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行者:传说之路TXT下载行者:传说之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行者:传说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苦行浪子     行者:传说之路txt下载     行者:传说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相识

    卫蓉蓉和易沉并不否认万生宗修道者的身份。

    卫蓉蓉看着言行,问道:“那你们呢?火行的人吗?”

    言行笑了笑,道:“我们并不是修道者。”

    言行却看向邱沐,不敢看着卫蓉蓉。邱沐点了点头,表示确实不是修道者。

    邱沐也不知道言行是修道者,因为言行并没有在他面前展示过道法,也没说过自己是修道者。虽然邱沐怀疑言行是,但也没问过,只是从言行奇怪的异症,和心怀的大志推测,因为若不是修道者,平常人根本不敢说出那样的话。

    卫蓉蓉和易沉看着言行和邱沐,那眼神分明是不信。

    卫蓉蓉道:“那你们来苏城做什么?”

    言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游山玩水而已。”

    他根本不敢看卫蓉蓉。

    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言行问道:“不知二位远道而来,又是为了什么?”

    卫蓉蓉也自斟自饮了一杯,道:“寻一物。”

    她根本不需要隐瞒。

    言行又问道:“何物?”

    卫蓉蓉又盯着言行,含笑道:“怎么,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寻吗?你们不是修道者,那可是很危险的。”

    她很喜欢看着言行的眼神和表情,言行的闪躲和掩饰让她觉得很有趣。

    果然,言行又被盯得很不自然,又低头倒了一杯酒,道:“既然是很危险的事,那就不必同行了。祝二位早日得偿所愿。”

    说着,把酒杯举起,卫蓉蓉和易沉也自斟了一杯,举杯道:“借公子吉言。”

    饮完这杯,见卫蓉蓉还盯着自己,言行转移话题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卫蓉蓉道:“我叫洛依。你呢?”

    她不是叫卫蓉蓉吗?怎么又叫洛依?

    她的确叫卫蓉蓉,但现在也的确叫洛依。

    每一个新继任的万生宗圣女,都需取一个洛姓名字,以敬洛水孕养万物的厚德。

    成为万生宗圣女后,都用洛姓名字,以不忘自己的身份和责任,每一任万生宗圣女也都以各自的洛姓名字为荣。

    言行拱手抱拳,道:“原来是洛依小姐,在下言行。”

    言行又向易沉,问道:“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易沉也向言行拱手抱拳,道:“在下易沉。”

    易沉说完,又看向邱沐,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邱沐同样拱手抱拳,含笑道:“在下邱沐。”

    四人,这才算是相识了。四人各倒了一杯酒,共举酒杯。

    言行道:“如今世道难行,能相识在此间,甚为不易。我们共饮一杯,盼世间有朝一日都如这苏城一般,举世清明。”

    易沉道:“说的好,愿有朝一日,我们南去言城,你们北去卫城,都可来去自由。”

    他们都是被网困住的人,他们都知道这场相遇相识得来侥幸,他们本不该相遇相识。

    多少人一生不认得一个外城之人,他们也许往后也不会再认识外城之人。

    这一场偶遇,是个意外,天道安排下的意外。

    四人相识之酒饮完。

    易沉问道:“不知言公子,可是言城宗室?”

    言行犹豫了一下,道:“易兄比我年长,有幸相逢不问出身,叫我言行就好。不瞒易兄,我的确是言家宗室。”

    洛依一手撑着下颚,又看着言行笑道:“怎么,不打算继续装了?”

    言行尴尬咳了一声,没有说话,也没看向洛依。

    洛依又再玩味地道:“言城宗室竟然能出得了城游山玩水,真是稀奇。”

    言行道:“洛依小姐...”

    洛依打断道:“叫我洛依。”

    言行颇不习惯地道:“洛...洛依...”

    洛依仍然笑着,等着他说下去。

    言行又道:“你们身为万生宗的人都能到这来,我出城游山玩水也算不得稀奇。”

    洛依嗯了一声,道:“你这么说来,还算有点道理。不过我们背后有人撑腰,你呢,随口一说就放行?你可是言城宗室,到这里来很容易就可以见到苏城宗室的人,到时候你若是说上几句大秦和天雷宫不想听到的话,你言城监察司恐怕从上到下全都要身首异处死于非命吧。我想,他们还不至于酒囊饭袋到连这等后果也想不到。”

    洛依说完,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言行,想看他怎么解释。

    但言行又能怎么解释,难道要把他多年来的布局,让自己被言城厌恶,与监察司同声一气,让他们认定自己就是个不成器的被言城甚至宗室排挤的废物种种这些,统统和盘托出吗?

    洛依又道:“何况,你今日还不顾风险给我报信,这可不像是个游山玩水的浪荡公子会做的事。更何况,跟踪我们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寻常的修道者都难发现他是在跟踪我们,你说你不是修道者,呵呵...”

    言行突然觉得给洛依报信,当真是多此一举,苦着脸不知道要怎么答。

    邱沐看着言行的窘状,忍不住笑出声来。

    以往言行说话做事总让人捉摸不透,一切都好像按着他的计划在进行。

    而从洛依出现开始,言行的那种进退有度只剩下节节败退。

    见言行不说,洛依又看向还在笑着的邱沐,道:“要不然,你解释一下?”

    邱沐摆手,仍笑着道:“不可说,不可说。”

    言行还担心洛依会追问到底,没想到洛依却道:“好吧,不可说,那就不说。不过,告诉我一件可说的事。你们是走驿道来的?游玩的名义是不可能走驿道出城的,所以,你们以什么名义?”

    邱沐拿出腰间的行商通行令牌,道:“不瞒你说,我是个商人,行商还是可以出城的。”

    洛依看了看那令牌,又看了看邱沐,道:“你真是商人?”

    邱沐正色道:“是,卖字画的,如假包换。”

    洛依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言行,似笑非笑道:“言城宗室也卖字画吗?”

    言行假装若无其事地道:“像我这种有钱人,喜欢收藏稀奇又珍贵的玩物。”

    洛依道:“好吧,那我就假装信一下。”

    说完,洛依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话锋一转,道:“谢谢你送我的耳坠,我很喜欢。”

    言行低头倒了一杯酒,道:“你喜欢就好。”

    说完,言行正要喝下那一杯,洛依却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洛依道:“你为什么总不敢看着我?怎么,我生得不好看?”

    言行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姑娘出水芙蓉般白璧无瑕,又怎会不好看。只不过,有道是非礼勿视。”

    洛依道:“什么姑娘姑娘,都说了,叫我洛依。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言行无奈叹了口气,终于又一次看着洛依,道:“好,洛依。”

    眼前这个女子,让言行觉得这个世间好像没什么可避讳的,也没什么可隐藏的,心中一切都可曝之于人。心无幽暗,如她的眼睛,那道光亮如秋水般在流淌。

    洛依笑了一声,与言行酒杯一碰,饮了下去。

    易沉和邱沐不再看着洛依捉弄言行,易沉向邱沐道:“来,我们也喝。”

    醉凡尘莺歌燕舞在继续,宾客们也都各自吃喝攀谈,一切都快意。

    言行一桌四人也融入了酒兴之中,你来我往,喝得一壶又一壶。

    夜色渐深,行程过半,邱沐先倒了下去。

    剩半的行程再过半,言行也倒了下去。

    而洛依和易沉却仍面不改色,洛依看着趴下的言行,摇头道:“酒量真差,就这还游山玩水呢。”

    易沉笑笑不说话,他当然也不信言行说的什么游山玩水。

    纵情星河,终有尽时。

    醉凡尘又缓缓靠向沉星渡,船上的宾客们都已尽兴,人人面有醉态,但再无一人如言行和邱沐一般不省人事。

    船上的宾客都是苏城人,他们几乎从不在醉凡尘上留宿。待醉凡尘停靠在渡口,人人在桌上留下银两,相扶起身,有序地离去。

    当宾客们都已离去,醉凡尘又再次开向枕星河,明日要在枕星河的映月渡上客,它需要先停靠在映月渡旁的船坞。

    侍女们开始清扫宾客们留下的果壳酒污,卫蓉蓉扶起言行,易沉扶起邱沐走向二楼。

    醉凡尘的二楼有几间客房,偶尔醉酒不能离去或是外城来的宾客无去处,就会让他们在客房住下。

    醉美人仍站在船沿仰望星空,听得楼梯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

    洛依笑道:“留宿的人,又多了两个。”

    醉美人道:“怎么,没有同伴把他们带走吗?”

    就算是喝醉昏睡的宾客,只要有认识的人在场,知道他们家在何处的,大多也会把他们扶回家,这在醉凡尘已是默认的规矩。

    洛依道:“言城来的,没人认识他们。”

    醉美人自语道:“言城?”

    醉凡尘本已有了两个来自卫城的万生宗修道者,现在又来了两个言城人,只是巧合吗?

    洛依道:“姐姐,把他们放在哪?”

    醉美人道:“就放在你客房隔壁吧。”

    洛依道了一声好,把言行扶进了她隔壁的客房,易沉也把邱沐也扶进了旁边的另一间客房。

    洛依把言行放在床上,走出客房关上房门,又走到了醉美人身旁。

    醉美人道:“也是修道者吗?”

    洛依道:“他说不是,不过,应该是。”

    醉美人又道:“说了为什么来苏城吗?”

    洛依道:“没有,其中一个是言城宗室。”

    醉美人看向洛依,道:“你扶着的那个?”

    洛依点头道:“对。”

    醉美人望了一眼枕星河,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不知是喜,还是忧。

第七十七章 拜会

    当言行醒来,已近午时。

    他不知身在何处,甩了甩头,打开房门走出一看,才知是醉凡尘二楼。

    听到他房门打开的声响,隔壁的两间客房也先后打开走出人来。

    他们是洛依,和易沉。

    两人含笑看着言行,易沉道:“你可醒了。”

    言行抱歉地笑了笑,道:“让二位见笑了,昨夜是你们扶我们上来的?”

    洛依道:“是我扶的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言行眉头一皱,对洛依,他总感到不知如何招架。

    气短地道:“但说无妨。”

    洛依却俏皮地笑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言行道:“好。”

    又问道:“邱沐住哪间?”

    易沉一指言行客房的右手边,道:“那。”

    言行走到房门处,轻敲了两声,房内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来邱沐还仍未睡醒。

    洛依摇头道:“你们的酒量可真是够差的。”

    忽闻另有房中传来低声交谈,又有琴曲声传来,想来是趁着休息时,有人指导,有人练习。

    易沉道:“有什么打算?”

    言行道:“易兄先到苏城几日,可知流金消玉苑在何处?”

    易沉和洛依相视一眼,流金消玉苑开遍世间十城,卫城同样也有。他们当然知道流金消玉苑的背后是周城贾家,言行刚到苏城,却要先去流金消玉苑,他与周城贾家有什么联系吗?

    易沉摇了摇头,道:“不知。”

    洛依却转头对着一个小阁楼叫了一声:“姐姐。”

    小阁楼打开了房门,只见醉美人双手交叠在身前缓步从中走出。

    这是言行第一次见到醉美人,那举手投足的温婉端庄之态,让他下意识地眼神避讳。当然,这其中还有昨夜听到的旁人对醉美人的议论和尊敬,使他在未见得其人之前,已先心生了敬意。

    待醉美人走近,洛依道:“这是醉凡尘的主人。”

    言行低首道:“在下言行,初来乍到,多有叨唠。”

    醉美人道:“来者是客,不必拘礼。”

    洛依道:“姐姐,他要打听流金消玉苑。”

    醉美人转身朝枕星河西处一指,道:“枕星河西脚。”

    言行道:“多谢指点。我还有一个朋友,近来恐怕都要暂住在醉凡尘,我先付银两。”

    说完,正要转身回房取银两。

    醉美人道:“无妨,言城宗室少不了我这点银子。”

    言行向醉美人看了一眼,又朝洛依看去,洛依又无声一笑。

    言行道:“那我先下船,过几日我还会再回来。”

    易沉道:“等等,你不能就这么下船。”

    言行闻言一愣,这是为何?

    易沉却看着洛依,不再说话,而洛依一脸思索。

    过了片刻,洛依道:“昨日你帮了我一次,今日我也帮你一次。”

    说完,向易沉点了点头,又道:“等我们先下船后,你再下船。”

    待洛依和易沉下船后,言行这才想起来,他们在鬼面的监视之下。若自己走出去,让鬼面看到,鬼面难免会认为自己是否与他们一路,从而盯上了自己。

    他们先下船,是要帮自己调开暗中监视的鬼面。

    当洛依和易沉下船一刻后,言行才下船,踏上了枕星河。一路向东不动声色地观察,确定了的确没有人跟踪。然后,转身向西。

    洛依和易沉又回了醉凡尘,他们下船后只是在岛岸随意走了走,并没有和任何人接触。在跟踪的鬼面看来,他们只是在船上待乏了,下船活动活动筋骨,一切都还在避讳之内。

    醉美人道:“有必要给自己添这个麻烦吗?”

    洛依看着枕星河,道:“昨日他也不顾风险替我报信。”

    醉美人不再说话,也望向枕星河,好像遥想起了从前。

    几日来,洛依和易沉从未在醉凡尘停靠映月渡时下船,就是为了避免让鬼面以为他们此来是为了接触枕星河。

    而这次为了替言行掩护走下船,虽没有接触任何人,但鬼面恐怕也会多了一分怀疑。

    枕星河是一座高耸的岛,言行并没有向上走,只是沿着水岸旁的小径一路向西。这个位置离岛上最外围的民舍尚有些许距离,一路上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也不多。

    半个多时辰后,看到前方有楼台,延伸出陆地外,就在湖面上搭建而成。岸上杨柳繁密,站在稍远处,甚至看不见它。

    楼台三层,如塔,下阔上窄。坐落湖上,三面无遮挡,风声悠悠,水浪悦耳。

    言行走入一楼大堂,就看见了那块金字招牌。

    堂内有食客,多佩剑,个个喜颜悦色,无愁容。

    管事见有客来,笑脸相迎,道:“这位公子,就一个人吗?”

    言行道:“对,一人。”

    管事将言行引到一桌,待言行坐下,道:“公子点些什么?”

    言行道:“随便上几样素食点心,再来一壶酒。”

    管事道:“好,公子稍候。”

    堂内议论的声音不因言行的到来而停止。

    有人道:“十日前,星河凌虚检验七星剑阵那一战,你们可到场看过?”

    另一人道:“我看了,真是没想到,星河七子竟接了星河凌虚百招而剑阵不破,让我等汗颜。”

    再一人道:“是啊,星河凌虚可是当世绝顶。他们七人联手竟然可匹敌,却又还那么年轻。看来,下一任星河凌虚将会从他们七人中选出了。”

    星河凌虚,是剑道宗门枕星河掌门的称谓,现如今的星河凌虚正是苏城城主苏墨。

    又一人道:“那也未必,七星剑阵毕竟是剑阵加成。单论个人实力,至少施承风就不下于星河七子任意一人。”

    下一人道:“对,还有大小姐和世子。这一辈十人,到底谁最强还真不好说。”

    你一言我一语,他们都对枕星河颇感骄傲。

    而言城修道界,不敢示强,不敢争锋,没有一丝本该有的活力。

    言行的眼中有落寞,和羡慕。

    “明年的百英决他们十人应该都会参赛,也只有那时才知道究竟谁强谁弱了。”

    “百英决...那也未必能比出来,谁知道会不会出全力。”

    “是啊,那百英决不提也罢,天雷宫不讲道义,何必去争那名次引火烧身。”

    一人哼了一声,一拍酒桌,站起道:“就是天雷宫让修道一途如此无趣,就该除了天雷宫。我们才能看到百家齐放的修道界,才能一睹强者风采。”

    这话是每个修道者的心声,但也只能放在心里而已。

    人人转头看着他,一时安静了下来。

    那人也自觉失言,默默地又坐了下去。

    一人转移话题,道:“要知道谁最强,不一定就要他们同场交锋。只说星河七子,看过他们与星河凌虚那一战,大体也能猜出一二。”

    “我只看出七人阵法移位形同一体,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你说说看。”

    那人道:“七人的确犹如同体移形换位,但真正能对星河凌虚发出有效攻击的,只有两人。”

    其余人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没有注意到,那一战攻击防御移位电光火石,令人目不暇接,他们只看到百招之内两方相持不下。

    “哪两人?”

    那人道:“玉衡颜朝,开阳徐冲。”

    一听颜朝,所有人眼光一亮,莫名含笑点头。

    “不对吧?他们二人只排行第五第六,天枢廖开比他们早入门十年,难道还不如他们?更何况,徐冲才二十岁。”

    “修道一途从来不是入门早就更强的,要你这么说,那得有多少人比星河凌虚还要强的?”

    “也是,我好像也比他们入门早。”

    “哈哈哈...”

    “当然了,也可能只是阵法的需要,有人主防御,有人主牵制,有人主进攻,还有人主出其不意的偷袭。这只能说他们两人的攻击力强于另几人,并不见得一对一就一定更强。”

    “对,他们最好都是世间最强,看天雷宫还敢不敢在苏城撒野。”

    “说得对,他们都是苏城的骄傲,没必要非比个强弱高低。”

    ......

    食客渐渐退去,声不可闻。

    言行的吃食也已吃完,他仍坐着。

    星河七子?七个与自己同辈的年轻人就可匹敌当世绝顶强者苏墨,言城却又去哪找出七个这种实力的人?莫说同辈,就是老辈除了言信外,也找不出来。

    要想有苏城这样的清明,终归是要有枕星河这样的实力。

    言行招过管事。

    管事笑脸走来,道:“公子,有何吩咐?”

    言行道:“我需要在这住下。”

    管事道:“哦,公子要客房,随我来。”

    言行道:“有客房就行,不急。还有一事,言城贾询老板让我来找贾通老板。”

    管事笑脸一变,问道:“公子从言城来?”

    言行道:“是。”

    管事道:“公子稍坐,我先通报贾通老板。”

    管事匆匆上了三楼。

    一间开阔茶室内,檀烟袅袅,两人对坐。

    一个雍容华贵,大腹便便的中年。

    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

    听闻脚步声,中年转过头来,他的容貌与贾询相似,他就是贾通。

    管事向茶室内看了一眼,却没有说话。

    贾通皱了皱眉,起身走到管事身旁。

    管事靠近贾通耳边,低声道:“有个言城来的年轻公子,说是贾询老板让他来找您的。”

    贾通思量了一番,点了点头。

    那仙风道骨的老者饮了口茶,道:“怎么,还有老夫不能知道的事?”

    贾通微微一笑,道:“哪里,有朋自远方来。”

    老者道:“哦?何方?”

    贾通道:“南之西。”

    老者抬手抚须,道:“两千里,确是远方。既是远方来客,老夫就先行一步。”

    说着,从座上起身。

    贾通躬身相送,道:“徐老先生见谅。”

    老者刚走出茶室,管事已带着言行。

    两人相视一眼,言行低首揖礼,老者淡然自若。

    走进茶室,言行道:“见过贾老板。”

    贾通点头含笑道:“既是贾询让你来找我的,那我们就是朋友,坐。”

第七十八章 缩地

    言行落座,贾通沏茶。

    贾通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言行道:“在下言行,家父言信。”

    贾通一听言行身份,看着言行沉默了一阵,久久才道:“这个身世,出行不易啊。”

    言行怅然一笑,道:“的确不易。”

    多少年的伪装,多少年的小心翼翼,多少年的孤独,多少人的唾骂,才换来这次出行的机会。

    贾通作为苏城流金消玉苑的老板,作为周城周家和贾家在苏城的耳目,又怎会不知言行的身份要瞒过监察司需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贾通叹了口气,道:“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言行道:“贾老板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此来是为问路,贾老板经营苏城多年,想来情势了然于心。在贾老板看来,苏城与枕星河,可否成为我们的盟友?”

    贾通眼神复杂地看着言行,道:“我们的盟友?”

    言行道:“来之前,贾询老板告诉我,流金消玉苑不止是贾家的,也是周家的。”

    贾通道:“他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言行道:“贾老板无须担心,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贾通点了点头,道:“看来你的确深得他的信任。”

    言行道:“那,我问的路?”

    贾通沉吟片刻,道:“十城的流金消玉苑都有互通消息,各城局势,其实我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苏城算是其中特别的,对大秦和天雷宫的仇恨自不必多说,但枕星河因为天雷宫对待他们的态度,没有理由非走这步险棋不可。”

    言行前日踏进苏城境内,一路所见,自问若是言城也如苏城一般,或许他们也不会心生此念。

    贾通这些看法,并不出乎言行意料。

    看着言行平静的神情,贾通又道:“不过,枕星河对此分为两派,一派为了苏城如今的安宁主张平稳,一派对天雷宫的所作所为颇为不满。星河凌虚对此却从无表态,一切都需要看他的态度。”

    言行道:“还请贾老板告诉我,我应该接触什么人。”

    贾通看着言行,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并没有让我去探听星河凌虚的态度,或者让我安排你与他会面。”

    言行道:“若是能随意探听的事,贾老板也不会等到我开口。事态未明之前,我不会陷盟友于不义。”

    贾通眼中有了赞赏,道:“你的确值得信任。不过,这并不足够,你能否也解我一惑?”

    言行道:“贾老板请说。”

    贾通道:“为什么是你走这一趟?”

    言行抬起右手,有风开始聚集,其实,那并不是风,而是元气。

    开阔的茶室内的空气开始变得炙热,突然,一簇火焰漂浮在言行掌中。

    紫火!

    就连身在一楼的管事,也顿时感到周遭的空气变得不同寻常。

    紫火在贾通的眼中燃烧,他一脸的难以置信。忽又看向言行的头发,转而又是一脸的疑惑。

    爆裂声响起,紫火又消散于无形。

    出城寻求盟友,并非处事谨慎就可。随时都有可能暴露,若没有足够强的修为不足以应对突发的风险,若不能清除潜在的风险,一切都是徒劳。

    所以贾通想知道言行的修为,而紫火,能证明言行有清除风险的能力。能带给自己保障,也能带给盟友保障。

    贾通虽不是言城修道者,但眼界不凡。

    贾通道:“英雄出少年,既然如此,我替你指一人。”

    言行道:“谁?”

    贾通道:“你刚才已经与他有了一面之缘。”

    言行想起了刚才遇见的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言行问道:“那位前辈是何人?”

    贾通道:“你可曾听过苏城双壁的名号?”

    苏城双壁?

    言行仔细想了一想,摇头道:“只听过苏壁苏老前辈。”

    贾通道:“也难怪,苏老先生曾经盛名传天下,而这位老先生相较之下确是名声不显。他大名徐怀璧,在苏城,可是曾经和苏老先生齐名的人物。”

    原来枕星河老一辈除苏壁之外,还另有这样一个人物,难怪那漫天雷云遮不住苏城的天。

    言行道:“多谢贾老板指点。”

    贾通道:“客气了,需要我安排吗?”

    言行道:“不,我自己找机会。”

    若通过贾通的引荐,不足以取得信任。只有自己说服徐怀璧,才能建立与枕星河的真正连接。

    贾通很满意言行的决定,这也证明了他为什么能出城来办这件大事,年纪轻轻,心知却颇为成熟。

    时辰尚早,言行拜别贾通,出了流金消玉苑在枕星河开始游走。

    一路环岛而上,民舍商铺府邸司衙环绕,路遇监察司和执禁团成员也丝毫没有言城监察司和执禁团那般跋扈。

    越往上走,古树奇石渐多,那斑驳的树皮,风化的石面,无不述说着古意。

    彷如天地初开时,它们就在这里。它们,才是这里主人。

    而生活在这座岛上的人,不过是苍茫岁月里的匆匆过客。

    一千多年前,那个在这里参星悟道的前辈,他参透的究竟是什么?

    是悟到了天地初开到如今的岁月飞逝吗?

    然后为了突破时间的界限触及那数万年前闪耀于天际的星辰与天地同生,这才创出那如天际流星般的剑道吗?

    而他,终究没有赢过时间。

    所以道的尽头应该是什么?

    不能与天地同生,那么,就把天地的所有映入自己的眼底。

    看遍了天地,天地就与我同在。

    言行的前方,一个青年独立在一座奇石之上,他的眼前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那是个英姿勃勃的青年,身姿挺拔,一袭白衣更显生机。

    而他的眼睛却是落寞的。

    这在枕星河显得很奇特,奇特到当言行从他身下走过,看到他的眼睛后,忽然感觉回到了言城。

    而当那个青年的眼睛落到了言行身上的时候,那落寞转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新奇。

    青年笑着开口道:“咦,这位兄台面生啊。”

    言行感到困惑,道:“素未谋面,自然面生。”

    青年从奇石上一跃而下,和言行并肩而行。

    青年热情地道:“兄台从岛外来的?交个朋友吧,我叫苏然。兄台如何称呼?”

    这股热情让言行不知如何拒绝,只好道:“在下言行。”

    苏然绕着言行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这举止怪异,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什么值得这般细细打量的?

    最后苏然走到言行身前一个身位,退步跟着言行走着,一边盯着言行的眼睛。

    沉吟了许久没说话,忽又道:“这双眼睛,第一次见啊。”

    言行的双眼下各有一道深深的眼痕,这其实也并不特别,只是与言行这个年纪显得违和。

    言行哭笑不得,道:“苏兄,你没见过人吗?”

    苏然道:“不,这座岛上的人,我都看遍了。”

    言行奇道:“人有什么好看的?”

    苏然道:“各有不同嘛。”

    言行道:“岛上的人看遍了,岛外还有那么多人,怎么不到岛外去看?”

    苏然摇头道:“太远了。”

    言行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路走着,言行发现苏然的脚步很怪异,但又说不出怪异在哪。

    苏然是退步而走,但他的脚步却好像很少动过,身体却一直保持在言行身前。

    于是,言行加快了脚步,而苏然仍是保持着那副姿态保持在他身前的位置。

    言行停了下来,苏然也停了下来。

    言行看着苏然的双脚,道:“苏兄,你这?”

    苏然随口道:“踏星术,缩地。没什么的,你怎么不走了?”

    言行又继续向前走,道:“缩地?这是什么?”

    苏然道:“踏星术是一定距离内的速度,踏星术修到几星,几星相加就是最大的距离。踏星术的反向就是把这个距离缩短,也就是缩地。只需一步,这个距离内随心所欲。”

    言行吃了一惊,还有这种术法?

    言行疑惑地问道:“那出岛怎会太远了?”

    苏然叹了口气,道:“唉,修为不精,缩不了几步,会掉到湖里的,那可会被人笑死。”

    言行哑然。

    苏然道:“真羡慕你,还能从岛外上岛,我却出不了岛,你可走得比我远多了。”

    言行道:“你没出过岛?缩地术走不出去,不是还有渡船吗?”

    苏然道:“我父亲说了,不能以道术走出去,就不让我出岛。唉,难啊。”

    言行道:“我听说枕星河的剑客可以御剑飞行,你不可以吗?”

    苏然道:“别听人瞎说,古往今来一共才几人能做到,说的好像人人都可以似的。”

    言行道:“我听人说经常都可以看到。”

    苏然道:“那你看到过吗?”

    言行摇了摇头。

    苏然道:“那不就是了。”

    看言行皱着眉,苏然又道:“不信?走,我带你看看去。”

    苏然在前领路,一路走到枕星河岛的最高处。

    这里,就是剑道宗门枕星河所在。

    道场外,一座巨大的剑形石柱倒插在地,一股开天辟地的气势涌来。

    还未走进道场,就听见道场内剑交之声交错。

    言行却停了下来,这么冒然的走进去似乎有些不妥。

    苏然走到道场门口,见言行没有跟上,回身道:“你怎么不进来?”

    言行道:“我不是枕星河的弟子,进去不好吧?”

    苏然走到言行身旁,道:“我带你来的,没事。”

    说完,拉着言行就走进了道场。

第七十九章 星河七子

    一走进枕星河剑门道场,言行就看见道场上百多名年轻弟子分五处各自修行。

    一处,分两人一组。其中一人以凌厉的剑招不间断地攻向另一人,迫使对方无法使出有效攻击,这是封锁。

    一处,也分两人一组。其中一人以极速的剑势使另一人只能疲于防备,而这并不是封,而是追,攻击一招比一招猛烈。

    一处,同样两人一组。两人攻守之间成相持之势,各自依靠有效的格挡,多变的身法,等待和寻找攻击的转机。

    一处,还是两人一组。这一处的交锋,却是变招频出,抓常人所难把握的间隙。两人于电光石火间身形移位眼花缭乱,常能出现在难以预料的位置。

    封、追、持、变,这是枕星河剑道的必修,以应对各种不同的对手。

    言城修道者也不乏用剑者,但言行一观之下就知道,言城修道者的剑术与枕星河相比,变化不足,身法不足。

    这也难怪,枕星河专修剑道,而言城主修御火术。

    另外还有一处,荆藤缠绕于木桩,木桩之间的空隙正好够一人穿过。数十根木桩排列,那一处二十名弟子此时已经尽数划破了衣裳,有血流出,却仍都依次全速地冲进桩丛,移形换位再出桩丛时,又多了几处划痕。

    言行跟在苏然身旁,他的眼睛落在桩丛。

    苏然道:“那叫跃龙桩,修游龙身法的,无伤通过才能修踏星术。”

    言行道:“那样的速度可以无伤吗?”

    苏然笑了一声,道:“简单。”

    然后走到跃龙桩旁,正在修炼游龙身法的二十名弟子看见苏然,个个恭敬地道:“苏师兄。”

    苏然看着个个一身的伤痕,一脸嫌弃地道:“过个跃龙桩过得这么凄惨,看我的。”

    说完,只见苏然脚下一踏,快到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短短一瞬,他已出现在跃龙桩的另一头。而他的身上,莫说伤痕,就连衣角也不曾划破一处。

    二十名弟子齐齐“哇”了一声。

    苏然道:“少见多怪。”

    有一名弟子赶忙道:“苏师兄,指点一下啊。”

    苏然昂起头,好似高深的道:“要相信自己,不怕受伤就不会受伤,要相信信念的力量。”

    那名弟子崇拜地点了点头,然后大喝一声:“相信自己。”

    随即如苏然一样冲进了跃龙桩,但是他并没有在短短一瞬后出现在跃龙桩的另一头。而是“啊”大叫一声,再看向他,已是衣裳破烂,身上出现数道深深的血痕。人已立在桩丛中惨呼不已,痛哭流涕,却不敢动换,生怕再被身旁荆藤再划出几处伤来。

    众人看着这副惨状,不由都缩紧了身子。

    苏然摇头叹道:“你的信念不足啊。”

    然后又一个闪身,从跃龙桩中把那名弟子拎了出来。

    把那名弟子放下后,苏然又道:“你看,我的信念不止能保护我不受伤,还能保护你。”

    看着身旁的弟子们,苏然接着道:“要加深信念的修行,信念可以战胜一切。”

    看着那名惨兮兮的弟子,谁还相信他的鬼话。

    另一名弟子赶忙转而问道:“苏师兄,你来做什么?”

    苏然这才好像想起了来这的目的,走到言行身旁,拍着言行的肩,道:“我这位朋友想看御剑飞行,你们谁飞一个给他看看。”

    这回换成那些弟子一脸厌弃了。

    有一人道:“苏师兄,你怎么不飞一个给他看看?”

    苏然泰然自若地道:“我不会。”

    弟子们很有一种想一拥而上暴揍他一顿的冲动。

    但最终还是全都转过头,懒得搭理他。

    苏然无可奈何地对言行道:“你看,他们也不会。算了,再问问别人。”

    然后搭着言行的肩,走向另外几处修炼的弟子们。

    一路喊道:“我这位朋友想看御剑飞行,你们谁飞一个给他看看?”

    言行只觉得自己成了别人看猴戏的其中一只猴。

    绕了一圈,终于有人搭腔道:“苏师兄,要不是我们都打不过你,你现在已经躺地上了。”

    苏然不以为意地道:“不会你们就说一声不会,让我这一顿喊。”

    这话刚说完,就响起整齐划一的震天大喊:“不会。”

    这喊声惊动了一位老者不知从何处走来,边走边道:“喊什么,不会还敢喊这么大声。”

    然后,这名老者看到百多名弟子齐齐地看着苏然。

    苏然莫名一惊。

    老者气急败坏地道:“好啊,你还敢来。”

    说着,就要动手。

    苏然急忙向言行喊了一声:“快跑。”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言行无奈,只得也跟着灰溜溜地往外跑。

    跑出道场,言行刚舒了一口气,苏然又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在他身旁。

    嘴里还说着:“看吧,都不会,现在相信了吧。”

    言行拍了拍苏然的肩,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竟然好好的活到了现在,真不容易。”

    就连言行,现在都有了想暴揍他的冲动。

    苏然道:“跑得快,怕什么。”

    言行没好气地道:“这么说,枕星河没人能跑得过你了?”

    苏然道:“有,不过也没几个,不招惹那几个就是了,该低调的时候还是要低调。”

    言行不知道要怎么搭理他,正四顾想着接下来该往哪走。

    苏然却又道:“走,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言行实在不想再跟他同行,道:“不必了,我自己随处走走就行。”

    苏然却直接拉着他的手,道:“带你去看人间绝色,别人想看还看不着。顺便,让你见识一下我低调的样子。”

    绕过道场向北走,他们本就在枕星河岛的最高处,树木稀少,而多奇石耸立。

    在奇石间隙七拐八绕,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空地。

    那开阔空地上又耸立七座奇石,这七座奇石分对应北斗七星的方位。

    七座奇石之上,七人盘膝闭目打坐。

    五男二女。

    枕星河岛拔起与落雁湖上,那七座奇石坐落在岛的最高处,那七个人就端坐在苏城境内最接近天的位置。

    虽然它本身并不高,充其量是一座寻常的山的高度,但这里,无愧于枕星河和苏城灵气最充沛之地。

    苏然笑嘻嘻地看着其中一个女子,而言行却不动声色地感知他们的纳气。

    修道者纳气时,身周的元气汇聚范围代表着一个修道者的天资,也一定程度的代表了他的修为。汇聚的元气范围越广,说明这名修道者天资和修为越高。

    言行感知之后,锁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而那女子,正是苏然正笑嘻嘻看着的那个。

    当言行的眼睛也落到那女子脸上时,不由看得呆了。

    那女子白衣上画着一轮蓝色的明月,此时天色已微微暗了下来,那轮蓝色明月竟透出淡淡的蓝光,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画上去的。

    她只是闭目盘坐在奇石之上,风扬起她的发梢,却让周遭美景失色。她的容颜浑然天成,光彩照人。

    落雁湖曾让飞雁坠落,而她的容颜能让人石化。

    不知何时,苏然已经转过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呆了言行。

    苏然手肘碰了碰言行的身体,道:“这是你第几次见到她?”

    言行回过神,尴尬地道:“第一次。”

    苏然疑惑道:“咦?不会吧,她出岛巡视时,常常万人空巷的,你以前就不为所动?”

    言行道:“苏兄有所不知,我并非苏城人,这是第一次到苏城。”

    苏然哦了一声,忽又道:“你不会是天雷宫的人吧?”

    言行道:“不是,言城人。”

    苏然道:“哦,那就好。”

    转而又感慨道:“言城啊,我何时才能走这么远的路。”

    说完,他的眼神又换上了言行初见时的落寞。

    他,到底有多想走得更远?又想远到何处?

    甚至,他不再看向那名女子,相比于美色,远方才是他的所爱。

    直到言行问道:“他们就是星河七子吗?”

    苏然这才从落寞中走出,道:“对。从左至右,第一位是天枢廖开;第二位是天璇谭卓;第三位是天玑吴越;第四位是天权顾棠;第五位,就是那位人间绝色,玉衡颜朝;第六位,开阳徐冲;第七位,瑶光颜露。”

    话才说完,忽听一人道:“苏师弟,你是又来领教七星剑阵吗?”

    苏然立马换上笑颜,道:“廖师兄说笑了,打打杀杀非我所愿。”

    又一人道:“那你偷偷摸摸的,是又来看我姐姐咯?”

    苏然换上一脸正派的神情,道:“颜小师妹,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要看颜师妹还需要偷偷摸摸的吗?”

    另一人道:“就是,苏师兄,我这位置让给你,大大方方看就是了。”

    猝不及防,苏然憋着的气倾泻而出,道:“徐师弟不要乱说啊。”

    又一人道:“我已有了琴儿,不过我这位置不好,要不然顾师弟让一让,你的位置好。”

    顾棠道:“谭师兄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像我这种美男子当然要和颜师妹这样的绝色美人并列,师父英明啊,这位次排得好。”

    另有一人道:“你只顾自怜,又不惜玉,不如我们互换,我护着颜师妹。”

    顾棠道:“吴师兄,颜师妹还需要你护?单打独斗,我们谁也不是她的对手。苏师弟倒是有可能护得上,可惜苏师弟志不在此。”

    苏然接道:“顾师兄说的对,我志不在此。颜小师妹,你可听到了,下次可别再污蔑我。”

    众人拿着颜朝说笑开来,而颜朝仍闭目纳气,充耳不闻。

    苏然道:“其实是我这位朋友想看看颜师妹,我这才带他来的。”

    言行暗道一声不妙,紧接着就看到六双眼睛齐齐向他看来。

    颜朝皱了皱眉,仍没有睁开眼。

    那六人倒是没有什么举动,只是看了言行很久。

    谭卓一脸正色地道:“嗯,我很佩服这位兄台锲而不舍的精神,继续努力。”

    苏然也拍着言行的肩,语重心长地道:“路,我已经给你带过了,往后你可以自己来。”

    言行也适时的看着苏然,一脸失望地道:“我是你出卖的第几个人?”

    “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

    颜露哈哈大笑着道:“哈哈哈...苏师兄,这回抵赖不掉了吧。”

    颜朝终于睁开眼睛,寒芒一闪,手诀变幻,一剑从天而降。

    苏然一惊,道:“哇,颜师妹,你来真的啊。”

    拉着言行,又道:“快跑。”

    才刚离开原来的位置,那一剑直插而下,轰一声,剑的四周凹陷,地面出现错综的裂缝。

    苏然拉着言行又不见了踪影。

    待二人停下,言行道:“是够低调的。”

    苏然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你最后出卖我。”

    言行强忍着笑,这一位还真是个游戏人间的活宝。

第八十章 婉若游龙

    夜里的枕星河,烛火通明,有莺夜啼,萤火虫也在湖岸成群飞扬,煞是引人入胜。

    言行已经独自回到流金消玉苑,正在二楼客房中。

    他要计划着如何接近徐怀璧,又要如何与他说上话,更要不显得唐突。

    这是一个考验,若是初次的谈话没有成效,很难再进一步。

    而言行却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看来只能等待合适的机会,不能冒然拜会。

    冥想之中,那轮紫日绽放出更耀眼的光。

    言行已经入定,他的身体也散发出一层淡淡紫光。

    而他自己,却看不见,也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隐隐传来铿锵的剑鸣。

    言行睁开眼,已是深夜。

    言行掠出窗外,在夜色下潜行,一路循着剑鸣声而去。

    枕星河岛方圆十数里,岛上的人数却并不算多,还有的是静谧无人处。

    当言行来到剑鸣声附近,隐匿在古树之间,看到的是一个大的露台。

    露台上有两人正在交战,借着明亮月色,向两人看去。

    一个身影身前发出淡淡蓝光,身姿有致,身法更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好似根本不是在交战,而是在舞剑。

    月色下看不清她的脸,但言行知道,她,就是玉衡颜朝。

    再看她的对手,却不是言行原以为的对练的枕星河剑客。

    那人一身灰衣,脸戴鬼面。

    这大出言行的意料,鬼面也敢在枕星河暗下杀手吗?

    言行正在思考要不要暗中出手相助,但很快的,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先到的言行察觉到又有几人已来到了四周。但这几人,却都没有现身。

    再看露台,颜朝踏步向前,几个虚影闪现,快到眼睛根本跟不上她的移动。

    但鬼面是何等人物,临敌交战的经验远胜过颜朝。即便看不清,但那细微的脚步声与破空声,足以让他捕捉到剑来的方位。

    鬼面和颜朝本是面对面,但鬼面出剑的方向却是身侧,一剑劈出,正好与颜朝的来剑相交。

    顺势又扭转身形连出凌厉的数剑,但颜朝丝毫不乱,脚步身法一移一让,招招挡了下来。再一进,变防转攻。

    鬼面本犹善变招抢得先机,但颜朝极速的出剑,竟直接封住了鬼面变招进攻的机会,逼得鬼面只能疲于格挡,连连后退。

    剑术上鬼面落于下风,但,鬼面不止用剑。

    突然,几道白光从鬼面手中雷剑闪烁,几剑相交后,颜朝凌空翻身向后退出。

    这几剑,让颜朝握剑的右手隐隐麻痹。

    鬼面趁势一道雷光从雷剑的剑尖发出,直击向颜朝。

    颜朝却不避让,对着那道雷光一挥剑,一道剑气先行。

    随之,又发动踏星术,身体紧随那道剑气飞去。

    待剑气瓦解了那道雷光,颜朝已经逼近鬼面。

    言行心头一紧,因为鬼面已将剑尖对准了颜朝。寻常人而言,这简直是直接对着剑尖冲去,自寻死路。

    但颜朝横飞的身体,却在离剑尖一尺时,莫名旋转绕过了直指她的雷剑。

    婉若游龙一般的身姿。

    这就是枕星河为何要先修成游龙身法,再修行踏星术的原因。

    若没有修成游龙身法就修行踏星术,则伤人先伤己。

    颜朝一剑向鬼面身体左侧划去。

    鬼面预料不及,此时挥剑已来不及。只得发动覆雷手,抬起左手抓向划来的剑。

    待颜朝的剑从鬼面手中抽成,鬼面的手中有血也随之滴落。

    这一切,转瞬即逝,令人目不暇接。

    言行又一次为颜朝侧目,这一次,不是为她的容颜。

    两人的交战已经停止。

    颜朝握着的剑已经垂下,道:“我就当这次是道友之间的切磋,若还有下次,就不止是你我二人的事。”

    鬼面低头看向左手,微微张合,幸好及时发动了覆雷手,虽留下了伤口,好在还没断。

    再看向颜朝,鬼面中露出的一双眼睛,透着阴狠,一时大意,低估了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的修为。

    紧握着雷剑,正要踏前一步。

    这时,露台外又走出了几人。

    鬼面抬起的脚又再次放下。

    吴越道:“颜师妹,都说了近来枕星河闹鬼,早些回家闭门,你就是不听。”

    颜露道:“我姐姐是个剑痴,哪里会听你们说。”

    徐冲道:“枕星河一片浩然正气,怕什么鬼。”

    顾棠道:“可是这鬼阴魂不散,见着我们这么多人也不走,被缠上了,终归是麻烦。”

    谭卓道:“那有什么办法,都说小鬼难缠。”

    廖开道:“这位鬼兄,今夜的事不如到此为止,你我都好交代。闹大了,我们麻烦,你恐怕也麻烦。”

    星河七子到齐,而鬼面那一方仍只有一人。

    鬼面一言不发,不知在作何打算。

    这时,又一人从暗处走来。

    须发皆白,仙风道骨,徐怀璧。

    徐怀璧叹了一声,道:“都什么时辰了,还吵得老夫没法睡,世风日下啊。”

    徐冲道:“爷爷,您怎么也来了。”

    其余六子恭敬地揖礼道:“徐师叔祖。”

    徐怀璧看了七人一眼,没好气地道:“还在这里做什么?都回去。”

    星河七子不敢有违,齐道一声:“是。”

    然后,一行人消失于夜色中。

    徐怀璧又看着鬼面,道:“你还不走,莫非是要老夫送你一程?”

    鬼面终于也转身走去。

    露台上只余下徐怀璧一人,而这时,徐怀璧却向言行藏身之处看了一眼。

    难道他早已发现我了?

    言行自问行踪隐蔽,多年来,因为伪装的需要,不时需要隐藏。对于如何隐藏身形,如何不被人发觉,颇有经验。

    但这次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

    要现身一见吗?

    徐怀璧本就是他要接近的目标,但这时就说明来意却不妥。

    言行打定主意,继续藏身,他还不确定徐怀璧是否真的发现了他。若这时离开,才会真的被发现。

    而徐怀璧却直接躺在了露台上,头枕双臂,翘起腿来,悠闲地看着满天星月,根本没有离开的打算。

    因已经知道徐怀璧是与苏壁齐名的前辈高人,言行今夜的藏身比以往更加的艰辛困难,怕一丝的异样就会暴露。

    这样的心理暗示下,呼吸调整到比以往更加均匀,也更接近真正意义上的一动不动,彷如入定,但又不能真的入定。

    入定,是冥修或纳气的行道法之术。此时若是入定冥修纳气,简直是直接告诉徐怀璧,自己就在这里。

    静,静到可以听见呼吸的声音。

    但,言行突然感觉,他听到的不只是自己的呼吸,还有徐怀璧的呼吸之声。

    两个呼吸声微弱的交错,不知不觉,言行再一次调整,让自己的呼吸与徐怀璧同步。

    直到两个人的呼吸,好像成为一个人。

    这一夜,对于言行而言,从未有过的漫长。

    中间有数次本已调和的呼吸被徐怀璧打乱,言行又数次调整到同步。

    直到拂晓时分,徐怀璧才从那刚躺下时的那个姿势起身。

    后背上拍了拍,有意无意地对着言行藏身的方向没来由地道了一声:“很好。”

    然后,慢悠悠的向来处走去。

    直到徐怀璧走远,言行只觉浑身酸痛。

    岛上沉睡的人都还未醒来,言行匆匆又回到流金消玉苑。

    一夜无眠,困意难当,很快就睡去。

    苏城监察司。

    封云藏一脸怒意地看着鬿鬼,喝道:“谁让你对枕星河动手的?”

    鬿鬼沉默不言,随行封云藏的四鬼面本都只是暗中监视观察,没有封云藏的命令,谁也不准暗自下手。

    但鬿鬼昨夜看到颜朝独自练剑,且修为不俗,一时没有控制住好战之心。本也只想试探一番,但颜朝的修为出乎他的意料,鏖战之下没有拿下不说,还惊动了那么多人到场,更被颜朝伤了左手。

    封云藏一扫身前四鬼面,道:“李首相对枕星河的态度如何,不需要本座多说,违了首相之令,不止是你们,连本座也会受到责罚。若还有下次,休怪本座不留情。”

    四鬼面齐道:“是。”

    封云藏又道:“如今的头等大事,是要摸清那二人的来路,更要阻止他们与枕星河会面。”

    鬾鬼道:“司南大人,何不直接质问?”

    封云藏道:“他们有裁决大人的令牌,必须要先弄清楚他们此来的目的。”

    鬾鬼道:“他们施展的是万生宗道法,万生宗的人来这里,除了与枕星河会面密谋还能有什么目的?”

    封云藏眉头紧蹙,道:“但是,裁决大人与此又有什么牵扯?跟踪了几日,有何发现?”

    鬾鬼道:“倒也奇怪,只有昨日下船走上枕星河,但也只是在湖边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更没有与任何人接触。其余时间都在船上,只有停靠在岛外才下船,倒像是刻意与枕星河划清界限。在岛外,也不曾和枕星河的人接触,甚至连寻常人也没有过分的接触。”

    封云藏道:“也有可能在船上。只要那两人还在,禁止修道者上船。”

    鬾鬼低声道:“这件事,要不要先通报李首相?”

    封云藏沉吟后,道:“暂时不要。”

    封云藏需要先弄清洛依和易沉此来的真正目的,若是有危害天雷宫之举,那么裁决就难脱干系,裁决之位也会被剥夺。那时三罚就会递补裁决之位,而他就很有机会成为三罚之一。

    反之,若是洛依和易沉此来没有危害天雷宫,那么,封云藏就可瞒下不报,或者为裁决开脱说情,日后裁决也会卖他情面。

    暂且不报,对封云藏而言进退自如。

第八十一章 交心

    一觉醒来,言行豁然发现有个人已在他的客房里。

    待看清那人,原来是苏然,正坐在窗前看着言行。

    现在已是午后。

    苏然笑嘻嘻地道:“这么能睡,昨夜干什么去了?”

    言行随口说道:“多饮了几杯。”

    苏然话有所指地道:“我还以为你昨夜也抓鬼去了。”

    言行好似听不懂,道:“鬼?哪来的鬼?”

    苏然道:“大秦来的鬼,灰色的鬼。”

    言行道:“那你抓住了他吗?”

    苏然道:“我又不是抓鬼的天师。”

    言行道:“这么说,那鬼还在外面飘荡?那我今夜可要早点睡。”

    苏然笑了笑。

    言行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苏然道:“突然想起来昨日没问你来枕星河做什么,所以过来问问。”

    昨日二人分别时,苏然本邀请言行去他家中留宿,言行推辞并告诉了苏然自己住在流金消玉苑。

    言行道:“天大地大,人生于世,岂能不四处走走看看。枕星河名扬天下,自然不可错过。”

    苏然道:“可还满意?”

    言行道:“枕星河孤坐湖心,夺天地之造化。天道手笔,岂止满意。前夜在醉凡尘听了一曲,‘一枕星河阔万里,一梦南柯越千秋...’在这里,可谓与天地合一。人世间,又还能去哪再寻一处这样的地方。”

    苏然望向窗外,视线尽可能的远,道:“阔也只是头上这片天,千秋也不过是一场梦。踩着的这块地,又能走多远?”

    言行神色一暗,道:“等你缩地术大成,自然可以想走多远,就走多远。”

    苏然怅然一笑,道:“星河凌虚想走,没人能留得住他,可他不还是把自己困在了枕星河,困在了苏城。”

    言行不知该如何答,他们都是被困住的人。

    苏然道:“你说,枷锁是自己戴上的?还是被人戴上的?”

    若是被人戴上的,明明有人可以挣脱,为什么又不挣脱?

    若是自己戴上的,锁住了身体,为什么又锁不住心?

    言行沉默了。

    这枷锁是什么?

    是良善,是声名,是对负罪感的恐惧。

    更是那颗道心。

    苏然又道:“听说行者之心是护卫苍生,所以行者都是为别人而活吗?我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驱使行者不惜性命做下那么丰功伟绩,难道只是有人代代相传告诉每一个行者你该护卫苍生,然后就坚守本心,为自己套上这样一个枷锁吗?”

    因为一句话,就甘愿付出生命,这让苏然感到很荒谬。

    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发现了什么吗?

    言行道:“不,不是因为告诉他们应该护卫苍生他们就成了行者。而是因为他们先认同了行者的所作所为和护卫苍生的大义,愿意以生命去维护和承继行者之名,所以才成了行者。”

    先认同,才成为。

    行者之名,是无数行者以生命铸成的名号,也只有愿以生命去维护和捍卫的人才能继承。

    只有直面死亡,用生命去贯彻曾经行者们走过的路,方才配称行者。

    苏然豁然开朗,看向言行的眼睛也流露出敬意。

    苏然道:“你这一路,可也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言行道:“游山玩水为何要赌上性命。”

    苏然笑了笑,话锋一转,道:“走,去我家做客。”

    出了流金消玉苑,再一路向东蜿蜒而上。

    直到前方出现一处山石绝壁,沿着绝壁边沿小路再向前,又有一石台向外延伸,孤悬于半空。

    那石台长宽十丈开外,非是人工雕琢,乃天然而成,鬼斧神工一般。

    石台上有几间居所,还搭有亭台,种有花草。

    有细水从绝壁之上涓涓流下。

    只是绕过了一处绝壁,这里就好像隔绝的世外之地。

    还没走到孤悬的石台,言行已先听到了铿锵有力又带着凌厉杀气的琴声,还看到一个青年凌空踏步,挥剑大开大合,气势非凡。

    然后,有碰撞爆裂的声音传来。

    言行知道,那是元气爆裂的声音。

    是剑气与琴气的碰撞之声。

    言行不由心中惊叹,枕星河真是藏龙卧虎。

    那青年在空中已看到了苏然和言行走来,那几道剑气挥出后,落到了石台。

    亭台上端坐着一个抚琴的女子,也站起身来,两人一并迎了过去。

    苏然带着言行走进,先对二人道:“这位是我朋友,言行。”

    然后对言行道:“这是我姐姐,苏嫣。”

    言行看向那女子,明眸皓齿,略施粉黛,巧笑嫣然,如画中来。

    言行揖礼道:“苏小姐。”

    苏嫣微微欠身,含笑点头。

    苏然又看向那青年道:“这是我师兄,也是表兄,施承风。”

    言行抱拳道:“施兄。”

    施承风也同样抱拳,叫了一声:“言兄。”

    施承风一袭白衣画山水,如披一身水墨。

    施承风道:“这位言兄从未见过。”

    苏然很少带人到这里,带来的也都是枕星河的修道者,只要是枕星河同门,施承风多少都见过几面。

    苏然道:“他从言城来。”

    施承风和苏嫣一脸疑惑,从言城来?那苏然又是怎么与他认识?

    但更重要的,却不是这个问题。

    施承风问道:“言城宗室?”

    言行略一犹豫,还是开口道:“是。”

    施承风和苏嫣又有了更多的疑问,而苏然却丝毫不感到惊讶,或者说他毫不在意。

    施承风终究是没有再问,但又不知苏然带他来这里是什么用意。

    言行同样不知道。

    苏然走到了石台的最外沿,言行和施承风走到了他身侧。

    苏嫣重新坐下,又开始抚琴。

    琴音不再凌厉肃杀,如高山流水,很契合此时此地的心境。

    一眼看去,落雁湖在身下,落雁湖外大大小小的村镇映入眼底。苏城不止有落雁湖,落雁湖外支湖颇多,在这里看整个苏城,水陆相连相生。

    这才是最美的风景,人世间的烟火气,和天地自然相合无间。

    一切都在天地间共存,在各自存在的地方相互依存,本不该有争端,本不该有是非,只需取之有度。

    天清地明。

    苏然道:“你看到了什么?”

    言行道:“井然有序,大道相生。”

    苏然道:“我虽没有什么大志向,也不像行者那么道心坚定,但我也不想苏城的天地变得面目全非。”

    他到底想说什么?警告言行不要给苏城带来危险吗?

    苏然又道:“我曾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个小村子突然来了一个恶霸。他贪得无厌,抢掠村民。本来村民们联合起来有机会把恶霸赶出村外,但恶霸很聪明,他每次只抢一家。刚开始时,村民们以为他抢够了,以后就不会来。所以,村民们怕事的躲了起来,没有去帮那个被抢的人家。几次之后,还没被抢过的人家想要联合村子的力量一起把恶霸赶出去,但先前被抢过的人家因为记恨而拒绝联手相帮。直到最后,就连村子里有打手看家护院的大户人家也被洗劫一空。”

    言行道:“联手驱赶恶霸,也有可能打不过,反而激怒他引来杀身之祸。”

    苏然道:“只要恶霸还在,你又怎知他不会哪一天兴起杀人。受伤流血,门破屋倒,都是一时的代价。只要赶跑了恶霸,伤还会好,家也可以重建。舍一时,而取一世,代价惨痛点又何妨。”

    言行看向苏然,心头一热。

    苏然又道:“正如曾经的五行始祖,以身殉道换得人世间第一片安宁以生的中原净土。又如曾经的无数行者,不惜血流成河再换得人世间数百年的生息。可惜,后来恶霸当道。若是有人联手打恶霸,我虽然出不了多少力,也是愿意冲上去的。”

    言行心中虽喜,但也暗想,我来的目的有那么明显吗?

    苏然接着道:“不过,在枕星河和苏城,我说了不算,只能算上自己一人。”

    言行道:“你到底是谁?”

    苏然笑道:“我就是苏然,不过,有很多人叫我世子,我不喜欢,希望你也不要这么叫我。”

    言行笑道:“你是苏城的世子,我不是苏城人,自然不叫你世子。”

    苏然道:“好,正合我意。”

    苏然,正是星河凌虚苏墨之子。

    苏然拍了拍言行的肩,道:“能不能叫上苏城全部人,看你自己了。”

    两人的谈话,施承风都已听见,他的面色看起来很古怪,什么也没说。

    施承风有意绕开苏然和言行的谈话,道:“苏师弟,谭师兄约了明晚一起上醉凡尘,你还是不去吗?”

    苏然神情一明,又一暗,道:“唉,师兄,你明知道问了也白问,吊我胃口干嘛。”

    施承风笑了一声,道:“还不是想试试你会不会老实。”

    苏然无奈道:“父亲也真是,定个那破规矩。”

    眼睛滴溜一转,又道:“师兄,你好像也没去过醉凡尘吧?”

    施承风道:“没有,不过明晚得去。”

    苏然一听,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施承风又道:“以前虽没去过,但你父亲可没给我定过规矩。”

    一盆冷水浇下,苏然顿时泄了气,道:“你要有始有终啊师兄,以前不去,以后也不去。”

    施承风道:“那不行,已经应承下来了,七子也都一同去。”

    苏然道:“这么热闹?”

    施承风道:“谭师兄去给琴儿报喜,我们去撑撑场面。”

    苏然道:“哦,是要定亲了。诶,师兄,你什么时候提亲?”

    说着,一脸笑意地看向仍在抚琴的苏嫣。

    施承风轻咳了两声,也双目含情地看向苏嫣。

    然后白了苏然一眼,向苏嫣走去。

    言行看着石台上的居所,虽坐落在得天独厚的景致之上,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城主的住所。

    言行问道:“你们就住在这里吗?”

    苏然道:“还有一处府邸,不过我们喜欢这里,平日里大多都住在这。”

    言行道:“星河凌虚也会来?”

    苏然道:“想见他?”

    言行摇头道:“不,还不是时候,见星河凌虚之前,我需要先会另一个人。”

    苏然诧异地看着言行,道:“你倒是有备而来。”

    言行道:“我若是莽撞胡来,你敢跟我一起打恶霸吗?”

    苏然点了点头,道:“也对。放心吧,今夜他不会来。”

第八十二章 紫芒

    苏然的盛情挽留下,言行今夜在他的居所留宿。

    傍晚时分,苏嫣做了几样小菜,菜食简单,这就是他们平日里的饮食起居。

    没有佣人,没有铺张,没有奢华享受,一点也不符合他们的世俗身份。

    他们的骨子里,都是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

    今夜月明星稀,夜渐深,高处风急,有雾开始翻涌。

    恍惚间,言行心生出世之感。

    他曾无数次问道自己的心,道,到底是什么?道,会有私心吗?道,会有欲念吗?

    人,又真的能参透道吗?

    修道修道,修的,不过是自己所见的道。

    而自己所见,尽是世间疾苦。

    耳闻的,是万物悲鸣。

    斩了这一切,就是他眼前的道。

    言行的目光穿过缭绕的雾气,见万家灯火长明,星月闪耀,充沛的元气在洗涤他的心。

    气不绝,而道不止。

    言行抬头望天,天道是什么?

    所谓天,不管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它年复一年恒久如常,它就是宇宙间恒久延续的能量。

    这股能量,就是道。

    日升日落,星辰不灭,元气生生不绝。

    他早已从元气中感悟到了生命,现在更感悟到了道也是生命,一切都是生命。

    一切的存在都是道,而道,包容万物,为了一切的延续。

    言行闭上了眼睛,笑意迎面。

    他听到了草木生长的声音,虫鸣欢愉的声音,还有风和元气柔和的呼吸。

    当他把呼吸调和到与风和元气的呼吸同步时,他融入了这片天地,与万物合一。

    苏然看着言行眉目越来越舒展,道:“想到了什么?”

    言行缓缓睁开眼睛,道:“我悟了。”

    苏然道:“悟到了什么?”

    言行道:“生命。”

    随之抬起右手,轻轻拨动,石台外翻涌的大片雾气随着手的摆动被拨开。

    苏然惊讶地看着,久久后才道:“不简单啊。”

    苏然也抬起手轻轻拨动,但他身前的雾却不为所动。

    枕星河的剑道与五行的道法不同,枕星河的剑道以调用元气为主。

    而五行的道法想要突破到更高的境界,就必须与元气互通,真真正正的感悟到元气的生命。

    修炼的方式,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夜更深,苏然躺在石台上惬意养神,言行则开始闭目冥想,那轮紫日,他需要在下次昏迷后看到他是否会随时自己的冥想再次发生变化。

    但,更惊人的变化已经出现。

    昨夜言行冥想时,他的身体发出的是微微的紫光。

    而现在,入定冥想中的他,身体紫芒大盛,照亮了整座石台。

    苏然一声惊呼,惊动苏嫣和施承风也从各自的卧房中走来。

    当他们看到言行时,也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言行从冥想中回神,睁开眼时,那紫芒随之消散不见。

    看见三人同时惊愕地看着自己,言行一脸茫然地道:“怎么了?”

    苏然道:“你在修什么术法?”

    言行仍是迷茫地道:“我只是在冥想。”

    苏然道:“冥修气府?”

    言行道:“不,只是冥想。”

    苏然道:“那你身上的紫芒是怎么回事?”

    言行低头在自己身上左右看了看,道:“紫芒?什么紫芒?”

    苏然与苏嫣、施承风三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苏然道:“你刚才冥想时,全身紫芒大盛,你不知道吗?”

    言行大吃一惊,摇了摇头。这异状若是暴露在天雷宫眼中,后果不堪设想。

    苏然又问道:“那你在冥想什么?”

    言行道:“一轮紫日。”

    言行皱眉思索着,冥想中的术法还会反应在身体上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施承风道:“言兄可是修到了传说中的太玄境?”

    言行道:“我也不知。”

    三人还以为言行是有意隐瞒。

    言行又道:“传说太玄境会现气府私境,但我连自己的气府在哪也不知道。”

    三人又是一阵疑惑。

    苏然喃喃道:“还有这么奇怪的事。”

    言行再一次勾起了他们的兴趣,但却仍然什么也没再多问,很显然,施承风和苏嫣刻意的想和言行保持距离。

    这一夜,言行也不再冥想,幸好这次是暴露在苏然眼前,而苏然早就发现了自己修道者的身份,并且也猜到了自己来枕星河的目的,更表示了可以与自己联手。

    以后再要冥想时,必须要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才行。

    翌日,言行又与苏然在岛上闲逛了一番,直到临近酉时。

    因为苏然不能上醉凡尘,言行告别苏然,独自一人走向映月渡排候等待。

    星河七子与施承风早已排在了长龙的最前方,言行在几十人后。

    言行今夜上醉凡尘,是因为星河七子与施承风正好要去,他很在意洛依和易沉为什么会到苏城,所以想看看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接触。而这,很可能关系到他的计划。

    谭卓排在长龙的第一位,一袭白衣上题两行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他正来回踱步,不时向船坞张望,焦急的心情已不需要言说。

    排在第三位的吴越,白衣上画了几道流星,望着谭卓打趣道:“谭师兄,你急什么,媳妇又不会跑了。”

    谭卓道:“你们没娶过媳妇,不会懂的。”

    排在第二位的廖开不高兴了,道:“怎么,你要娶媳妇了就看不起我们了?”

    廖开的白衣上画的是一片湖中一孤岛,很明显就是落雁湖中枕星河。

    谭卓马上赔笑道:“廖师兄说的哪里话,这不是还要你们帮我捧场吗。”

    排在第四位的顾棠一袭白衣画海棠,他的脸上还是洋溢那自信的笑,不过却并不让人觉得是反感的傲气。

    颜朝站在第五位,胸前白衣上蓝月发出淡淡蓝光。

    她的容貌当得起沉鱼落雁四字,她的眼眸灿若星芒,她只是随意地站着,而亭亭玉立。她的脸上也并没有妆容,也没有什么表情,但眨眼之间,顾盼生辉。即便站在星河七子当中,也如众星捧月。

    徐冲站在第六位,他的白衣上画着十字相交的双剑,他的脸上还有些许稚嫩,但剑眉星目,神采奕奕。其余几人都是手持一剑,而他手中持一剑,腰侧还挂着一剑。

    排在第七位的是颜朝,她的白衣上点缀星辰,她与颜朝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不过就像还未完全盛开的花,相比颜朝稍失了几许风采。

    站在第八位的是施承风,一袭白衣画山水,黑白相间,犹如一副水墨。他身材修长,气宇轩昂。

    枕星河的剑客平日里都有轮值到苏城境内四处巡视,星河七子和施承风也不例外。

    因此苏城的人都认识他们,只是,甚少有见到这八个人齐聚。

    百人长龙已经排满,长龙中也议论纷纷。

    有人道:“那是星河七子和施承风,怎么会?”

    有人道:“真的是,哈哈,明日可有得一番吹嘘了。”

    有人道:“是啊,能有幸和星河七子还有施承风同上醉凡尘,错过了这次,恐怕以后再无机会了。”

    长龙靠后有个老者讪讪一笑,道:“嘿,没见过世面。”

    这老者须发皆白,形容瘦削,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模样。

    言行向后看了一眼,竟是徐怀璧。

    他怎么也来了?是因为自己来的?前天夜里他确实发现了自己?又或是因为洛依和易沉来的?

    言行拿捏不准。

    徐怀璧身前一青年回头道:“徐老太爷,您见过世面,可不还和我们一样上醉凡尘去看年轻貌美的姑娘们吗?”

    周围人听见,哈哈大笑。徐怀璧也不气恼,反倒嘿嘿一乐。

    又有一人道:“可是星河七子和施承风为什么会一起来了?”

    向来甚少有女子会上醉凡尘消遣玩乐,颜朝和颜露怎么也会来?这叫人奇怪。

    又一人道:“你们都没听说天璇子谭卓与琴儿传出婚讯吗?”

    听见的人都哦了一声,再探头看向长龙最前面焦急踱步的谭卓,看来真是一同提亲来了。

    再一人道:“看来今夜的酒钱,不用我们付了。”

    人群都喜形于色,他们很乐于看到这样的喜事。

    临近酉时正,醉凡尘已经从船坞缓缓开出。

    可是,这时却又来了不速之客。

    五个人从长龙旁快步走过,插队是无理之举,苏城之人以礼相待,无理之事在苏城人中甚少发生。

    于是,瞬间有喝骂声起:“什么人这么无理,排到后面去。”

    待看清这五人,原来是封云藏和随行的四鬼面。

    普通宾客们并不是认得封云藏,只是看着四鬼都各戴着一个鬼面,还有封云藏道袍上绣的雷云,他们也知道了这是天雷宫的人。

    但是,在苏城,他们并不惧怕天雷宫。封云藏和四鬼面到这里来,似乎点燃了他们的愤怒。

    他们继续道:“这里不欢迎你们,离开这里。”

    但封云藏和四鬼面根本不理会,径直走到了渡口的最前面,挡在了谭卓的身前。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却都认得封云藏,也认得鬼面。

    就在前夜,颜朝还与鬿鬼有过一战。

    谭卓盯着封云藏,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封云藏眯着仅剩的右眼,道:“你们不可登船。”

    廖开走上一步,和谭卓并肩,道:“在这里,只怕还不由得你说了算。”

    封云藏哼了一声,看着他眼前的小辈,道:“本座说了不算,难道你一个小辈说了算?”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站成了一排,直面封云藏和四鬼面。

    后面排队的人也聚了上来,难以想象这世间竟还有人敢和乾坤十鼎之一的司南封云藏这么针锋相对。

    而他们,只是年轻小辈。

第八十三章 戒备

    施承风直视封云藏,道:“在苏城内,自有苏城的法度,我们不违你所谓大秦律法,你也无权干涉我们要去哪。”

    封云藏道:“在本座面前,还轮不到小辈说话。本座说不行,就是不行。”

    群情激奋,人群大喊道:“凭什么,凭什么...”

    封云藏怒喝道:“就凭本座站在这里。”

    谭卓并不退让,道:“我们若一定要上船呢?”

    封云藏眼中寒光一闪,道:“那就别怪本座不客气。”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四鬼面都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几分。

    这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突然,有一双手拨开人群,道:“让让,都给老人家让让,真是不懂尊老,世风日下。”

    徐怀璧从人群里好不容易挤了出来,走到星河七子和施承风身前。

    徐冲叫道:“爷爷。”

    其余七人也微微低首,恭敬地叫道:“徐师叔祖。”

    徐怀璧看着几人点了点头,又伸手拍了拍徐冲的脑袋。

    然后又转身看着封云藏,先是嘿嘿一笑,然后道:“小辈说了不算,那老夫这老辈呢?”

    封云藏看着他,道:“徐怀璧,你也在这里,那本座就更不能让你们上船了。”

    徐怀璧呵呵一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也是老交情了。老夫也知道,若非事出有因,你也不愿挑起事端。说吧,什么事还要你亲自出马?”

    封云藏看着徐怀璧,而徐怀璧也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躲不闪。

    封云藏皱了皱眉道:“你真不知道?”

    徐怀璧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封云藏道:“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徐怀璧笑道:“怎么,老夫虽然年老了,就不能来寻欢作乐品酒听曲吗?”

    封云藏眯着眼,道:“当真不知道?”

    徐怀璧道:“有话你就明说,遮遮掩掩的,可不像你的做派。”

    封云藏又看向徐怀璧身后的星河七子和施承风,道:“你们呢,又是来这里做什么?”

    谭卓脸上怒气未消,道:“无可奉告。”

    这次要上醉凡尘本就是谭卓相请,谭卓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说。

    封云藏看这些小辈竟敢无视自己,正要发怒。

    徐怀璧先道:“怎么,连我也不可奉告吗?”

    谭卓急忙躬身道:“不敢。晚辈要上醉凡尘与琴儿提亲,这才相邀师兄和师弟师妹们同来。”

    徐怀璧道:“哦,喜事啊。”

    又对封云藏笑着道:“听到了?年轻人上船提亲,你不会还要拦着大煞风景吧。”

    封云藏脸上好像也终于拿捏不准,转头同鬾鬼低声交流了几句。

    然后,封云藏又道:“即便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本座也不能让你们上船。”

    这时,醉凡尘已经停靠在了渡口,引渡之人已经打开了一楼船舫的门。

    谭卓正要说话,徐怀璧又抢先道:“没得商量?”

    封云藏道:“除非本座也一起上船。”

    徐怀璧嗤笑了一声,道:“船上的姑娘们都是无父无母的苦命人儿,她们为什么苦命的流落到这船上,你很清楚。醉凡尘不欢迎大秦和天雷宫的人,这你也很清楚,你还要给她们伤口上再撒把盐不成?”

    封云藏道:“那就怪不得本座了,谁也不许上船。”

    这回谭卓还没说话,身后的要上醉凡尘的宾客们先不答应了,大喊道:“我们要上船,你们让开,这里不欢迎你们。”

    徐怀璧扫了一眼,道:“闭嘴,都吵吵什么。”

    然后,徐怀璧一手拍在封云藏背上,推着封云藏往人群外走,但已被人群挡住去路。

    徐怀璧又不耐烦地道:“让开,让开,老人家说话年轻人不要听。”

    人群让开了一条路,徐怀璧就手搭在封云藏背上走到人群外,这模样看着倒真像是一对老友一般,让所有人都感觉很奇怪。

    就连四鬼面都相视一眼,那眼神都是捉摸不透。

    走过言行身边,徐怀璧瞥了一眼,眼神透着不解。

    徐怀璧本猜想是不是言行带来的麻烦,可封云藏分明不认得言行,丝毫未曾留意到他。

    离开人群,徐怀璧道:“好了,现在可以告诉老夫,到底怎么回事了。”

    封云藏却又问了一句:“你当真不知道?”

    徐怀璧吹胡子瞪眼道:“老夫需要骗你吗?”

    封云藏这回是真的信了,道:“船上有两个万生宗的人。”

    徐怀璧一听,道:“咦?我们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封云藏哼了一声,道:“什么事能瞒得过天雷宫的眼睛。”

    徐怀璧道:“有道理,既然瞒不过,你拦着我们上船做什么。”

    这话就无理取闹了,醉凡尘不让天雷宫的人上船,若是枕星河与万生宗在船上密谋什么,封云藏又怎会知道。

    封云藏脸色阴沉地看着徐怀璧,这若是其他人,早被封云藏下手杀了。

    徐怀璧呵呵一笑,又道:“好了好了,你也不想想,我们若真要和万生宗密谋什么,又怎么可能如此兴师动众。你不会真以为,他们人都到苏城了,我们若真要见面密谋,会没有别的办法吧?至少,大可以等到你离开苏城,咦?你该不会留在苏城不走了吧?”

    这话说的有几分调笑,但也的确更打消了封云藏几分疑虑,但万生宗和枕星河的会面还是不可不防。

    徐怀璧又继续道:“看来你也并不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这样好了,我们各退一步,老夫去把那两人叫下来,当面把话说清楚了不就好了?”

    封云藏也想知道洛依和易沉来苏城的目的,虽然他认为直接问他们会撒谎隐瞒,但也可听出几分真几分假。

    于是,封云藏点头道:“好,本座就卖你个面子。”

    徐怀璧又把手搭在了封云藏的背上,边往渡口走边说道:“别本座本座的,人前老夫不驳你面子,当着老夫一个人,端什么架子。”

    封云藏不说话了,那个在言城不可一世的司南大人,也不知是忌惮枕星河和徐怀璧,还是当真与徐怀璧有交情。

    封云藏停在了渡口,徐怀璧一人先上了醉凡尘。

    醉凡尘上,本已过了上客时间而宾客全被挡在渡口,有人看见渡口对峙稍一传开,所有人都在船沿看着渡口这一幕。

    洛依和易沉当然也知道,这是冲他们来的,醉美人也知道。

    当徐怀璧走上二楼,醉美人迎了几步,欠身道:“徐叔。”

    徐怀璧向醉美人笑着点点头,道:“你这有两个万生宗的人?”

    洛依和易沉走出一步,醉美人道:“就是他们。”

    徐怀璧打量了一番洛依和易沉二人,点头道:“好,你们跟老夫来一趟。”

    洛依向醉美人看了一眼,醉美人点了点头。

    邱沐担忧地低声道:“会有事吗?”

    他们相识已有几眼,这几夜,夜夜把酒言欢,都把各自当做了朋友。现在天雷宫找上门来,邱沐担心是在所难免。

    易沉平静地道:“放心吧,没事的。”

    说完,和洛依快步跟上了徐怀璧。

    徐怀璧带着洛依和易沉又穿过人群走到无人处,路过言行身旁,洛依和易沉都很默契的没有向言行看上一眼。

    封云藏和三鬼面也走了过来,留下鬿鬼把守渡口。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见状,也想走过去。

    徐怀璧看见,道:“你们过来做什么,回去回去。还有,老夫没谈好前,一个人都不许上船。”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也不知是担心徐怀璧的安全,或是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徐怀璧不让他们靠近,虽不情愿,也还是退了回去。

    徐怀璧对着封云藏和洛依与易沉道:“好了,老夫作证,你们把话说明就是了。”

    封云藏看着洛依和易沉,道:“你们是什么人?”

    易沉哼了一声,道:“明知故问。”

    封云藏道:“本座问的是,你们在万生宗是什么身份?”

    易沉正色道:“这是我万生宗圣女,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听到万生宗圣女,徐怀璧不由向洛依多看了几眼。

    封云藏道:“能随同万生宗圣女出行,又岂会是无名小卒,你到底是谁?”

    易沉挺胸,满脸傲气道:“易沉。”

    封云藏司南不司北,即便是四司也不能擅到司掌之地外,这是天雷宫的铁律。

    所以,苏城言城外,除了各城城主,和极少数被天雷宫判定威胁巨大的人外,封云藏也并不知道。

    易沉这个名字,封云藏没听过。现在,封云藏记住了这个名字,但重点不在他。

    封云藏根本没想到,会听到万生宗圣女,而易沉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身份直言相告?

    稍远处听不到他们交谈的人们都已猜到,会让天雷宫如此戒备的人,必定是外城的修道者。他们也感到好奇,外城的修道者怎么会来到苏城?

    星河七子虽已见过言行一面,但还不知道言行是什么人。

    而施承风却知道言行是言城的修道者,更是言城宗室,心中猜测,这两人难道是言行的同伴吗?

    言行看着洛依,却并不担忧。

    因为他知道,能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苏城,又毫不掩饰暴露在鬼面监视之下,敢如此光明正大,就无需担心。

    洛依至少有一个理由可以说服封云藏。

    但是,言行不知道除了这个理由,洛依是否还另有目的,而这个目的,又是否与自己要做的事一样。

    而洛依逗留苏城,确实还另有原因,只不过,那只是因为一句话。

    “此去苏城,不妨多逗留些时日。”

    就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第八十四章 严词交锋

    封云藏看着神情自若的洛依,眉头深锁。

    幸好没有暗下杀手,否则,就连他也无法交代。

    封云藏问道:“堂堂万生宗圣女,为什么会到这里?”

    洛依道:“我来寻横公鱼,以解除籍之地的疫病。”

    封云藏道了一声:“哦?”

    这个说辞,显然并不那么让他信服。

    封云藏再问:“听说你手上有块令牌?”

    洛依从袖中拿出那块裁决令牌,平举在身前让封云藏查看,而封云藏伸手想要接过。

    洛依别过手,道:“我们回程还需要它。”

    封云藏表情一凝,还没动作,徐怀璧身形一闪,快到连洛依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从洛依手中拿过令牌。

    易沉正要动手夺回,徐怀璧身形又一闪,来到易沉身边,一手按住易沉的左肩,道:“让他辨别一下真伪,放心。”

    徐怀璧的修为,让洛依和易沉都心头一惊。

    就连以速度见长的鬼面,也对这两个连续的闪身惊叹不已。

    徐怀璧把令牌递给封云藏,封云藏接过之后细细查看了一番,这块令牌的确是裁决殷万杰所有,不会有错。

    但是,裁决又怎么会与万生宗圣女扯上关系?

    封云藏道:“你怎么会有这块令牌?”

    洛依道:“它的主人给我的。”

    封云藏道:“那它的主人呢?”

    洛依道:“我把他们带出了玄武山,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天雷宫,你大可以回天雷宫求证。”

    二裁探玄武山数月不归,封云藏知晓此事,依照天雷宫探玄武山的经验,也都知道多半是被困在了玄武山。

    此时洛依说她把二裁带出了玄武山,此事看来属实。

    封云藏又道:“本座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打着寻横公鱼的幌子,实则为了与枕星河会面?”

    洛依看了一眼鬾鬼,道:“他不是跟了我们好几日了吗,你怎不问问他可曾见我们与枕星河有过接触?”

    鬾鬼也没想到,他的跟踪原来早就被察觉了。

    洛依和易沉已到了苏城七日,除了在醉凡尘上,只要下船就一直暴露在鬾鬼的监视之下。

    更有意避讳走上枕星河岛,只有前日下船在岛岸边逗留了不到半个时辰,但同样也不曾与任何人接触。

    为的,就是避免这个解释不清的猜疑。

    封云藏道:“你们现在还没接触,不代表之后不会接触。你看,今夜要上船的枕星河修道者可是人才济济,若是让你们碰面了,本座又岂知你们会商议些什么。”

    洛依不想再跟他作无谓的解释,于是义正严词地道:“天雷宫和万生宗的协约,万生宗从来不曾背约,本圣女也自会维护当初的协约。此次来寻横公鱼,也是本圣女和那块令牌的主人做的交易,这交易不会影响到协约,除了这交易之外的事,本圣女一概不做。你我身份不匹配,你若执意阻碍本圣女做这个交易范围内的事,本圣女可视你有意破坏两家协约,这个责任恐怕你担不起。”

    这番话,洛依先搬出了天雷宫和万生宗的协约,既然能彼此签订协约,就说明某种意义上,天雷宫和万生宗是对等的两方。

    后又一再强调自己圣女的身份,圣女在万生宗内算二把手,天雷宫现在要就彼此相安互不相扰的协约平等对话,就应该也要站出一个和洛依身份地位对等的人,而这个人显然不是封云藏。

    洛依判断裁决的身份地位应该比封云藏要高,所以裁决和她做的交易,封云藏无权阻拦。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封云藏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但是碍于洛依的万生宗圣女身份,和李令山对于那份协约的重视性,封云藏也无法发作。

    徐怀璧看着洛依,眼神颇为赞赏,这番说辞不负万生宗圣女的气度。

    徐怀璧适时的圆场道:“圣女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看你就不要再胡乱猜度了,万生宗若真要做出损毁你们两家协约的事,又怎么可能让堂堂圣女深陷险地。我们三家都算是互不相犯,这局面来之不易,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断不会做于人于己都不利的事。老夫出个主意,你们该监视还是照样监视,他们呢,该寻他们的横公鱼就寻他们的横公鱼。老夫呢,也断不可能让枕星河的人与他们非分接触,致苏城和枕星河陷入险境。如何?”

    洛依道:“我无异议。”

    徐怀璧的话,其实当封云藏知道洛依是万生宗圣女的时候,也想到了。再把前后的话相印证,一不隐瞒身份,二能说出与二裁交易,封云藏心中实已经信了。

    但即便如此,封云藏也不能让洛依和易沉一直逗留在苏城。

    封云藏道:“既然只是来寻横公鱼,也需有个期限。依本座看,十日足以。寻到横公鱼,你们即刻离城。”

    洛依和易沉还在思考,他们已知横公鱼出没在落雁湖支湖石湖,这里去石湖并不远,但对那里的情况和横公鱼都一无所知,他们不确定十日是否足可。

    徐怀璧却又道:“十日不够,横公鱼踪迹难寻,更极难捕获。十日,或许它们都不会出现。”

    封云藏道:“照你这么说,那要是一年寻不到,他们还要在此地逗留一年不成?”

    徐怀璧道:“那自然不行,你答应,老夫也不答应。这样吧,一月为期,若是一月寻不到,一月期满不需你出手,老夫把他们送出苏城,如何?”

    洛依急道:“不行,我一定要寻到横公鱼,只有它能解除籍之地的疫病。”

    徐怀璧道:“小姑娘,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解疫病的确重要,但比之万生宗与天雷宫的协约又如何?孰轻孰重,老夫想你应该能分得清。封司南已经让步,你若在苏城逗留太久,不只是天雷宫,就连枕星河也会头疼的。”

    徐怀璧的话听起来,好像是与封云藏达成共识,共同护卫彼此的安定。

    封云藏道:“好,你不可食言。”

    徐怀璧道:“老夫何曾食言过。”

    封云藏又对洛依道:“那好,早日寻到横公鱼就早日离城。若寻不到,本座也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不过,在苏城内,不论你们去何处,都需要在本座的监视之下。”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洛依道:“请便。”

    封云藏又对鬾鬼交耳低语了几句后,正要走。

    徐怀璧道:“且慢。”

    封云藏看向徐怀璧不知他还要说什么,而徐怀璧抬着手看着封云藏的手。

    封云藏低头一看,他的手中还握着裁决令牌。封云藏稍有犹豫,还是把令牌抛给了徐怀璧,然后转身走了。

    徐怀璧把令牌还给了洛依,道:“走吧,上船。”

    洛依和易沉跟着徐怀璧走到渡口,鬾鬼也来到渡口和把守的鬿鬼交首低语。

    排队等候上船的人都很茫然,就连兴致也消退了大半。

    徐冲道:“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怀璧嘿嘿笑道:“无事,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听徐怀璧这么说,众人才舒了一口气,但又都看着洛依和易沉,都在猜想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尤其是星河七子和施承风,见到洛依和封云藏言辞交锋,虽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但看着洛依的眼神都很有一番探究,甚至还有欣喜和期待。

    洛依也看向身旁不远的星河七子和施承风,他们都是年轻的修道者,这些人的风采也都相互欣赏。

    一般年轻男女的目光大多落在了异性身上,但洛依一眼就落在了人群中光彩袭人的颜朝身上,洛依并没有嫉妒,只是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子。

    颜朝也正看着洛依,两个女子对视一眼,星芒与秋水辉映。

    两人都双眼含笑,微微点头。

    谭卓焦急万分,他一直挥着手小跳着向醉凡尘张望,他早已看到了他的心上人,而他的心上人琴儿也早已站在船沿含笑看着他。

    徐怀璧看着那交首低语的两鬼,不耐烦地道:“喂喂喂,你们两个小鬼,说完了没有,快把道让开。”

    这话一出,有笑声响起,在徐怀璧面前,鬾鬿二鬼还真的就是两个小鬼了。

    鬾鬿二鬼也不敢怒,他们看到了徐怀璧和封云藏好像素有深交,而且徐怀璧的身法鬾鬼亲眼所见,为之惊叹不已。

    鬾鬿二鬼终于不再阻拦。

    徐怀璧哼着小曲当先悠悠走了进去,洛依和易沉跟在身后,然后是早已心急如焚的谭卓,紧接着星河七子和施承风,再是宾客们陆陆续续上船。

    言行混在长龙的后方,也跟着上了船。

    鬾鬿二鬼并没跟上醉凡尘,他们也上不去,天雷宫多次想查点醉凡尘,但最终没有一个人上去过,连封云藏也不例外。

    侍女们纷纷开始准备迎候宾客,宾客们上船后也各自找好位置坐下。

    有人道:“幸好徐老先生也来了,不然今日还真有可能上不了醉凡尘了。”

    有人道:“哼,就算徐老先生没来,有星河七子和施承风在,还怕了他们不成?”

    有人接话道:“就是,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那可是封云藏和四鬼面,碾压言城道界的存在,也不知这些人是无知者无畏的夜郎自大,还是星河七子与施承风这八个年轻一辈真有对抗封云藏和四鬼面的实力。

    鬾鬿二鬼还在渡口,看着醉凡尘渐渐驶离。

    鬿鬼用力握了握手中雷剑,道:“万生宗圣女和那老头又如何?司南大人也太过放任。”

    鬾鬼道:“万生宗圣女如何不知道,不过那老头高深莫测。修为在其次,枕星河和万生宗毕竟都不同于其他各道门,你莫忘了,首相大人对于他们的态度。”

    鬾鬼阴狠地道:“神不知鬼不觉把他们杀了,来个抵死不认,正好也解了司南大人和首相大人心头之忧。”

    鬾鬼在思考,鬿鬼又道:“如何?你敢不敢?”

    鬾鬼哼了一声,道:“有何不敢,不过在苏城地界,不能杀枕星河的人,只能除了那两个万生宗的。”

    鬿鬼阴冷地笑了笑,道:“好,让他们有来无回。”

    鬼面是个暗杀组织,常年的杀戮使得他们好战嗜杀。虽然有李令山和乾坤十鼎压着,但嗜杀之心仍时常难以压制。

    所以鬿鬼前夜克制不住向颜朝出手,但却没有占到便宜,反被颜朝所伤。

    适才鬿鬼把守渡口,颜朝就站在他对面,他本就一直在克制讨回颜面和复仇的冲动。

    既然封云藏明令不可对枕星河下手,那就把这仇恨和欲望转到万生宗圣女头上。

    只要做得不留痕迹,就可不受追究。

    虽然感到洛依和易沉并不简单,但他们对自己更有信心。

    鬼面,都是最顶级的暗杀者,他们都精于寻找和选择最好的下手时机。

第八十五章 际会

    洛依和易沉随徐怀璧上了醉凡尘二楼,谭卓和领着星河七子和施承风走了上来。

    洛依和易沉走到醉美人身旁,邱沐走近道:“没事吧?”

    洛依笑着摇头,道:“没事。”

    然后就见言行从施承风身后,也走了过来。

    看着一脸平静的言行,洛依板着脸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我?”

    言行道:“你需要担心吗?”

    洛依换上了一副害怕的表情,道:“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言行摇头笑道:“难道还能比你手中那块令牌的主人更可怕吗。”

    洛依很无趣地道:“没劲,你真是一点不知怜香惜玉。”

    言行所幸不说话了。

    谭卓在上二楼的那一刻,已经和琴儿手拉着手,面对面窃窃私语。

    而醉美人,当星河七子和施承风走上二楼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施承风,没有离开过。眼神从初见的惊喜,又慢慢变成失落。

    这不仅让施承风感觉无所适从,旁人也感觉很奇怪。

    这是施承风第一次上醉凡尘,也是第一次见到醉美人。

    同样第一次上醉凡尘的,还有颜朝、颜露和徐冲。

    徐怀璧看着醉美人的失态,叹了一口气,又随即复若平常地道:“你们几个小子,还不拜见前辈。”

    醉美人修道者的身份已经被枕星河默认,年轻的修道者们见到醉美人,都尊称前辈。

    当然这些人中,只有徐怀璧一人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醉美人听得徐怀璧说话,再看了施承风一眼,终于移开了目光,很快面若平常,含笑看向众人。

    初见醉美人的几人,往日只听说醉美人如何如何美艳,一颦一笑如何如何动人心魄。

    此番得见真容,都心道当真百闻不如一见,心神不由为之一荡。

    廖开、吴越和顾棠纷纷揖礼,道:“见过前辈。”

    醉美人从几人身前缓步走过,一一点头。

    当她走到颜朝面前,不由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道:“真是个美人儿。”

    颜朝也看着醉美人,微笑揖礼道:“比不得前辈。晚辈颜朝,见过前辈。”

    声若淡淡风吟,有种迎面的舒适之感。

    这两个女子,一个成熟美艳,风情万种。一个顾盼生辉,不可方物。

    都是绝色的美人,任谁也无法对她们视而不见。

    言行和邱沐也不例外。

    这已不是言行第一次见到颜朝,但仍无法从人群中忽略她的存在。

    洛依低声道:“怎么,看呆了?”

    言行和邱沐尴尬地把眼睛移开,看向旁边的人。

    洛依又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刚看见她,我也看呆了。你们说,这世间怎么会生出这么美的人?我怎么就不能生得那么美?”

    洛依也是个美人,除了容颜之外,她那难得一见的直直洒下垂至腰间的乌黑长发也为她加分不少。

    不过世间之美有多种,并不都能比出个高低。

    醉美人是温婉端庄的适宜,加上几分妩媚。颜朝美得令人心生只可远观的距离感。

    而洛依,却给人热烈奔放的自在,这很独特,让人没有拘束,也很令人温暖。

    但是偏偏,一向不拘束的言行面对洛依时,却总感到无所适从。

    也许是洛依的坦诚率性,与言行的深沉假面天然对立。

    言行道:“你不该看她旁边的美男子吗?”

    那几个男子都英俊不凡,但能称美男子的,也只有顾棠。

    洛依看了顾棠几眼,摇头道:“男子生得太美,就失了气概。”

    言行看了身旁邱沐一眼,道:“还好你没那么美。”

    邱沐笑道:“我也只想做个君子,不想做个美男子。”

    醉美人对颜朝点了点头,走到徐冲面前。

    徐冲揖礼道:“晚辈徐冲,见过前辈。”

    醉美人回头看向徐怀璧,道:“这就是您的孙子?”

    徐怀璧含笑点头,看着徐冲,他的神情有几分骄傲。

    醉美人再看向徐冲腰间插的剑,道:“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没想到你还这么小。”

    徐冲笑笑没有说话,笑容很青涩。

    向徐冲点了点头,醉美人又走到颜露面前。

    颜露揖礼道:“晚辈颜露,见过前辈。”

    声若银铃,清脆动听。

    醉美人看着颜露,又转头看了看颜朝,道:“你们俩?”

    颜露笑颜如花,道:“她是姐姐,我是妹妹。”

    醉美人点头道:“难怪这么相像,也是个美人儿。”

    颜露撇了撇嘴道:“我和她站一起,别人都只看她,哪有人看我。”

    醉美人笑道:“你比她小,你要这么想,再娇艳的花也会枯黄凋零,到那时候你正盛开。”

    颜露道:“嗯,前辈这话说的对。”

    说着,颜露向颜朝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颜朝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终于,醉美人走到施承风身前,只看了施承风的面容一眼,然后看向施承风的衣着。

    这身如水墨一般山水相依的白衣,曾经多么熟悉啊。而眼前这人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当年那个人的影子。

    施承风不知醉美人为何对自己特别在意,他们素未谋面,但他只是个后辈,当然不能冒昧的直问。

    施承风只得揖礼道:“晚辈施承风,见过前辈。”

    醉美人喃喃道:“施...”

    然后点了点头,从施承风身前走开。

    众人都能看到她脸上的落寞,但没人说什么,只是心中对醉美人的过往又多了些许猜测。

    谭卓和琴儿也看到了醉美人的怪异,琴儿有些伤心,但谭卓还是牵着琴儿的手走到醉美人身前。

    谭卓道:“柳姨,晚辈已经和家父家母说好了,家父家母过几日就上醉凡尘提亲。还望柳姨成全,将琴儿许配给晚辈。”

    醉美人看着琴儿,道:“琴儿,你愿意吗?”

    虽然醉美人是醉凡尘的主人,而琴儿只是琴姬,但醉凡尘上的每一个人都视醉美人如至亲长辈。

    琴儿与谭卓本是情真意切,两人也早就认定了彼此,不过现在,琴儿看着醉美人的落寞神情,实在不忍离去。

    琴儿低声抽泣道:“柳姨,我不想离开你。”

    醉美人轻抚琴儿的头,道:“傻孩子,有什么比女儿家的终身大事重要。谭家就在枕星河上,你什么时候想回来看看,就什么时候回来。就算不回来,你在岛上也时时都能看到醉凡尘,柳姨就在你身边。”

    琴儿梨花带雨,点了点头。

    谭卓喜笑颜开,道:“谢柳姨成全。”

    醉美人也许也把先前的落寞抛在了脑后,终于又含笑道:“嫁衣你们家就不用准备了,我来准备。”

    谭卓道:“听柳姨安排。”

    说完,把梨花带雨的琴儿揽进怀里,其余人也含笑得看着这对将要终成眷属的佳人。

    徐怀璧道:“好了,好了。婚事也同意了,你们都下去寻乐子去吧。”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拜别了徐怀璧和醉美人,与琴儿一道下了一楼。

    但是,当他们走之前,都向言行和洛依一行人看去,眼中充满好奇。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都见过言行,施承风更是知道言行是言城宗室和修道者,那和封云藏言辞交锋的一男一女也是言城修道者吗?

    当言行走上醉凡尘二楼那一刻时,徐怀璧的注意力就已放在了他身上。当发现言行竟然和洛依交谈时,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当言行出现在流金消玉苑时,贾通就告诉徐怀璧言行从言城来。

    言城和卫城,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是早在他们来到苏城之前就已经认识了?还是到了苏城之后才认识的?

    徐怀璧本就不大相信洛依对封云藏的说辞,现在洛依又与言行联系在一起,若是封云藏查出了言行的身份,即便什么也没做,枕星河也已是说不清了。

    徐怀璧凝眉看着言行,道:“你从言城来?”

    言行稍一犹豫,还是道:“是。”

    现在否认并没有意义,徐怀璧必定是打听过自己的来处,贾通和苏然还有施承风都知晓。

    徐怀璧又看着邱沐,道:“你呢?”

    邱沐道:“同从言城来。”

    徐怀璧又看着站在一起的洛依和易沉,道:“你们认识?”

    洛依道:“三日前才认识。”

    徐怀璧看向醉美人,醉美人道:“这两位的确是三日前才上醉凡尘。”

    徐怀璧看着言行和邱沐,久久不言语。

    言行既然一到苏城就主动走上枕星河岛会见贾通,又在岛上结交修道者,那么,他的目的就不言自明。

    现在需要弄清的,是洛依和易沉到底与言行是否怀着同样的目的。

    徐怀璧对言行和邱沐道:“你们先下去。”

    言行和邱沐本就是客,自然没有二话,走下楼去。

    徐怀璧又对洛依道:“现在没有天雷宫,也没有外人,你们告诉老夫,来此地究竟想做什么?”

    洛依道:“前辈,我们只是来寻横公鱼,无意隐瞒,也无需隐瞒。”

    徐怀璧道:“你们真的不是与他们两个一路?”

    洛依道:“前辈,他们两人来苏城为了什么,我也能猜到。但我此来的确只为横公鱼,不会参与到他们与枕星河之间将会发生的事里。与他们相识,只是个意外。”

    听洛依这么说,徐怀璧也不再怀疑了,因为她既然已经直言相告万生宗圣女的身份,若是要与枕星河商议什么,现在她已经可以明言了。

    徐怀璧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横公鱼,又是怎么知道横公鱼可以解疫病的?”

    横公鱼只有苏城石湖有,算是妖邪的一种,连苏城知道的人也不多。

    而世间消息闭塞,洛依和易沉会远行两千里到苏城寻横公鱼,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洛依道:“在玄武山玄武堂,玄武一脉的前辈告诉晚辈的。”

    徐怀璧脸色一变,说不清是惊还是喜,急问道:“什么?玄武一脉至今仍有传人?”

    洛依道:“晚辈并没有见到真人,只见到一团人形的灵气,只听到声音。能出现在玄武山玄武堂的,必定是玄武一脉。晚辈追问一下,他也没有否认。玄武一脉历来神秘,晚辈心想,或许那位前辈不愿以真面示人。”

    徐怀璧听后,看向枕星河,好像想起了什么,然后哈哈大笑,道:“那就对了,那就对了。”

    徐怀璧沉寂在喜悦里,长笑不停。

    几人不明所以,醉美人问道:“徐叔,您说什么就对了?”

    徐怀璧笑道:“老夫知道了你师父为什么离去,又去了哪里了。”

    醉美人忙追问道:“为什么?”

    徐怀璧笑着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这可是一件大喜事,以后一切都会知道了。哈哈哈...”

    醉美人心急道:“那您总该让我知道,她去了哪里?”

    徐怀璧抬头望北,缓缓抚须道:“玄武山。”

    醉美人听后,也抬头望向北方,眼中有泪,那是思念。

    洛依和易沉面面相觑,洛依皱着眉道:“万生宗弟子因有玄武之灵指引,才能入得了玄武山。天雷宫探玄武山数百年,凡是进去的人都被迷阵困住,姐姐的师父又怎么进得了?”

    徐怀璧呵呵一笑,道:“就算天雷宫修为最高的人,又怎比得了她师父。”

    从封云藏对待徐怀璧的态度,和徐怀璧从洛依手中夺过裁决令牌,再转瞬压制易沉。

    洛依和易沉已经知道徐怀璧是一位高人,从他嘴里说天雷宫修为最高的人也比不了醉美人的师父,那必定不是信口开河。

    那么,醉美人的师父,又该是何等人物?

    苏壁之名如雷贯耳,洛依和易沉心想,难不成是苏壁?

    徐怀璧道:“好了好了,既然你们只是来寻横公鱼的,那就无事了,你们也下去寻乐子吧。”

    洛依道:“可是前辈,横公鱼我们是一定要带回卫城的,若一月期满,我们没能捕获横公鱼,那该怎么办?”

    徐怀璧却道:“不就是横公鱼吗,你若真急着要,老夫三日内就帮你捉来。”

    洛依和易沉忍不住白了一眼,洛依嘟囔道:“前辈不是说横公鱼击杀出没又极难捕获吗?”

    徐怀璧没好气地道:“老夫那不是不知道你们究竟来做什么,给你们多讨要点时间,不知感恩还埋怨老夫,真是世风日下,不知敬老。”

    洛依恍然大悟,嘻嘻一笑,道:“现在知道前辈好意了,多谢前辈。”

    徐怀璧道:“这还差不多,去吧,老夫还有话要说,你们不便听。”

    洛依和易沉拜别徐怀璧,下一楼去了。

    今日遇天雷宫阻挠,不过对于洛依和易沉来说,只是多了一月必须离开苏城的期限,仅此而已。

第八十六章 作弄

    徐怀璧不知从哪拿来一壶酒,背倚船沿,酒壶高举倾斜,张嘴接下了倾泻而下的琼浆玉液。

    满湖满天的星月之间,活脱脱一个酒中仙。

    徐怀璧道:“他们到你这几日了?”

    醉美人道:“七日。”

    徐怀璧道:“一直在船上?”

    醉美人道:“只有白日停靠沉星渡船坞时会下船,其余时间都在船上。”

    徐怀璧道:“这么说,还并没有去石湖?他们不知道只有去石湖才能寻到横公鱼吗?也不知道横公鱼只有夜里才会出现?”

    醉美人道:“我已经告诉过他们了。”

    徐怀璧眉头一皱,道:“那他们怎么还不去寻?”

    醉美人道:“也是那位玄武一脉前辈在她临行前,交代到了苏城多逗留些时日。”

    徐怀璧眉头皱得更深,道:“只这么一句?”

    醉美人道:“她说只有这一句。她也想不通此话何意,但既然是玄武一脉前辈说的话,她也就遵照了。”

    徐怀璧想了又想,也是不得其解。

    洛依在一楼四处看了看,又找到了言行。

    洛依也不知道是对易沉说,还是自言自语地道:“哼,竟然敢不担心我,看我怎么作弄他。”

    说着,又与易沉一起走向了言行一桌。

    徐怀璧叹了一口气,道:“难道玄武一脉能窥见世事吗?”

    醉美人道:“我想,我们也只有顺其自然,多给她点时间。”

    徐怀璧道:“那也最多一个月,就看她的机缘了。”

    醉美人又想起了她的师父,若是师父在,应该就会知道是何意了吧?

    徐怀璧又道:“跟那两个言城人确实不是一路吗?”

    醉美人道:“据洛依说,那两个言城人以行商的名义来游玩,其中一个是言城宗室,自称不是修道者,但洛依说应该是。前几日在鱼水镇,那个言城宗室发现有鬼面跟踪她,好意给她报信。当夜又先后上了醉凡尘,这才相识。”

    徐怀璧道:“洛依?”

    醉美人道:“就是万生宗圣女。”

    徐怀璧哦了一声,又意味深长地笑道:“言城宗室,呵,岂知是修道者,还天赋异禀啊。最近看起来要热闹咯。”

    说罢,又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巧?”

    醉美人笑笑没有说话,刚获悉时,她也在想怎么会这么巧。

    醉凡尘一楼今夜热闹非常,因为星河七子的到来,也因为谭卓和琴儿的婚讯正式公布。

    谭卓在公布婚讯的时候,道:“今夜醉凡尘上的酒钱全算我的,各位敞开了喝,务虚尽兴。”

    这在醉凡尘已成一道规矩,每有与醉凡尘上的姑娘的婚事,都先有这么一道同场的宴请。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八人分两桌,宾客们本就想与他们敬酒,只是人太多不好找由头。这婚讯一公布,酒宴一请,正好就借了道贺和答谢的由头。

    于是,宾客们纷纷先后走到他们两桌前,先敬谭卓一杯道贺答谢之后,又一一向另外七人敬酒。

    当然,星河七子和施承风也不是与这些宾客们一杯一杯的喝,毕竟宾客们太多,他们都没有那么好的酒量。

    宾客们自然也通情达理,宾客一杯,他们随意。反正大多数宾客们,只是想靠近颜朝,一睹她的绝世容颜。

    这场借道贺之名的接近,才刚刚进行到一半,有人八人敬完回座,有人刚刚起身排队。

    洛依和易沉刚刚在言行那桌坐下,看着这车水马龙的景象。

    洛依道:“哇,这么受欢迎。”

    言行道:“那自然,也不看个个一表人才,年少飞扬。况且,人家还包了今夜的酒钱。”

    洛依问道:“你们去敬酒了没有?”

    言行摇了摇头,道:“我们是外城人,不适合。”

    洛依道:“怎么不合适,人家包了今夜的酒钱,其中自然也有你们的,吃人的嘴软,去敬杯酒应该的。”

    言行笑了一声,道:“我又不缺这点银子,他包他的,我出我的。”

    洛依靠近了言行几分,含笑低声道:“那就不说酒钱了,那么美的人儿,你就不想接近一下?”

    言行耸了耸肩,道:“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接近?”

    洛依嘿嘿笑道:“你和我几日前也素不相识,不接近一下,怎么会相识。”

    言行看着洛依,想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她脸上那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言行不说话,洛依又道:“我看,你是看人太多了,不好意思接近吧?要不要我给你创造个机会?”

    言行无奈地道:“谢谢你的好意了,我要想接近,直接拿起酒杯走过去就好了,还不用你创造机会。你看,这满船的人不都是这样吗,多我一个也不多。”

    这时,洛依好像很欣慰地道:“看来你还没忘了上次饮酒时说过的话。”

    言行疑惑道:“上次说过的话?什么话?”

    洛依脸色一变,委屈地道:“怎么?这才过了几日,你就忘了。”

    言行仔细地想了一想,前几夜饮酒时说过的话很多,愣是想不起来哪句话会惹得洛依心生委屈。

    言行只得道:“上次饮酒时说过的话很多,你到底指的是哪句?”

    洛依道:“你说,待我长发及腰,你便娶我为妻。”

    言行难以置信地看着洛依,只见洛依似有一脸娇羞,也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但任言行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那夜是否说过这话,于是,言行带着一脸询问转头看向邱沐。

    邱沐一听也吃了一惊,随即憋着笑,无奈地道:“你莫要看我,那夜我可比你更早醉倒。”

    的确如此,那夜邱沐醉倒后,过了半个多时辰言行才醉倒,也许是那半个多时辰言行酒后说了这么一句醉话。

    言行苦着脸向洛依问道:“我真说过?”

    洛依神色一暗,似有些悲伤,道:“三日前才说过的话,今日就不作数了。男人果然都喜新厌旧,一见到更好看的女子,转头就抛弃旧爱。”

    说着说着,还吸了几下鼻头,好似抽泣一般。

    言行见状,急道:“不是,若是我说的,自然作数。只是...”

    话未说完,洛依打断道:“只是什么?你推说不记得了就当做没说过吗?”

    言行道:“不不不,既然你坚持这么说,那必然是我酒醉后说过。只是,婚姻乃终身大事,岂可仅凭一句醉话。你就不怕芳心错付,误了自己一生吗?”

    洛依一听,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像有眼泪要流下。

    洛依道:“就算是醉话,你既已说出口,我若不应,那就是被你轻薄。被你轻薄过后,我还有什么脸另觅良人。”

    说着,把手往眼角擦了擦,也不知是有泪还是无泪。

    言行也慌乱了,丝毫没注意到易沉和邱沐一直憋着笑。

    话已经说到这里,言行也是有口难辩了,只得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待我回言城通报家父家母后,定然认这门亲事。只是卫城地远,且两城通婚大秦不准,我只能尽力而为,若最终不成,也请你莫要怪我。”

    洛依一听,方才还委屈欲哭的表情,立马转而含笑道:“你尽力而为,我自然不会怪你。”

    言行侧头,只见盘膝而坐的洛依身后的发梢已经垂在了船板上。

    言行本来觉得洛依的长发分外惹人眼,现在只觉得这未免也太长了点。

    言行皱眉道:“只是你这长发...”

    洛依点头道:“是的,已经及腰。”

    现在的话音轻快,哪里还有一点方才悲伤幽怨的语调。

    言行却没察觉到这转变太快太大,也许是他失了方寸,只认为是他的话起了安抚。

    言行难为道:“那...”

    洛依道:“其实不必你说的那么麻烦,你我既然在这里相遇,不如就在这里私定终身。”

    言行一惊,道:“这...万万不可,这会毁了你的清誉。”

    这话说完,只见洛依本已强忍着笑意的脸,已然憋不住,捧腹弯腰,立时哈哈大笑起来。

    言行看着洛依的夸张表情,愣了一会,心道:“不好,上当了。”

    过了许久,洛依笑意大减,但脸上仍还带着些许夸张的神情,道:“哈哈哈...我逗你的,瞧你那样。”

    这番作弄,却并没有让言行生气。在短暂的适应之后,他反而一脸笑意看着洛依的俏皮模样,心中觉得这个女子甚是可爱。

    她的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直爽率性,让言行感到,自己可以在她面前卸下一切的伪装。

    洛依的笑意渐渐平复,因为她看到言行一直在看着她,而言行这次的眼神没有再躲避。

    被这么看着,洛依反而感觉脸上有些微微发烫,这次换做她的眼神有些惊慌闪躲。

    洛依不自然地捋了捋耳边的长发,露出了言行为她挑选又为她戴上的银白色耳坠。

    言行毫不掩饰地看着她,在醉凡尘五彩灯光的映照下,那银白色的耳坠和胜雪的肌肤看起来更加的艳丽。

    洛依低头自斟自饮了一杯,缓解自己的慌乱,道:“这是我下船时你竟然不担心我的惩罚,谁让你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言行终于把视线从洛依脸上移开,道:“好,我领教了。”

    气氛有些尴尬,眼神无处安放。

    邱沐倒只把这番作弄当做一个玩笑,没有注意到洛依的反常,也许是他和洛依才认识不到几日。

    而易沉开始也憋着笑当做乐子,他以往也没少受洛依作弄,不过现在看着洛依的模样,这在他眼里很反常。

    易沉突然感到很惋惜。

第八十七章 结交

    除了言行这一桌,船上的宾客们已经全都向星河七子和施承风敬过酒,所有人又回归了各自的位子,一切再如往常。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交谈中不时地看向言行这一桌四人,星河七子也都见过言行一次,当时苏然只说言行是他的朋友,除此外没有别的印象。

    施承风已告诉七子言行是言城宗室,还是修道者,且修为不俗。

    七子虽感意外,但言行到现在为止,毕竟还未掀起什么风浪。

    很显然,他们现在更在意的是洛依和易沉,这两人难道也是言城的修道者吗?

    洛依不但可以和封云藏严词交锋,使封云藏悻悻而归。又可以像个寻常年轻女子一样寻乐开怀,捧腹大笑。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人更加深了对她的好奇。

    施承风终于起身,走到言行身旁。

    施承风道:“今夜谭师兄大喜请宴,言兄,你们不过去敬一杯吗?”

    也许是酒意上涌,现在的他更加的意气风发。

    洛依、易沉和邱沐看了言行一眼,这才下船两日,就已经结识了枕星河的人了吗?

    言行道:“我们是外来人,冒昧过去敬酒怕唐突了各位,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施承风笑道:“言兄既是苏师弟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况且,上了醉凡尘,我们都是客,更没有外来人一说。”

    又看洛依和易沉道:“这两位也是言兄的同伴吗?”

    言行道:“我们是朋友。”

    同伴和朋友这两个称呼,还是有微妙的区别。

    言行的回答,让施承风知道洛依和易沉并不来自言城。但这就让施承风更感到奇怪了,怎么这么巧,同时来了两城的修道者?而且他们竟还认识?

    施承风于是看着几人道:“既然有缘相见,不如我们也交个朋友?大喜之夜,我想各位该不会拒绝?”

    施承风含笑地看着几人,结交之心诚意十足。

    昨日在枕星河悬壁石台,言行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施承风与自己刻意保持的距离。而现在,态度可谓是个大转变。

    言行知道,当洛依和易沉下船与封云藏交涉时,修道者的身份已经不言自明,施承风显然是冲着洛依和易沉来的。

    但这也奇怪,为什么当知道自己是外城修道者时刻意疏远,却反而对洛依和易沉有心结交?是因为自己出现在枕星河太冒然?还是因为洛依和易沉能让封云藏退步?

    言行看向洛依和易沉,眼神中有询问之意。

    易沉也时常想与外城的修道者高谈阔论把酒言欢,甚至一较高下,这是每一个修道者心中的愿景。只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洛依和易沉到了几日也刻意不与枕星河修道者接触。

    但现在,既然暴露了身份,又在醉凡尘相遇,而施承风又盛情相请。此时若再不答应,遗憾不说,更让人难堪,这确实无法拒绝。

    洛依仍悠闲地吃着小食,看来也不反对。

    邱沐笑了笑,此行,他只是为言行做掩护。

    而言行自己,虽然结交了苏然,也见过星河七子和施承风,但也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现在能借着他们为了结交洛依和易沉而接近他们,可谓白送的机会,当然求之不得。

    言行见洛依和易沉不反对,道:“既然施兄不弃,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施承风道:“好,那各位稍候。”

    四人本想随着施承风一同去敬酒,但发现施承风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只见施承风随后就与言行洛依一桌旁的几桌宾客低声通融,很快,那几桌宾客就换了位置。

    施承风又招过侍女,一同把几桌收拾了一下,腾出的空桌又拼到言行洛依一桌。

    四张桌拼好,施承风这才向谭卓等人招了招手。

    他们端起自己的酒食走了过来,于是,就这样十二个人拼坐一处。

    其余宾客们也都时不时向这一处看来,他们也都猜到了洛依和易沉是外城来的修道者,所以星河七子和施承风才会想过去与他们结交。

    不过,这些宾客们很懂得避讳,很快,他们又各自吃喝攀谈起来,不再刻意向那处张望,更没有探听之举。

    十二人中,易沉年纪最大,其后廖开约莫三十,余下的,都还很年轻,尤其徐冲和颜露。

    不认识的人,互相看了看。

    易沉赞叹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几位风采卓约,都说枕星河人杰地灵,才俊辈出,此言不虚。”

    廖开含笑摆摆手,道:“兄台谬赞了。”

    说罢,廖开起头,星河七子和施承风又一一报上姓名。

    然后,易沉道:“在下万生宗易沉。此来多有不便,失礼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廖开笑道:“易兄说的哪里话,能到这里来已是不易。能够结识易兄,更是我们的荣幸。”

    这还是星河七子和施承风第一次见到除天雷宫外的修道者,原因世人皆明,这是身为一个修道者最大的憾事,不知天地之大,难睹同道风采。

    洛依道:“万生宗,洛依。”

    洛姓,为万生宗圣女之姓,这一点,在场除了易沉之外无人知晓。

    不过,传说中洛水仙子之名,他们都听过,那是水行万生宗开派祖师。

    他们都心想,难不成这女子是那洛水仙子的后人?

    但是,这两个人怎么来自万生宗?星河七子疑惑地看向言行。

    言行不以为意,任他们猜测,只道:“在下言行,与诸位都有过一面之缘。”

    接着,邱沐道:“在下邱沐,从言城来。”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报名字之前,都先报枕星河,洛依和易沉也都先报万生宗,这表明他们修道者的身份。

    而言行和邱沐只报名字和来处,不提修道者身份。

    但施承风和星河七子都知道了言行的真实身份,非但是修道者,更是言城宗室。

    施承风向邱沐确认道:“这位邱兄不是修道者?”

    邱沐微笑摇头道:“不是,在下只是个商人。”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不解地看着这四个人的组合,两个是万生宗修道者,一个是言城宗室,还有一个只是言城商人,他们到底又怎么会走到一起?

    颜朝坐在言行的对面,不时瞥向言行,直觉感到这个人刻意隐藏,需要警惕。

    洛依和言行两人并肩而坐,这时,洛依微微转头似笑非笑地瞄了言行一眼。从施承风确认邱沐是不是修道者那一问,而没问言行,可以判断出言行修道者的身份已经被他们知晓。

    而那日言行多此一举告诉洛依鬾鬼在跟踪的时候,洛依对他修道者的身份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一直没拆穿而已。而这,易沉当然也知道。

    言行对这次出行到现在的结果,深感到一种窘状,本想做出的一切伪装显得很多余。

    洛依低声道:“怎么,没骗过他们?”

    言行没有回话,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向谭卓道:“今夜谭兄大喜,在下先敬谭兄一杯。祝谭兄与佳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心中疑惑归疑惑,但初次相见,总不能无故追问。

    他们又不是那遭人怨恨的天雷宫的人,只好先把心中的疑惑放到一边。

    谭卓也举杯,笑道:“谢言兄。适才我已说过了,今夜酒钱算我的,务虚尽兴而归。”

    说完,两人酒杯一碰,饮完杯中酒。

    今夜的酒,当然得一一先敬过谭卓,再敬余下的人。

    洛依给自己倒了一杯,却停下来先没敬酒,笑着说道:“楼上那位你们拜见的前辈,可是我姐姐,你们是不是也要叫我一声前辈?”

    谭卓看着这个笑意迎面,却又比自己年轻几岁的女子,道:“你若也是枕星河出身,又与柳姨义结金兰,那我们叫你一声前辈也无不可。不过,你并非枕星河出身,这个辈分怕是攀不上了。”

    洛依又道:“也是,不过他们称前辈,你却称柳姨。他们可以不叫我前辈,那你是不是也该叫我一声洛姨?”

    洛依又开始了作弄,没见过的人都笑看着,感觉这个女子很有趣。

    怎料,谭卓却笑道:“好,洛依(姨)。”

    洛依一愣,没想到他真的叫了,觉得很奇怪,想了想,又摇头,丧气地道:“唉,这名字可真取错了,占不到便宜。”

    其他人一听,也笑得更开心了,这气氛很快就扫去了初识的拘束。

    洛依举杯敬酒道:“敬你一杯,可莫要辜负了琴儿。”

    谭卓举杯道:“洛依(姨)训下,必定不敢。”

    谭卓故意模糊了一字,也听不清是依,还是姨。

    洛依哼哼了两声,道:“你就算没有洛姨,可别忘了还有柳姨。”

    谭卓喝完杯中酒,含笑摇头。

    这轻松的氛围,让众人都很愉快。

    易沉也举杯,笑道:“祝谭兄早日抱得美人归。”

    谭卓举杯道:“谢易兄,大婚之日还会在醉凡尘设宴款待,到时还望众位赏光。”

    又饮一杯。

    邱沐也举杯含笑道:“借谭兄喜事,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谭卓举杯道:“邱兄说的好。来,同饮。”

    邱沐的笑有些许苦涩,也许是他想到了谢芙萍,感叹这世间真情难得。

    都先敬过了谭卓,言行又从廖开开始,一一向星河七子和施承风敬起酒来。

    洛依、易沉和邱沐随后,都一一敬过酒后,话渐渐聊开。

    不过,施承风和星河七子本是为结交洛依和易沉而来,只是言行和邱沐正好在场,顺带而已。

    言行和邱沐自然懂这其中的生分,也不会不识趣的把自己与易沉和洛依等同了。

    这时,言行和邱沐就成了陪衬。

第八十八章 旁听

    一番觥筹交错,渐渐熟络之后,众人也就不再拘泥于客套。

    顾棠问道:“不知这位洛依小姐,与洛水仙子,可有渊源?”

    洛依神情肃穆地道:“洛水仙子是我万生宗开派祖师。”

    顾棠问道:“仅此而已?”

    洛依道:“仅此而已。”

    吴越问道:“不知二位远到苏城,为何而来?”

    这句话才是星河七子和施承风最想问的话,但是一直忌讳得没有问出口,吴越也是借着酒兴只当随口一问,若是洛依和易沉不答或顾左右而言他,那便打住不再问。

    却不想易沉直说道:“我们来寻横公鱼。”

    这答案令八人着实没想到,穿过天雷宫层层封堵,远行两千里,只为此而来?

    他们其实都不大信,心道这必定只是一个幌子,但又不好表露出来,也不好再追问。

    易沉和洛依无奈地笑了笑。

    易沉道:“我知你们不信,但的确只为横公鱼而来。所以为了避讳,我二人到了苏城七日,也不曾登上枕星河,若不是你们今日正巧要上醉凡尘,直到我二人离开苏城,我们也不会相识的。”

    这么一说,星河七子和施承风才信了几分。

    施承风道:“既然二位是为横公鱼而来,若需要帮助,只要开口便是。”

    易沉道:“多谢好意,不过,为了少些麻烦,还是我们二人自己去寻好了。”

    施承风道:“二位恐怕不知,那横公鱼乃是妖邪,古怪得很。哦,不是不相信二位的修为...”

    洛依道:“我们已从姐姐那得知了,还是谢谢你们的好意。只是,我们在苏城的行踪都要在天雷宫的监视之下,若下了醉凡尘与你们一同出现在他们眼里,只怕又要解释不清了。”

    施承风道:“解释不清又如何,在苏城,根本就不需要和他们解释。”

    易沉摇头道:“万生宗与天雷宫有一份协约,干系重大,不可节外生枝。”

    这话说完,陷入了沉静,有叹息声起,不止为万生宗,也为枕星河,更为所有世间之人。

    言行自斟自饮了一杯,他已看清枕星河与言城一样,不甘困守于一城。不过,他还需要见到更适当的人。

    颜朝时不时的看向言行,相比洛依和易沉,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言行的身上。

    言行除了刚开始敬酒之外,端坐在位一言不发。

    而星河七子和施承风更有意无意的忽略他,若换旁人,就这么枯坐着,不找些话融入到人群中,早也找借口离去赏这落雁湖中美景去了。

    所以,他是想听到些什么吗?

    颜朝心细如尘,星河七子其余人和施承风都没有在意言行这么些微的不合理处,但她注意到了。

    洛依就坐在颜朝对面,颜朝不时看向言行的举动落入了洛依眼中。

    洛依十指相交,反扣着撑着下颚,满脸含笑地看着颜朝,颜朝喝过酒后,面色微红,此时本就绝美的容颜更加惊艳。

    颜朝感到洛依正看着她,也看向洛依,唇角微扬,原本给人的清冷感瞬间有了一丝千娇百媚。

    洛依笑着赞叹道:“啧啧啧...你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人儿了。”

    被洛依那么看着,又听到这么一句话,颜朝有些难为情地道:“你就会说笑,依我看,你才是。”

    颜朝眼里的洛依,肌肤胜雪,眸如秋水,那一对银白色的耳坠,更是把她的容颜映照得光彩四溢。颜朝心中也的确认为,洛依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洛依微微摇头,仍笑道:“若是没有你,我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你说是不是,颜露妹妹。”

    颜露和颜朝性情不同,她很活泼。

    颜露道:“洛姐姐也是很美的,你和我姐各有不同。我可就惨了,和她一个模子出来的,想有个别的比法都不行。”

    女子都是爱美的,尤其是年轻女子。

    洛依道:“柳姐姐不是说了,你还小,等你姐姐老了,你还没老。我和你姐姐可年纪相仿,我可熬不到她老了。”

    颜露眨了眨眼,道:“要不然,我们联手把她毁容了吧?”

    这当然是说笑。

    洛依道:“这么美的人儿,哪下得去手,我还想多看看,养养眼呢。要真把她给毁容了,这世间的男子还不得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

    说完,洛依又看向言行,言行正旁若无人地吃着糕点,低头饮酒相配,完完全全一个无关人等。

    洛依没好气地道:“喂,你就光顾着吃,这世间最美的人就坐在你面前,也不知道多看几眼,真是不解风情。”

    言行饮完杯中酒,看了看洛依,又看了看颜朝。

    这一眼,颜朝酒后微红的面容又惊艳了言行的双眼。

    但终究知道这个场合,不能失礼,很快又别过眼去。

    洛依又道:“我要是你呀,就把她抢回言城去。”

    言行道:“开什么玩笑,她一剑就能把我给杀了。”

    言行亲眼见过颜朝的剑道修为压制了鬼面,那极致的速度和莫测的身法,若没有事先的防备,一招之下就可能身首异处。

    洛依笑道:“能死在她剑下,你也不枉此生了。”

    颜朝被洛依调笑得无可奈何,只得默不作声。

    言行也知道,这时最好少和洛依说话,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颜朝的容颜是公认的绝色,众人听洛依的话也不觉得是言过其实,不过总不能让洛依一直调笑颜朝下去。

    因为天雷宫困局的沉静已被洛依打破,众人所幸就换个话题。

    谭卓道:“来来来,说好的不醉不归,这酒可不能停下。”

    又开始了一番推杯换盏,一时的消沉又被抛在脑后。其余人都已有了几分醉意,但洛依和易沉仍面不改色,丝毫没有醉态。

    谭卓今夜喝的是最多的,他的身形已经开始摇晃,但他仍又倒了一杯酒要敬易沉。

    易沉道:“你已经喝太多了,婚事临近,想来还有诸多要准备的事宜。我看,今夜就到此为止,日后若还有机会,你我再把酒言欢。”

    谭卓已有些许结舌道:“不行,今夜有些能结识两位水行行者,我就是喝到不省人事又有何妨?”

    谁知这话,却让易沉脸色一暗,叹了一口气,道:“那这杯酒,就更不用喝了。”

    谭卓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愣在当场,本是热闹的你来我往,也瞬间安静了下来,都看向易沉。

    再看向洛依,只见洛依也一改笑颜,脸上有了一些失落和惭愧。

    一样的脸色也出现在了言行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痛苦。只不过,言行的脸色只有颜朝看到了。

    易沉道:“我们不是行者,我们不配行者之名。”

    言行原以为水行万生宗或许不同,却没想到连万生宗也和言城一样,不敢称行者之名。

    沉寂,各人心中五味杂陈。枕星河也知道,天雷宫禁称行者二字,对五行的强压远非枕星河受到的制衡可比。

    但一直没有说话的徐冲道:“不,不论天雷宫怎么说,不论你们自己怎么想,五行就是行者,行者之名一定还会响彻天地。”

    徐冲看着易沉,年少稚嫩的脸上,神情无比坚毅,语气也无比坚定。

    众人都看向徐冲,他们又何曾不像徐冲一样坚信着,看着徐冲此时的坚定不移,曾经的自己好像也被唤了回来。

    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也说道:“对,只要你们还没放弃心中的大义,只要你们心中还有守护世间苍生的信念,你们就是行者。”

    这是邱沐的话,邱沐说这句话时,心中想到的是言行的大义,想到的是言行此来苏城的目的,想到的是言行说出的那句话。

    邱沐又重复了那句话:“解开这世间无形的巨网,荡尽这世间不散的雷云,还世人一个心向往之而可为之的朗朗乾坤。”

    众人又看向邱沐,惊讶不已。

    邱沐文质彬彬,并且说自己不是修道者,看起来也的确不像个修道者,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显得很违和。

    但他们,的确都被这句话振奋了。

    施承风道:“说的好,没想到邱兄竟能说出这样豪气干云的话。”

    邱沐撇了一眼言行,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一个朋友说的。”

    施承风道:“那你这个朋友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

    言行默默地坐着,没有旁人的惊讶和振奋,洛依和颜朝同时向他看去,各有所思。

    洛依想的是,这句话难道是他说的?他的心中还藏着这么一番大志?

    而颜朝想的是,这个人怎么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而这种漠不关心,在颜朝眼里显得很刻意。

    原本黯然失落的易沉豪情顿生,道:“好,那就为行者之名干一杯,我也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的自称行者。”

    众人都道:“来,为行者之名干一杯。”

    言行也举起了酒杯,饮下这杯酒的那一瞬间,被手遮挡住的眼中的伪装也被卸下。

    饮完那杯酒后,放下手时,那伪装又重新遮盖了他深沉的眼眸。

    言行想起出走言城前一日,在言城流金消玉苑,他曾宣誓,当他回到言城的时候,会竖起行者的大旗。

    接下来的话,众人都在指责天雷宫做下的种种倒行逆施天怒人怨的事。

    个个怒不可揭,但也只是在言语上宣泄各自的不满,并没有说要与天雷宫为敌,更没有说要拔除天雷宫。

    而他们说的事,在言行和邱沐听来,与言城发生的,根本不值一提。

第八十九章 投石问路

    听着众人对天雷宫的的指责抱怨,言行故意发出一声轻笑。

    而这声轻笑,惹得人人向他看去,更惹得星河七子和施承风顿生不满。

    吴越不悦地道:“言兄好像对我们指责天雷宫的话不是很爱听。”

    言行道:“吴兄误会了,不是在下不爱听,而是各位说起的话,若是发生的言城,那想必言城上下都会自感庆幸。”

    吴越道:“怎么?言兄是说天雷宫在苏城做下的恶还不够?苏城还应感恩戴德了?”

    言行摆摆手道:“吴兄又误会了,恶就是恶,不分恶大恶小,断没有为恶行感恩戴德之理。”

    顾棠一改笑颜,阴沉着脸道:“那言兄是何意?”

    言行视而不见,道:“方才各位说到查禁,说苏城百姓被那莫名的禁令拘押下百多人待除籍。各位可能不知,此番刚刚结束的查禁,不只针对苏城,而是世间各城。我二人到了苏城几日,见苏城清明,人人脸上皆是笑颜,而言城,满城风雨,悲愤难平。各位可知言城被拘押的待除籍之人有多少?”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并不知道这次的查禁范围如此之广,当然也更不知言城的待除籍之人有多少。

    他们都看向言行,言行向他们展开了五指。

    廖开道:“五百?”

    在他们所知道的历次查禁里,五百对于苏城是从未有过之数。

    言行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五千。”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面面相觑,竟然多达五千?这简直闻所未闻。

    洛依和易沉却并不是很吃惊,因为他们路过黄城,见到过黄城的哀鸿遍野。更因为除籍之地就在洛水之北,他们见过太多太多的除籍之人。

    廖开向易沉问道:“卫城如何?”

    易沉叹了口气,道:“各位有所不知,因为万生宗和天雷宫的协约,两城互不相犯,卫城没有这除籍之律,所以卫城没有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对于万生宗和天雷宫的协约内容,和为何会有这份协约的存在,没有人问,他们都知道这是个不便说的秘密。

    言行却又道:“言城还不会是波及最重的一城,至少还有一城受到的迫害远在言城之上。”

    施承风道:“哪一城?”

    言行道:“张城。”

    只有言行知道事因何起,不问也知张城会是什么局面。

    竟会有一城除籍之人多过五千之数?又为何言行会说此事牵连到各城?

    颜朝对言行的疑问更深了,看着言行道:“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

    言行道:“因为我知道此事因何而起。”

    颜朝问道:“因何而起?”

    言行道:“因凌风谷杀张城执禁团十一人。”

    除邱沐外,人人闻听变色。

    万生宗与天雷宫互不相犯,而枕星河历来不惧天雷宫。但即便如此,枕星河也不敢杀天雷宫门下一人,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正是心知会招致什么样的祸端,所以才对天雷宫一再忍让。

    再联想到那道天降雷罚,原来是道界的变故牵连到世间百姓,这就说得通了。

    施承风重重地拍了一下酒桌,道:“凌风谷为什么要这么做?”

    言行好像事不关己地道:“那应该去问凌风谷。”

    众人哑口无言。

    颜朝又道:“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言行淡淡地道:“无意间听说。”

    颜朝道:“那我们又怎知你不是道听途说?”

    言行却道:“你们大可不信。”

    言行已勾起他们对此事的探究,这件事对于世间道界而言太过重大,他们必须要弄清楚。

    言行故意说出这些,不过是投石问路,他知道,今夜过后,枕星河必定会主动与他接触,那时就离目标更近了一步。

    言行又自顾自喝起了酒,好像他说的话只是话赶话无意提起,对其中真假也不做辩解。

    众人都在各自思量,但事关重大,他们也并没有对此表露出太多个人态度。于是,也就有默契地闭口不谈此事。

    洛依知道,言行并非无意说起此事,这才是言行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再看向言行,洛依感觉这个人或许会掀起世间一场从未有过的腥风血雨,甚至连一直避世的万生宗也会被拖入其中。

    洛依的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不安,还是期待。

    醉凡尘的行程还早,一艘满是华灯的夜游船漂在落雁湖上,满湖的星光点缀之下,恍惚之间,分不清这是在人间,还是天际的星河。

    戏台上有琴曲,也有曼舞,这本是个纵乐欢愉的地方,这本是个烦忧远去的夜晚。

    而徐怀璧和醉美人在二楼,徐怀璧手拿一壶酒,独倚船沿栏杆,仰头就着壶口潇洒饮酒。他们的位置正在言行一桌的正上方,言行一桌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徐怀璧喝完壶中酒,大喊了一声:“传老头。”

    一个小阁楼传来了开门声,又过一会,怜儿扶着一个枯槁老者从阁楼里走了出来。

    待怜儿搀扶着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到徐怀璧身前,老者道:“徐老头,你又来啦。”

    声音很苍老,如他的身形一样。

    徐怀璧呵呵一笑,道:“走,下去说书。”

    那老者道:“还说什么书,你都听过多少回了。”

    徐怀璧道:“谁说的听过多少回就不能再听了?”

    怜儿道:“徐老先生,爷爷他老人家困了,要不然下回再听?”

    徐怀璧白了她一眼,道:“等他说起来,你看他还困不困?只怕等他说起来,你想拉也拉不住了。”

    怜儿无奈地笑了笑,扶着老者和徐怀璧走下楼去。

    当有人看到那老者的时候,有欢呼声起,大喊道:“传老先生来了,传老先生来了...”

    这老者,也是那支纷走世间各城的说书人其中之一,他比言城那哑口说书人要幸运得多。

    在苏城,他受到保护,有了醉凡尘后,他便一直是醉凡尘的座上宾,大秦和天雷宫的人再不能骚扰和欺凌他。

    戏台上的琴姬和舞姬也停了下来,她们一同搀扶老者走上戏台,再扶着老者坐下。

    有人高喊道:“传老先生,说一段。”

    附和喧哗声不断,老者靠坐在靠椅上,双手抬起向下压了一压,全场又复归安静。

    徐冲看到徐怀璧,挥手叫道:“爷爷,来,这边坐。”

    徐怀璧走到了徐冲身旁,看了众人一眼,笑道:“老人家才不和小娃娃坐一起喝酒。”

    洛依也笑道:“前辈,你是怕坐下了,我们轮番都向您敬酒吧。”

    徐怀璧哼了一声,道:“老夫知道这酒在你喝来如饮水,看你那面不改色的样,老夫也知道喝不过你。既如此,老夫为何还要自讨没趣。”

    卫城苦寒之地,人人都有喝烈酒驱寒的习性,这几乎是世人皆知。

    洛依吐了吐舌头,没能如愿。

    徐怀璧有意无意地看了言行一眼,然后走到一旁,又独倚船沿栏杆,很快,侍女又给他拿来了一壶酒。

    戏台上,老者道:“今夜要听哪一段?”

    宾客们喧哗声又起。

    有人说:“老先生想说哪段就说哪段。”

    有人说:“老先生总说世间将有大劫,还说必须行者出世才能解救世间苍生,不如再说说行者。”

    有人说:“我听老先生说过,从前世人都住在中原之地,后来又是怎么有的外八城?”

    ......

    醉凡尘的宾客大多都听过老者说的传说故事,只是大多没有听全。

    怜儿说道:“你们这些人啊,今夜是谭公子和琴儿定喜之夜,我看,爷爷还是说一段前尘情缘好了。”

    这个提议,大家都满意。

    老者想了想,悠悠开口道:“往事越千年,能在千年之后还留下名字的人,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多。我们这一支传扬的都是世间和道界发生过的存亡大事,情缘甚少,就是有,也大多不甚美满,说来大煞风景。”

    众人听这一说,回想起曾听过的传说,好像还当真没有听到过哪一段情缘。

    老者又道:“不过,在近千年前的那场浩劫时,倒是有一段风流故事,虽没成良缘,却也是一段佳话。”

    怜儿道:“那爷爷就说这一段吧。”

    众人没有异议,各自洗耳恭听。

    老者道:“好,那就说这段。”

    老者喝了一口茶,原本浑浊的眼神也变得有了些光彩,遥想了一番,打开话匣。

    “那时,世间正是危难之际,如潮的异兽从西华山侵入中原。抵挡异兽之祸数十年的金行西华门和西华军门已经独力难支,那是世间生灵的灾劫,无人能幸免。若是西华门和西华军门抵挡不住,异兽大军便可直入中原,后果必然是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在那危机时刻,必须要让世间道界全数齐聚西华山共同抵抗这场浩劫。”

    那场异兽之祸,虽不可考,但众人都已听过很多遍。不管信与不信,他们都对那传说的异兽之祸心有余悸。

    老者顿了顿,又继续道:“那场浩劫之前,五行沉寂已久,天雷宫横空出世,声名鹊起,大有取代五行成为道界之尊的势头,就与如今一样。”

    传说中,总有道界以五行为尊的说法,但这让如今的人们很难信服。数百年来,天雷宫十年一届的百英决,五行的参赛者莫说比不了天雷宫,也远比了枕星河的年轻一辈。

    有人道:“老先生,不是我们不信您说的,您说的故事里,五行和行者自然让人敬佩不已。但若现今的五行真是传说里的五行,那也太名不副实。”

    老者道:“那场浩劫之前,世间也是这样怀疑的声音。不过,虽然那场浩劫是举世间道界的力量和西华军门数十万的将士合力化解的,但五行居功至伟。浩劫中,五行行者一一揭示了曾让世人怀疑的传言,浩劫之后,也再无人对五行心存不敬和怀疑。正是五行神君重塑五行大阵,方才将异兽屠戮殆尽,若没有五行神君,恐怕世间道界合力也解不了那场异兽之祸。”

    有人道:“这又是为何?难道非要等到大劫来临,五行才能复兴吗?”

    老者道:“我们只是把往事汇编流传下来,至于五行为何会如此巨大的衰荣起伏,我们并不知,恐怕就连五行自己也不知。”

    这个说法,自然不会轻易打消听者对这只是一个编造的故事的怀疑。

第九十章 前尘往事(一 神君风采)

    本是要听一段风流佳话,却又绕成了千年大劫和五行传说。

    怜儿打断道:“远了,远了。爷爷不是要说一段情缘佳话吗?”

    老者干笑两声,又道:“对,扯远了。那时,五行道门都在五圣山,天雷宫也在中原,唯有枕星河与凌风谷远在中原之外。为了齐聚世间道界,自然有人要到这两门求援,而到这两门求援之人,正是彼时的青龙神君。众位可能不知,那青龙神君是位女子,卓约仙子一般,不似凡人。”

    宾客们听这一说,纷纷向颜朝看去,心道,还能比她更美吗?

    老者道:“众位可能不信,但那青龙神君很独特,五行有太玄相,青龙神君青发青瞳,容颜无瑕,确如天仙一般。”

    宾客们再看着颜朝,想象着若是她也青发青瞳,又会给人什么感觉,不可否认,那的确很特殊。

    就连颜朝那一桌的其余人也纷纷向她看去,颜朝只是清冷地没有表情地端坐着。

    老者又道:“在见到那时的星河凌虚与凌风谷主后,两门当即应援前往西华山。不过,星河凌虚与凌风谷主也在见到青龙神君时,先后倾慕青龙神君。当星河凌虚与凌风谷主相遇,两人立下君子之争,以道法修为分高下,夺向青龙神君表白之心。可是,数番交手之下,两人都未分胜负。也是这数番交手之后,两人互相钦佩,反成了知交好友。”

    听者哈哈大笑,本是相互夺爱,最后反倒成了至交,这的确是一段佳话。

    星河凌虚,是枕星河掌门的称谓,也是今日苏城最为之骄傲的称谓。

    虽然老者的话中,彼时的星河凌虚并未胜过凌风谷主,但他们对此都不在意。

    有人道:“后来呢?青龙神君选择了谁?”

    老者道:“没有选择谁,星河凌虚与凌风谷主后来看出青龙神君对他们二人都无意,也就不再争高下。”

    有人道:“对星河凌虚和凌风谷主都无意?那对谁有意?曾听您说当年的玄武神君被视为天人,引世间道界追随,难道青龙神君爱慕的是玄武神君?”

    老者摇头道:“不,青龙神君与玄武神君虽有深交,但好像也并没有爱慕之情。彼时另一位神君倒是爱慕着玄武神君。”

    马上有人追问道:“哪一位?”

    老者道:“朱雀神君。”

    又有人问道:“那后来,朱雀神君与玄武神君在一起了吗?”

    老者又摇了摇头,枯槁的脸上写满了悲伤,道:“后来,就是那一场道界西行,西行的人再也没回来。”

    道界西行,大家都听说过,但是为何要西行,西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却无人知。

    只不过,老者的话中有误,并不是所有西行的人都没有回来。

    数年后,有一人回来了,只不过只有极少极少人知晓。

    有人道:“那这么说来,世间再无神君了。”

    老者道:“不,一定还会有新的神君出现,他们还会再一次拯救世间苍生。”

    宾客们大多都把这当个故事,他们实在很难相信。

    但洛依知道,她又想起了在玄武山听到的那句话:“你为何不能继承玄武神君?”

    言行也知道,他从赤羽大鹏那里得知千年大劫临近,也知朱雀神灵聚灵受阻。

    但是言行在想,为何大劫总是千年之期?其中有什么秘密?那场道界西行是否就是为揭开这个秘密而去?

    徐怀璧高举酒壶,倾斜之下有酒从壶口洒下,他大张着嘴喝了几口。

    又将酒壶放下,道:“传老头,讲讲如今十城的由来。”

    老者看向徐怀璧,道:“这还用我讲,你徐老头都能倒背如流了。”

    徐怀璧道:“老夫喝多了,忘了。”

    有人没听过这段的,也说道:“对啊,传老先生,就讲这段吧,我最想听这一段了。”

    老者叹了一口气,这一段看起来是一段很沉重的往事。

    老者沉默许久,终于悠悠开口。

    “要说清这一段,还要从那场浩劫说起。在那场战斗中,西华山战场仅存的数万军士和其余道门修道者面对凶残的异兽大军,交战之下都心生恐惧士气低迷。唯有行者义无反顾舍生忘死,一次次在世人将要绝望时重燃了他们的斗志。”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为何行者会如此不顾一切,但看着他们一个个前赴后继,视死如归,也无不被他们所感染。”

    “在付出惨烈的死伤,又在玄武神君施大神通解了西华山防线之危后,依玄武神君之计先引沿途的百姓撤离到黄龙山以东,放后续的异兽大潮进入中原。当异兽大潮从西华山连绵五百里抵达黄龙山时,五行神君重塑五行大阵。”

    “最后那一战持续了整整一月,惨烈非常,血流成河,烟尘蔽日,待烟尘散尽,连太阳也被染上了一层血红。彼时的世间行者数万人,在中原战火结束时,仅余数百人。将异兽大军杀尽后,行者之名响彻天地,五行的传说也再一次被书写。”

    众人听得心生动容,哪怕只是个传说故事,他们也已被带入了那可怖的骇人场景中。

    更为玄武神君的胆识和行者的无畏,充满敬佩。

    怜儿代众人打断道:“爷爷,又远了,我们要听的是如今世间十城的由来。”

    老者道:“别急,这都是因果相连的事,不说清前由,你们也是一头雾水。”

    有人忍不住问道:“老先生,玄武神君究竟施展了什么大神通?”

    老者抬起双眼,眼中尽是敬仰之情,道:“当还有上万的异兽与世间修道者和军士们厮杀缠斗在一起时,只见玄武神君飘然升空,凌空结印,天际阴云随即翻涌。片刻后,有雨落下,待雨落至半空,又全都凝成冰刃。”

    “那密布于半空中数之不尽的冰刃,齐齐迅疾坠下,突然,凄厉惨叫之声响彻了那一方天地间,但那惨叫声方起而绝,诡异非常。再看向战场,上万只异兽全被冰刃穿吼,同时倒地毙命。而与异兽纠缠厮杀正举起手中兵刃的修道者和军士们却无一人被冰刃所伤,即便是另外四位神君和星河凌虚等人,也被这等道法修为所震撼。”

    洛依和易沉神情复杂,有敬佩,有骄傲,也有憧憬。

    那,就是洛依想修成的天降冰刃。

    听者们个个表情夸张,瞠目结舌,这也太神之又神。

    而太过神话,就更将信将疑。

    老者接着道:“那场大战后,为感念五行救世的功德,世人尊奉五神君。那五神君本是五行灵戒持有者,他们可召唤五行神兽之灵,于是,世人便以神兽之名尊奉,这才有了五神君之说。世间道界也共推五神君为尊,即便非五行道门也遵神君之令。”

    宾客们看向星河七子和施承风,心想道,如果现在有神君出现,他们也要听从神君的号令吗?

    老者饮了一口茶,又续道:“那场大战后,世间修道者仍聚于黄龙山久久不散。一来此战已让他们心生战友之情,二来悬于他们心头仍有阴霾未除,三来他们或许仍不愿舍传说而去,哪怕只是与传说并肩一处。那一代的世间修道者对玄武神君展现的惊人修为和过人胆识叹为天人,每一个人都以能与他并肩而战为荣。”

    “玄武神君站在高处遥望西方许久,而后转身看着在他身前聚集一处齐齐看着他的世间各门修道者,振臂一呼道‘可有人愿与我同去西方走一遭?’话音刚落,那些正看着他的世间修道者们好像正在等待着他的召唤,顷刻间,纷纷振臂回应‘愿意,愿意,愿意’...”

    听者们好像各自在眼前看到一个身影在向他们召唤,若是那个身影也问出那句话,他们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回应道愿意。

    老者又道:“其余四位神君当下就走到玄武神君身旁,星河凌虚和凌风谷主看着忘情高呼的门下,也一同走了过去,然后,是落霞寺的老僧。唯有天雷宫掌门仍踌躇,天雷宫一门也不同其余各门尽数响应。后天雷宫一门十数人围在掌门身旁,不知商议了些什么。最后,天雷宫掌门也向那八人走了过去。这九人,就是流传后世的西行九道。”

    众人听到这里,都隐隐猜到,天雷宫这时的异常就已为后来的时局变化埋下了引信。

    老者又继续道:“那次西行,是自愿相随,负伤者留下,修为较浅者留下。最终,天雷宫同行者最少,未同行的天雷宫门下,不乏既未负伤亦修为匪浅者。”

    众人心道原来如此,这就是天雷宫后来直至今日一家独大的原因。

    老者又接道:“不过,除此外,水行也只有玄武神君一人,那场中原大战,万生宗并未到场,也无人跟随西行。”

    听者都很疑惑,有人语气有些气愤地问道:“为何万生宗没有参战?”

    老者道:“因为,除西犯的异兽大潮外,还有异兽跨过洛水以北茫茫雪山,试图从北侵入中原。万生宗一门以洛水为屏,以一门之力抵挡犯北的异兽。虽说犯北的异兽相比西来的异兽而言并不算多,但万生宗以一门之力经年累月抵挡下来,实属不易。”

    刚刚那人转而又惭愧地称赞道:“原来如此,了不起。”

    星河七子和施承风,还有言行和邱沐,都看向洛依和易沉二人。

    但洛依和易沉却没有骄傲神色,反倒好像有些莫名的忧虑。

    老者再道:“临行前,玄武神君又做了一件事,当着世间所有修道者,以手中的水行灵戒作赌注,激天雷宫掌门与之一战。玄武神君当时的声望正是鼎盛之时,虽天雷宫掌门自认不是对手,但不知为何玄武神君不容他拒绝,也许是灵戒太具诱惑,最终天雷宫掌门应战。这一战,天雷宫掌门施展出天雷宫至高术法,施术之后,几近发狂,但却奈何玄武神君不得,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玄武神君对天雷宫掌门道‘雷法的确霸道无匹,但反噬之力亦甚,不宜修之过深,道长以为呢?’天雷宫掌门对此并未作表态。事后,青龙神君问玄武神君为何要当着世间修道者的面如此挫败天雷宫,玄武神君满脸忧虑地道‘我也不知,只是想在天雷宫一门埋下一丝忌惮。我观雷法,噬道心。’”

    众人听后,无不赞叹玄武神君慧眼,他这一句话一语成谶。

    天雷宫此后的所作所为,哪里还有一丝身为修道者的道心。

    他们只是惋惜,为何当年玄武神君不直接灭了天雷宫。

    没有人打断老者,他们都在等老者继续说下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928/ 第一时间欣赏行者:传说之路最新章节! 作者:苦行浪子所写的《行者:传说之路》为转载作品,行者:传说之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行者:传说之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行者:传说之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行者:传说之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行者:传说之路介绍:
一纸移契悲万骨,七野雷震布天罗。
二十四鬼引黄泉,天雷十鼎定乾坤。

行者之名贯天地,后继再无传承人。

行者,是传说中的名字,是传说之中的世人无一不敬仰的名字,也是在传说之中响彻天地的名字!
行者,确切的说它不是一个名字,也不是一个人。它是一个称谓,它是一个称号,它是无数舍弃了自己名字的人用他们的生命共铸的名号!
但是,这个名号为人所不容。
数百年来,世间早无行者之名。
直到十八年前,有一个人宣称以行者为志。然后,他于世间销声匿迹。
行者,又再无声无息。

传说世有大劫,必有行者辈出。如今亦是多苦,行者又在哪里?行者:传说之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行者:传说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行者:传说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