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我帮你
入夜，酥骨凉门前灯火通明马车也已停满。
明明都是有家室的人，偏爱红尘作伴才显得自己风流潇洒。
近日酥骨凉排演的节目稍作改动，将低楼的莲池盖住铺可达两尺的枫叶，枫叶自带一股阳光的气息。
荡着秋千舞于叶上的女子身姿，轻盈如蝶似狐，起落间便将人的神魂摄入怀中。
打赏也翻了花样，客人可花十两银子购买一片黄叶，也可花百两银子购买一片橘红的叶，一金方可购得一片火红的叶。
随手丢下树叶，看它飘荡落于美人掌心，当然知风雅的也可以亲自收集些叶子，岂不更显心意？
东方月胧落坐于雅间品着果酒，随手洒下几片火红的叶，被眼尖的美人细细捧在怀中。
飞身荡起美人飞入视线，竟是公子来了。
也不心急，翻身舞于秋千之上。
脚踝上陶铃铛叮咚作响，嫩绿色轻纱裹着玲珑额身段，随着秋千摇摆起伏，引人侧目流连。
一时间各色的叶子迷蒙了人们的视线，仿佛一阵大风刮过落英缤纷的叶子将美人环绕。
扶风正是在秋千上做舞的美人，肤白貌美又古灵精怪调皮得不行，对那些有征服欲望的公子哥来说是最好的‘爱宠’。
可是今日东方月胧没有陪她玩闹的兴致，浅浅一笑放下了纱窗挡住了美人的视线。
扶风见此知道公子是没空陪她玩了，只得再觅有缘人。
荡到二楼的高度见，一身着锦鲤戏水图衣衫的公子面覆罗刹鬼面，身姿修长一双握着瓷白酒杯的手骨节分明倒是好看。
跃起借力跳到他所在的雅间，低身颔首一礼，轻声唤了声“公子。”
三分清纯七分柔媚，搁在女人身上都会软下心来。
男子抬眉看了一眼闯入的女子也不言语，只是一口一口地品着果酒。
这边东方月胧侧身进了暗室，那里已经有一人在等她了。
她现在已易容换衣，摇身一变成了风流美人儿岳龙，珑音阁现在由涟衣镇守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还以为你真生我气了。”南宫晨浩一身便服，眉目间不见素日的阴沉。
“巴掌疼不？”东方月胧懒得翻白眼，都相处那么多年了还不了解他的性子？
八成是为了试探什么，不过这种方式还真是过分了。
“……”南宫晨浩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何止是脸疼？
“那个古薏就在你那，我始终不放心。”南宫晨浩言归正传，他可不信古薏真的天真烂漫。
“其实我也察觉到了，他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东方月胧摸了摸被开水烫得发温的瓷杯，心里滋味难辨。
一开始她确实没多想，但半月的试探让她瞬间留意到许多被忽略的存在。
古薏的天真是伪装，可她又不想揭开她的伪装。
不然以后如何与他相处？索性便装糊涂到底吧。
“暂时不会出问题，他的身体被治好了，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他送回去。”东方月胧眸微闭，她欠他的也算还清了。
“将药用了，你怎么办？”南宫晨浩认真起来，师姐缌已找他讨走了银丸，自然将事情如数告诉他了。
没想到月胧竟带古薏去了清闲谷，还用了师父奔波多年为她寻的药。
“我？天生的毒只能压制，那便受着吧，反正那么多年也习惯了。”东方月胧无奈一笑，多亏了这毒她的一生才那么的波折。
才遇到那么多的朋友，有失必有得。她拥有的太多，若不受些苦反倒不正常了。
“我会想办法的。”南宫晨浩凝视她的眸子，仿佛是在宣誓。
“别说我了，你呢？真的决定要这天下了么？”东方月胧见他严肃模样微微失神。
她在梵古国期间没有通过其他渠道了解耀云国的事，因为她不想在蓝姬的监视下暴露太多势力，她想为小微留一张王牌。
回程途中才知道半月已经动手了，没多久就被立为太子。
“嗯。”南宫晨浩原本就没有选择，如今……
一路走来
“那我帮你。”东方月胧拍了拍南宫晨浩的肩膀，还未等他回答便听到一阵吵闹之声。
“你不方便露面，我出去看看。”东方月胧将他拦下，走出了暗室。
只见扶风残叫着跌落到厚重的枯叶上，胸前已染红一片。
酥骨凉的人将扶风捞起，楼里的客人都趴在窗子上看热闹。
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撑腰吗？
以前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顽固子弟在此闹事，还纠来了官兵。最后还不是被抬出去，连带老子被革职。
他们虽不知道酥骨凉背后的人是谁，但都觉得是个大人物，轻易得罪不得。
东方月胧看到站在楼梯口的人暗骂一声阴魂不散，那不是什么潮公子又是谁？
不在梵古皇宫待着，在这伤人是什么意思？
摸了摸脸，估计他不认得这张皮相。
“你是何人？”潮公子看飘然落地的人，眸中一寒。
“在下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阁下在此伤人可否给个说法？”东方月胧面上带着浅笑。眸微沉。
“她弄脏了我的衣服。”潮公子垂眸，把玩着白面折扇。
东方月胧远远望去，他的衣角确实污了一块。
“赔你便是。”东方月胧甩手三枚金花破风而出。
许多人都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却明显感觉气温下降了不少。
金花分三个小时方向，中间的一枚射碎了潮公子束发的白玉冠，一枚射穿他的那片衣角，还有一枚擦着他的喉咙飞过。
潮公子未动，下面看热闹的人倒吸一口气凉气。
红衣美人出手真是……快准狠，真护短！
“公子……是扶风有错在先，扶风在此给公子赔礼……”扶风被人扶着，脸色惨白。
此人深不可测若是动手，怕给公子招惹不必要的事端。
“下手确实重了些，抱歉。”潮公子垂眸，反手丢出一瓷瓶出来。
东方月胧抬手接过瓷瓶，盯着潮公子的眸子。
“慢走不送。”
捏碎瓷瓶，敢动她的人可要小心点……
第九十四章 放狼狗
夜深，人未静。
珑音阁偏房，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原本已经睡下的人陡然睁开一双冰冷的眸。
悄若无声地越窗而出，飞身而去。
月下影长，两个人在月色下追逐着，一前一后互不相让。
跑了大半个帝都，前面的人才停下脚步，后面追赶的人也停了下来。
清冷的月光下一雪白里衣的人披散着一头银丝，赤足站在屋脊持剑而立。
剑身被月光渡了层冷光，剑锋直指面覆罗刹鬼面的人。
处高风狂，两人的衣诀翻飞着仿佛是在挣扎的夜鸟。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古薏冷声开口，眸中冰冷充满杀意。
在梵古他就厌恶潮公子，现在更厌恶，一种出自内心的反感，他总觉得这个人城府极深。
而且他更厌恶潮公子看向月胧的眼神，那种眼神看似平静背后藏着看不清的东西。
古薏很确定，这个潮公子对月胧绝对有什么企图。
“这便是殿下的迎客之道？”潮公子以指敲开古薏的剑锋，古薏此时的样子恍若鬼魅。
“你算是客么？不过是母后手下的一条狗。”古薏冷笑，他不能也不想在这里动手。
“呵。”潮公子一声冷笑，他似乎是误会什么了。
也不解释，丢出一青花瓷瓶。
“她的药。”转眼潮公子便消失于月光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古薏握住瓷瓶的手收紧，药。
她把自己的药让给了自己，她该当如何？
这压制的药，如若母亲拿这要挟月胧怎么办？
等到他返回珑音阁时看到了坐在石桌旁的人，轻品一杯清茶。
月光将她的身影照得更加单薄，原来她挺拔的脊梁那么的脆弱，仿佛一用力便回折断。
古薏无法忽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咬唇从屋脊上落下。
“我……睡不着……”古薏早已将长剑隐于袖中，此时像个犯错的孩子垂着头。
“巧，我也是睡不着，喝一杯？”东方月胧提壶倒了一杯清茶，推到他的面前。
古薏只得坐下，一口一口抿着茶。
茶很清香，入口微苦回甘，根本不是安眠的茶。
她发现了什么？还是在提醒他什么？
月亮稍沉，影偏移催人入睡。
“困了，便去睡吧。”东方月胧也不瞧他，饮尽杯中最后一口清茶。
茶已透凉，透着青草的涩味。
“哦，月胧……也早点睡觉。”古薏垂头不敢多语，就要回房。
“天凉了，赤足要冻着身子的。我答应小微要好好照顾你，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下次再出来记得穿鞋。”东方月胧丢了杯子，径直上了楼梯。
东方月胧这一睡便睡得昏天黑地，刚醒便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打着哈欠推开了窗户，倒真下了雨。
雨帘四垂，透过雨帘看珑音阁中的景致倒也不错。
歪脖子树此时像个驼背落枕的老人，年迈体缩头发也没几根。稀稀落落地梳起，装作头发茂密的样子倒是有趣。
树下的石桌已经空了，想必是甜心起夜将茶水糕点收走了。
有了她，自己越发省心了。
摸着额头脖子微烫，不由自主便皱起了眉头。
服过药没多久，便要起发病的征兆了么？
她不能在这里发病，药不多了。
药？里面混杂了霖霖的血肉，她还能安心吃下么？
这边甜心听到开窗子的声音，确定东方月胧已经醒了才推门而入。
“若尘还睡着？”东方月胧简单梳洗，若尘小住自然不能老跟她抢一张榻睡。
“天冷了，若尘赖床不起。”甜心手执木梳为东方月胧打理头发。
“什么时辰了？”
“现在已快中午了，看你睡得沉便没叫。对了，听管家说有位叫潮的公子先你。”甜心这才想起来被遗忘的人。
“没让人进来？”东方月胧支着头问道。
“嗯，还在府外等着。小姐，奴婢瞧那人长得不错，不如戏耍他一下？”甜心一双黝黑的眸子，滴滴溜溜转个不停。
“人小鬼大，他不是你能招惹的。好好梳发，且让本小姐会上一会。”东方月胧抬手给甜心一个爆栗，小心思倒不少。
“诺(┯_┯)”甜心装委屈。
朱红的大门被侍从从里侧打开，侍女众星捧月姗姗来迟而来的人。
一身柳色长裙墨发微束斜插一支青鸾步摇，头顶绽开一朵梨花雨纸伞。
而门外的人手持浅青色枯竹纸伞站在雨里，身姿挺拔如松倒有几分气节。
“潮公子，真不巧家主不在恕不能招待男客。”甜心上前屈身一礼。
潮公子闻言抬眉，迎上东方月胧看戏的眸子。
“无妨，在下只是说几句话，传达到了便走。”潮公子一顿。
“那便说吧，我家小姐还等着出门。”甜心浅浅一笑。
“东方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潮公子收了伞上前。
侍女不觉挡在东方月胧面前呵斥“不得无礼！”
东方月胧摆手示意他上前，潮公子上前在东方月胧耳边低语随即后退保持距离，撑伞离开。
甜心看着消失在雨中的人，觉得这位公子真是好脾气，配小姐确也不错，当然是句玩笑话。
“甜心以后再见到他来，放狼狗。”东方月胧脸色一冷，不等侍女撑伞便步入雨中。
“诺。”甜心当即收了脸上的笑，他说了什么如此恼了小姐？
东方月胧面色难看，他也没有什么只是传达蓝姬的意思，让古薏回去。
而且蓝姬知道了古薏的病已经根治，让古薏回去不是逼他继位便是培养他成为小微的助力。
蓝姬这女人心思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旋即顿步，追赶上来的甜心将伞撑到她的头顶。
“小姐可是有什么事？”甜心有些担忧。
“父亲真的外出了？何时回来？”东方月胧眉头紧锁着，发现从她归……父女两人还未好好谈过。
“家主回药谷了，可能多些时日才能回来。家主临行前交代，若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恭亲王，他会助你。”甜心口齿伶俐，还好家主思虑周全关心小姐。
“备车，去恭亲王府。”东方月胧眸中一暗。
第九十五章 因
东方世秋告假前往药谷，却没想到遇到同样一身素衣而来的人。
他身姿修长挺拔，好似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反倒是自己已有些许白发。
两人视线碰上便立即错开，踏上同一条路。
药谷依山傍水种满了各种药材现在与他们出谷时并无太大的变化，时间一晃已过二十多年。
自从师父的儿女昕芮出事，就再也没有收过徒闭谷，皇家也不好难为药谷。
他也从一个意气少年成为一家之主，一国之相，一个女儿的父亲……
药童识得他们，远远便迎上前为其引路。
坐落于林间的药阁由梅花木建成，还散发着红梅暗香，药童引他们至庭院便退去了。
出谷时两人均一腔热血，暮而归两人早不复当初。
腰下金丸内的稀世珍药已空，他救了心爱的人。南宫影则救了一个与他不相干的枚儿，装上金铢的金丸随步伐而荡。
撞击，轻响。
沿楼梯而上，门已开犹可闻冷梅凝香的甜茶。
梅曾是师妹最喜爱的花，迎寒而开，傲霜斗雪，东方世秋眸微沉。
入门跪地拜服，只闻一声浅浅的叹息。
两人起身接过师父递过来的茶杯，奉茶入座，一如当初求学时的场景。
“你们早该来了。”药王声音苍老，望着这两个曾让他最忧心的弟子。
“师父安好，徒心有一事望师父解惑。”南宫影颔首，开门见山。
“何妨，直说便是。”药王浅笑。
“师父从师于人间客，敢问师父的众师兄弟中可有带一‘江’字的人？”南宫影俯身为药王倒茶。
“自然，还记得曾有一面容冷峻白衣胜雪的携一女童的男子来此吗？”
“那时候你们还小未对你们解释，他便是为师师兄弟中最年幼的一个，本姓‘江’单字‘海’”药王眸中带着追忆。
“记得师父称呼他为小师弟，他好像来向师父求取什么东西。”南宫影追问，那个人他印象很深刻。
“求取的可是幻容面皮？幼童是不是已故多年的昭仁公主？”南宫影清冷的声音令东方世秋眉头一皱。
这话不是求证，而是说给他听的。
“是吧，当时唤那女童月儿还留住了几日。人老了不中用了……”药王摆手示意往事他也不太清楚。
若不是月儿小住那段时间他对月儿颇为关照，也不至于让昕芮产生争强好胜的性子。
昕芮自小被他，被众师兄弟宠着，性子极为高傲任性，这也是她一生灾祸的起源吧。
“师父可识得此物？”东方世秋奉上用丝帕拖着的银丸。
药王混浊的眸闪过一丝明亮，净手接过银丸打开里面是一只小巧精美的水晶蝴蝶。
“太后在世时一位桃李年华的女子说奉师＿人间客之命，特将此物赠予她。”东方世秋低语，原本太后大可服用此物躲过一劫，可她竟将此物留下。
是末香殉葬前将此物亲手交给东方世秋的。
“那是你们的小师叔，单字‘缌’惯用药杀人，用毒救人，在江湖有鬼美人之称。师父收徒一向只求缘分……为师也许多年未回过清闲谷了。”药王笑堆满脸颊，他或许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些一切了。
缌，是药王出师多年后悔人间客才收费徒弟，至今他都不知道人间客又收了多少徒弟。
与他同期的不过五人，他自认是众师兄弟中才气最浅的一个。
可师父曾开玩笑说，他才气最浅却最有福气。
当真被师父言中了，他妻亡后便携幼女深居药谷与世无争，平平淡淡。
师兄弟们或已扬名遭人算计，或自傲受人排挤生死成迷。
自然他也是最没骨气的一个，成名后选收皇室贵族子弟为徒，才换来药谷的安静平和。
他如何不知这些年的平静是由南宫琉夜和东方世秋的愧疚换来的？
昕芮的死，是他们一生的心结。
闭谷这些年他看淡了很多，也早就厌倦了纷争。
他们落坐，品茶不再多言。
直到日头偏西，药王才出言让他们离去。
“为师人老了，比不得你们回去吧。”药王摆手示意自己乏了。
“徒，告退。”
“徒，告退。”
南宫影和东方世秋行礼拜退，两人启程返回帝都。
“背后的人挺有意思。”南宫影低语，那人在谋求什么？
他手中的棋子又是谁呢？
昭仁公主死了，昕芮死了，现在就连太后也死了。如果那人是为某个人某个家族复仇的话，首选对象不应该是南宫皇室么？
还是说太后的去世只是个开端？
江家，太后依丽曾经的夫家……
东方世秋打马而行，觉得事情很复杂，因为他不知道对手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师父的提示，肯定与那位姓江的师叔有关。
他是来复仇的么？
月儿是太后与江河亲生女儿，那他就不会动月胧。
还是说月胧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与那人熟识？
毕竟月胧行事诡秘，他知道的也不太多。她拜了人间客为师，按辈分来算他该唤一声小师叔。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召回送给月胧的影卫，那批影卫深得月胧信任。他不想再在月胧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这么多年他从未干涉过月胧的活动，也没有阻拦过她。
他只想月胧用她自己的成长方式长大，有时候东方世秋怀疑月胧是不是仙人鬼怪转世，因为她太聪慧了。
事极必妖，但一想到她背后的师父人间客也就不觉得怪异了。
这些年他时常见月胧胎毒发作，人间客也解不可她的胎毒么？还是说她为了防备自己故意使自己发作？
东方世秋宁愿是后者，后者的话月胧的身体无恙，他也安心了。
就怕是前者，他没能救会月儿……若再失去月胧他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他本想等月胧身体成长恢复，再用佛血珠为药引制药……谁料到后面竟出了那么多的事端。
收养教授南宫晨浩也不过是念与昕芮的往日情分，而且他答应过月儿不再追究她中毒的事。
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南宫晨浩登基称皇……皇室陵墓里有月胧需要的东西。
第九十六章 一样
与此同时远在丹图尼国一小镇清幽的庭院中，棋子起落有声。
“师妹棋艺精进了不少。”一白衣胜雪的男子面目冷峻，虽年过四十却不显老态。
墨发尽数披散，一身白衣不染凡尘好似云中仙人。
“那是，惦记着你的银丸呢。”缌叹了口气，落下棋子。
局势已经明朗，执黑棋的缌处于劣势。
“师父可还安好？”江海落子，问上一句。
“若师兄肯将银丸给我，他倒是能撑到来年的春天。”缌使了个眼色，蹲在棋盘旁的碧眼猫跃到棋盘上。
打滚，毁了一局好棋。
“再来？”缌含笑反问。
江海无奈一笑，丢了棋子起身。
“他会领你的情吗？”江海看着他这个执拗的师妹。
师父人间客放浪一生，值得她苦心守着那么多年吗？
“我只想做我想做之事，不管是不是有违天道，就像师兄一样。”缌抱猫揉着，她这个师兄何尝不是？
“师兄制无解的初梦，还不是想让那位回到记忆的源头，记起你么？”
“你制的白骨红豆簪我可是见过，应了月胧那句话：纤骨如玉，情寄红豆。”缌低语，却让那人僵了身子。
月胧说那是江河送给太后的簪子，她就笑了。
这簪子分明就是她这位师兄制的，当时她虽小却记得格外清晰。
还将相思豆当成红豆给师父煮了粥喝，着实被好一番训斥。
江海陷入沉思，他遇难时才十岁。被路过的人间客所救并收为弟子，一入清闲谷便不知谷外岁月。
再出谷时，他已经二十岁。
相隔十年而归，江家已无人再提起江家的小公子江海，更不知他是谁。
仿佛江家就没有过他这个小公子一般，跟着人间客于清闲谷那么多年也就看淡了许多。
他能猜想到自己遇难后家人的悲痛，就这样吧。
不与相认，独自一人何尝不是一种自在？
家中父母安好，哥哥已迎娶挚爱为妻生活美满，不应被他这个‘外来人’所打扰。
他曾在江家附近开了家医馆，为往来行人看病抓药。
坐在堂前经常能见相伴而出的一对家人，哥哥和嫂嫂。
哥哥江河为人很好，小时候也极为宠爱他，哄他，陪他玩闹。
哥哥幸福他也就安心了，这样大概过了一年。
小时候遇见的天仙小姐姐也就是他的嫂嫂，曾向他问过诊。
她想要一个孩子……
他耐心帮她调理身子，很快便有了身孕。
他关了医馆回谷，便知在他不在的时间里人间客不知从哪里捡回一个女娃娃，收她为徒赐名‘缌’。
在谷中他时常想起记忆中的天仙姐姐，又时常想起她如今的模样，原来情不知何时已种。
他做了一支骨簪，出谷将骨簪放到她的梳妆台上，算是对自己有了一个交代。
之后便随师父云游，几年后归再不见故人……
江海一时难以自控，他从缌那里得知曾被改的面目全非的真相。
他从未后悔过，她一定能和哥哥九泉相遇、相守未尝不是件好事。
哥哥和天仙姐姐那么相爱，一定会彼此等候的。
缌托着头，看着情绪几经转换的师兄不语。
无奈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容，再多劝解的话她都说不出口了。
“当年的血债自然要血偿。”江海呢喃，仿佛在讨论家常。
“可是南宫黎已经死了，太后也逝去了……你又要找谁偿还？师兄灭门之痛我没经历过，也不懂。你拿捏相关的人我不会多说什么，可眼下都是无辜的后辈……”缌忍不住开口，以师兄的心性肯不会轻易改变。
只是她不想师兄将他们的恩怨牵扯的孩子身上，她是孤儿不懂亲情为何物。
“师妹，我们都在做自己想做之事。”江海敛眸，不与争辩。
“也是我现在的心思都在老头身上，天下就让他乱去吧，与我何干？”缌抱猫，知道这些事她管不了。
如今看来师兄是想让南宫皇族为之陪葬，可南宫皇室再不堪只要有东方世秋在就乱不起来，只要有司家在就败不了。
更何况还有个一直看戏的恭亲王南宫影？
若师兄真想覆灭南宫一族，那也不是她能阻止得了的。
“好了，不打扰你修仙了，我会去陪回老头。”缌起身，准备离开。
“修仙？”江海挑眉，他修医术谋略……修仙是什么意思？
“月胧说过的玩笑话罢了。”缌着重‘月胧’二字，不管如何月胧是昭仁公主与东方世秋的亲生女儿，也是他哥哥的外孙女唯一的血脉……他应是不忍心伤害的吧。
“月胧……”江海望着缌离去的背影呢喃，他曾见过那个女娃娃呢。
一晃多年未见，世间传闻她容貌绝色胆识过人……不同于寻常千金小姐。
嫂嫂与哥哥的血脉自然是出色的，只是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尚有一二姥爷吧。
可怜的孩子，如同她母亲一样命运坎坷。
不同的是月儿接受命运，而月胧则是用自己的方式活着改变着命运。
梵古国与丹图尼国交界处的一座雪山山洞里，寒气逼人。
胡子挂着冰碴的老头一脸郁闷地坐在地上，这地真冷。
正是人间客是也。
“阿嚏！”人间客揉了揉鼻子，觉得缌不是想救他而是想冻死他。
“孽徒！”
“大逆不道，敢肖想你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懂不懂？！”
人间客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反正也没人听到，他也不必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
虽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人间绝色……啊呸(*｀へ´*)是俊美的少年郎，可他收这个徒弟的时候都一把老骨头了……
怎么让缌起了那份心思？
他的一世英明算是毁了！
你说我大限到了就让为师乖乖等死好了，还非要为他续命。
这续命违背天理可是要遭天谴的，要不自己趁缌还没回来给自己续命，一头撞死好了，撞死太难看了。
想着人间客就瞅准了一根冰凌，这好干脆利落。
没了内力的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弄断冰凌。
可一拿起冰凌心里犯怵，这也太血腥了吧？让她看到了不好。
要不就妥协一下？反正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不吃亏，可……
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呀！
第九十七章 赴约
耀云国帝都城郊的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里，村里的村民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生活。
一个扎着总角的布衣小孩，靠在溪水边清洗着一染了暗色红色污渍的手帕。
手帕柔滑，边角绣着一朵将开未开的桃花。
很快小孩折身返回，找到一处山洞钻了进入。
“大哥哥我洗好了，手帕好漂亮滑滑的。”小孩眼睛亮晶晶的，从穿了耳洞的耳垂来看是个女娃娃。
“就放那吧。”暗处传来略显虚弱的声音。
“大哥哥今天还会给豆子讲故事吗？”女娃娃叫豆子，豆子很期待大哥哥的故事。
“你想听什么？”暗处的人问着。
“上次你说到，在很远的一座山上住着一个狐狸仙，雪白的皮毛冰蓝色的眼睛会在夜晚变成一个红衣美人……”豆子回忆着。
“记性真好。”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大哥哥好奇怪，生病了不去看大夫反倒躲在山洞里不给人看。不知道阿爹阿娘会找不到担心他吗？
还是说大哥哥也怕被阿娘逼着吃很苦很苦的药？
“豆子也好想看狐仙……”豆子想狐狸仙一定是很美很美的，比村里的姐姐们还早美。
暗中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这座山里也有狐狸仙，你带着这个它就会出来。不过你要远远躲着，狐狸仙怕人会消失不见的。”暗中人抛出一只绣花精美的香囊。
“还有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一个人回很危险。”暗中人声音低低的。
“大哥哥要离开了吗？”豆子有些不舍，大哥哥声音好温柔，她不想大哥哥离开。
她爹娘早逝，很久没有人对她那么温柔了。
“嗯。”
这边东方月胧还是让古薏跟了半月学东西，自己带了顾若尘出来溜达。
说是溜达倒不如说是赴约，来到新建起来开张半月有余的伶人楼。
东方月胧将烫金的帖子丢到小厮的怀里，小厮眼神极好恭敬收了帖子将人引至楼上退去。
“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顾若尘扮成男子形象模样俊俏，招惹喜欢。
一身浅绿色长衫，墨发用羊脂玉玉冠高束，腰上坠着红色玉坠显得腰身纤细不盈一握，好一个如玉的俊俏公子。
这伶人楼修建在女阁的旧址上，莫不是冲着月胧来的吧？
“没事，这地皮是我送的。”东方月胧瞧着这伶人楼装潢素雅精致，格局大气。
精巧的构造比酥骨凉毫不逊色，一个极致雅致，一个极致魅惑。
说露骨一点就是一守身如玉的优雅戏子，一魅惑众生的精魅。
楼下高台上起舞的伶人口含丹朱，唱词婉转悲戚有珠玉落盘之感，踩着密集的鼓点，莲步轻移如云中漫步，体态婀娜。
俏丽的模样甚为悲伤袖乖宝剑，正是演着一出江湖佳人因家仇，相爱而不能相守的戏码。
美人还在犹豫纠结……
来到约定的雅间推门而入，房间内弥散着熏香。
顾若尘被呛得直咳嗽，暗暗拉住东方袖子，这熏香不会有问题吧？
东方月胧勾唇一笑，拍了拍顾若尘的肩膀，拉她一起入座。
见深褐色茶桌泥炉上的水正沸腾滚珠，一旁的赏茶盒中放着些许竹叶，正好是一泡的量。
扫了眼茶具，茶具均是白瓷描着金色的花纹显得过分的精致。
大俗大雅，显得小家子气了。
随手将竹叶到入正沸的茶壶中，竹叶入水青涩气出。
片刻提壶分茶，沸水冲击未温过的杯壁属于竹叶的清香气飘散而出。
“好香(✪▽✪)。”顾若尘忍不住尝了一口，入口滚烫茶水中裹着竹叶的清香充斥她的整个口腔。
“烫……嘶……好烫……”顾若尘丢了杯子扯着东方月胧的衣袖，眸中溢满了水汽。
“好了好了。”东方月胧受不得若尘的撒娇，替她吹了吹茶水才让她喝。
若尘真是越发孩子气了，都是自己惯的。
清香溢出，坐于屏风后的人睁开了眸子。
一身白衣胜雪，如雪莲般铺开来。
墨发仅用同色发带系着，显得恬静极尽慵懒。
“三水公别来无恙。”东方月胧对着屏风举杯对方气息异常平稳内力应是不浅。
也是能把她调查个底朝天，将一座拍卖场随手相赠的人会是个简单角色？
“美人才是，又获佳人恭喜。”三水公在屏风后同举杯，浅饮。
“隔着屏风说话总不太好吧？”东方月胧指尖微动，射出金花砸在屏风一角，屏风巍然不动。
“总要留些神秘才能让美人挂怀。”三水公浅笑，暗中收力。
顾若尘喝着茶看两人打太极，能让月胧吃暗亏的人可不多。
有些无聊，还不如去趴外面去听曲儿来的自在。
到底还是拉了东方月胧去看戏，今日东方月胧是女儿家打扮，一身拖尾雪纱红锦戏水长裙，配一根白玉簪子。
远远望去仿佛是广寒宫中的神女，举手投足皆引人流连，只能仰视。
和顾若尘站在一起，就是引人注目的一对佳人。
见来人走远，屏风后才传来动静，有一侍者上前。
“公子？”侍者打扮干练整洁，看到他胸前渗出的血迹颇有些担忧。
“无事。”三水公皱眉，薄唇略显苍白。
走到窗口向下望去，她们去的方向是状元府。
东方月胧拉着顾若尘来到一偏僻小院，准备换衣服易容。
“月胧要不今天我们互换衣装好了。”顾若尘看背对着自己脱衣的东方月胧，小声开口。
这个小院是她们平日游戏的地方，备有易容替换的衣物，还有人固定打扫。
“怎么看上我这条裙子了？”东方月胧挑眉转身看着，手指打转的顾若尘。
她又再打什么鬼主意？顾若尘不会说谎，一说谎便回紧张地手指打转。
“谁……好吧，你这条裙子刺绣好看。还是你爹疼你，不像我那爹不管我的死活。”顾若尘鼓着腮帮子抱怨。
“好，给你换。都给你，只要你要的。”东方月胧无奈点头，开始拆卸头上身上的饰物。
“真的么？只要是我要的都给我？”顾若尘脸飞上红霞，有些激动。
“当然，谁让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东方月胧捏了捏顾若尘的脸颊，有点肉了。
“那就好。”顾若尘眉眼带笑，这样就好她知足了。
第九十八章 不见一丝星月
东方月胧自然不会去扣状元府朱红的大门，想当然地抱着顾若尘跃进了状元府的后院。
两人在伶人楼的一处房间里互换了衣物，东方月胧又恢复了岳龙的容貌。
阮青颜为新科状元才思敏捷又颇受皇帝的赏识，让其入翰林院任编修，也是个不小的官了。
守备还是如此松散？
若是有人买凶杀人，他还不被一刀结果了？
入后院躲过来往来往的侍女，来到一处清幽栽满翠竹的地方。
果然看到一人，深褐色长衫手持书卷坐于石桌旁。
以手托头，不知是在看书还是睡着了。
顾若尘折了竹条在阮青颜的眼前、鼻前扫着。
“啊……啊阿嚏！”阮青颜惊醒打了大大的喷嚏，毫无儒士风度。
“你们……怎么来了？”阮青颜见两人又惊又喜，连忙丢了书卷要去沏茶。
“别忙了在伶人楼喝饱了。”顾若尘拿起他的书卷瞧了瞧，是季天史记什么的，枯燥乏味的书籍。
“青颜这状元当得可还自在？”东方月胧打趣，让阮青颜面色一红。
“胡说……又打趣我。”阮青颜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大家小姐，若是被人看到平添多少风言风语？
还好，他素来不许侍女来后院打扰他。
“看你脸色苍白，莫不是太过操劳？哎呀，什么国家大事让阮编修如此昼夜操劳？”东方月胧粗通医理，见他唇色带白捉住他的手腕把脉。
脉象平稳张弛有力，倒是她多担心了。
阮青颜低头看她，她的很美侧颜更加迷人。
“看什么呢？”顾若尘揪着阮青颜束发的带子，明知故问。
“没……没什么。岳龙我见一女子五官与你极为相似……”阮青颜略显犹豫，视线落下东方月胧的耳垂上。
东方月胧一愣松了他的手腕，摸向耳垂自己竟忘了掩盖耳洞了。
“阮青颜我且问你，你对那女子什么感觉？”顾若尘见此一笑，揭开那层纱坦诚相对多好。
丞相府的嫡女新科状，元郎才女貌应该是世人公认的一对佳人。
“对她……既陌生又熟悉……”阮青颜将视线定格在东方月胧的脸上，答案呼之欲出。
“你……什么时候察觉的？”东方月胧索性认了，那送自己桃花簪……
不觉间脸颊竟有些发烫。
“本来只是揣测，那次……你们的眼神都一样……”阮青颜支吾，她的眼神他不会认错。
而且她身上气味是一种很特别的冷香，或许他不知道这种冷香是用冰蟾玉骨养出来的。
冰冷的香深入髓，伴随终身。
正值中午，几人来到湖边准备捉鱼烤肉吃。
阮青颜心思细腻，自然提前安排妥当不会有旁人来打扰他们。
顾若尘站在岸边看着挽袖，下水捉鱼的两人。
秋稍深，鱼正肥只是湖水有些凉。
东方月胧自然不允许身子刚恢复些的顾若尘涉水，顾若尘被留在岸边。
阳光那么明媚从指缝洒落照进她的眼里，心竟一点点冰冷起来。
他们相知相伴多年，若是没情谊任谁都是不信的。
现在阮青颜初入朝堂，青年才俊又有功名在身求，娶东方家的小姐也算是门当户对。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自己呢？
湖中捕鱼的只有一人，阮青颜说什么也不让东方月胧动手，说等会儿要亲自下厨招待她们。
东方月胧手臂环抱站在一边指点江山，一边嫌弃阮青颜的手脚不利索。
“捉鱼下手要快、准、狠……那边……那边……”
“鱼太滑了……”阮青颜也有些吃力，他一个书生何事捕过鱼。
“岳龙……月胧，你到底有多少张面孔？”阮青颜扶腿歇息。
风流美人岳龙？
七绝楼楼主日食？
还是闺中千金东方胧月？
“就一张而已，不过是做了修饰。”东方月胧脱了鞋袜淌水玩，明显的漫不经心。
阮青颜一时被如玉的三寸金莲晃花了眼，忙拽她上岸。
用未干的衣袖擦了她脚上水渍。
“姑娘家的多少注意点。”阮青颜用外衫盖住她白得晃眼的脚。
“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怎么还脸红了？”东方月胧勾起他的下巴，手却被阮青颜拍掉。
“以前那是不知道你是……现在知道了。”阮青颜一本正经。
“还未娶进门便如此拘束着了，那嫁你可不是一点自由都没了？月胧你可不能瞧上这书呆子。”顾若尘阴阳怪气地开口。
“若尘？！”东方月胧恨不得拿东西堵上她的嘴。
“行行……行，你们郎情妾意的就属我多余，我多事好吧。”顾若尘小声嘀咕，小脚一跺作势就要走。
“你们别吵，是青颜犯错在先。”阮青颜开口调节。
“错在哪里了？”顾若尘挑眉一问。
“错在生为男儿身，自罚捉鱼。”阮青颜想了想认真道。
“这还不错。”顾若尘收了小性子。
入了夜两人才归来，甜心守在门前等候多时。
“小姐，家主找你。”甜心低语。
“知道了。”东方月胧心中一沉，父亲何时回来了？
看样子容不得她重新梳洗打扮了，简单洁面便去了书房。
顾若尘想跟着却又声声止步，他们父女感情微妙自己还是少掺和的好。
东方月胧前脚走，甜心后脚折回来到顾若尘的面前低身一礼。
“顾小姐在珑音阁停留半月有余……您是不是该归了？”甜心垂首，模样甚为谦卑。
“你什么意思？”顾若尘反问，脸上的笑却是僵住了。
一声顾小姐将她俩的距离拉远，不由得让顾若尘烦躁。
“奴婢那天看到的今生都不会透露半字，望顾若尘好自为之。”甜心自然知道顾若尘气恼自己，跪下叩首。
即是恳求又是威胁。
“如此大礼，若尘当真受不起……”顾若尘勾起唇角痴痴地笑了，仰头望着天。
乌云密布，不见一丝星月。
就如同她此时的心境，翻腾却又死灰般的沉寂。
若让月胧知晓自己的心思，月胧会如何？
契若金兰么？
恐怕会被千夫所指吧？
更可况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月胧她有自己喜欢的人呐。
（契若金兰
此典出自《易·系辞上》，上面说：“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通嗅)如兰。”意思是说两个人的关系非常之好，形若一人。然而在民间俚俗之语中也有暗指女同性恋的意思。资料来源度娘ヽ(○^㉨^)ﾉ♪）
第九十九章 姥姥月胧错了么
东方月胧来到书房，书房的陈设如旧摆放整齐的各类古籍，案桌上审阅的宗卷。
也是他不但一国丞相要操心国家大事，还是一家之主要管理族中事物。
东方月胧神色复杂地望着，一脸平静为自己把脉的人。
她是他唯一的女儿，但她从不确定父亲对她做的打算。
他一身素衣面容稍显疲惫，狭长的眸子微敛平静无波。
皱起的眉头出卖了他此时的内心，他并不平静。
东方月胧几次张口都喊不出一声父亲，心里似乎被什么狠狠地碾压着。
“脉象平稳了许多，近日过得……可还好？”东方世秋放下东方月胧的手腕，询问着不觉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还好。”东方月胧低语，敛下眸子将情绪隐藏。
“你白露姑姑回来了，有空去陪陪她。”东方世秋抬手想抚上她清瘦的脸颊，最终垂下藏于袖中。
他知道她在梵古昏迷几月有余，他知她醒来后双目失明双腿瘫痪，他知她被抓重伤……
她的一切他都知道，可她即使在最无助最危险的时候，也没有向他这个父亲求助。
东方世秋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得很失败，从未给过她，她想要的。
她总是很独立太过坚强，而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是他，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从未给她想要的安全感。
曾记得月胧幼时最喜欢缠着自己，软软地喊着‘爹爹’要糖吃。
而今她梦中呼号的是‘爹爹……救我……救月胧……’
这是她一生得噩梦，更是他一生的深重罪孽，没有保护无条件信任他爱他的女儿。
若当初他不那么自信，自信那人不敢真的动手伤害月胧。
出手将月胧护在怀里，她是不是就不那么伪装坚强？
是不是依旧是那个会撒娇卖萌的月胧？
然而没有如果……
“哦，我知道了。”东方月胧感受到他目光的沉重，他应该是爱自己的。
只是有时候他对自己的爱夹杂了算计与阴谋。
在这个充满阴谋诡计的世界里，他对自己的爱算是比较好的吧？
只是自己期望太高，容不得夹杂了阴谋与算计的爱才会一次次失望，受伤。
这个世界对女子的爱都很吝啬，要容忍夫君三妻四妾，要容忍家人家族对自己的利用，还早忍受世人对女子舆论。
感觉好累，好累……
若不带前世的记忆，她应该和这个世界的女子一样吧。
服从这个世界对女子所有的束缚，变成大家闺秀相夫教子……可是她不是！
她不是！
她接受过的教育不允许她去卑微，不允许不公，不允许她妥协屈服，不允许她的爱有杂质！
生来傲骨，怎能被世俗所折？！
“夜深了，月胧先退下了。”东方月胧行礼退下。
回去的路上东方月胧想了很多，想到她走之后这里发生的一切。
沈家与丹图尼贼人勾结叛国，全族流放……
那个不知姓名的女子，在她抱着姥姥跃出宫墙后，撞永寿宫宫门而亡，多么悲壮的死亡方式呀。
她仿佛能看到，那女子一脸悲痛决绝地撞向宫门，宫门上绽开一朵血色梅花……她仿佛还能闻到血的甜腥味儿。
这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沈雨诗那个颇有才华心计的女子充奴后是否后悔认识自己？
那个喊她姐姐的女孩是否恨过自己？
她说自己输的口服心服，说她演得太真……细细想来每一句都深深刺痛东方月胧的心。
感情都是相互的，她认真自己又何尝没有用心？
她送的汤羹，东方月胧都吃过。
总觉得认下这个妹妹也不错，只要这件事结束东方月胧愿意给她一次机会。
她怎么没有用心保护这个妹妹？
只是事发突然让她心慌神乱，顾不及……再多的否认辩解都无用了。
“姥姥月胧错了吗？”东方月胧望着纤细的十指呢喃，深夜中回应她的只有微风和冷意。
她想要姥姥温暖的怀抱，只有姥姥对她的爱是最真实的。只有在姥姥的怀里，她才能安心当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躲避世间的一切风风雨雨。
但是现在她展开双臂，拥抱的只是冰冷。
回到珑音阁看到熟悉的甜心，心里才稍稍平静下来。
她不能再让她们担心了，她是她们最强大的精神支撑。
“小姐？”甜心有些担心，她怕小姐和家主再争执起来。
其实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他们父女二人都是极致聪慧理智的人，怎么会吵？
最多的便是沉默，冷战。
按各自的方式解决问题，然后再小心地试探接近对方。
“没事，父亲为我把了把脉毕竟我的身子……”东方月胧无奈一笑，揉了揉甜心有些炸毛的发。
“若尘呢？已经睡下了？”东方月胧才发现若尘没来迎接自己，着实不是她的性子。
按平时若尘一定会一边劝解自己，一边吐槽父亲。
“顾小姐……她被顾家的人接回府了。”甜心略显生硬地开口，她希望小姐察觉顾若尘的心思又怕小姐知道。
小姐重情重义，若是知道若尘对自己存了那样的心思该如何与顾若尘相处？
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对自己有男女之情么？
情爱之事那里是受拘束的住的？不察觉迟早要出大乱子。
“顾小姐？甜心你？”东方月胧疑惑审视着甜心，若尘与她们素来亲近。
情同姐妹，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为何使用如此生疏的称谓？
“甜心口误，小姐不要在乎这些细节。”甜心打哈哈，小姐的烦心事太多了还是不要让她烦心了。
“若尘是又出什么事？”东方月胧挑眉，甜心这丫头心里一定有事。
只是她不知道，她们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甜心对若尘有了戒备。
“没有，就是觉得小姐太厉害了。容易让我们产生依赖，若是离开你就不知道怎么活了。”甜心语重心长。
“人小鬼大，不过这话我爱听。既然离开我不知道怎么活，那就不要离开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东方月胧捏了捏甜心清瘦的脸，她也瘦了好多。
都要好好养膘了。
第一百章 妖兽
豆子幼小的身子在杂草杂草中挤着，一边走一边低声呼唤“月月……”
奇怪不是说话好在这里等她的吗？怎么找不到了？
走累的豆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地上碎石咯得她痛呼。
“呀……好痛……”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张望。
她不知道一个白色的庞然大物悄然向她靠近……似乎是听到什么，豆子猛然回头。
正见一只白色的大狐狸蹑手蹑脚地向她靠近。
“月月？是不是又溜下山偷吃村庄里的鸡？”豆子瞧见它嘴角的一根鸡毛质问。
“……”霖霖眨巴着冰蓝色的大眼睛，显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低头欢快地舔了她一脸的口水，这个女娃娃身上有主人的味道，是主人派来陪它玩的。
霖霖一直这么固执地人为。
“好……臭……别添了……”豆子挥舞着小手反抗大哥哥骗人。
这不是狐狸仙就是个大狐狸，笨得要死的家伙。
豆子还是将怀里的烤鸽子递给霖霖，霖霖一口留给吞了，表示量太小品不出味道。
豆子有些后怕地收回手，刚才还以为它早把她的手一起给吞了呢。
正在这时一只羽肩破空而来，贴着霖霖耳朵的毛皮飞过去没入草丛中。
“豆子快过来，妖怪要吃了你？！”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有些焦急。
“姐姐，叔叔你们怎么来了？”豆子紧张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张叔叔，张叔叔是村里的猎手。
“豆子快躲开，让叔叔除了这妖兽。”张南又搭上箭，对准了那只庞然大物的白狐狸。
那么大的狐狸必然是精怪，他就说穷的要死的豆子怎么能拿出那么精美的物件。
霖霖不知道，它好心将银铃铛当作礼物送给女娃娃却惹来贪婪的猎人。
“月月快跑！”豆子急急忙忙冲白狐狸吼着。
霖霖虽听不懂但多少能猜到出她的意思，弓身呲牙购叫一声便夺路而逃。
主人说过它不能下山，见了人要远远躲开。
“妖怪哪里跑！”张南将箭射出，贴着它的耳朵飞过去。
霖霖回头眸中隐现红光，可恶的家伙。
迅速窜去林中不见踪影。
“豆子有没有伤着？”姐姐张莹上前抱起豆子查看看她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姐姐，月月很乖不是妖怪，是个大狐狸。”豆子天真地解释着。
张莹面色为难，她哪里不见那狐狸没有伤人之意，只是父亲……
村里来了个人，说是圈养的妖狐丢失怀疑是跑到这座山里。
药狐本是要扒皮献入皇宫的，在村子里询问看有没有消息。
还说要是有药狐的消息必定重金酬谢，她父亲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豆子换鸽子的铃铛给来人看。
来人一看便说是药狐脖子上戴的由梵古精银所制，价值连城。
重金酬谢了她的父亲，那人又问东西哪里捡到，她父亲谎称在南边的一座深山里捡到的。
张莹那时就猜想到了父亲的心思，才不放心跟来。
狐狸那么美，却要被扒皮。
张莹一想心里就难过，还好父亲没有追去，不知他又想什么法子。
下山不死心的猎手张南就开到了村长家，将众人聚起来。
“乡亲们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张南兴奋地说着。
“什么事？”
“张家的又喝多了说胡话吧？”
“是呀，还要回家吃午饭呢。”
“还记得村里来的养玩人吗？”张南不气馁。
“记得，人家出手可大方呢。”
“它说的药狐就在咱山上，咱们捉了它可不就发财了？”张南反问。
“真的？”
“你怎么知道？”
“我可见着了，好家伙那皮毛漂亮的狠，怪不得要送进皇宫里。”张南手舞足蹈。
“可那是有主的，捉了也只能拿酬金。”
“你是猎人你去帮忙好了，干嘛把我们聚在一起？”
有人打哈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那狐狸长的大着呢，有两人高！咱们捉了先送进宫里领赏赐，那不就是咱们的了。”
有人被说动了，谁不想发财？
“狐狸狡猾得很。”
“咱们就……”张南收了声音低声开口。
豆子躲在暗处偷听，心里暗叫不好。
张家叔叔果然不会放过月月，她一定不会让月月被扒皮的。
“豆子，你怎么躲在这里？”张家姐姐张莹，提着竹篮拍了探头探脑的豆子一下。
“啊！”豆子受惊，直接喊了出来。
“豆子？正找你快过来……”张南看到豆子，两眼冒光吓得豆子更不敢过去了。
“张叔叔……”豆子向后退去，还没跑多远就被张南逮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会让你们伤害月月的！”豆子挣扎着。
“豆子听话，你去山里把大狐狸引下山我给你买新衣服好吃的好不好？”张南哄着她，这豆子的父母早亡全靠村里人的施舍来活下来的。
“不好，你们会扒月月的皮，我不要。”豆子吓哭了，还是倔强的拒绝。
“张猎手，这豆子的父亲和你可是好兄弟，可不能委屈了孩子。”
“对呀，对呀。怎么说豆子也是我们看大的，大狐狸也是她发现的。”
“豆子，豆子，听张叔的话。有了大狐狸全村都有好处，这些年大家伙也没少关照你……”张南给豆子做思想工作，不理会看热闹的人。
“嘶！疼，这孩子属狗的么？！”张南被豆子咬了一口，将豆子扔到地上。
豆子转身就跑……
“呦，豆子还挺有本事。”其他人看热闹。
“还不快抓住她！不然谁也别想落好！”张南气急败坏。
“爹，要不就算了。以前没这事我们不也过得去……”张莹为豆子求情，豆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滚，你懂什么？”张南正疼想发火，抬手给了张莹一巴掌。
其他人也想发点小财，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没一会儿豆子就被抓住，丢进柴房里关着。
饿她一天一夜，什么时候发应去引狐狸什么时候给吃的，若是真不愿意就再想其他的法子。
他们只是想发点小财，可张南不一样他指望这次赚个大头，好再续娶。
第一百零一章 好的，女王大人
清晨刚下过一场小雨后晴的天空异常的澄澈，空气中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凌冽，预示着寒冷的到来。
“大人是要出去吗？”阮青颜府中的管事低声问着，看到大人衣着稍正式，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嗯，约了友人。”阮青颜温和地应着，瞧，太阳已经升起。
她应该用过早膳往那边赶去了吧？
“需要府中备马车吗？”管事躬身问着。
“不用了。”阮青颜摆手步出庭院，正瞧见府中几个侍女聚在一起小声什么。
“你见了吗？那丞相的千金真是美呀，像天仙一样。”
“跟咱们大人正好相配。”
闻此，阮青颜勾唇一笑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正要走开时，听到另一个稍微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
“什么呀，再美也是个不干净的。都及筓了还未嫁出去，说不定有什么告不得人的秘密。”
长得稍美艳的丫头，嘴快道。
“你说什么？”阮青颜突然出声，声音冷得像一块冰。
令几个侍女一惊，赶紧俯身行礼，低头不敢多言。
那丫头见大人一直盯着她看，心中有几分得意。
东方家的小姐确实美，身份确实也尊贵，可惜曾衣衫尽破露宿于街头，当时帝都大街小巷可以议论了很久，都在惋惜。
大人任编修仕途大好，不干净的女人他是不会娶的。
自己就不一样了，长得好看又没什么身份，收了做妾也不算过分。
于是抬起头道：
“大人奴婢说得可是真心话，若是不信大可问管事，那小姐确实不干……”
丫头冲面色僵硬的管事开口，还未说完便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扼住脖子提起。
“大人……”那婢女挣扎，余下的侍女惊恐。
“大人饶命！”纷纷跪倒在地不敢抬头去看一眼。
她们没有预料到素日温和的大人，出手会如此重一时间慌了神。
待到那婢女翻白眼昏死过去，阮青颜才松开手。
掏出丝帕净手，随手丢弃。
“乱嚼舌根的拉出去卖到妓院。”阮青颜面上依旧一片冰冷，不复素日的温润。
“大人……饶命……”
“饶命啊……”
“奴婢再也不敢了……”
“诺。”管家颔首应下，这群丫头是留不得了。
心中也是一顿，大人……还是不要妄自揣测的好。
阮青颜徒步到达约定地点酥骨凉二楼的雅间时，正见她斜靠在观景窗旁，似乎是睡着了。
酥骨凉的雅间装饰色调偏艳丽，奢华，鎏金的香炉上烟波袅袅。
上午酥骨凉分外的清冷，秋千上也不见蹁跹起舞的人，只有楼内的女子悄无声息的洒扫着，唯恐惊扰了上面浅睡得人。
阮青颜看到她悬空的一只脚，颇有些担心。
想将她抱回榻上安睡，刚上前一步那人便睁开了眼。
东方月胧伸着懒腰，幽幽地打着哈欠。
“怎么像只猫，走路都没动静？”东方月胧将手支在腿上，望着他似乎还未睡够。
“是你睡得太沉，遇到什么事了么如此疲惫？”阮青颜索性在她一侧坐下，轻嗅着她身上的冷香。
“枚儿回来了到我的珑音阁大闹了一场，差点把屋顶掀了。”东方月胧勾唇一笑，手指绕上发稍。
以前不知枚儿身份对付起来豪不手软，现在知她是白露姑姑的女儿，反倒束手束脚。
好在枚儿也没太放肆，她忍忍也就过去了。
“你呢？阮编修如此清闲？”东方月胧俯身勾起他束发的蓝色绸带，上面有水色暗纹。
“国泰民安，小小编修又能做什么呢？”阮青颜自嘲一笑，他现在在朝中处境也十分微妙。
当朝太子竟是昔日故人，可惜两人一向只谈论公事，不论私情。
太子问，他阮青颜答，配合倒也默契。
觉察到门口有一人而至，东方月胧似乎身形不稳要向外倒去。
阮青颜来不及惊呼便扯上她的衣袖，用力一扯。
只听嘶拉一声，或许用力过猛，东方月胧被拉回直接砸倒阮青颜的身上。
美人衣衫被扯破褪至肩口，撑着身子才没给他来个贴面。
“你想干什么……”阮青颜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明知不能看却忍不住去看，看到她大片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的冷香……阮青颜脸红成烧炭。
“你猜。”东方月胧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只听到门口传来一声破碎声，两人同时扭过头去。
看到面目不辨悲喜的南宫晨浩，南宫晨浩一身黑色变装脸是僵冷的，仿佛带着面具。
“怎么了？”东方月胧浅笑着问站在门口的人，同时又把身下想要起来的人压下去。
维持着这个不太雅观，甚至可以说是难以见人的姿势。
“打扰了，你们……继续。”南宫晨浩将已被握碎的青玉骨扇藏于袖中，转身下楼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见南宫晨浩的气息完全消失，东方月胧翻身坐好整理凌乱的衣襟。
“你是故意的？”阮青颜坐起语气中带着稍许的失落。
“你认为是吗？”东方月胧闻言一笑，回眸凝视着他的双眼。
“以你的能力……”不可能察觉不到南宫晨浩的到来，她是故意做给南宫晨浩看的。
“所以？“东方月胧反问，并不觉得对他算是利用。
“青颜以为是，但又希望不是。”阮青颜思索了一下认真开口，他以前琢磨月胧现在也是。
他认真呆呆的模样，换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你这说法倒是有趣得紧，不就是自欺欺人吗。”东方月胧抬手勾起阮青颜的下巴，将他勾到自己的面前。
“月胧……”阮青颜惊恐，却又不敢也不想躲开。
“你敢吃醋不敢正视我？阮青颜看着我，对我说：好的，女王大人。”
阮青颜耳根越发滚烫，下巴被她捏的死死的。
“好的，女王……大人……”阮青颜妥协，低低地开口。
这边南宫晨浩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走着，他僵冷的面具一点点龟裂。
脑海不断浮现那一幕……他摊开手掌看到破碎的青玉骨扇，这就是她约自己来的目的么？
上架感言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上架了，上架就显得正式很多终于不是野生的小萌新了，以后也将是拥有粉丝的正式作者。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上架就要收费，作为新手的小透明可能会失去部分读者的喜爱……
絮絮叨叨，总之能上架是超级超级开心的，接下来将会继续努力努力再努力！
第六十六章 兄妹双生
梵古国皇宫，在这里新年之夜却显得有丝冷清。
虽张灯结彩却无人敢大声交谈，几乎没一点过年的味道。只因当今皇后不许，直到过了子时才能迎新。
傕宫为皇后的寝宫，坐在桌前的人装扮若普通妇人。
墨发轻挽，一身鹅黄长裙面上也只是略施粉黛，像极了等儿女归来的普通母亲。
而此时她脸上温柔的笑，随着逐渐冷却的菜肴而变得僵硬。
“皇后，奴婢再去热一遍吧。”宫女小心地询问，这已经热闹三遍了。
为何皇子、公主还迟迟未到？
“撤了吧。”皇后蓝姬起身，眸冷的吓人。
“诺。”宫女低头应下，随即有人将饭菜撤走。
宝灵殿是一座精美秀丽的宫殿，殿柱是由略带香气的红香木构成，上面勾画着银色图纹。
宫殿顶棚覆盖着琉璃瓦，在月光下显得流光溢彩，地面多由汉白玉铺就。
殿内铺设浅色木质地板，保温效果极好。
有间向阳的房间半面墙，都被透光性极好的琉璃所替代。
隐约可见房内陈设，如雪的长毛地毯，小巧的深色茶桌。
蓝色鎏金香炉，有青烟飘荡而出。描着金纹的瓷瓶中，斜插着一束刚刚盛开的桃花。
轻纱微荡，悬挂在窗上的七彩玉片风铃碰撞发出悦耳的脆响，玉片在室内灯火的照射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室内温暖如春，室外却依旧寒冷刺骨。
梵古国的冬，向来是三国中最冷最难熬的。
雕饰精美的榻上躺着一位佳人，佳人粉黛未施盖着厚实的被子。
泛白的唇被一直纤细的玉手抹上樱色唇脂，顿时苍白的脸有了些气色。
“这下好了，多漂亮。”雪衣及地的女子趴在榻边。
将躺着的人扶起，用镶嵌着琦玉的象牙梳细细打理佳人的三千青丝。
“小姐你什么时候睡醒呀？小微煮的饺子都凉了……”小微抱住依旧昏迷的人，将头埋进她的怀里，轻声抽泣。
许久她才缓过来，抬头瞥到窗前投射的暗影。外面寒冷刺骨，终究是不忍。
“你也进来吧。”小微不情愿地开口，她才不是怕他在外面冻着。
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位银发男子。
男子面容略显阴柔，裹滚着银边的厚重披风。一双栗色眸子，带着一丝讨好般的小心。
进入屋内就显得很拘谨手足无措，不知该把视线放到那哪里。
“怎么那么笨。”小微替他褪去披风，里面是一件猩红的薄衣。
“妹妹，不冷的。”男子低下头，视线最终落到榻上人的身上。
她就是妹妹的小姐，陪伴妹妹长大的人，自己曾经伤害过的人吗？
她真美，可看她这样自己为什么会心痛？她是因为受伤才变成这样的吗？会不会又是自己造成的？
“饿吗？一起吃饺子吧。”小微将他按到凳子上，盛了快冷掉的饺子。
男子低头默默地吃饺子，小微也盛了些喂东方月胧些汤汁。
最起码她只是昏迷，说不定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就会醒来。
“妹妹，我是不是做过很多错事？伤害过很多人……”古薏放下吃空的碗，依旧低垂着头。
（古薏就是迦一，薏取莲子心之意。）
他清楚地记得，刚醒来时她对自己的怨恨，甚至想动手杀死他。
可他脑海一片空白留下的只有心里的疼。
小微只是点头，她无法放下对他的怨。如今面对他澄澈无知的眸子，亦说不出那些狠话，只有封存。
潜意识里她明白古薏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是为了保护她们不受丝毫的伤害。可是他保护的方式太过残暴，让她无法请接收也承受不起。
子时的钟声响起，绚丽的礼花在夜空中炸裂，如流星一般坠下消逝，预示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殿下该换礼服了。”守在门外的宫女轻柔的声音响起。
“进来。”小微无法再逃避自己的身份，她姓古，名微。
扶东方月胧躺好，甩袖落坐于铜镜前，任由宫女替她梳妆。
小姐说过她不愿用悔恨交换勇气，小微想自己亦是如此。
她不傻懂的抉择，懂的拿什么去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古薏也小心换上滚着金边的礼服，银白的发显得他格外瘦弱。
妹妹不喜欢母后，他也不喜欢母后。但是妹妹说过，他们还不能违抗母后的命令。
好像宫里的人都很怕母后，同样也很怕他和妹妹。
小微从铜镜中看到发呆的的古薏，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以前还羡慕小姐，小姐拥有高贵的身份。而自己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婢女，还好小姐心善待她如亲姐妹。
现在当才明白小姐的苦，身份越高贵付出的代价也就越昂贵，承受的责任算计阴谋也就越多。
谁能想她一心求死，醒来时看到一名美艳的妇人，称是她的亲生母亲。她还是梵古国的皇后。
蓝姬没有对小微隐瞒什么，也知道了百里莫川目的。正是因为蓝姬的坦诚，让小微感到害怕。
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可以将一切都当做筹码进行交换。她用假的东方月胧和末那楼.枚儿换自己。
甚至不惜借沈雨诗的手让自己陷入疯狂，大开杀戒……只是为了确认哥哥的存在。
她缓过来之后要求回去，回到小姐身边。
什么皇后、公主她只是小微，没人要没人疼的乞儿。
小姐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肯定特别伤心。自己当时也真是冲动，逃避永远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小微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怕，想要逃离。
但是她不让自己离开，也不许自己再提什么小姐。曾经往后她是梵古国的尊贵的公主，因为体弱一直在深山修养……
小微也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有一个哥哥，他的灵魂和自己共生在一个身体里。
在九苦庙修养的时候，小姐派涟衣给她看了很多关于双生咒的传说，用于安抚她。
它会随着寄主的长大而变化，解相当于赌。
要么寄主体内的两个灵魂相互吞噬，留下强的一方，要么相互消磨谁也留不下来。
但是蓝姬向她保证，一定会拼尽全力让他们都活在人世，会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弥补他们。
小微本想以死相逼，可蓝姬竟然拿小姐要挟她……
第一百零二章 一往情深
幽暗的地下室中如豆的光在跳跃着燃烧，仿佛是在火焰中挣扎的飞蛾。
“情况怎么样？”东方世秋问着站在一侧的人。
今天东方世秋一浅蓝色身常服，木冠束发面目如玉。
忽略掉他的年龄，比当今世家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当年东方世秋年少有为，想嫁他的姑娘也是排成长队，就算最后娶了昭仁公主还是有人愿意为奴为妾的。
奈何良人痴情……
只见那人摇头，脉象平稳张弛有力奈何就是醒不过来。
躺在榻上裹满纱布的男子，不是失踪许久的红叶又是谁？
而站在一侧的乃是七星楼（七星楼、七绝楼同一个组织。）第二楼天璇楼主的橙叶主生，擅医术。
橙叶的医术本就是东方世秋所授，也曾是东方世秋贴身的暗影。
橙叶是七楼主中最成熟稳重的一个，用紫叶的话说他是最老最丑的老大哥。
当然这也只是紫叶私下的调侃之语，绝不敢当年说。
“恐怕是有人不想让他开口说话吧。”东方世秋冷声道，他看不出的东西还真不多。
看来是有人想挑衅他，亦或者对月胧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不管是如何，都是藏在暗处的隐患。
“那杀了红叶岂不干脆？”橙叶似乎不解，这样做是不是多此一举？
红叶爱上百里莫川为真，但背叛却是家主一手安排的。
家主将他安插在沈雨诗身边就是为了防范，没想到沈雨诗的野心倒是真不小。
红叶忠心护主唯一的缺点便是认死理，爱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不论是否能相守。
百里莫川伤了小姐，家主能让她毫发无伤地返回梵古？
是红叶以性命相求才让家主一时心软，暂时放过那女子。
按本来的规矩应该废除他的武功，毁其容貌，但家主念在往日情分饶了他。
让他去梵古暗中守护小姐，并下达命令除非有生命危险否则不能现身。
小姐离开梵古后红叶一直留在梵古，配合紫叶调查‘三水公’。
三水公，三水工，合起来可不就是一个‘江’字？
“或许是旧识呢。”东方世秋呢喃，眸深不见底。
“家主紫叶核实过了，瑶城确实有一姓阮的大家。阮青颜为阮家嫡系，其父在当地任知府，膝下只有一子阮青颜……身份查不出什么问题。”橙叶知道家主谨慎，所以这次是紫叶亲自去核实的。
“没问题就好。”东方世秋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看得出月胧确实待阮青颜不同。
阮青颜懂礼知进退，又颇有才干是个可塑之才。
通往九苦庙的禅道上铺满了枫叶，带着金色的红像燃烧的火焰。
而立在这火焰中的人一身素衣，洁白如莲。
如莲美人发高挽稳步迈上青石台阶，身后跟着一女子身着笼纱月白长裙，墨发微束随意垂在胸前。
两人并肩而行，远远望去像是一对母女。
“月胧知道姑姑在想什么吗？”白露停下步子，气息微喘。
她的内力早在几年前被那人废了，犹今可见那人一脸的决然。
她要走，他不让。
她逃，他便废了她的内力。若不是枚儿拦着，恐怕他还会被疯狂的她挑断脚筋。
她记起从前，便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对剑如最大的背叛。
越幸福就越让她深深愧疚，愧疚到想死。
“是在忆想什么吗？”东方月胧迟疑开口，她的眸有些深沉。
姑姑还有一个身份是丹图尼国的皇妃，育有一男一女。
至今也是姑姑单方面回归，不知丹图尼的皇帝会不会再为难姑姑。
她不喜欢招惹是非，但也不代表怕事。若他丹图尼皇帝敢来硬的，她也会保护姑姑到底！
“差不多吧，姑姑本是个平凡乃至卑贱的人。是你的母亲改变了我的一生，我想过也怨过……却从未悔过，姑姑不悔为救你母亲所受的一切。你对姑姑也不必愧疚。”
白露淡淡地笑着，公主的孩子转眼就长大了。
性格与公主是相差甚远，但骨子里还是有很多一样的地方。
月胧的情况白露大致清楚，明白这些年月胧过得并没有表面上的洒脱。
自家那小子居然还怕她会迁怒月胧，在她耳边好一番唠叨。
不过月胧生得比公主还要艳丽几分，不知是福是祸。
“姑姑知道月胧在想什么吗？”东方月胧反问，凝视白露姑姑的双眸粲然一笑。
正巧一片枫叶打转飘落进东方月胧的掌心，白露轻摇头她猜不到月胧的七窍玲珑心。
“月胧何德何能让你，你们费心至此？！”东方月胧呢喃红了眼眶。
因为她姓东方唤月胧，上一代的恩情全部都放在她的身上，让她时常喘不过气来。他们的好并不是因为她本身，而是因为她是某个人的孩子……
所以在姥姥唤她月儿时，她执意纠正是月胧。
她始终恐惧，她是带着记忆重生还是占据了某个新生孩童的身体？
白露看着东方月胧眸中流露出恐惧、焦虑以及不安，心中一紧，忽然觉得月胧很累很累了。
一个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姑姑累了，月胧背你吧。”东方月胧垂眸敛去眸中的情绪，走到白露面前微微蹲下。
白露没有拒绝，爬上东方月胧的背。脑海始终是那双眼睛，忽然想起了枚儿。
那个她曾经疼爱过的女儿，白露感觉自己身子很轻，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两人来到来到九苦庙已至傍晚，幽静的山林中更显古庙的庄严神秘。
九苦庙已经挂上灯笼，橘红的光让人不由得降低了说话的声音。
大殿中的佛依旧盘坐微笑，坐在莲花上俯看众生。
东方月胧俯身跪拜，将头深深埋在蒲团里。
她不想起身，想当一刻的鸵鸟。
佛说因果皆有报应，那她是在种因还是在食果？
是在造业还是在还业？
片刻起身，抬头望着慈眉善目的佛。
我既已来就渡尽这红尘，历经所有的磨难。
神魔鬼佛，当她设计取人性命那一刻时便不信了。
因果也好，业火也罢，谁惧？
第一百零三章 山野精魅
夜里云层很厚，刮着很大的风依旧不见一丝光亮。
嘭得一声门窗被刮开震得直响，熟睡的东方方月胧猛然惊醒。
一双眸子里写满了不安，守在外面的甜心裹着披风进来。
依次把门窗关好，看到坐得笔直的人，有些不放心的人。
“小姐，怎么了？”甜心小心询问着，以为小姐又做噩梦了。
“甜心，你安心呆着，我出去一趟。”东方月胧下榻，只披上外衫就匆匆走开。
甜心咬唇思索了片刻，转身走向一个方向走去。
东方悦珑心烦意乱，刚到深夜无人的街上，便遇到了半月＿南宫晨浩。
南宫晨浩见东方月胧衣着单薄，忙把披风裹到她的身上。
“半月，你怎么出来了？”东方月胧心中的不安加剧，
“找古薏的，半夜守夜的宫女发现他不见了。”的南宫宸浩开口，看来古薏没有到月胧那里去。
“古薏不见了……不好恐怕是霖霖出事了。”东风月胧抓紧了被风吹鼓的披风。
为来得及整理的发被风吹得凌乱，胡乱地打在她的脸上生疼。
“别着急我陪你一起去。”南宫晨浩安抚着她的情绪，两人一起前往霖霖所在的地方。
还未到达山脚便看到山脚下的一小村庄，冲天的火光。
大风将火光吹摇摆不定，来不及细看便赶了过去。
刚到村庄的外围就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烧焦的味道，很刺鼻。
“霖霖！”东方月胧喊着，她不该那么久将它放养在山里。
它再聪明也只有八岁的智商呀……
南宫晨浩拉着东方月胧往一个方向走去，村子里几乎被大火烧尽。
地上躺着被受伤的不知生死的村民，血流成片，棍棒、斧子、铁链散落在地上。
看来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走出村庄血迹渐少，却听到嘈杂的声音。
“别抵抗了，放下武器！”手持利剑的年轻军官，用染血的剑锋指着犹如鬼魅的人。
军官的右手以诡异的角度曲折着，一群人将一人一兽围在中间。
山脚下，皆挂彩表情严肃。
他们本是守城官兵中的一只，负责巡逻城外。
深夜里一个浑身是血的村名向他们求救，说是有妖物创进了村子正大开杀戒。
“大人……救我！”逃出来的村民跪倒在巡逻的官兵面前。
“出什么事了？快说！”为首的男子后撤一步，皱眉开口。
这人身上血迹斑斑，还有烧焦的糊味儿显然是有大事发生。
“小人村中……有妖兽行凶……起了火……”村名哭嚎着，说不灵清。
他们见事态紧急来不及禀报就随村民来到村庄，正看到火光中双眸泛蓝光的人。
用一块石头砸着早已不醒人事的一个村民，村民手上还抓着一只被折断的弓。
那人一身雪白里衣上沾染斑驳血迹，一头未束的银发披散，精致的五官在跳跃的火光中像极了传说中的山野精魅。
极致的美丽与冰冷，越发显得怪异。
不安在他们每个人心里蔓延，他们仿佛能感受到男子滔天的怒气，脊背发凉汗毛竖起。
他们大约二十几人均受过训练，却还是敌不过仅拿一块石头的诡异男子。
妖人的身后卧着一只两人高的大狐狸，大狐狸眸泛红光低声嘶吼着，银白色的皮毛上沾染着血迹。
看得出来妖人在保护他的妖兽，妖兽的前肢露出骨肉受伤不轻。
“你们也是伤霖霖的么？”古薏头微扬脸上染血犹如绽开了的梅花，声音冰冷。
手中的石头沾满了粘稠的血，在火光中像极了宝石。
“大人这人多半是妖人，怎么办？”一士兵持刀不敢上前，这个男子太诡异了。
若不是他留手估计早被……
“死了那么多的无辜的村民，怎能轻易放过这妖人上！”被称为大人的人挥剑冲在前面，吼着。
二十多人围上，均抱了必死的决心，毕竟他们的对手不是寻常人。
古薏冷冷一笑丢了石头，他们伤害霖霖都……该死！
身形未动抬手就掐住为首男子的喉咙，只要稍微用力这个男子就会死在他的手上。
其余人被震开，在地上翻滚。
他的手却停住了，目光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他眸中的蓝光寂灭了。
男子见有机可乘反手将利剑送入他的腹中。
“唔……”古薏吃痛握住剑锋将男子甩了出去。
“我……”古薏面对缓步而来的人，眸中尽是惊慌。
东方月胧喘息着，那么熟悉的一幕。
小微醒来在血泊中挣扎嘶吼……
东方月胧以为古薏重新活过会变好，他既然愿意伪装就代表他想变好……可是如今她的脸、她的心被抽得生疼。
错了吗？
东方月胧气血翻涌，身形不稳被南宫晨浩扶住。
几人看到了来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见为首的男子挣扎着上前，半跪在地上行礼。
“属下，参见太子……”
“参见太子……”
他们中只有为首的人叫过太子，他出身寒门是被太子亲手提拔上来的，自然对太子感恩戴德。
他的下属没见过太子，跟着行礼就对了。
古薏捂住腹部的流血伤，口靠在霖霖身上微喘，不敢再去看那人的眸。
她的眸中恐怖呈满了失望，自己又让她失望了么？他不是故意的，他有跟在南宫晨浩身边很认真地学习，他不是故意要杀人，是他们要伤害霖霖……霖霖是他在乎的存在。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霖霖似乎感受到古薏的心思，挣扎着站起来，却迈不开一步。
因为它的面前站着它最爱的主人，它低声地吼着，眸中的光在东方月胧手掌的安抚下一点点淡去。
东方月胧抚摸着霖霖，她看到霖霖的前肢露出骨头伤得很重。她听得懂霖霖呜鸣中的委屈，是村民见财起意先打霖霖的主意……
可是古薏让她太失望了，她不敢再赌来了。
她不知道他下一次发疯发狂是什么时候，又会针对哪些人，会不会伤害她身边的人……
古薏放弃挣扎抵抗，被铁链捆住步伐不稳。
古薏一直垂着头，希望她回头看一眼，却不敢抬头。
怎么办？
自己最丑陋的样子又被她看到了，她会接受这样的他么？
第一百零四章 小手段
大理寺的监牢深处，古薏面色苍白地躺着。
身下是柔软的薄被，牢中有简单的陈设，在这个一酷刑著称的监牢已算是不错的待遇。
腹部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换上囚服也不减他身上的半分风度。
狱卒对这个人颇为照顾，毕竟人家是梵古的三皇子，虽犯案也不能出半分差错，不然他们第一个跑不了。
古薏不傻，那么多巧合撞在一起没有人在背后谋划是不可能的。
看狱卒的态度自己的身份已被公开，接下来迎接他的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
无非被遣送回梵古，这些他都不在乎。他焦虑的是自从自己被关押她就再没有出现过，是对自己失望了吗？
监牢突然呈现诡异的寂静中，古薏嗅着空气中弥散的浅香，眸光深沉。
“殿下看来过的不错。“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让古薏瞳孔微缩。
“是你？”古薏似乎是在求证，来人做狱卒装扮不抬头也知道是谁。
“说过殿下该归了，殿下不听。我受你母后所托，便使了些小手段。“来人语调轻松，低下身子将食盒里的饭菜依次递出，不是潮公子又是谁？
“小手段？让天下人都以为我是妖么？“古薏冷笑。
“殿下言重了，事态还没有发展到天下人皆知的局面。不过……”潮公子有意停顿，不过你若一意孤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不清楚了。
“威胁我？”古薏抬眸盯着潮公子，他很讨厌被人威胁。
威胁他的人一定是个威胁，是威胁就要除掉。
潮公子笑而不语，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消失不留一丝气息。
城郊被燃烧殆尽的小村庄，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焦糊味，让人有些反胃。
东方月胧走在布满白色石灰的骸骨中眉头紧皱，收拾的太干净利落了，让她从何处下手？
闭眸回忆当时村庄内的场景，大火……遍地的尸体……散落的刀叉、棍棒……都是村人常用的东西，还有什么?
当时东方月胧心中不安哪里顾得上细看，忽然觉察到一股气息的靠近。
猛然睁开了眸子看到来人，竟是衣着干练的枚儿。
狼牙已经还她还来找自己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找机会将他送走么？现在刚好，你又愁什么？“枚儿摸着下巴打量粉黛未施的人。
果然还是那么美，美得动人，可惜生了一副女儿身。
“是，我想让他走，但我要让他走得干净。“东方月胧没有心思陪枚儿打哑谜，这件事她前后想过。
有很多疑点，古薏的心思她多少明白。
古薏断然不敢在自己面前杀人……那天活着的官兵是最好的证明。
古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人，她和霖霖心意相通能感受到它的愤怒。
霖霖天性善良定然不会主动招惹村民，若村民进山无意间撞上倒也不无可能。
“倒是看不懂你。”枚儿双手环抱，看东方月胧自找麻烦。
“你呢？整天神出鬼没在忙什么？“东方月胧头也不抬地发问，残骸……村庄一共有一百三十一口人，而尸体只有不到八十人，那剩下的人去哪了？
“教训一帮小人。“枚儿冷冷开口，听得出咬牙的声音。
东方月胧听此挑眉倒没怎么留心枚儿口中的小人，左右不过丹图尼宫斗。
若东方月胧早些注意到这些，或许后来的事就不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东方月胧在天黑前赶了回去，刚下马车就瞧见站在后门的人。
见她下马车那人便迎了上去，手中还牵着一羸弱的幼童。
“青颜怎么了？”注意到阮青颜表情凝重，东方月胧不觉皱起眉头。
“月胧是在查烧村的案子吗？”阮青颜抬头看着她。
“也谈不上查，事情有些蹊跷帮忙看了看。”东方月胧思索开口，她不想让他插手这个案子。
“这是张家村幸存的孩子，不知谁将她送到我的府前。“阮青颜将牵着的孩子递到她面前，有人故意想让他管这个案子，可月胧明显不想让他插手。
东方月胧打量这个女童，女童看起来不超过五岁，皮肤稍黑，双眸藏着不安以及一丝请求。
“进去说。”
东方月胧带他们从后门直接来到珑音阁，正巧遇到在庭院中洒扫的甜心。
“小姐这是？”甜心停下手中的活计，有些不解。
“没事，朋友过来坐坐。”东方月胧无奈开口，带了一个男子回自己的闺阁确实不太好。
“哦(´-ω-`)”甜心很识趣，带了其他侍女一同去别的地方偷懒。
“要不就在这说吧。”阮青颜止步，不敢上阁楼。
“也行。”东方月胧看了眼身边不知所措的孩童，现在不是逗弄他的时候。
“小妹妹，要吃糕点吗？”东方月胧让他们坐下，将茶点推送到女童的面前。
她太小太紧张了，先缓解一下气氛。
“哥哥……”女童正是豆子，豆子扯了一下阮青颜的衣袖。
这个姐姐好美，她不敢和这个姐姐对视。
“没事，姐姐很温柔的。把你说的再说一遍好不好？”阮青颜耐心哄着，这孩子受了惊吓。
“看来她已经和你说一遍了，要不你先说吧。”东方月胧不会哄孩子，她怕自己把孩子问哭了。
“是这样的，这个女童叫豆子张家村人……”
在阮青颜的需求中东方月胧逐渐还原了那天晚上的情况。
豆子是霖霖新结识的朋友，豆子称呼霖霖为月月。霖霖还把自己的铃铛送给了豆子，豆子拿铃铛还了鸽子喂霖霖……
自从被张家叔叔利用过后，豆子就再也没进山找过霖霖。
估摸着是村里人见财起意想打霖霖的主意，才惹祸上身。
“意思是村里人想利用你捉霖不月月？”东方月胧需要确认一下。
“是……张家叔叔让我进山骗月月出来，我不肯张家叔叔连同村里的人将我捆了起来，放在干柴堆上……说要烧死我……”豆子毕竟是个孩子，回忆起当时依旧吓得不轻。
“行，你别多想我明白了。”东方月胧抬手想摸摸豆子头安抚她，豆子却瑟缩了一下，只得尴尬收回手。
第一百零五章 厌恶至极
霜落枯叶，百草皆伏。
风萧瑟，叶飘零。
伶人楼凭栏而坐的人，一身张扬红衣墨发微束眸敛，以食指叩击木质扶手打着拍子。
台下已换了美人，美人裹及地柳色长裙含眉垂首含泫欲滴，云袖甩出念词清冽凄婉，让人心出几分怜悯。
不时滑动的喉结又证明伶人演技的精妙，东方月胧视线由伶人转到刚入楼还未落坐的人身上。
东方月胧饮尽杯中浅茶再抬眸已只剩冰冷，仿佛那人感觉到她冰冷的视线回首。
两人的视线对上一个无声浅笑，一个略显深沉。
东方月胧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侧身步入幽静的雅间。
潮公子推门而入，室内宽敞明亮，浅青色的熏香飘散并不见那抹艳影。
眉头皱起，抬头打开手中白面折扇挡住那人劈头一掌。
毫无修饰的匕首闪着冷色，在她掌心翻转亦如她眸中冷色。
潮公子尽数格挡，嘴抿成一条直线能感受到她眸中冷色下的暴怒。
她真的……生气了？
片刻房间内的轻纱细帛被尽数割断，纷飞迷蒙了视线。
落地两人同时收收对立，仿佛刚才的生死相搏并不存在。
“剩下的人去哪了？”东方月胧收起匕首，声音清冽有种空灵之感。
“果然瞒不过你，剩下的人在古薏殿下返回梵古时自会归来。”潮公子垂着头看着被刮花的扇面，扇骨乃精铁若制竟被她生生割断了一半。
她是有多么想取他性命？
“这里难道是你撒野的地方？”东方月胧勾唇冷笑，莫不是她沉寂太久了便以为她好欺负了？
语落伏兵起，手持弓弩的官兵鱼贯而入，将潮公子团团围住。
为首的正是持剑而立的南宫晨浩。
“潮公子走一躺吧。”南宫晨浩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像一把深藏的利剑，含而不露。
潮公子收起残破的扇骨，眸中带着些玩味。
光一个东方月胧就够难缠，再加上南宫晨浩就是师父也难脱身。
潮公子没有抵抗，走到门口无视肩上利剑止步。
“东方月胧，其实我蛮欣赏你的。”潮公子低声开口。
“刚好，我对你厌恶……至极。”东方月胧冷冷吐出几字。
潮公子似乎已料到她的回答，扯了抹自嘲的笑被压着前行。
不知何时楼内已空，只剩台上的佳人低吟浅唱。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恰便似桃片逐雪涛，柳絮随风飘。袖掩春风面，黄昏出汉朝。萧条，满被尘无人扫。寂寥，花开独自瞧……
秋水长天人过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树柳弯腰……”（选自百度文库《桃花扇》）
东方月胧望着台上的伶人，竟有一种身处戏中之感。
伶人楼的管事是名中年女子，眉目清秀裹着一身深蓝色长裙显得成熟干练，轻步上了楼梯来到东方月胧的面前。
“主人今日有事脱不开身，让您空等了。”管事俯身一礼，莫名让东方月胧想到了涟衣。
“无妨，今日叨扰代某谢过你家主人。”东方月胧依栏托腮，将一枚琥珀色珠子掷到女子的掌中。
女子抚摸着触感温滑的珠子，眸轻敛还未待她回神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叫好声。
“好！”
东方月胧抚掌而笑，随手摘下腰间呈含月型的玉佩，掷了下去算是打赏。
台下佳人回眸一笑，收袖余音缭绕，一曲终了。
“怎么称呼？”东方月胧回首打量着伶人楼的管事，五官端正身姿修长倒是管事的一把好手。
“奴青衣。”青衣微微俯身，表示尊重。
“青衣？倒是有趣，主人赐名？”东方月胧摸了摸下巴，她可记得在无名的那个女子青衣叹。
青衣叹被她主人赠送，也不安分。
“青衣本是孤儿是主人收留，自然是主人赐名。”青衣轻声回应，对东方月胧的问题多少有些介怀。
“孤儿被收留？我看你比三水公年纪要大的多……”东方月胧转身呲笑，这青衣看起来已至中年，她孤儿时恐怕还没他。
“你？！”青衣没料到她会如此说道，险些破功。
这女子好生狂妄！
“哼，告诉你家主人是条龙在这里也给我盘着。他能拖家带口地来这帝都，我也能让他成丧家之犬，别打什么如玉算盘。”东方月胧沉声警告，别什么人都敢在她眼皮子低下耍花招。
望着东方月胧挺拔的背影，青衣咬牙切齿。
东方月胧她动不得，只能等主人回来再做打算。
墨云翻卷，东方月胧借着院中灯火穿过竹林，来到一人的窗前。
倚窗而立，屋中人就着豆光阅读烛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打到窗纱。
窗外人靠着冰冷的墙，呼吸轻浅抬眸望着天上的浓云，并不打算进入去打扰那人。
直到破晓红衣人身上落了层白霜，轻颤的睫毛上挂着洁白。
吐出一口浊气才带着一身冰冷，踏着满地的白霜悄然离去，仿佛未曾来过。
直到那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屋内人才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放下书卷活动僵硬的身子。
心终于放下，还好主人料事如神。
不过一想到依墙而立一晚上的人，心中竟有一丝疼惜。
那样的佳人才配得上主人，可主人……
东方月胧来到街上沐浴着清晨的阳光，阳光很好将她身上的阴翳一扫而光。
街上的商贩已经准备妥当，各自忙碌着。
一卖包子的小贩见红衣公子现在摊前发呆，觉得又是个多愁善感的富家公子。
“公子吃包子吗？刚出锅的热腾腾的！”小贩热情招待着。
“包子？都什么口味的？”东方月胧回头，看着热气腾腾蒸笼有点胃口了。
“有……”小贩热情年纪也不大，抬头看到公子的面貌那叫一个俊俏，一时看呆了。
“说话呀？”东方月胧皱眉，她脸上有东西？
“回公子……有猪肉的……还有素的……”小贩回神，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来一笼肉馅的，打包带走。”东方月胧想起了还在珑音阁的甜心，估摸着回去她还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