊第一次知道,李氏父子竟然一直有一颗赎罪之心。感叹之后,又道:“属下斗胆再问一句,若非千年大劫临近,首辅大人与首相大人还会这么做吗?”

    李治平看着窦渊,悲戚一笑,道:“窦罚这话问的好,我也实言相告,不知。”

    窦渊点了点头,不知,才是真话。

    李治平道:“我李氏执掌过相权的先辈已数十任,其中有过几位想做出变革的,非但没有成功,下场还都凄惨无比。做任何事都是需要时机的,何况动摇天雷宫根基这样的大事。不过,窦罚所问的话,也有误。我父子二人下定决心这么做,虽有千年大劫的因在其中,但不完全,确切的说,是因大劫临近,也到了行者出世之时。在见到言行之前,我与父亲的计划都还未定。”

    与李令山所说一致。

    窦渊道:“首相大人前几日与属下说过,要让天雷宫不可再阻碍行者崛起。今日首辅大人可否告诉属下,你们的计划里,等待天雷宫的结局是什么?”

    李治平眼中闪过一道杀气,道:“殷氏楚氏只是开始,在此之后,还要清除所有不可控制的人,能留下的,都必须是大劫来临时,能挡在苍生百姓身前的人。”

    要让天雷宫也成为保护苍生百姓的力量。

    但这也就意味李氏父子要放弃对世间的掌控,一旦如此,依李氏一门数百年来的所作所为,他们将被万夫所指,世人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窦渊眼眶一热,他能感受到李氏父子的决心和大义。

    李治平看着窦渊,道:“楚罚,能接受吗?”

    窦渊一个深深的呼吸,双目一凝,道:“正合我意。”

    知道大劫将近的人,谁能不恨现在的天雷宫。能够做出改变,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李治平含笑着又为二人斟上一杯酒,举起酒杯道:“好,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志同道合的战友了。”

    窦渊也难得地笑道:“好,战友。”

    碰杯,一饮而尽。

    窦渊又略带遗憾地道:“希望来日,世间道界也能接纳天雷宫成为他们的战友。”

    在他看来,这是难以实现的,血债无法赎清,仇恨无法化解。

    李治平却不这么看,道:“我们已经开始与他们联手了,等到来日出现在同一片战场上,他们会看到天雷宫的改变,会接纳天雷宫成为他们的战友,就像千年前那样。”

    窦渊叹息道:“但愿吧。”

    李治平笑道:“窦罚不敢奢想,我懂。不过,先救下言行,只要他活下去,他就会成为行者的领军人,说不准还会成为下一个引领世间道界追随的人。天雷宫能不能成为朋友,他最清楚不过了,至少,程司北与他已是朋友,窦罚也放了他一次,就算没有情义,也是有恩的。”

    言行日后的成就,还真的是其中的关键。

    窦渊点了点头,道:“他的确很重要。”

    又看着李治平道:“不过,我们都是修道者,属下有身为修道者的私心,一较高下,一睹风采,或者并肩而战。首辅大人呢?难道没有一点私心?”

    李治平道:“自然有。”

    伸手摸着木匣,满含期盼地看着它,道:“我希望,这场大劫后,道门不再掌世俗之权。也希望,它,能永世流传下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加入

    环形的七层天雷宫,正面朝西俯瞰。

    之所以朝西作正面,是因为如今的世间十城,东南两端外沿海,北端外是茫茫雪原。

    唯有西方两城外,不知有些什么,异兽的来处还有未知的世界。

    七层天雷宫初建时,正面向西,就是把目光对准了那未知的威胁,却没想到,千年之后,异兽的入侵方向,却转而至北。

    要说起来,天雷宫当初谋夺天下,却也有安护之心,那时,天雷宫还是更纯粹的道门。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尝到了权力带来的甜头,道心渐渐一去不返,在野心和欲望中沉沦,像极了当初的姬姓王权。

    当上一个千年大劫成为无法考证的传说,初心已经不在了。

    世代下来,唯有执掌相权的李家之人和历任司北与座下的鬼面,寥寥几人对那个传说将信将疑。

    若不是十年前,苏壁与李氏父子证实,或许到现在,延续了数百年的局面也不会有转机。

    幸而如今,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向着再次抵挡将要来临的劫难转动齿轮。

    但,称霸了数百年,道心被权力和欲望吞噬的天雷宫,也到了彻底崩坏需要一场大清洗的时候。

    曾经天雷宫也立有救世之功,曾经也是世间苍生的依靠,曾经也是世间道界的战友,如今却势不两立。

    令人唏嘘。

    七层天雷宫的背面,即是东面。

    第六层,这里不止有相阁成员和李氏父子及其家眷的居所,还有乾坤十鼎的居所。

    但乾坤十鼎的居所不同,如那悬于石壁之外的雷罚台一样,乾坤十鼎的居所也悬在石壁之外,有石梁从第六层的石面上相连,但悬空之处,底部却无支撑,也不知是什么力量,让它们历经数百年而不崩落。

    第六层的高度,已高过黄龙山顶。

    这里时常云雾缭绕,乾坤十鼎的居所,就那么隐于云雾之间,不失为纳气修炼的风水宝地。

    凡夫俗子一见,当以为是仙人居所,也难怪他们那么高高在上了。

    乾坤十鼎之间,出于避讳,本是不互相走动的。

    但今日,封云藏的居所里,却来了两人。

    二裁,殷万杰,殷万全。

    殷万杰和殷万全银发飘飘,两人脸上的凶厉毫不掩饰。

    天雷宫门下几乎都是面向凶狠之人,但他们不同,他们不是那些修为低下的人,他们早已过了以面相展示狠辣的阶段,且身居高位多年,更学会了隐藏和掩饰。

    到了他们这样的修为境界,脸上的凶厉程度,完全可以代表着被雷法侵噬的程度。

    殷万杰和殷万全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封云藏,那喷薄的,毫不敛藏的杀意,令瞎了一只眼面相极其可怖的封云藏都不禁感到不寒而栗。

    封云藏不得不深深呼吸,定了定心神,道:“是首相大人令二裁大人来处置卑职的吗?”

    乾坤十鼎之间,地位有高低,却无从属之分。所以,封云藏不称属下,而称卑职。

    殷万杰沉声道:“你的眼中,只有首相大人吗?”

    封云藏眼神闪烁,道:“卑职无能,非但没能得到戴罪立功的机会,反倒令裁决大人受首相大人猜忌,裁决大人因此怪罪卑职,卑职无话可说。”

    殷万杰冷笑一声,道:“本座在你眼里,就这点气量吗?”

    封云藏低头,辩解道:“不,卑职只是不知裁决大人与裁判大人屈尊到访,有何指教。”

    殷万杰道:“指教谈不上,只不过有一问,想听听你的看法。”

    封云藏道:“裁决大人请问。”

    殷万杰道:“我天雷宫以修为和功劳论地位,掌门且不论,在封司南心中,除掌门外,应是何人地位最高?”

    封云藏看了殷万杰锋利的双眼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道:“自然是雷尊,雷尊之外,当属裁决大人和裁判大人。”

    殷万杰和殷万全持续散发杀意,只是面对面站着,就如同一场斗法。

    殷万杰道:“真心话?”

    封云藏道:“真心话。”

    他的脸上已有汗珠。

    殷万杰道:“可是为何,偏偏有那不是天雷宫门下的李氏一门掌控大权,连我们也必须听从李氏号令?”

    声音透着阴狠,那种不甘,甚至还有屈辱都直达人心。

    封云藏小心翼翼地道:“卑职...从未想过。”

    殷万杰道:“呵...好一个从未想过,过去本座也从未想过。像我们这样的人,自幼就被打上了服从的烙印,不敢问,不敢想,更不敢说。本座又是从何时开始,想过这一问呢...”

    他的目光终于离开了封云藏,抬头深思。

    封云藏顿时松了口气,那双眼睛就是利刃。

    沉默,思绪在殷万杰脑海中流转,久久之后...

    殷万杰又道:“对了,那是本座刚刚晋升裁决之位时,我殷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酒宴,欢庆,喧闹,喝彩,三日三夜,殷氏族人轮番叩首,那时本座自觉此生到达了顶峰,也给殷氏带来了尊贵和繁盛,此生足以。可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封云藏道:“卑职不知。”

    殷万杰低沉地笑着,可那不是笑,那是怨愤,那是憎恨,喑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来了几个道贺的人,为首的是代首相大人而来,当时还年纪轻轻的首辅大人,剩下的不过是他李氏闲人。但就是这几个人笑意迎面轻飘飘地走进我殷氏祖堂,前一刻还在为本座欢庆的殷氏族人,顷刻间噤声避让,低头退散。”

    前一刻志得意满,后一刻如见鬼神。

    殷万杰眼中电芒一闪,狠狠道:“那一刻,本座终于明白,只要李氏还在,我殷氏永远只能屈于李氏之下。”

    看着封云藏,道:“公平吗?我殷氏送入天雷宫的,有多少人?为天雷宫而死的,有多少人?凭什么他李氏能压我殷氏一头?封司南,你难道甘愿你封氏族人哪怕见一李氏闲人也需屈身赔笑吗?”

    封氏是个小家族,小家族自然不敢有逾越之举,像这样得意忘形的欢庆,一般的家族都是会避讳不办的。

    他殷氏倒好,简直是触天雷宫逆鳞,对条条禁令视而不见,怎可能不压一压你的风头。

    但那一次,事实是殷氏有意为之,就连请李治平登门道贺也是殷氏自己派人去请的,为的,就是做出让殷万杰怀恨在心的那一幕。

    而后,殷氏的人就顺理成章地在殷万杰耳边循循鼓动,让殷万杰和殷万全终于生出了反叛夺权之心。

    这才有了后来如法炮制,与楚氏暗中联手,进而暗暗拉拢其余的氏族形成现在的暗潮涌动。

    他们原以为此举可为他们摆脱作为天雷宫工具的身份,是为自己而做,为自己的家族而做。

    但很可惜,不论是殷万杰和殷万全,还是楚中恒和楚玉琢,还有他们将要拉入的族中身在七野的雷震,所有人,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又成了他们的家族满足野心和欲望所利用的工具。

    可悲可叹。

    封云藏的脸上似乎也有不甘。

    殷万杰神色变得缓和,道:“且不说族人,只说我们。看似地位不凡,实则,要去何处,要做何事,都需先请示他李令山。我等历经厮杀,为天雷宫出生入死,好不容易熬到如今,换来的难道就只能如此?就说你封司南,司南之位坐了二十几年,仅因稍有失察就落得如今下场,你甘心吗?”

    封云藏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裁决大人要我卑职做什么?”

    殷万杰看向殷万全,两位微微一笑,杀意顿消。

    殷万全道:“本座不会绕圈子,只问封司南,可愿加入我们?”

    封云藏道:“裁判大人说的我们,还有谁?加入之后,又要做什么?”

    殷万全道:“还有楚罚和楚司东,雷震和掌门闭关还需很长时日,封司南加入,乾坤殿五对四,胜券在握。把天雷宫夺到我们手上,封司南自会得到你想要的。”

    封云藏心里是震惊,李令山还没告诉他楚中恒和楚玉琢也加入了他们,但脸上却是犹豫。

    殷万杰道:“封司南要知道,乾坤十鼎内战必然是两败俱伤,剩下那四位届时只要晓以利害,保证他们的地位,就未必会与我们一战。”

    再为封云藏打上一颗定心丸。

    封云藏道:“修为微末的人且不论,秦氏宗室也不论,但还有二十四鬼。不是卑职怯懦,鬼面对天雷宫和首相大人的服从是不可逆转的,就是多年跟随卑职的四鬼面,若要与天雷宫为敌,卑职也号令不了。”

    殷万杰冷冷一笑,道:“本座又岂会不知,所以本座要调七野雷震。封司南可还记得那日乾坤殿中说的是多少个七野雷震?五百。那夜事发,他李令山忌惮各城将有动作,也已点头了。”

    说到这里,封云藏听到楚中恒和楚玉琢时的震惊已经荡然无存,原本还不知李令山为何对出现了紫火的反应和处置那么不合常理,现在看来,为的就是打消殷万杰最后的顾虑,一切都在李令山的算计之中。

    殷万杰想要借五百个七野雷震扫平一切障碍,李令山将计就计,一役定乾坤。

    封云藏更加感叹李令山运筹帷幄,心计无双,犹豫的脸色终于镇定下来,道:“好,只要有这五百七野雷震,大事可定,卑职愿加入。”

    殷万杰和殷万全不担心封云藏会拒绝,在他们看来,封云藏若不加入,他的命也只能止于夺鼎大会了。他们以为封云藏的镇定,是他们完全打消了他对李令山的畏惧。

    殷万全道:“好,有了封司南,胜算已定。”

    封云藏双目一凝,道:“何时动手?”

    殷万杰道:“七野雷震只能在明年百英决时调集,自然要等到那时才能动手。”

    封云藏神色一变,道:“可卑职...”

    殷万杰笑道:“封司南大可放心,本座怎会让封司南有不测,更不会让乾坤殿中再多出一个对手。夺鼎大会时,本座自有安排。”

    封云藏大喜,抱拳一拜,道:“多谢裁决大人保全之恩。”

    殷万杰扶起封云藏,道:“如今,你我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保全你,也是为本座自己。说到底,都是为我们共同的大计。”

    以为拉拢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却不知带来了一个致命的杀机。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追随

    又几日过去,波澜不惊。

    整个世间都感到很意外。

    张城杀执禁团十一人一事,第一时间牵连各城大举查禁,致人心惶惶。

    而紫火出现在黄龙山,本应是更大的事,各城都做好了被牵连,至少是被查问是否牵涉其中的准备。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最意外的,自然是言城。

    自言行回来,已过七日,言城上下都在暗中做好了准备,可除了监察司和执禁团在起初几日各处盯梢外,没有任何特别的事发生,封云藏没有来,鬼面也没发现,这两日,就连监察司和执禁团也懈怠了。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除了言明。

    贾询给他的那封信,还没有给任何人看过。那封信所提及的内容繁多,每一件都是震慑人心的事,而其中一件,言明本持怀疑态度,那就是李氏父子暗中与言行达成了共识,里应外合颠覆天雷宫。

    但从这几日的平静看来,言明的疑虑在慢慢打消,因为唯一的解释,就是李氏父子把言行的事刻意压了下去。

    可再怎么压,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言明站在言议殿外,望着北方一动不动。

    连言彬从他前方走来也没看见。

    看着好像愣愣出神的言明,言彬道:“父亲,你怎么了?”

    言明转过头才看到已经站在他身边的言彬,又向北方看了一眼,道:“恐怕有贵客在路上了。”

    言彬疑惑道:“贵客?”

    言明笑了笑,道:“今日怎样?”

    不答反问,让言彬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片刻,才眉飞色舞道:“我从未见过百姓们那么有热情,父亲说的对,他们不需要完全依靠我们,只要没有了那些莫名的禁令,只要他们感觉到希望,凭自己就能活得很好,比过去更好。”

    言明搭着言彬的肩,道:“你看懂了就好。走,陪我去一趟离火殿。”

    边走着,言彬道:“现在去,合适吗?”

    几日前,言明可是下过令,谁都不可擅自去离火殿,现在自己却要青天白日下去一趟。

    言明步履不停,不以为然地道:“现在可以去了。”

    言彬道:“为什么?”

    言明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言彬不再问,只是看着言明的脸色,感到他的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一路向离火殿而去,踏上了离火殿坐落的后山的山脚。

    监察司。

    执禁团辅座言一回禀道:“禀首座大人,司座大人,城主言明去了离火殿。”

    这两日的监视虽然撤回了不少,但离火殿下还是有人手盯着。

    言零看向李严,道:“李司座,我们要不要也去一趟?”

    李严挠了挠头,道:“那夜之后,已快十日了吧?”

    言零道:“今日已是第九日了。”

    李严道:“都第九日了,天雷宫还没有派人来,就不用再盯着了。既然无事,也没有城主不可去离火殿的禁令,管得太宽了总是不好。”

    言零点点头,道:“也是,要真有暗中来了的鬼面大人,不可能过了这么久对他们一点动作都没有。”

    都松了一口气,时隔多日,天雷宫没派人来追查和治罪,对他们而言,就是此事与言城无关了。

    言零看着言一,道:“把人都撤回来吧,辛苦了多日,修整几日。”

    言一称是退走。

    离火殿。

    躺在卧房床上的言行,左腹那道最深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脸上也已有了血色,气息也开始恢复,但还一次都未醒过。

    言信和言果轮替着守在他的身边,其余几位先生也时不时过来看看。

    离火殿外所有的言城修道者,包括暗火在内,都心急地想来看一看言行,但碍于言明的吩咐,碍于大局,全都忍耐着没有奔上山来。

    言行已经牵动着整个言城道界。

    道场上,弟子们盘膝坐地,人人身前漂浮着一簇火焰,多为红焰,也有几簇橙焰。

    这一群小小少年们,心中也有了使命感,心无旁骛地加快他们的修行进程。

    连城主言明和世子言彬走来,他们也不为所动。

    授业的谢佑鸣迎上前去,道:“城主,世子,你们怎么来了?”

    说完,又望向他们的身后,四处又看了看。

    言明道:“放心吧,不会有人跟来的。我们来看看行儿,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

    言明说很重要的事,那就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事,谢佑鸣道:“里面请。”

    把言明和言彬带进了慎言堂,言信,言灿,言乾和王远近都在这里。

    言信吃了一惊,道:“大哥,彬儿,你们怎么来了?”

    言明向几人点了点头,满脸关切地道:“先带我去看看行儿。”

    一众人也没有多话,齐向言行躺着的卧房走去。

    小小的卧房,顿时显得拥挤。

    守在言行床边的言果站起身,道:“伯父,堂兄。”

    言明和言彬一走进来,目光就定在了言行那一头朱红色的长发上,激动,难以置信,还有骄傲...

    言明的眼眶不知不觉变得湿润,他想起了他的四弟言休,若是四弟还活着,是不是也会出现这样的异相?

    他们都是言城的骄傲,更是言家的骄傲。

    言彬低声问道:“他,醒过了吗?”

    言果满脸担忧地缓缓摇了摇头。

    言信也低声回道:“伤势已经好多了,血气也在恢复,再有几日,应该会醒过来,都不要太过担忧。”

    实际上,言信自己才是最担忧的那一个,这几日下来,明显能看出他的神色很憔悴,好像忽然变得苍老了。

    言明长舒了一口气,用力地闭上眼睛,又眨了几下眼睛,低声道:“都出去吧,不要打扰他休养。”

    一众人又轻移脚步走出了卧房,言果仍守在言行的床边。

    言明回头道:“果儿,你也来,有些事,你会想知道的。”

    言果看了几眼好像在熟睡的言行,终于跟着走了出去。

    慎言堂中,各自落座。

    言信略带责备道:“大哥,这个时候你不该来的。”

    知道言信是劝他要以大局为重,不要关心则乱,言明道:“我来了,自然是因为现在可以来。”

    言灿道:“发生了什么事?”

    言明摇头道:“这几日来,言城什么都没发生,异常的平静,封云藏没有来,各家都有留意,鬼面也没有发现。就连监察司和执禁团的暗中监视,这两日也渐渐撤回了。”

    众人疑惑不解,的确是异常的平静,戒备着天雷宫对言行暗下杀手的离火殿也是如此。

    言信嘀咕道:“不应该啊。”

    谢佑鸣道:“封云藏和鬼面,我们发现不了,也是有可能的。”

    王远近道:“发现不了他们的确有可能,但言行回来已经七日,谁也不确定他何时会醒来,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等着直到他醒来再动手。”

    言乾点头道:“的确,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真的没有来。”

    言灿摇头道:“不,你们忽略了把他送回来的人,除了天雷宫的人,还能有什么人能把他送回来?”

    矛盾之处,无法解释。

    言果道:“会不会真的是天雷宫之外的人把哥哥送回来?”

    言信凝眉摇头,道:“这断难做到,而且,重点也不在这里,紫火暴露在黄龙山,千里之外监察司和执禁团不能确认,天雷宫是必然能确认的,不可能不查,不可能不追杀行儿,也不能不牵连言城。可这么多日过去了,天雷宫究竟想做什么?”

    言明忽然笑了笑。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言明。

    言明缓缓从袖里取出一封信,道:“本该等行儿醒来自己解释的,但行儿不知还要几日方醒。这封信,是贾询交给我的,看过这封信,就能解释了。”

    言信迫不及待地接过信,念道:“苏城贾通回述,言行二访枕星河......”

    在言信难以克制的激动声音中,没看过这封信的人也随之心中惊涛骇浪一波高过一波。

    信中,把贾通在枕星河亲眼所见发生的事,及言行与苏墨和徐怀璧亲口所说的事,详实记录。

    初访碰壁后,此次说服枕星河上下一心加入结盟...

    卫城遇程洛,李治平约见,与李氏父子达成合谋...

    天雷宫门内生变,徐怀璧提议于明年百英决与李氏父子联手逼迫天雷宫重启十议...

    千年前玄武神君和青龙神君存世,正为再次西行做准备,不介入与天雷宫的纷争...

    苏壁出游前,先见过李氏父子,而后探西行路一去十年...

    千年大劫的脚步已在洛水之北临近,万生宗抵挡的同时,除籍之地被除籍的百姓建造一道抵御异兽的屏障已数百年,李氏一门对千年大劫也早已做准备...

    千年前道界西行后,彼时星河凌虚多年后归来,带回五行神兵圣物,彼时五行衰微,为避免天雷宫觊觎,秘藏于枕星河。言行已取回火行神兵离火珠与圣物灵戒,枕星河称,其余几行若出了有资格持掌神兵圣物的人,亦可前往枕星河取回...

    玄武神君所授五行修行断传之秘,五行之气,灵体...

    玄武神灵已聚灵完成,青龙神君去了东太山助青龙神灵聚灵,另外三大神灵也到了聚灵的关键期,刻不容缓...

    苏墨和徐怀璧阻拦不下言行去黄龙山,言行给出的理由是,去黄龙山是为此后去灵雀山助朱雀神灵聚灵做准备...

    言行已完全取得枕星河的信服,枕星河寄望于言行成为新一代朱雀神君,并称,枕星河遵守千年前的承诺,愿遵从神君的号令...

    言行一路上,自称行者,立誓将竖起行者大旗...

    言信话落,捏着信纸的手激动地颤抖不已。

    终于忍不住热泪从眼眶中流了下来,低泣不止。

    没有人忧心信中提到的千年大劫和再次西行的事,每个人的心中,只有无言的振奋和激动,无法言喻的骄傲。

    就是这个他们身边的人,看着他长大,自幼一起长大的人,做到了任谁都想象不到的事!

    一路的艰辛和危险,没有人能想象得到。

    一路的收获,更没有人能预想得到。

    他几乎揭开了所有的秘密,并一手营造了改变这世间的局面,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希望。

    他的志向,他的毅力,他的心智,无人能及!

    他是一个后辈,但任谁知道他所做到的事,都甘愿追随他!

    一如堂堂星河凌虚苏墨所说,去成为新一代朱雀神君,枕星河愿遵从神君号令!

第三百二十八章 人心归一

    持续了许久的哭泣声,引来了离火殿的弟子们聚在了慎言堂外。

    这些小小少年们不知他们敬重的先生们和言城的城主与三城主还有世子,及他们敬重的师兄言果为何会如此失态,而他们的哭泣却带着笑,没有悲伤。

    这种状况,让少年们莫名感到慌张。

    王初阳和邱落小心翼翼地走入了慎言堂,也感到不知该怎么开口询问。

    而哭泣着的人也丝毫没有感到他们在少年们眼前如此失态会失了颜面,就像无人看着他们一样,仍畅快地疏解他们内心的情绪。

    言明在第一次看到这封信时,已经掩面而泣宣泄过一次了,此情此景下,还是满眼热泪,但比起其他人要更能控制。

    看着走进来想要询问的王初阳和邱落,又看看门外翘首张望的少年们,言明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跳动的心,道:“你们的言行师兄,是一位英雄,了不起的英雄!”

    他的声音,还是有几分颤抖。

    王初阳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么一句,略带稚气的脸稍感疑惑,很快又变得很严肃,重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言明凝着双眼,道:“很好,每一个人都该知道,我们言城,有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去,即刻回到你们的家中,告诉你们的家主,所有登藉在册的修道者,穿上他们的道袍,一个时辰之内,来到离火殿集合!”

    言信豁然转头,道:“大哥...”

    言明挥手打断,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这是火行重振的时刻,我已等了多日,今日,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言明看到这封信的那一日,就想这么做,但那时对信中提到的李氏父子一事存疑,等了这几日,天雷宫什么动作都没有,已经可以确认是李氏父子介入保下言行,如此一来,就不怕离火殿的异动会引起监察司和执禁团的怀疑。

    忍了几日,言明已再也忍不住要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达下去。

    言灿也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慎言堂门口,道:“去吧,把城主的话,带回去。”

    ......

    言城各处,执禁团正要撤回监视时,就见陆陆续续有穿着红色道袍的修道者走出家门匆匆向离火殿而去。

    赶回监察司禀报的人接踵而至。

    言零大惊失色,道:“什么?快,集合执禁团所有人!”

    李严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语气平静道:“稍安勿躁。”

    言零急道:“这还怎么稍安勿躁?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阵仗。”

    离火殿平日也有些诸如议会或是庆典会召集一些人,毕竟修道者也需要管控,言明或是言灿需要对他们下达某些指令,而召集修道者传达指令的地方,自然就是离火殿了。

    李严道:“过去他们聚集都不让我们的人上离火殿,今日都这么大阵仗了,你们还能上得了离火殿?”

    李严对言明是有信任的,他知道言明不是不计后果的人,他们的目标一致。只要言明没有发生变化,一切都是可控的。

    李严知道言明心里很清楚做什么事,会带来什么后果。所以,没必要,也不可能事事都在监视之下。

    言零道:“李司座就一点也不担心?尤其是这个时候。”

    李严呵呵一笑,道:“就因为是这个时候,他又敢召集这么大的阵仗我才不担心。”

    言零觉得很怪。

    李严道:“你认为,照言明的处事,他若真想做什么意图不轨的事,会毫不遮掩地搞出这么大动静吗?”

    言零道:“这倒是不会,可这么大张旗鼓的聚集,总有什么事发生。”

    李严道:“言城自有言城的事,只要与我们无关就可,知道言城这么多年来,何以这么平稳吗?”

    言城确实多年平稳,过去言零以为是离火殿不堪,迫于执禁团的威慑,可是言信修为暴露之后,言零再不敢这么想。

    言零道:“迫于天雷宫的威慑?”

    李严笑道:“这个自然,但这只是其一,说到底,天雷宫地远,有些事也是鞭长莫及。天雷宫的威慑一直都存在于各城,为何他城总不免有冲突发生?言城的平稳,更主要的是,我们一直以来,都没有把言城逼得太紧了,而言城又恰好有一个懂得如何求存共存的城主。”

    一城安定与否,归根结底,都出于掌控者的意图和能力。

    在李严心中,下言城这盘棋的,就是他与言明,言城的安定平稳,是他们两人携手营造。

    言零点头道:“言之有理,那...就放着他们不管了?”

    李严道:“去还是去一趟,表明个态度,至少让他们以后少动这么大阵仗。被拦着了,也不要有冲突。”

    言零道:“好,我懂了。”

    说罢,召集起执禁团全员,向离火殿而去。

    当五十六个背绣恶狼的黑衣人到达离火殿坐落的后山山脚时,言信一人挡在了他们的身前,气势汹汹的执禁团全员,顿时没了脾气。

    ......

    离火殿前道场上,红袍飞扬。

    数百名登籍入册的修道者齐聚,从未有过的场面。

    来的路上,所有人都以为言明和言灿要下令对天雷宫的势力动手了,此时看着言明和言灿的眼神都很凝重又热切。

    言明看着那些热切的目光,高声道:“今日召集你们前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你们非知不可的事。这里有一封信,这封信,记录了当世第一位行者所走过的路,这位行者的先行者所走过的路,值得你们每一个人铭记在心,也值得世人铭记在心。”

    所有人都知道,言明口中的这位行者,这位堪称行者的先行者指的是谁。

    贾询此前转来的第一封信,他们早有听闻,那时对言行已做到的事就骄傲自豪无比。

    现在这第二封信,不知还会听到多少出人意料的事。

    深深呼吸,做好了激动人心的准备。

    言灿打开了信纸,已平复的心情又再次激动了起来,年迈的他热血沸腾地朗声念诵起第一个字,第一句话...

    一事毕,欢欣雀跃...

    二事毕,人心沸腾...

    三事毕,难以置信...

    四事毕,震惊不已...

    五事毕,热泪盈眶...

    六事毕,泣不成声...

    七事毕,热血燃烧...

    ......

    这是一位当之无愧的行者,名副其实的行者的先行者。

    他所走的路,是一条开辟荆棘的血路。

    他所做的事,是拯救世间苍生。

    他所背负的,是行者的大义。

    他揭开了几乎所有的秘密,让传说不再是传说。

    终有一日,他也会成为被赋予传说色彩的人物。

    而他,来自言城,来自火行。

    他的事迹,只是听来,就让人心生崇敬。

    年少的离火殿弟子们终于知道了,那几位他们尊敬的人为何会在慎言堂中那么失态,因为现在,所有的人都情难自抑地掩面而泣。

    所有的人,不论年纪,不论辈分,不论修为,在这一刻,都在心中暗暗立誓,或者成为他的追随者,或者成为像他一样的人,或者与他走上同一条路...

    过了许久,许久,热泪终于止住了,但热血还在燃烧。

    这热血也会平静,但他们知道,从今往后,只要他们每想起一次他所走过的路所做的事,平静的热血都会再一次燃烧沸腾。

    言灿道:“火行的神兵和圣物已经回归,从今日开始,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自称火行!待他竖起行者大旗之日,我们都是行者!走行者所走之路,行行者所行之事!为苍生百姓,为天道大义!重振火行,不负行者之名!”

    数百年来无颜自称火行,更不敢背负行者之名。

    今日,终于可以承继了。

    平地风起。

    众声齐喝:“为苍生百姓,为天道大义!重振火行,不负行者之名!”

    风声呼啸,天地之道亦为之动容。

    言明神色肃穆道:“此后的事,他都已安排好了,我们只需遵照他铺好的路去走。不论是重振火行,还是不负行者之名,我们都需和他一起淌过这条正名之路。”

    忽而振臂一呼,道:“有没有信心?”

    数百名红袍修道者振臂回应:“有!有!有!”

    言明手掌一收,道:“好!待他醒来,我们将会知道玄武神君传授给他的断传修行之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到时候,是战死,还是正名,都看各位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去践行。”

    梦回千年,曾经憧憬过无数次的场景,如今置身其中,曾经有多么渴望,如今就有多么不真实。

    言明的话,让他们保持了清醒,不至于被热血冲昏了头脑,误以为他们真的已经是那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的行者了。

    在成为像言行一样真正的行者之前,他们还有要走的路,还有蛰伏和提升的时间。

    要传达的话已经传达了,激励和引领的效果不言而喻。

    本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但却没有一人想离开。

    夏青源道:“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想探望言行的心已压了多日。

    看着所有人翘首以盼,言明微微笑道:“想看望他的人,可以去看,不过,他身上的伤虽然有所好转,但还在昏迷,不要惊扰他休养。”

    德高望重的老辈们先在言灿的带领下走进了言行躺着的卧房,当看到他们喜极地念叨着‘朱红之发’走出时,后面的人更加想快些去看上一眼。

    但还是按着辈分,轻手轻脚依次有序地走入,也不多逗留,很快又走出。

    看过了言行之后,人们还是没有离开,几人扎堆,分别谈论着言行,谈论着那封信中所提到的事,神采飞扬,热烈非常,没有恐慌,没有忧虑。

    日落时分,召集而来的人们才散去。

    夜深时,各家暗火急切地纷至沓来,喜形而去...

    言行在昏迷中,不知不觉就已将火行人心归一。

第三百二十九章 重生

    卫城,万生宗,侍灵堂。

    昏迷多日的白鳞,迷迷糊糊地艰难睁开双眼。

    眼前模糊,身边似乎有一个人正看着她,那人欣喜地道:“你终于醒了。”

    声音清脆动听,有几分熟悉,她的气息也很熟悉。

    眼中慢慢聚起了焦点,她一袭黑裙,头戴乌色鳞冠,脸蒙轻纱,连眼睛也被蒙上。

    但白鳞知道她是洛依,她又救了自己一次。

    正要挣扎着起身,洛依轻轻按着她的肩,道:“别动,你身上的伤很重,还需要好好静养。”

    白鳞还很虚弱,挣扎不动,只好又安心的躺着,看着洛依,吃力地道:“你认得我吗?”

    洛依笑道:“我当然认得,当日他转达你的话,告诉我你说我们很快会再见的,他还说你快修得人身了,那时我还不信,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了。”

    白鳞扯动嘴角,勉力笑了一笑,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洛依摇了摇头,道:“这次你该谢的人是程洛,若不是他及时把你送来,我也无回天之术。”

    白鳞眉头轻蹙,道:“怎么会是他?”

    洛依道:“我也想不到,但的确是他亲手把你交给我的。而且,他也知道你的真身。”

    是在黄龙山与三罚对战时暴露了本命鳞甲,又调来黄龙山蛇群被猜出来了吗?白鳞这般想着,道:“无论怎么说,也是你出手救的我,又欠你一条命。”

    洛依摇头道:“你千万不可这么说,该是我谢你才是。若不是你去了黄龙山保护他,恐怕他...”

    言语中由心的感激。

    白鳞道:“你都知道了?”

    洛依道:“知道了一些。”

    白鳞道:“我昏迷了多久?”

    洛依道:“黄龙山那夜后,已经十日了。”

    白鳞道:“那有没有他的消息?”

    洛依道:“程洛说他应已回到了言城,他会没事的。”

    白鳞舒了口气,道:“那就好。”

    总算不负她拼了性命把言行送走,不至于让她无颜面对洛依,也不辜负叶光继的托付。

    洛依拍拍白鳞的肩,道:“你安心休息,别的事等你完全好了再说。”

    白鳞眨了眨眼,说了这么多话对她重伤初醒的身体也负担太大,很快又睡去。

    待洛依确认了白鳞已经睡着,身体忽然晃了晃,用了太久的元神对她也是负担。

    ......

    鹰涧。

    跟随程洛而来的鹰眼等十人站在极峻峰顶,望着眼前的茫茫雪原,看着毗邻的天鹰峰上的万生宗修道者,他们脸上的神情发生了变化,不再是过往四面皆敌为求生存无时无刻不彰显着的凶狠,现在的他们,时常陷入沉思。

    刚到洛水之北时,他们看见了军纪严明军威赫赫的两大军队,看见了除籍之地的凄惨,看见了那道令人生畏的北御之屏,

    于是,他们联想到了关于异兽的传说,关于千年大劫的传说。

    程洛给了他们自由,在除籍之地走动了几日,见到了军士,不止是韩城的军士,还有大秦的军士与除籍之地的除籍之人一同参与到北御之屏的兴建工程中,也见到了万生宗在这里施舍粥饭救治伤患,更听到了那夜天象肆虐,是天雷宫的鬼面和万生宗一起救了所有的除籍之人。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融合在了一起,完全没有天雷宫和大秦与世间的敌对。

    为何除了这里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是一种举世皆敌的势态?

    程洛和程洛座下的鬼面,还是天雷宫的人吗?

    这里的大秦军队,还是大秦的军队吗?

    而把他们带到这里,要他们做什么,程洛却什么也没说,只说了一句:“你们自己会找到答案的。”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离开了他们本应该在的黄龙山,私自跟随程洛来到了这里,现在的他们,还算得天雷宫的人吗?

    万生宗门下数百修道者就在一涧之隔,他们还是敌人吗?

    自从程洛把他们带到这里的那日后,他们就再也没见到过程洛,也没有见过程洛座下的鬼面,现在,他们到底该做些什么?

    高低不平的雪原,某处就隐藏着异兽,但他们还未见过。

    这次异兽沉寂的时间有点长,也许是那夜破煞象后,在异兽的心里产生了一些威慑。

    但该来的,总是会来。

    忽然,有微微的震动传来,鹰眼等十人警觉地凝目搜寻,还未见到异兽的踪迹,就见到天鹰峰上万生宗数百名弟子纵跃而下,很快在鹰涧前的雪面上布好了迎敌的阵型。

    震动越来越剧烈,一处不算高的雪山后,有雪开始飞扬。

    有如大军行进般的脚步声传来,山峰上,雪在崩落。

    还未见异兽,这进攻的前兆就让鹰眼等见惯了厮杀,可谓是穷凶极恶的人都感到紧张。

    再看那万生宗数百名弟子,阵型稳固,没有出现惊慌。

    随着震动越来越剧烈,脚步声越来越临近,终于,有异兽出现在了眼前,继而前扑后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看着那群四肢奔跑,健步如飞的异兽,鹰眼等人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不等异兽群来到近前,万生宗弟子们先动了手,远距离发动寒冰刺,冰刃疾飞,攻势绵密。

    但是,虽对异兽群造成了一点伤害,却没有阻挡住异兽前进的脚步。

    想来也是,当日已是太玄境,更已能抽用水行之气的万生宗圣女洛依都不能用这样的术法对异兽造成足够的伤害,这些普通的弟子又如何能做到。

    他们的修为凝结出的寒冰刺和冰刃,杀伤力还比不上由铁器打造的兵器。要做到术法的杀伤力匹配,甚至超越兵器,那需要他们进一步,更进一步地提升修为,这也是他们来到鹰涧的原因,在生死边缘,激发潜能,尽可能地快速提升。

    在这之前,这些弟子们每人都有配一把兵器,受原西华军门的影响,万生宗弟子多配长枪,也有刀剑,西华军门曾经与异兽战斗多年精研出的枪法,也流传于万生宗,其中的精髓就是洛依善用的五影战法。

    修道者,就算是稀松平常的修道者,与寻常的异兽也是可以一对一战斗的,但寻常军士却是做不到。

    起初西华军门与异**战,没有经验,场面混乱,以十对一也要付出惨烈的代价,后来总结精研出的五影战法,熟练后,以五对一几乎可以做到无伤拿下。

    但五影战法,必须是要在人数的绝对优势下才能从容将异兽分而击杀。

    不过,五影战法在万生宗门下对战异兽时,几乎是舍弃的。他们不是普通的军士,有熟练的枪法剑法战斗技巧,结合他们的道法修为,要做到的是一对一,一对多的击杀。

    身为修道者,有修道者的傲气,以五影战法五对一对战,就是承认了自己的弱小,那恐怕是比死了还要难以接受的事。

    除非像洛依一样,能完美的制造分身,控制分身,那就别说以五对一了,就是以五十对一,五百对一,那也是一人的本事。

    尽管阵前的万生宗弟子们发动的术法攻击效果不大,但他们还是把握住了异兽逼近的时间,不断地用术法进行攻击,当异兽群来到了他们近前的时候,或多或少都留下了几道伤口。

    两方数量相当。

    这时,万生宗弟子们纷纷握紧属于他们的兵器,瞅准了一只异兽就迎了上去。

    论凶悍,自然是异兽远胜。

    但这片冰原,对万生宗弟子就是最有利的战场,他们可以轻易地利用冰克制异兽的行动。渐而战场被拉大,不聚做一团,地利的优势就会进一步加大。

    异兽是没有理智的,它们只会本能地追逐撕咬攻击它们眼前的人,于是,就那么被动地任由万生宗弟子形成一个个局部的一对一的战场。

    虽然皮糙肉厚,凶狠蛮横,长枪刀剑无法轻易地将异兽斩杀,但那么一枪一刀一剑的放血下去,等待异兽的,只有血尽倒下的结局。

    战局在向着万生宗弟子稳操胜券进行下去。

    极峻峰上观看的鹰眼等人大感万生宗也不知已经与异**战过多少次才能这么有经验。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样规模的异兽群出现,其实是异常的。

    负伤的异兽愈加的凶狠,愈加的狂暴,原本它们的反应和速度是非人能及的,但苦于这个战场万生宗占尽地利,任它们如何想挽回败局,如何想撕咬啖尽眼前的敌人,都受制于反应和动作不如人。

    它们只能在狂怒中,又添一道又一道伤口。

    对于异兽的强悍,鹰眼等人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一面倒的厮杀已经持续很久了,但倒下的异兽还是寥寥无几。

    看着那些顽强的不断挣扎不断试图反击的异兽,他们忽然想到了他们自己,想到了预备雷震和七野雷震,想到了鬼面。

    只知杀戮,何其相似。

    一种从未有过的厌恶之心油然而生。

    前几日已醒来,伤还未痊愈的独狼握紧了手中的雷剑。

    忽然,几声“嗷呜...嗷呜...嗷呜...”的叫声响起,一只狡邪的异兽向身边的异兽快速奔去。

    被万生宗弟子控制的战场瞬间变得混乱了起来,被拉开的异兽有样学样向着身边的异兽快速靠近,万生宗弟子也随之混乱了起来,凶狠的异兽瞬间抓住了机会,在万生宗弟子还没来得及重新控制局面之前,聚合起来的异兽以多对少地突然向某个落单的万生宗弟子发起攻击,一时间,万生宗弟子出现了颇多伤亡。

    战局的优势转瞬之间就要向着对异兽有利的方向倾斜。

    天鹰峰,鹰冠上。

    站在易潇寒和洛潺身后的易沉道:“我们去吧。”

    身边的沈浮点了点头,正要跃下。

    一人闪现,道:“且慢。”

    转头看去,来人却是程洛,他的身后一闪而现,又出现了魊鬼。

    沈浮眉头一皱,道:“为何?”

    话音刚落,就见毗邻的极峻峰上,一众身影先后跃下。

    程洛看着他们,微微一笑。

    异兽让鹰眼等人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怀着对自己的过去的厌恶,让鹰眼等人想要去斩断一些什么。

    雷剑出鞘,雷鸣炸响。

    阵型已乱,多人危急之时,万生宗弟子迎来强援。

    一剑断足,一剑刺目,一剑开膛,一剑枭首...

    如同异兽一般敏捷而又扭曲的身形,狠辣又刁钻的出剑角度,悍勇又疯狂的近身厮杀...

    哀嚎声瞬间此起彼伏。

    危急之时逃过一劫的万生宗弟子看着那身着黑衣背绣雷云的背影,目瞪口呆。

    他们,竟救下了自己?

    随着鹰眼等人深入异兽群中的冲杀,万生宗弟子们又重新控制住了局面。

    那只狡邪的狐面异兽,眼露惊恐,“嗷呜...嗷呜...”叫了两声之后,转身夺命奔逃。

    而鹰眼和独狼两人早已将它锁定,分左右紧追而上,天雷不断袭打,延阻它的速度,逃出了数十丈,终于将它逼停。

    见无路可退,狐面异兽愤怒地扑向了独狼,也许它认为只有一只手的独狼相较之下比较好对付,但它显然想错了。

    在它断气之前,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最深的恐惧,它的不断哀嚎没有换来痛快了结的机会,它惊恐地无法闭合的眼里,永久地刻入独狼那张冷冷地充满厌恶的脸。

    它的身体被肢解了,直到它断了最后一口气时,已分十段。

    但就是这样,独狼仍一剑一剑继续砍着...

    其余的异兽也欲奔逃,但是冰墙挡在了它们的退路上,最终,一只也没能逃走。

    那只狐面异兽的残躯已被剁烂,鹰眼拉着独狼往回走,十人聚合。

    有万生宗弟子走来,是在那危急之时被他们救下的人,走到他们身前,这些弟子放下手中的兵器,齐齐抱拳,道:“多谢!”

    身后更多的万生宗弟子们虽没走上前来,但看着十人的眼中,亦是感激。

    鹰冠之上。

    易沉和沈浮侧头看了看程洛和魊鬼,眼前一亮。

    易潇寒道:“这十人眼生啊。”

    程洛微笑道:“前辈多见几次就不觉眼生了。”

    易潇寒侧目道:“哦?可惜只有十人。”

    程洛看着那十人,道:“前辈不要急,有了十人,就会有百人,千人,乃至万人!”

    易潇寒道:“天雷宫想清楚了?”

    程洛道:“会想清楚的。”

    易潇寒呵呵一笑。

    鹰眼等十人本是冷眼相看万生宗弟子们,因为他们不知道现在该是敌还是友,但看着那些充满感激的眼神,他们忽然感到受之有愧,想起过去的自己,更自觉不配。

    莫名感觉无颜,逃窜般匆匆离去。

    程洛哈哈一笑,转头对魊鬼道:“你不觉得他们也很有趣吗?”

    魊鬼没有回话,只是看着那十人的目光好像带着思考。

    过去的一切正在发生变化。

    有些人,将迎来重生。

第五百三十章 赤红之瞳

    李治平出发前往言城的第九日。

    一匹快马先行赶到言城,直奔监察司,马上信使在大堂外手执天雷宫令旗,高声道:“言城监察司李严接令。”

    大堂内,李严闻言大惊,但来不及多想,立刻率十司常出迎。

    一旁执禁团,言零也率五辅座赶来。

    一众人走到马前,向马上信使跪迎。

    李严道:“李严接令。”

    信使高坐马背,俯瞰马前跪迎的李严,道:“首辅大人谕令:本相明日即到言城,着天雷宫及大秦一应公职成员出城三十里迎候,另着言城城主随迎。”

    李严脸色瞬间煞白,叩首道:“李严领命。”

    传令毕,信使从马背上跃下,搀着李严,道:“李司座请起。”

    李严刚一起身,双腿一软,险些又跪了下去,幸好信使用上了几分力才让他没当众出那么大的丑。

    其余接令的人,同样闻之色变。

    首辅大人亲临一城,这都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事,曾经有发生过,但最近一次已是在李令山执掌大权之前。

    首辅大人或者首相大人亲临,即代表着这一城发生了天雷宫所不能容忍的大事,伴随着问罪或治罪城主,更有甚者将变更该城政权。

    连带着,也治该城监察司和执禁团监察不利之罪,多是大批人头落地。

    原以为过了这么多日天雷宫没有派人来,事态就平息了,应该全然与言城无关。

    却不曾想,竟然惊动了首辅大人亲临。

    信使虽然是为李治平传讯而来,但他并不知李治平此来的真正目的,也以为是如过去那样,所以,看着李严,他也叹了声气,道:“李司座,快些准备吧,可千万不要再出差错。”

    李严慌张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我知道,我即刻就安排。”

    信使自顾自去安顿,留下一众在言城数得上号有头有脸的人。

    但这些人现在却完全没有了主意,一个个神情呆滞地看着李严,连言零也是一样。

    庞司常已惊吓得语无伦次,道:“司座大人...我们冤枉啊...要怪只能怪言城,与我们无关啊...”

    其余人也一样,附和着想要把责任都推卸到言城和离火殿。

    李严看着这群惊慌失措,一心只想保全性命的人,冷冷一笑,道:“就你们冤枉?我不冤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言零怯生生地道:“李司座,现在该怎么办?”

    李严怒吼道:“还能怎么办?在这里推卸有用吗?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吩咐下去!明日天明之前集合,出城三十里恭迎首辅大人。”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确实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查明什么了,也就没有将功赎罪或者减轻罪责的机会了。

    但仍有人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道:“可是我们...司座大人,您可是...”

    还不抓紧时间照办,李严怒火中烧,喝道:“还可是!再有延误者,本座现在就砍了他!”

    此话一出,再没有人敢围着李严拖延,只得硬着头皮各自去向属下交代下去。

    李严则一人怒气腾腾地大步走出了监察司,走向言城城宫。

    一路上,他也在思考着现在该怎么办,但却完全没有对策,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他的身份,说到底他也是李氏一门出身,只能期盼李治平能对他网开一面。

    其余人刚才围着他不散,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他们都是想让他利用李氏出身的身份为他们求情,但这个时候了,能保住自己就是万幸了,哪还顾得上他们。

    监察司和言城城宫相隔很近,不消多久,李严就见到了正负手站在言议殿外向北遥望的言明。

    看着李严那张阴沉的脸,言明只轻飘飘地道:“这又是谁惹得李司座不快了。”

    李严走到言明面前,像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审视了许久,才咬牙切齿地道:“我竟没想到,你也会是个不计后果的人!”

    言明好像完全听不懂李严说什么,道:“李司座何出此言?”

    李严冷哼道:“你还要抵赖?是,我没有证据,可是天雷宫有,你能瞒得了我,但能瞒得了天雷宫吗!”

    言明还是那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李严压着心头将欲爆发的怒火,狠狠道:“首辅大人明日就到言城,他为什么会来?你应该心知肚明。”

    李严没有看到言明惊慌恐惧,反见他好似意料之中般淡淡地道:“首辅大人?”

    这个反应让李严感到很奇怪,忽然想起几日前言明突然到访监察司旁敲侧击地打听李治平,这让李严充满了疑惑,道:“你早知他要来?”

    言明嗤笑一声,道:“相隔千里,我怎会知道他要来,李司座也太高看我了。”

    这种说辞,李严当然不信,道:“首辅大人亲临言城,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可你并不意外。”

    言明道:“意味着什么,我不知。不意外,那是因为没什么可意外的,这世间,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吗?”

    李严双拳握紧,又松开,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愿和我说实话。好,那我就等着看看,等首辅大人到了,你会是什么下场!”

    言明呵呵一笑,道:“李司座也真是爱胡思乱想,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下场,兴许你们那位首辅大人只是闲来无事,来言城散散心。”

    这个样子,让李严有气无处撒,更什么也问不出,只能阴狠地道:“我就看看你明日还能不能这样信口雌黄。首辅大人已派人传令,明日出城三十里迎候,去或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转身就走。

    言明看着他的背影,道:“大秦首辅,何等尊贵,自然是要去迎候的。”

    ......

    一个时辰后。

    言议殿,闭门议事。

    言明道:“城卫营,明日清开道路,不得出现任何混乱。”

    城卫营统领夏成平领命道:“是。”

    言明又道:“南离护卫营,明日随我与世子出城三十里迎候。”

    南离护卫营统领饶顺领命道:“是。”

    饶存恭代满殿言城权贵道:“我们与城主同往。”

    言明道:“不,你们就在城外迎候即可。”

    言彬略显担忧地道:“父亲,真的可以完全相信他吗?”

    言明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我也再三考虑过,他保下了行儿是真,还要继续保行儿,他就不得不来。他既然来了,就比他不来更值得相信。”

    言彬跟随在言明身边多年,又怎会不懂李治平虽然权力滔天,但要保言行,虽然是拖延时间暗地里的保,他也需要有足够有说服力的名目。

    这个名目,或者说是理由,要与现在的言行的性命对等。

    在明眼人眼里,就算李治平的心里想要无条件的帮助言行和言城,他也必须从言城带回去一些足以打消天雷宫内部怀疑的东西。

    这是基于李治平完全可以信任的前提下。

    言彬还是保持一点怀疑,道:“可是万一...”

    言明道:“你相信行儿吗?”

    言彬道:“我当然相信。”

    现在的言城知道言行所做到的事的人,对言行都完全的信服。

    言明道:“既然相信行儿,那就相信他。退一步说,就算真有你说的万一,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们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还没见到那封信之前,言城已经做好了天雷宫一旦动手就迎战的准备,的确,就算李治平另有图谋,大不了还是宣战的结果。

    言彬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言明道:“走一步看一步,我们只当做全然不知他的来意,本该当如何对待就如何对待。他自己会告诉我们,究竟值不值得信任的。”

    ......

    夜深,离火殿。

    昏迷了十二日的言行,终于悠悠睁开了双眼。

    花了一点时间理清了他正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床上,目光放在了一簇漂浮的只带来一点微微光亮的微小火焰上,一种似曾相识的感激涌上心头。

    平躺了太久的身体,后背感到一阵酸痛,想要侧身,却发现盖在身上的被褥一端被什么压着,用尽力气微微抬起头看去,原来是个人趴在那端。

    轻微的动作却使得那人瞬间惊醒,紧接着,响起了激动又喜悦的声音:“哥哥,哥哥...”

    声音越喊越大声,只是不止地叫声哥哥,带着喜极而泣的哽咽。

    这声音那么的熟悉,让言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虚弱又恍惚地道:“言果?”

    言果抽泣着道:“是我,哥哥,是我,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很快,有人闻声而至。

    那一簇本只照出微微光亮的微小火焰忽然火势变大,卧房顿时变得明亮。

    一个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了言行的眼前,言信眼含热泪看着言行的脸,看着言行看向他的眼睛。

    那些所有看着言行的眼睛,都先是喜悦和关切,而后变得惊讶和诧异。

    言果惊奇道:“哥哥,你的眼睛...”

    自言行回来,一直都在昏迷,没有睁开过眼睛,所以,直到现在,所有人才发现他眼睛的异样。

    言行疑惑道:“眼睛,怎么了?”

    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睛。

    他的双瞳,赫然呈赤红色,仿佛燃烧的火焰。

    朱红之发,赤红之瞳。

    太玄相的第二个特征,瞳色与五行主色相合。

    言行再一次惊呆了众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928/ 第一时间欣赏行者:传说之路最新章节! 作者:苦行浪子所写的《行者:传说之路》为转载作品,行者:传说之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行者:传说之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行者:传说之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行者:传说之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行者:传说之路介绍:
一纸移契悲万骨,七野雷震布天罗。
二十四鬼引黄泉,天雷十鼎定乾坤。

行者之名贯天地,后继再无传承人。

行者,是传说中的名字,是传说之中的世人无一不敬仰的名字,也是在传说之中响彻天地的名字!
行者,确切的说它不是一个名字,也不是一个人。它是一个称谓,它是一个称号,它是无数舍弃了自己名字的人用他们的生命共铸的名号!
但是,这个名号为人所不容。
数百年来,世间早无行者之名。
直到十八年前,有一个人宣称以行者为志。然后,他于世间销声匿迹。
行者,又再无声无息。

传说世有大劫,必有行者辈出。如今亦是多苦,行者又在哪里?行者:传说之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行者:传说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行者:传说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