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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省九思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txt下载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夜探潞安府

    当小丫头从外间取来笔墨纸砚之后时,许年已经躺在的床上,又是一副伤势未愈的样子。

    在小丫头的帮助下拿起笔墨的少年略作思索便写了一大溜的采购清单,纸上多是攀岩用的绳索铁链抓钩等物,有的还需要铁匠铺临时打造,不过因为这都是些小部件,形状上虽然古怪但是就算临时锻打也能很快交工,更何况许年一行还要在潞安府至少待上个两三天,行程和时间安排上还算是宽裕。

    也得亏小丫头是在商队长大,平时又跟随着使唤她干活的主事、掌柜等人处理些文字材料,七八年的半教半学之下现在已经能够识得许多字,此刻面对这长长的清单也没有露出什么怯色,只是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喃喃出言:“先生,这些置办起来得有三五两之多,婢子的银钱不够……”

    许年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是我疏忽了,哪能让你这个小姑娘出钱为我买东西,诺,在我的包裹里有个布袋,里面有些散碎银子,若是还不能,在那木匣内侧还有银票。”

    被许年笑得面色有些红润的小丫头讷讷的走到箱笼上的包裹旁,从中取出了个小包很是认真的掂量了一番这才向许年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显然这小姑娘对许年交代给她的任务很是上心,这都让许年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是不是没必要瞒着小丫头自己的伤势了。

    ……

    夜幕降临,天色阴沉寒风呼啸的潞安府并没有什么华灯初上、一片祥和的样子,反而是因为易安原上又出现并州马匪的缘故,许多店铺都早早的打烊关门了。

    尽管如此,小丫头还是采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其中有些预订的钩爪部件也给铁匠铺子下了定金,最慢的明天下午就能交付。

    说起来,今天去采买的小丫头特地雇要了头驿站的小毛驴前去,否则单凭其一个小秧苗似的身板还真难把这么多东西给带回来,能免费用驿站的毛驴也是因为小丫头跟在许年身边,此刻的地位在商队伙计们面前有了拔高,众人皆是不再敢小觑与她。

    多日的劳累导致的身体上的疲惫再加上今天前去采买挑选与讨价还价所耗费的脑力精神,小丫头在向许年禀报一番后便告罪在房屋之外沉沉谁去,而赵公子在今天早些时候就已经告知今明两天有事外出,因此此刻的驿站宽敞的天字号客房中只剩下了许年一人。

    轻轻披衣起身,许年来到窗边,将那弦窗掀开了一角。

    驿站客房楼外夜色沉沉,漆黑如墨的苍穹上没有星光更没有月光,呼呼的寒风向房内直灌个不停,阵阵朔风在将屋内暖烘烘的热气冲淡之时,也让许年精神为之一凛。

    静悄悄的夜晚,浓重如棉的雪云,许年换上了那件取自元一武库的纯黑冰螭兜帽罩衫。

    唐阶的兜帽罩衫果然对得起其精品以上的段位,身上只穿着棉质内衫的许年在将兜帽罩衫套在外面之后,还没有激发真灵,纯黑的罩衫便自动收缩恰到好处的贴合在许年身上,与此同时罩身所自带的恒温功能瞬间开启,将屋内因火盆太旺而带来的些许躁意也给顷刻消除。

    柔软、轻便、贴合、恒温……

    即便没有测试其防御的作用,这也已经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真灵自然而然的散发并延展而出化作感知,天字号驿站客房外屋小间里矮踏上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清晰可闻——小丫头显然是沉沉的睡着了。

    并没有从正门出去,许年来到窗边轻手轻脚的将其打开,俯身探出随后便是悄然落与另一侧屋檐之上。

    所有声响都隐匿于呼呼的寒风之内,真灵运于双足,再沟通天地灵气加持左右,身形缥缈且轻快,不多时便来到了潞安府衙门外的房屋之上。

    衙门门口两个气死风灯灯笼在风中摇晃,陈旧的大门紧闭,若不是上面的牌匾写着潞安府衙四个大字,夜色中的许年差点就将其错过了。

    元一书院学来的修行之术用来攀墙附壁简直就是大材小用轻而易举,沿着屋檐和墙头,许年循着光亮找到了一间书房,从那灯火的投影看来,书房中有一人正在伏案而书,除此之外再无动静发出。

    片刻之后,身轻如燕的许年脚步不停直接来到了府衙旁的馆驿。

    这些馆驿是提供给的刚来任职的官员免费居住的,单通判等人就在这里落脚,因为有个不知深浅的老管家在侧,许年越发的小心了,连天地元气都不再引动,只用体内真灵来达成隐匿轻身的目的。

    “三叔,许小兄弟当真能代表书院做决定么?他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刚进学的学子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权力,而且即便是有这权利,久在书院那不闻俗物的地方,会不会理会这事还是另外一说,而且若是我们强求……会不会太让小兄弟为难?”这是国字脸通判的声音。

    “书院的新晋弟子中跟本没有叫做许成的人,反而是有个名为许年的,其无论年龄、描述的身形还是使用的兵刃都和许年相吻合。”老管家从身侧拿出了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纸笺递给单通判。

    “许年?”

    单通判疑惑出声,同时接过一看,“元一榜上第一仙第一仙那首诗就是许年所写的么?嗯?今年的元一榜首?擅使长枪,三叔你的意思是许小兄弟就是许年?”

    “不错,许先生面对马匪时所用的是三节短矛,但是那三节组合在一起便是长枪,和消息上所言吻合。而若许先生就是许年,那么他就是陶朱台的弟子,据说陶朱台便是管辖商队的直属上司。”老管家声音依旧有些哑,但是说的话却是有理有据,极其令人信服。

    “小兄弟那边就暂且不要去麻烦了,我还是再想想,先等等中州传来的指令,若甲辰商队的果真有事,我就是拼了这身衣服不要,也要把他们给留着潞安府!”

    国字脸官员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第二百七十二章 被藏匿的兵刃

    夜黑风高,天气阴沉,潞安府城的大街小巷尽皆闭户,待到府衙馆驿熄灯之后,许年依旧如同趁着风声与夜色的掩护会到了驿站,不过他并没有立时返回客房,而是去了车辆停放的场院之中。

    刚一抵达,许年便觉有些惊讶,这场地之中和府城中安静的样子完全不同,一长溜灯笼之下那几十辆装载着货物的车辆整齐有序的排列着。

    有个许年见过一面的掌柜戴着着厚厚的皮帽子,身后跟了三四个伙计不知正在查点着什么。

    毫无声息的急速挪移,许年来到了几人的看不到死角处,再趁这几人不注意一个闪身匍匐到了马车之下。

    这里的确有夹层!

    许年伸手向上轻按,离体而出的真灵便将内中的结构清晰的反馈而出,但是这夹层之中空空如也。

    是被转移了么?

    许年心下想着,脚步不动、声音不起,但真灵元气加持于身顷刻间便一连换过了七八辆马车,但其夹层之内全部都是空无一物!

    莫非单通判是在骗自己?但是那神情不像啊!

    带着这疑惑,许年这次没有用真灵探测而是直接拆开了夹层两块板子,将手伸了进去。

    的确是没有东西在内,不过许年手指碰触到一物,取出后一看那是半幅苎麻油纸布,这个许年曾在天工馆见过,是用来防止铁箭头因潮湿而生锈的。

    借着马车不远处的灯光细看,这油纸布上还有三角尖头的压痕,再凑道夹层处一嗅,松香松油味很重,这里的确曾经存放过兵刃,而且大概率便是书院出品的兵刃。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许年催动真灵出了马车停放之处,沿着屋脊一路向上,直到在三层驿馆尖尖的屋顶处停下。

    漆黑的苍穹之下,极目望去,只有马场处有一连串的光芒,潞安府城中仅剩下零星几点光亮,这几日的潞安府是个安静之下存在着躁动的复杂城市。

    闭上双眼,摒弃所有的干扰,许年的真灵元气自上倾泻而下,如水般向远处延展、向地下深潜……

    府城之内不比原野,这里总会有那么几个高人异士居住,故而许年的感知并不顺畅,普普通通的城池中竟然有着许多难以勘察之地,这让许年有些晒然。

    朔风冷冽,少年的身影倏尔消失又忽而出现,顷刻间便是离开了三层楼顶,向着城中那些不可察之地寻去。

    ……

    “啊,先生,您睡了啊,我还没为先生煎药,还没给先生打水,赵公子回来后定然要责备我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小丫头揉着眼睛嘟囔着。

    此刻里间的许年翻了个身,同样是睡眼朦胧,此外还有些气色欠佳:“唔,那我就不告诉赵公子,作为报酬,你给我取杯水来,我渴了。”

    “先生,我这就去。”

    片刻之后,小丫头端着杯清茶来到床前,细心的为许年背后垫了枕头被子后才将茶盘端到他跟前。

    散发着清香的青绿色茶汤煞是好看,片刻后的回甘更是意蕴悠长,让人回味无穷,这恐怕是此地藏下来的春茶精品了。

    伸了伸懒腰,许年忽然对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伤员生活有了片刻的向往,果然是舒适让人沦落。

    “去睡吧,我好多了,赵公子不会知道的。”不小心碰了小丫头有些枯黄的双丫髻,这让小丫头面色一红落荒而逃,比许年的催促都有用的多。

    ……

    房间内一如往常,火盆中的木炭发出明灭的亮光,许年依旧如同病号般躺在床上,谁也没有察觉就是这么个病号在之前的一个多时辰中竟是走遍了整个潞安府!

    其实寻找那消失兵刃的时间还能更快的,但是因为灯下黑的缘故,许年没有想到的是这批兵刃被藏在了潞安府府衙的地下,谁能想到心中有鬼之人还敢将其放在最受瞩目的中心处!

    知府大人的衙门地下竟然有个仓库,而且还装了许多严禁流出的兵甲,这事情可是有趣了。

    ……

    一觉醒来,又是阴沉的一天,当许年刚刚吃过早饭之后,第一个赶来的是陈主事。

    “许先生,许先生,这些日子小老可是怠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饶过小老儿……”甫一开口陈主事便是一连串的求饶之声。

    “怎么了陈主事?”许年直起身来,心下玩味的看向慌乱的陈主事。

    “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先生您就是今岁的榜首,还是咱陶朱台的学子……咱们都是一家人,许先生还要在书院先生们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陈主事此刻哀声连连就差跪伏于前、以头抢地了。

    “有话直接说吧。”

    陈主事现下一口一个小老儿的可怜自称,但许年并不为所动,因为在他细微的感知下,这唉声苦求中还有着那三四分不耐,显然在将神异威能运于与探查之中后,那所有的微表情都代表着比口中所言更为真实的话语。

    “先生可要为小老儿做主啊,我好心应允带单正明一家子来潞安府就任,没想到这天杀的,一到地就把咱商队给卖了,尤其、尤其是还嫁祸小老儿走私兵甲,这给小老儿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看着陈主事此番做派,若不是昨夜许年自己已经亲自查探过,现下几乎都要被其骗过了。

    “唔,我只听单通判说商队马车夹层中有兵刃,可没听他说是你走私啊,商队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也没在单通判面前说些什么……不过你今天为何提起走私这事?还有到底夹层中是否夹带了没有文书凭证的元一兵器?你快速速道来!”

    许年初时的语气还很和缓,但是到了最后语速既快且急,颇有几分凌厉的呵斥之意。

    “没有,没有夹带,走私二字是伙计告诉我的,伙计见到那姓单的在人前污蔑于我。”陈主事连呼冤枉。

    “真的只是污蔑?”许年继续追问。

    “真的!可以去对质搜查!”

    “好,那就去对质!”

    最后的简短对话中,许年应了陈主事之所求,而他的那一抹不经意的喜色也没有逃过少年的感知。

第二百七十三章 校场对质

    这厢陈主事前来哭诉喊冤中,还有那么几份告状之意,而许年在心下哂笑之中此刻也顺水推舟应了陈主事要国字脸单通判一起当场对质的要求。

    虽然若真是扯开了这层遮羞黑布,对书院的名声有些不利,但是兹体事大为了不将事态扩大,闹得人尽皆知,还不如就控制在自己手中处理了,这样或许是最小的代价。

    很快就有一辆崭新的华贵轮椅被推到了客房中,鸡翅木的料子、上品蜀锦暖帕、西域长绒棉填充的水獭皮坐垫、精巧的减震环……这是陈主事为伤重未愈的许年精心准备的出行工具。

    陈主事办事也颇有几分雷厉风行的样子,单论能力上倒也算是个人才,只是若将才华用错了地方,其所造成的危害也是最大的,就像眼下的情况,陈主事若仅仅是个商队伙计陈渭,那么他顶多是犯个挪用商队财物或破坏商队规定的毛病,但是他现在是商队主事陈渭,权力大野心也就大,自然也就有机会犯下私卖元一兵刃的大错。

    经过昨夜的勘察,知晓陈主事的确夹带兵刃并企图隐藏事实的许年对现在陈主事的一举一动看的真切,大约只是最后侥幸的挣扎。

    听闻有热闹看的赵公子不知何时返回了驿站,推开陈主事安排的推轮椅之人,而是自告奋勇做起了这本是丫鬟下人才做的活计,这让其两个护卫几次欲言却被赵公子狠狠的眼色给瞪了回去。

    于是乎当许年来到车队所在的校场中时,在他身后推轮椅的是赵公子,赵公子身后又是两个身怀修为的中年护卫,左侧则是亦步亦趋紧紧跟着的小丫头。

    这个组合有老中青,个头上也有大中小,故而甚是引人注意。

    天上的浓云依旧在,乌沉沉愈发让人感到气闷与压抑,只是这雪花却迟迟没有落下。

    接到了元一商队这方面传出的消息,单通判和潞安府知府郑大有都迅速赶了过来,毕竟元一商队的名号,和其身后元一书院的招牌在双月之下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谓是跺跺脚地面抖三抖的角色。

    兹体事大,故而作为官府中人的潞安府官员们没有拿捏架子,也没有丝毫拖沓皆是轻装简行的到场。

    面对这些地方官员,许年作为伤者也是元一书院的学子,象征意义上行走在山下的代言人自然不需要鞠躬行礼什么的,看到单通判和老管家时只是微微颔首笑着示意,对于那郑大有知府等人则是点头而已。在许年身后小丫头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大官心下紧张的无以复加,对小丫头那可怜的身世而言,这倒也正常,只是赵公子和其两个护卫的表现,许年有些看懂不了。

    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那目光和气势上还有些毫无做作居高临下的意味。

    元一商队的陈主事作为甲辰商队的执掌者,由于背靠元一书院这棵大树,其身份等同于许年前生那些央字头巨无霸国企老总,见到这区区地方官员,而且是来找他麻烦的地方官员们,只是鼻孔中重重哼了声算作招呼,根本就对他们不屑一顾。

    ……

    寒风之中,潞安府的官员们和陈主事等商队掌柜分两侧而立,倒是把最为醒目的许年一行人放在了面南背北的首席位置,尤其是在众人都没座位,而许年坐在那张华丽的有些夸张的轮椅上,这对比就越发的明显了。

    “兀那小子,你是何人?竟敢居于首座之位,一点分寸都没有么!”

    “牛捕头,休得无礼!”

    “老牛,噤声!”

    “大胆……”

    终究是有个愣头愣脑的潞安府捕头质疑起许年的身份,毕竟在他们这等老资历凭真本事吃饭的人对年纪轻轻便居高位者常常看不惯,尤其是眼前这个少年普普通通,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身世尊贵的天潢贵胄,正好可以作为大冬天被从温暖的家中拉到校场公干而产生的怨气。

    这位牛捕头的话音刚落,许年也在瞬息之间将周围各方人们的反应记在了心下。比如单通判呵斥中的回护之意,郑知府恼怒中的紧张之情,赵公子见到自己人被欺负后的生气,小丫头对先生受辱的激动愤愤以及陈主事那面上生气怒喝,但实际上却有些沾沾自喜不以为意的语气。

    对于这些,许年看在眼里,听在心中却并不以为意,自己虽然是元一学子但是仅仅进学半年,在这些商队老人眼中,自己终究是个面嫩的小字辈,镇不住场子啊。

    若是端木教习,不,不需要端木教习,仅仅是孔方师兄在此,这陈主事也怕不是一点抵抗也没有,立时便竹筒倒豆子般的招供了。

    咳咳。

    清了清嗓子,引起众人目光的注意,许年开口朗声而言道:“晚辈许年,是元一书院陶朱台学子,进学元一已经半年有余,想必有许多大人已经查过了我的底细,故而我也就不再细说。今次下山跟随商队前行,是有师长交付的事务在身,适逢其会在易安原遇到了马匪,最后又到了此地修整,这些我也不再细讲。”

    在许年说出他是元一书院的学子之时,潞安府众人的反应多是了然与重视,但当听到许年才进学半年时,就瞬间有了松懈怠慢之意,不过最终听完整句,知道许年还身怀师长交付的任务,猜测其定然是个受重用的学子之后才尽皆复又目光一肃,仔细听着许年的讲话。

    身份不同,心态不同,异界版契诃夫所作变色龙之言,大约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场中很是安静,许年面上微微带笑,语声穿过寒风接着传到众人的耳边:“日前,潞安府单通判来寻我,说元一甲辰商队车辆中夹带有元一兵刃,而且这些兵刃没有进出文书凭证,是名副其实的黑货……这些兵刃的目的地一路向北,有走私草原之嫌,事关书院荣辱、大宋安危,此事不得不报,不得不查!”

    许年言罢微微停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惶恐者有之、镇定者有这、震惊者也有之。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交锋、搜查

    冬日的浓云愈加阴沉,朔风的寒意愈加凌冽。

    停着几十辆马车的潞安府校场之上,官员与衙役、主事和伙计俱在,两派人马之中有一辆华丽的鸡翅木、锦纶棉垫轮椅,其上的少年正在开口郎朗而言。

    “……从蜀中到青龙城有千里之遥,如此大费周章,耗尽心机,定然是有里通敌国走私兵刃之嫌。但商队陈主事对我讲此事荒谬至极,商队并无夹带,身为书院之人,晚辈许年虽是适逢其会但也当出面维护书院名声,不过若是此事为真书院自不会隐瞒,且当上下严查;但若此事为假那我书院定然要追究潞安府污蔑之责!”

    少年语声落下,语气坚定,虽是落座在轮椅之上但也威势惊人,好似坐在那里的并非伤重未愈的少年而是德高望重的书院长者。

    “这……如若是查出来什么,贵书院也不必苛责自己什么……毕竟,毕竟是人都会犯错……”

    “对对,若是没查出来,我潞安府上下定然自咎道歉……”

    “我甲辰商队不怕查。”

    “哼,心虚了吧,我们主事怎可做这等背叛书院、投奔敌国之事……”

    “单通判,商队好心送你至此,竟不想却是被你污蔑……”

    许年的一番话带来了纷纷杂杂的回应,若不是许年已经知道了的确是己方理亏,就现下这潞安府方面莫名认怂的局面,他定然会认为就是潞安府官员心虚,故意找茬污蔑甲辰商队了。

    此刻的许年心思并不在如何证明或者处置犯下大错的商队陈主事,他是在想这件事背后那伙异常强大的马匪的来历和目的。

    莫非这些兵刃才是马匪们的目标?若答案为真,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马匪们敢于直接投放火箭火把,因为那些华美的织锦器物等并不在其任务考虑范围之内。

    “下官单正,承蒙皇恩浩荡,现任与潞安府通判,掌一地刑名律令、缉私剿匪之职,有守护一方、保境安民之责,前几日商队与易安原收精锐马匪袭击,而那事发之易安原正是在潞安府治下,故下官不得不仔细查探,在追查马匪袭击商队的目的之时,与商队车马夹层之中发现了这个——”

    国字脸单通判,丝毫不理一众同僚们埋怨他牵扯元一书院的目光,也丝毫不惧来自与商队中人的恐吓奚落,排众而出看看而言之后,从身后取过了一只乌黑的弩箭。

    “诸位请看,这只弩箭箭身上有‘元一雍熙元年学工刘造三十九’字样,按照军中武器图录记载,此正是元一书院所造三棱破甲弩箭。”

    单通判一边说一边将这支弩箭交给了身侧的潞安府同僚查看,随着弩箭的传递,在潞安府的官员的面色上流露的是一份心安,毕竟这是证据在手,单通判并非是无的放矢的污蔑,如此潞安府的责任被缩小的许多。

    “有箭在定然就有弩在,而军中机弩乃绝对的利器,三棱破甲箭配合着破甲弩……这两样若是流落在金帐草原之手,那可是普通人都可以倚仗此利器击杀我大宋的修行者将领,如此严重之事,我岂能不查?怎能不追?怎能不问!”得亏国字脸中年不是神书修行者,若是,这番语调越来越高、气势越来越足的发言定然能够激发强劲的气场,搅动此间的真灵元气。

    一心为公、正气凛然的说辞让潞安府的官员心境上为之一振,而反观商队这边支持陈主事的伙计们则是将信将疑看向主事和掌柜们,一时间场中气氛陡然翻转。

    “空说大话!”

    一声冷哼之后,陈主事手下的一名瘦削掌柜得到示意出列而道,“这么小小一只破甲箭能作为什么证据?想来潞安府府库中也会有上几套吧,这莫不是拿出来栽赃陷害的?”

    “潞安府武库中的弩箭造册详细,每一只都有来历和去向,这可都是能对上数的。”说话的看上去像是潞安府武库的库吏。

    “对上数?哈哈!”

    那瘦削的掌柜晃了晃手中的算盘,冷笑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数我就能给你做出什么样的帐,平常的报损、使用时的损耗,这里面猫腻大着呐!”

    “不信可以查账,若是对上来历,且有证人证言,又该当如何?”

    “证人证言也可能是假的!”

    ……

    激烈的言辞交锋在潞安府官吏和商队掌柜伙计之间展开,随着时间的推移场面上乱糟糟的,隐隐有了争端升级的端倪。

    “肃静,如此聒噪,成何体统!”

    许年闻声一愣,侧过头看向身后,发言的不是他自己,不是潞安府知府,不是单通判,也不是商队陈主事,竟然是赵公子皱着眉头说了这甚有威势的一句话。

    众人不知赵公子是何等身份,又见其站在许年身侧,潞安府的官员以为是另一位元一学子,商队中人则是见过了其在应对马匪时展现出来的强大身手,一时间竟是很有默契的依言停止了争吵。

    众人目光聚集在中间首座的许年这边,许年也将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周:“既如此,那我们就都作为见证去看看车辆之下是否真的有夹层,那夹带的是否真是无证兵刃!”

    一语言罢,众人纷纷迎合,片刻后便来到了整齐排列的车队一旁。

    因为天寒地冻,驮马们都被安置在了温暖的马棚中照料,场中此刻并没有什么马嘶声和草料味,此刻停着的则是只是车辆本身。

    “单通判,开始吧。”陈主事手下的那位瘦削掌柜很是敷衍的一拱手,向着国字脸官员的方向道。

    “单大人,这事交给我老牛如何,勘察行迹我可是一把好手,这等查找夹层的活,我熟得很呢……”单通判还未接话,此刻适才那被众人呵斥无礼的牛捕头已经自告奋勇了,当着这么多大人物的面上,有这般勇气,一看便是胸有成竹,手底下有真本事的。

    “既如此,那就麻烦牛捕头了。”

    单通判一个抱拳使了个平辈礼,也算是同意了牛捕头的毛遂自荐。

第二百七十五章 查无此物

    却说双方争持之下,口角各不相让,终究是没个结果,最后在许年居中建言中,以单通判为主的潞安府官员和以陈主事为首的甲辰商队皆是同意立即检查校场中的商队车辆。

    自告奋勇出手检查的是勘察经验丰富、破案百余起牛捕头也就是那个首先出言质疑许年身份的粗豪大汉,另一个商队一方的陪同检查人员就是那位瘦削的掌柜。

    牛捕头身板架子虽然大,但却很是灵活,走到尽头一辆马车旁也不嫌地面脏冷当即便是俯卧探身腾挪,片刻就来到了马车之下。

    反观瘦削的商队掌柜则只是蹲在不远处看着牛捕头钻到下面检查,大概这就是一线人员和办公室人员的区别。

    此刻只有许年在脑海中还浮现着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其他在场之人双目都在注意着牛捕头的一举一动,双耳都在倾听者马车之下的木板移动时发出的咔嚓喀嚓声。

    “老牛,怎么样?”

    “牛捕头,发现了什么了吗?”

    “牛总捕,有什么发现?”

    潞安府众人皆是急匆匆的问道,而商队这方则是淡定不已、老神在在的冷眼旁观,之所以有这种做派的原因也会很快便揭晓了。

    “单大人,下面的夹层里什么都没有……”牛捕头此刻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嗯?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

    “再多找找看……”

    国字脸官员并未如同众位衙役一般慌张,而是沉声言道:“牛捕头,还有劳多查看些车辆。”

    “谈不上什么有劳,我这就去查。”牛捕头的摆摆手言罢,又向着另一辆马车奔去。

    一辆、两辆、三辆、四辆……随着时间的推移,潞安府官员面上越来越阴沉不定,而陈主事等人则渐渐有了得色,因为这些车辆的夹层中干净的纸都没有一张,虽然有包裹兵刃所用的桐油味道,但用桐油来保养木质车厢也是常有的事,故而这不能作为其中曾经存放大量违禁兵刃的证据。

    “许先生,诸位潞安府的大人,这都看见了,我们元一书院甲辰商队虽然车辆有夹层但是其中并无兵刃,也就无从谈起走私及里通敌国之事。”

    “那为什么有夹层,这分明就是在为夹带私货做准备,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就是没有兵刃也得严查!”

    “对对,有夹层肯定是没打什么好主意,要严查,要严查。”

    国字脸的单通判并未出声,发言的是潞安府中倾向于他的官吏,而聚在郑大有郑知府旁的官吏则是默不作声,甚至有一两个人分明是在看单通判的笑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即便是单通判这样身负正气之人也能在短短的就职两三日内聚起了四五个同路之人。

    “查查查,你们这不就在查着么?查到什么了?这位单大人分明就是不怀好意的污蔑,枉我商队带其从蜀中至此!”瘦削掌柜双指并在一起指着单通判等人所在的位置口中大喝,能甘为主先,言其所不能言,这显然是一位合格的陈主事代言人。

    听得这位瘦削掌柜之语,陈主事默默颔首、捻须而笑甚是自得。

    不过到底是多年为官养成的气度,国字脸单通判此时也不着恼,只是向着那瘦削掌柜微微一笑:“刘掌柜莫急,这不是还有几十辆没查看呢么,总是要全查了才好……即便是让我输,也输得甘心些。”

    “呵呵,那我就在这等着,商队中今次本就没有夹带,还能让你给查出花来么?若真有这无中生有的本事,那大宋可就得您之福呐!”瘦削掌柜手中算盘一晃,哗啦一声响动中满是尖酸刻薄之语。

    “没有。”

    “这两没有。”

    “这两也没有……”

    ……

    单通判和几位心向与他的潞安府官员跟着牛捕头查看的脚步而移动,但又是二十多辆查看过去,车辆底下的确都有夹层但也的确依旧没有兵刃。

    不知不觉中跟在单通判身前的只剩下了那位老管家,其余立场上靠向他的官员在刚才的跟随中纷纷借口有事离开了,单通判对此只是在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并未过多的在意,因为趋利避害人之常情,面对现下尴尬甚至是即将因惹怒元一商队而被罢黜的处境,这些人离开自己也在清理之中。

    就像当初国字脸的单通判刚刚就任他们便靠过来一样。

    得势与失势,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寒风依旧,阴云也在,一个时辰渐渐过去,场中的潞安府官员们都有些不耐了,纷纷有下人送来了大衣,手炉,暖耳等物;商队掌柜和伙计们也都分发了注满热水的手袋和小瓶的烈酒。

    随着烈酒下肚,话匣子自然也就打开,三五成群的伙计自顾自的闲聊,有的声音还很大,两队人马似乎都将华丽轮椅上的许年给忘了。

    赵公子三人都有真灵护体不惧严寒,许年同样如此,最不耐冻的小丫头这时全身套在了一件纯黑色的连帽衣服之下,这正是许年的那件唐阶符文罩衫,故而也能在严寒中站立。

    “单大人,还是……”粗豪的牛捕头此刻声音有些干涩,不忍将结果说出去。

    “还是什么?直说就行,我见过的事情多了,最多就是将这身锦袍给换成布衣——大声说出来。”国字脸的单通判语气很是温和,虽然他已经听出了其中的不好之处,但是依旧没有保持着仪态,没有暴怒,也没又不甘的呼喝。

    “单大人,卑职无能,车厢下的夹层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牛捕头没有看向单通判,声音洪亮却低沉的说出了结果。

    “唔,没有?”单通判确认道。

    “是的,没有。”牛捕头重重点了点头。

    “哈哈,我说了吧,这就是污蔑,我商队本来就没有夹带东西,你们所见的那个夹层只是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启动,平常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今次你们将这事给点了出来,定会有传言宣扬出去,元一所属的商队怕不是都要换装马车,这些损失你承受得起么?锦帕换成布衣?我看是换成囚衣吧!”

    瘦削的商队掌柜走上前来,哈哈一笑中在文人话语的范围内极尽羞辱之能。

第二百七十六章 绝望

    “郑大人,此事因我而起,责任也当由我全担。今查无此物非是单某污蔑,实是有人用了天大的手段,但此刻毫无证据,单某亦愿如这位掌柜所说,去除官袍,换上囚衣……”

    国字脸的单通判没有搭理瘦削掌柜的挑衅,而是面向郑知府的方向肃容而道。

    “这……”

    对于此,郑大有知府也是极其难办,一方是不能轻易得罪在大宋有重要地位的元一书院旗下商队,一方面是官家简在帝心,并亲自指派来潞安府任职的单通判。

    对于两者冷落不理是可以的,但向来持中庸之道的他不愿、不想、也不能擅自处置任何一方。

    “陈主事,官帽胡同你可曾去过?那地方不错,怪不得府衙都修在那里,我去看过风水很好,尤其是地下,很有藏风纳气之功效,若是在上面修行,一日当可抵上两日之功吧,就算是作为墓穴使用,也能泽披家人啊……”

    看着这位正气在身的国字脸单通判,许年微微一叹,在所有人都没顾及他之时,就这样突兀的说了一句让大多数人不知所谓的话。

    就是这句许多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的话,让陈主事面色陡然一变,看着许年眼神如同见了鬼一般。

    地下、藏风纳气、泽披家人……

    从这句话中陈主事分明听出了许年所言的重点,问题是,这个看似平平的少年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是在诈我?或者只是随口一说,我多想了?

    瞬间有无数念头涌上了陈主事脑海,反映到面部表情上便是慌乱、惊惧、坚定、孤注一掷等等诸多精彩变化的集合体。

    “先生说笑了,官帽胡同是个好地方,只不过那里是府衙之地,还有许多人家住在周围,怎么等做墓穴呢?若是想去修行,小老儿倒是可以去买下几间怎给先生……”陈主事心下既惊且惧,但还是存在着侥幸心理强自言道。

    “陈主事,我看这次的事情就是个误会,单通判也是为了找出马匪袭击商队的原因才追查到我等身上,或许夹层中曾经有东西,也或者曾经没有东西,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夹层存在的确容易引起误会。”

    许年直直的看着不敢和其对视的陈主事,略作停顿之后便随即又道,“单通判并无私利也是出自公心,我看今次之事就不要再追究了,陈主事以为如何呐?”

    “可以,可以……”

    不待瘦削掌柜奇怪为什么自家靠山忽然改了口,陈主事便一溜小跑来到许年身旁,点头哈腰的极为殷勤,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刘掌柜,这事也怪我们车队的确有夹层,此事揭过,所有人不得再提,小老儿给单大人行礼了……”

    刚从许年这献完殷勤,陈主事便又命令手下掌柜们噤声不再提这事,同时还想着单通判行礼,一点都不像自己身上没有污点也没有毛病的样子。

    如此变化之大,让人们看得有些发呆。

    “好就这样吧,商队中的事我会处理,郑知府,单通判,先就这样,因为易安原之事,书院也快有人来了。”许年不给所有人接话的机会,只是向着陈主事一点,示意他跟上,然后便由赵公子推着向客房折返而去。

    兴师动众的来,但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查不到什么东西,就这样结束了?

    在场的官员和商队伙计们少有愚笨之人,此刻见了这般情形,猜也猜到书院肯定也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之事存在,这个少年此举是在照顾双方的脸面啊!

    国字脸的单通判抬抬手刚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是放下手,闭上了嘴,他也听出了许年言外之意,这次的甲辰商队定然会遭到严查,但那只是内部严查,是不宣诸与众的内部自查,是不损害书院名声的最好做法。

    ……

    “先生,您已经痊愈了?”

    天字号客房中,小丫头和赵公子等人都被许年打发到了屋外,此刻房间内只有在此踱步的许年和面色惨白的陈主事。

    “几天前就大好了?”

    许年点了点头又接着道,“陈主事在商队快二十年了吧,能将这条蜀中到青龙城的商道打理的这么好,也是劳苦功高啊。”

    “先生笑话小老儿了,在其位谋其政,这都是小老儿应该的,应该的……”陈主事忙不迭的点头,连带着其帽子后面的飘带起起伏伏。

    “昨天书院派来调查的弟子就到了易安原,今晚估计会在这里过夜,来得是祖白圭祖教习,祖教习精通账务与情报,你的这些做法是避不过祖教习火眼金晴,那府衙地下两丈深处的东西是什么?还不快快如实交代!”许年的语气严肃,直指陈主事所担心之事,这也瞬间破掉了他欲要抵死抵赖的想法。

    这是人赃俱获啊!

    “小先生,你都知道了?”

    出乎许年意料的,被戳穿了底细的陈主事反而不再那么惊慌了,而且占了起来迎上了许年的目光。

    “不错,你虽知晓等下黑的典故,藏得隐秘,也藏得迅速,这么大批的兵甲转移也竟没惊动商队中人,但是,这逃不过我的感知……”

    呲的一声,许年抬手一道真灵化作的气刃点出正中陈主事掩在袍袖中的左手,随即但听哐当锐器的掉落声音,从陈主事袍袖中掉下了一柄匕首,紧跟着许年五指虚空连弹,陈主事全身顷刻间便只有眼珠能动了。

    “我本以为你能在对质之前向我自首的,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心志,我给过你机会,只要你能在单通判查完所有车辆之前向我坦白,那么我就会在师兄和老师前来时为你分辨上一二,但是你没有,你一直都在硬顶着,以为没有人都察觉到你神不知鬼不觉就将兵刃转移之事。”

    许年在房间内边踱步边说着,“我猜那些马匪就是冲着这些兵刃来的吧,我估计你心里有数,那是对方想要黑吃黑,所以你那时候很慌张……”

    “刑讯逼供什么的,我是不懂,只能将你交给先生和师兄了,希望你能在他们来时吐露知道的一切吧。”

    许年坐在椅子上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那边被定身不能动弹的陈主事则是满目的绝望。

第二百七十七章 跳脱与沉稳的师生组合

    在高远的太阳西落之刻,彤云密布的灰暗苍穹上忽然好似变得轻盈了些,再一细看原来是那酝酿了数日的大雪终于纷纷扬扬而下,那雪下得大了,若棉絮朵朵,如鹅毛飞扬、又似梨花乱舞,端的是丰年好大雪!

    此刻的潞安府驿站的天字号客房中,依然不见了陈主事,落座与紫漆圆桌旁品茗的是两名书院中,来人并非是如许年所想的祖白圭祖教习,而是当初许年初入陶朱台山门之时的接引讲郎余莫莫,另一人则是进学五年即将毕业下山的大师兄孔方。

    屋内火盘熊熊,小丫头在一旁伺候着茶水,许年面对自家先生和师兄自然是不再用装着病重的样子,也同样坐在桌旁。

    “好雪、好雪,好茶、好茶……”

    讲郎余莫莫摇头晃脑的品茗,样子一如曾经的那样不着调,“初如柳絮渐似锦,上衬瑶台下映月;唰唰数蟹行沙内,纷纷乱琼堆砌间;玉龙翻甲绕空舞,白鹤仙羽连地落;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烛生花!许年,我这首七言乱雪与潞安府中作,如何啊……”

    “甚好、甚好,好诗,好诗……”许年笑声中颇有些尴尬,因为这首仅仅字数上够得七言的诗,根本就谈不上什么七律的平仄及格律,不过早就知道余莫莫讲郎有些犯二性子的他,随口哈哈而笑。

    倒是想来端访稳重的大师兄孔方眉头一皱咳嗽出声,用一张臭脸表达着对自家先生的不满。也不知道这一个是性子跳脱的讲郎、一个是稳重持礼的弟子,如此两种完全不同的画风性格下山以来是如何沟通交流的。

    “哎,孔方,你看你们小师弟许年多会说话,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聊天上的功夫你可是要多学学,当然我这首诗也的确是写得好,我本来对自己还有所怀疑,但你看连能做出元一榜上第一仙之句的许年都说好啊,这定然是真的不错——再看看这刷刷数蟹对纷纷乱琼对的多工整、多匹配……哈哈,好……啧啧,好……”

    “刷刷数蟹不就是四处爬的螃蟹么。纷纷乱琼就是零落残花吧,这个意境可不算是怎么好……”大师兄孔方终于忍无可忍,对着还在那看着窗外大雪反复吟哦自恋的余莫莫,不顾讲郎和弟子身份的差距便是直接怼道。

    呃——论聊天是怎么继续不下去的,这就是由大师兄孔方演绎而出活生生的现场教学。

    “哈?哈哈哈……”余莫莫闻声也不着恼,只是忽然放声大笑,也不知道笑点在哪。

    看着自家先生和师兄的样子,许年表示无奈,好在余莫莫终于是止住了笑声将话题归到了正路上:“好了,这些就休提了,当然孔方你这几天还是要多和许年学学,总得是要带着你一起出行数月,想想就觉得好生个没趣……”

    “先生,这次下山处理完甲辰商队的事,不急着回去?”许年从余莫莫讲郎的口中听出些端倪,不由的疑惑问道。

    “那是自然,若是单轮这等小事还用不着我莫莫讲郎亲自下山,何况又多带了你这呆头大师兄,我当然是要让孔方开开眼界,活络活络心性,我琢磨着去草原上看看好些,极目原野天,心胸自然开嘛,再不成就带他去江南花花之地耍耍,啧啧……那里的小娘子好生水灵呢,与我元一中人又是一番不同……”

    “咳咳……”

    耳闻着不着调的余莫莫讲郎所言之语愈来愈不着边际,陶朱台大师兄孔方不理其言直接对许年解释道,“这次下山,我和先生只是经过潞安府,后面还会有台里之人前来接手,实际上这是我的结业任务,先生是我的任务监督人。”

    “原来是这样。”许年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书院的结业任务就相当于许年前生大学的毕业论文一般,是对是否完成学业的一种检测,任务监督人就是学子的负责人、引导者、内容发布者。

    对天工馆学子而言大多数结业任务就是下山寻找材料打造一件唐阶神兵或衣甲或机关兽;对文韬阁学子而言就是自己完成一篇能都沟通唐阶以上天地灵气的文章;其他的各系根据所学特性或者特殊事件也各有不同,而对于陶朱台的结业任务而言,大多数是刺探消息、经营商队。

    按照许年的猜测,自己的这位大师兄定然是要去做那刺探消息之事,可怜一个端方厚道之人去做这等机密的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台里教习、教谕故意安排的。

    “无趣、无趣,好生无趣。”

    见到两人不理自己,余莫莫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连连而语,顷刻话锋一转又是到了上前为他斟茶的小丫头身上,“许年,这次你下山原是个去青龙山寻物的苦差事,不曾想却是有红袖在侧——不,罢了,唔,长大之后勉强算是红袖,当真是好福气,我听说在书院之时就有甘露院你的一个女同年倾慕与你呢,眼下这情况我要不要告知你的那位女同年呢?”

    “咳……”许年此刻正在喝茶,忽的听见这般毫无师长之尊的八卦说法,差点没有将入口之茶给喷出来,“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位小秧姑娘身世可怜,还是那位陈主事安排在我身边的,若是我不接受,那就要赶她走,一个小姑娘怎好在寒冬腊月里活下来……”

    “唔,还有这回事?这我倒是不得而知了,好啦,放心我不会告诉你那红颜同年你在外面还有个红袖丫头的。”其实余莫莫的这番话就是为了让许年接话,此刻目的达到,自然不在纠缠于这一点,只是他这话里话外之言总是有些无奈的让人恨的牙痒。

    犯二讲郎下山之后依旧是不改书院时的作风,也或许是这几日和木讷沉稳的大师兄在一起没人聊天憋闷的狠了?

    许年又端起茶杯轻轻品茗之际,看着眼前这般情景猜测到。

    虽然有些无奈和犯二,但熟悉的书院来人还是让许年觉得心安和温暖。

第二百七十八章 潞安府辞行

    却说这隆冬大雪之夜,书院陶朱台的余莫莫讲郎和即将结业的大师兄孔方两人来到潞安府驿站许年所在的客房中秉烛夜谈,所谈者以孔方结业之事为主,那陈主事里通敌国走私兵甲之事倒成了细枝末节,因为以余莫莫这等书院讲郎的眼界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比培养弟子门生更加有趣、更加重要。

    这种观点,作为家国之辨根深蒂固的前生华夏儿女自然是不敢苟同,但这书院权威实际上凌驾于皇权的现状也让许年不得不理解。

    余莫莫和孔方只在潞安府停留了一夜便告辞一路向北而去,和许年的经由冀州通往青龙边关之路不同,他们二人的路线是经由并州北上大同出关进入草原。

    当然余莫莫也带来了书院对于这次商队易安原遇袭和陈主事夹带兵甲之事的处理办法,不过详细的事情仅有郑大有知府和单通判知晓,并不会通知给潞安府的寻常官员们,只有那份大宋中枢下发的清扫境内马匪,加大打击力度的公函在几日后到了潞安府官吏们的书案上。

    虽然陈主事被秘密抓捕审讯,事实上已经犯了院规国法,但陈主事的名字根本没有在公函中出现,这件事就此落幕,既维护了书院的名声,也打击了里通敌国的这条线路,这样的接过也算是不错。

    新来的商队主事姓刘,这位刘主事作为书院陶朱台旗下商队的老人,是个熟稔世情事务的人精,在短暂的交接之后就知道自己的前任之所以被查了个底掉,没能逃脱一难全是由于这少年的神通,当下对待许年极为热络,就连他身边的小丫头冯小秧也是一口一个小秧姑娘的喊着,毫无半点轻视之意。

    这种状况许年看在眼中,并不做置评,因为这在这个世上极为平常,土财主的门房和宰相的门房地位能一样么?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翻版嘛。

    商队中悄无声息的换掉了一批掌柜和伙计,甚至连商队护卫都只剩下了那位双锤统领所帅良的八人小队,对于商队的换血在人们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且即将再次启程了。

    ……

    “单大哥,后会有期。”

    潞安府北城门外的长亭旁,一长溜七十余辆马车排成了长队,人数虽多但纪律严明并没有喧闹,也没有马匹的嘶鸣,许年所乘坐的马车外,是国字脸单通判一行人,此刻的少年双手抱拳正向着这位身负正气且实干的官员辞行。

    “小兄弟,这一路行来,有幸于途中遇到了你,无论是马匪之战还是这次的兵甲之事,单某能保全自己都是仰仗了小兄弟,那日与小兄弟的一席话,也让我如醍醐灌顶,知晓了自家的缺点,此时此刻,单某恨不能早日相见,把臂言欢;恨不得每日相见,早晚请教。”

    在陈主事失败之后的日子里,国字脸的单通判又来寻找许年知晓陈主事藏匿兵刃的细节问题,那次许年有感于前生海瑞海刚峰的遭遇,以前贤之鉴化作元一藏书楼藏书之故事增加说服力,劝诫单通判莫要一味地凭借胸中一股浩然正气便刚强硬拼,而是要在保持本心的基础上讲究策略,如此才能将自己的能力和抱负发挥,而不至于是在刚猛无前的路上转个头破血流、戛然断裂。

    不知是因为许年元一学子的身份还是那故事出自元一藏书的背景,单通判听了进去,并有相逢恨晚之意,也因此才有了今日临别之言。

    “小兄弟,谁是谁非,我的胸中自有一杆秤,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的心下也自有考量,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此去青龙山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短袄是你嫂子连夜缝制的,暖和又不影响活动,你拿着——诶,不要说不,这个衣服和你的身材相仿,你嫂子可是问过小秧姑娘要的尺寸,你要是不要,我家也没人能穿,总不能浪费掉,拿着拿着。”国字脸的单通判从老管家手中取过一个小包袱硬是塞进了许年的怀中,丝毫没给许年退让的机会。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单大哥,给嫂子带个好。”接过小包袱的许年没来的感到亲人般的温暖,很是感激的应声道。

    “这没什么,就个夹袄而已,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是我这个老哥哥攀附于你吧,毕竟你的前程远非我可比,若我真是管不住这张嘴,兴许最后还要求到你身上留下一命呐!”

    国字脸单通判看似满不在乎的哈哈而笑,实则在那笑声中有不舍许年远去之意,他的语声忽而一沉,“还有,路上一定要小心,平安为重、平安为重!”

    “平安为重,单大哥你也一样。”

    许年看着这位国字脸的官员,不由的想起了那日宁可丢官去职下狱殒命,也要查出真相的揪出里通敌国之人的凛然正气。

    刚则易折,虽有自己的提点,但正如俗语所云之本性难移,这位单通判的前路定然坎坷,自己或许应该做点什么。

    布满浓云的阴沉苍穹之下,纷纷扬扬飘落的是雪花,呼呼啸啸回荡在耳边的是寒风,长亭处歇脚的酒招茶帘也发出飒飒之声。

    许年心情渐渐平缓,忽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回头看向马车:“小秧,你那可有纸笔?”

    “啊?先生,婢子这儿没有,都放在了驿站,要么我去找刘主事要。”茶帘处探出个小脑袋,正是小丫头冯小秧。

    “唔,不用了,你去那边小酒肆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有没有笔墨……”

    “小兄弟要笔墨做什么?别让小秧姑娘去了,外面天寒冻的,三叔,你去看看。”

    许年刚要吩咐小丫头,却是被眼前的单通判阻止了,老管家身形很快,应声离去不多时便去取了笔墨纸砚,跟着过来的还有这个兼具酒肆茶棚双重功能的歇脚之地的老板。

    此时临近年关,生意甚少,许年这一队人马是他这些天仅有的大客户,这老板忍不住想来瞧瞧看看这两方的贵人。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许小兄弟你这是要写点什么吗?”国字脸的单通判看着在那店老板手中在长亭石桌上渐渐摆开的笔墨纸砚有些迟疑的道。

    “大雪压城,单大哥出城数里前来相送,此情此意让小子心中突有所感,不由得想到了一首诗,现愿赠与单大哥。”许年抻开纸张缓缓而道。

    “作诗?也对,小兄弟可是做过那元一榜上第一仙之语,这文采灵气自是极佳,单某有幸、单某有幸了……”

    国字脸的单通判闻言便是一喜,他可是在接触到卷宗后就知道了许年的真实身份,雍熙三年元一学子中的榜首,所著文章还入选当年元一文集的首篇,同样是文人且为人清正的单通判可以不喜金银珠宝,但是对这等临别赠诗之类的雅事就极为感兴趣了。尤其是许年这样的新生名家特意为自己的赠诗,国字脸的单通判很是期待。

    送来笔墨纸砚的酒肆老板南来北往之人见得多了,也是个会察言观色人精,他知道这双方都是非是等闲人,单通判就不说了,潞安府本城的通判,地位仅次于知府,甚至某些特殊时刻还监察知府之能;面前的这个少年就更不用提,从些许的言语中,这老板知道少年乃是元一书院的弟子,而从元一书院下来的哪里会有凡夫!

    酒肆老板点头哈腰的在一旁小心伺候着笔墨,不过在这寒冬之中,他遇上了小小的麻烦——墨汁融化不开。

    许年虽然并不着急书写,但一旁跟随单通判来此的几个潞安府官吏就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的眼神和低低的话语让这小小的酒肆老板战战兢兢,竟是与风雪天中急得满头大汗。

    这时,一双手将其手中墨锭结果,许年微微侧身一看,原来不知何时,那原本在前一辆马车内的赵公子来到了这处。

    由身具修为的赵公子接手墨锭研磨,真灵到处那本是冻结的墨汁靠近砚台当下如近火之雪即刻消融且流转无碍,这个世界上有修为在身就是方便,连磨墨这种小事都能做到与众不同,还有平常没怎么注意,怎么今次近距离一看,这赵公子的手腕很是白皙呐。

    不知为什么忽然起了这般心思,许年摇摇头心下哂笑一声便将思路聚集在了眼下的纸笔之上。

    此刻纸以抻好,虽不是什么名贵的纸张,但也是白净平整;墨也是寻常墨锭,看那半截用过的样子,想来曾经是书写在账簿上的;还有这几只无名小作坊生产的毛笔,小毫、中豪这种都已经半秃,看来平时主要使用的就是这些,只有那只用来写大字的长锋羊毫的笔肚还算饱满。

    墨液渐渐在砚台中氤氲而开,许年提起了那只长锋羊毫。

    此时周围的人们都聚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这位手持毛笔的少年。

    感受着呼呼寒风,极目所见远方是纷纷扬扬的大雪,昂首向天则是铅灰色的阴云,许年手中的毛笔在砚台中暂停了些许时间,随后便如墨龙出水跳出砚台,落在宣纸上写下了“潞安雪中别单通判”

    “好字、好字!”

    笔落纸面才刚刚提起,就有一长髯官员击节赞道,同时这位有着尺长美髯的中年官员还以手空书,似乎是陶醉在了这俊逸笔法所带来的玄妙之境中。

    自神书降世以来,琴棋书画四艺作为等锻炼才气灵气的方法,在双月之下发展极其迅速,所以但凡是读过几册书的都能写上几笔,对于书法的鉴赏也都有相当的见解,自然也就能分辨出其中好坏,也就能知晓何书为美、何书为丑。

    因为有的人可能没有什么诗文上的才气,但是书法上的功底都多多少少有些。

    此时的许年仅仅就凭这笔字就让众人见识到了书院弟子的不凡之处,也因此对于许年接下来的这首“潞安雪中别单通判”皆是更多了几分期待。

    “千里黄云白日曛,

    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七言四句,二十八字,随着长锋毛笔的辗转腾挪,顷刻间便是落在了洁白的纸面上,冰冷的空气中那温热的墨汁被毛笔带离砚台,此刻化作文字似乎还有这氤氲的雾气升腾。

    “啊,灵气!这是灵气!昊天有幸,我终于看到了真正的诗文灵气……”

    看着那氤氲而升的雾气或者说是清光,那名美髯官吏欣喜若狂,旁若无人的大呼得天之幸。

    此举虽然失礼,但是并没有人去责怪与他,因为在场除许年外的所有人凡是见到这首诗的皆是惊讶万分。

    “这……这……天下谁人不识君……这是给我的?”

    在那纸上的清光与雾气消散之际,国字脸的单通判面色动容,终于回过神来,此刻的他不由得口中断续,语义迟疑,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许年哈哈一笑,将笔准确的掷于笔筒之中,向着单通判双手抱拳一礼:“那是当然,单大哥,后会有期!”

    “后……后会有期。”

    寒风中,少年轻薄的青色棉衫襟带飘扬,那博领大袖有说不出的潇洒风流,国字脸的单通判看着远去上车的少年口中喃喃而语。

    对于这个路中偶遇的小友,单通判心情颇有些复杂,感激或者是庆幸、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许先生这句天下谁人不识君一出,自此世上皆知大人之名!”

    “是啊,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有了这首诗,大人扬名矣……”

    ……

    同僚和下属们的恭贺之声不断,国字脸的单通判并没有什么应承的意思,只是看着这首诗轻声在口中低吟。

    此刻长长的车队已经启动前进,随着那带有西域神驹血统的驮马渐行渐快,许年所在的马车已经从清晰到朦胧,最终消失了在风雪里。

    忽然,国字脸的单通判鼻子似乎是吸多了寒气,蓦地一酸,眼中也似乎是进了风气,莫名便噙上了几滴泪花。

    天下谁人不识君,天下谁人不识君!

    国字脸的中年蓦然之间已经有了明悟——这是那小兄弟给自己的保护啊!

第二百八十章 雪夜行程

    “大人,大人,小的能够将这幅字复刻一份,挂在小的酒肆中,这等妙句当为潞安文风盛事,挂在小的这里南来北往客商都能看到,也有彰显文名之用……”

    就在众人渐渐从这首诗那宏大且情真意切的七言绝句中回味过来之时,一个恰到好处的声音热切的响起,这便是那忍了许久才斗着胆子出言的酒肆老板。

    这个人精一般的老板也上过年余村塾,对这字和这诗还是有几分鉴赏之力,即便是没有但看这许多大人物的惊叹赞美之语也能猜得一二。

    双月的之下的酒馆饭肆广义上说仅仅是贩卖酒菜的场所,但若仔细统计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但凡是生意最好,利润最高的酒楼,其一定是文风最盛的,也因此有许多地方上的酒楼常年低价承办各种文会,这并不是赔本的买卖,而是相当于一种广告。

    你得了名声与人气,我得了场地和招待,对于著名酒楼和诸多文会都是双赢的结果。

    这个老于世故的酒肆老板见多识广,正是他见识过一首名篇对于一个酒楼巨大的宣传力度,这才有了今时忍不住的斗胆询问。

    即便是不被允许,哪怕是有一丝希望也得争取,这便是现下酒肆老板的心态。

    “你个蠢货好胆!”

    “这等才气性灵之作怎能挂在你这等腌臜之所在!”

    “灼灼英华岂能坠与污浊之地!”

    果不其然,当酒肆老板的话语刚刚落下,便迎来了一片呵斥之声。

    “这首诗是小兄弟赠与我的,也是小兄弟用你家笔墨所书,如此当是与你家有缘,挂在你这里能被更多离别之人所看到的,所互相勉励,这也是一件雅事,明日去找复刻匠人来我府上吧。”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国字脸的单通判竟然同意了这般要求。

    “多谢大人成全、小的多谢大人……”

    单通判一行人取了那幅字转身向府城走去,只留下酒肆老板惊喜的在雪中向着众人不住地躬身拜谢。

    ……

    因着灿灿雪光的映射,雪夜并不是黑沉沉的,府衙书房之中的灯火明亮,知府郑大有正出神的看着书桌上的一首诗。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好诗啊,好诗。

    郑知府起身隔着软帽搔搔头,随后再次将这首雪中别单通判与心中低低吟哦。

    自己新来的这位同僚真的是好命,尽管已经读了许多遍,但是郑大有还是忍不住赞叹与羡慕。

    双月之下名诗名篇最受世人追捧,即便是此刻是在年关,当许年的那首能激发氤氲灵气的诗作完成之刻,单通判一行人还未回城便有数只信鸽飞出了潞安府城向着四面八方赶去。

    那些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竹筒内,放这的皆是这首雪中别单通判。

    想来中州皇城之中的年节夜宴上,这会是一个不错的装点。

    只是可惜了,如此好诗,怎么就浪费在了一个顽固死板之人身上。郑大有不禁叹了口气,随后踱步来到窗边,一推开窗户,忽然涌入的寒风让他有些疲惫的精神瞬间抖擞起来。

    关上窗户,他胸中似乎因为这首诗而依旧火热的心,再看到中堂上那以隶书所写的两个大字时,心情渐渐的平缓下来。

    反身回到书案之后,将那字条丢在火盆中,忽然蹿起的火苗将其身后中堂上悬挂的字幅映的清清楚楚——中庸。

    那是中庸二字,此为郑知府的为人、也是为官之道。

    ……

    因为潞安府耽误了许多时日,所以甲辰商队现在是日夜兼程的赶路,此刻原本属于陈主事专用的那温暖宽敞的车厢内赵公子还未离开,而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这可苦了他的两个在车厢外吹着寒风的护卫。

    “许兄,我还是觉得,你的那首诗便宜了那单正。”闭目养神的赵公子忽然开口说道。

    “赵兄,这已经是自我们离开潞安府开始你第五次这么说了。”运行着真灵滋养体内经脉的许年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不过是一首诗而已,运气好才激发了文章灵气罢了。”

    “只是运气好么?哪有那么的好运气,这明明就是你的才气,还有,你敢说你写这幅字没有其他的用意?哦,我记得你还落款盖章了。”赵公子并不是那么好打发,他继续说道。

    “不错,我承认,写这首诗,我是为了给单通判扬名,他是个难得的有正气加身的好官,若是一位刚猛下去难免会出事,我希望扬名之后的他能稍稍圆融一些,也能在大人物心里挂上个号,最好是能被赵官家记住,这样他的官途也能坦荡些,也就能多做些事……”此刻车厢之中并无外人,许年将其心下的真实用意给赵公子解释出来。

    “我就说嘛,肯定是有其他用意的……”

    听到了许年的肯定之语,赵姓少年公子兴致很是不错,“对了,你是说要让我……要让官家记住这个单正么?”

    “嗯,简在帝心总是好的,我记得看过一些书本上面记载着,皇宫中皇帝休息办公的地方都会有一帷幕或者屏风,上面写着的就是那些可用以及名声上达天听的人,也不知道这里的皇宫中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东西。”忽然想起前生野史笔记中关于华夏王朝皇帝的这一癖好,许年不由得顺口便说了出来。

    “有啊,当然有,我可是……”

    “咦?赵兄,你去过皇城?你怎么知道里面有这个东西?”

    自己的随口一说却得来了赵姓少年自然而然且肯定的答复,许年不由得好奇出声,打量着这个看上去身世有些不平常的少年公子。

    “呃……我也只是听说,听长辈说的,我家有人在做官嘛……”

    赵姓少年打了个哈哈,欲要快速将此事揭过,随即起身又道,“好了天色不早,不打扰了许兄休息。”

    赵姓公子在即将离开车厢之际,忽的又是回头看向许年:“许兄,到了青龙城咱么可就是要各走各的了,到时候你可得也给我做首诗,一点也不能比这个差!”

    言罢,也不待许年回应,便消失在了帘外。

    紧接着便是跳跃的脚步声在前方另一辆客运马车上响起。

第二百八十一章 小丫头的安排

    长长的车队急速前行,除却在经过的几座大城略有停留进行补给外,其余皆是日夜兼程。

    巨鹿郡、安平郡、中山郡、涿郡、渔阳……经过十余日的行程,许年终于再次看到了两山相夹的那座雄城。

    青龙城,我又回来了。

    看着那巍峨的城门,许年不由得心情莫名,离开之时自己还是个初入修行之门的毛头小子,如今才过半年自己已经是而立境的书院学子,放到军营之中仅凭这实力就能成为正五品的骑都尉,若是立了大功还能即可提拔为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

    要知道当时怀远大将军马策刀招揽许年时也只能因其功在权限内给个最好的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而半年时间后的许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让许多人刮目相看。

    青龙城的驿站设立在靠近北城门处,车队进入之后,许年透过车窗所见的是半年来未曾改变的街道,与和往日不同的银装素裹。

    青龙城也被这场大雪所笼罩。

    “先生,你不要婢子了么?”在驿站的驿馆中,许年正在收拾着自己的行礼,小丫头冯小秧则是可怜兮兮的推门而入。

    “嗯?小秧你来了。”

    许年似乎是早就知道小丫头会来,此刻微微一笑指了指桌边的椅子道,“坐吧,我正要去找你。”

    “嗯?怎么,非得要我请你坐下,你才坐不成?”

    虽然他的话如此说,但小丫头却是瘪着嘴巴低头不语,直到许年压低嗓子狠声说话,这小丫头才靠在那椅子边上微微坐下。

    “先生,您不带着婢子走么?”小丫头行动上虽然听从的许年的吩咐,但是口中之言却依旧没离开她此行的来意。

    “小秧,首先要明确的一点,你并非是我的婢子,你父亲的是商队的人,也是为商队殉职而死,所以你也就是商队的一员,而并非是什么人的婢子,原来陈主事的安排有违陶朱台仁商儒商的本意,现在他已经因为其他事情去职伏法,原来的那一套做法自然就消除了。”

    许年看到小丫头欲要张口,手掌微微下压止住了她的出言,“小秧,昨日我已经找刘主事说过了你的事情,刘主事知道你能识文断字,还跟着商队掌柜学过看账的事务,他也翻看了以往你所书写的账簿,对你在账务上的能力颇为满意,正好现下甲辰商队只有九个掌柜,还不满编,故而他打算将你提为商队第十掌柜,这对你而言是个机会,你一定要把握……”

    “婢子就这么惹先生讨厌吗?”

    “怎么会?怎么会?小秧,你怎么好好的就哭了?”

    许年正将对今后小丫头的安排说起起劲,却忽然小丫头抬起头且其面上泪水涟涟,当下不由得便是一慌——两世为人的他可没有什么对付女孩子的经验。

    “婢子不想去做什么掌柜,婢子不要离开先生,婢子只想跟在先生身边……”小丫头突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动静可有点大,保不齐就有好事的人在外面听到,以为许年这个少年在行什么不轨之事。

    “小秧,莫要哭了!我这次下山可是有任务在身,离开青龙城我所去之地尽是险峰绝壁,带着你个小小弱女子怎么能完成书院长辈们交办的事情?你要想跟着我至少也得是个开悟神书的修行者啊,现在这个样子跟着我,我还做不做事了?你现在只会成为我的累赘!”许年无法,只得拍案而起,狠下心来大声喝道。

    这一大喝,也的确起了效果,只见小丫头止住了泪水,扬起了那张小脸以罕见的勇气正对着许年道:“先生训斥婢子算不的什么,先生对婢子的好,婢子永远记在心里,只是先生刚才所说只要我能开悟神书成为修行者,就能让我跟着先生,这话当不当真、做不做数?”

    说起来许年并没有什么哄女孩子的经验,曾经的他也没有呵斥女孩子的行为,此刻看到小丫头这个样子,心下一软,语气复又无奈且温和的道:“当真、作数,只不过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熟悉商队账务,若真想开悟神书,还得多读书、勤读书,当然了,还要过三年你才能进行神碑天选的成年礼,这些日子就努力提升自己吧,成为了修行者,你就会发现修行才是人生一大乐事,跟着我?唔,这是徒然浪费时间……”

    “先生既然您说当真、作数,那就立下个字据,莫要今后抵赖,欺负我这个无父无母、没人要的可怜孤女。”或许是将之前十三载积攒的勇气都迸发了出来,小丫头以坚定的目光和许年对视,一点都不闪烁与避让。

    “嗯?”

    许年闻言眉头一皱故意提升了自身的气势,而在他对面的小丫头则是一双手按在桌边按得发白,并且如那狂风骤雨中的稻田秧苗一般丝毫不惧,丝毫不退。

    看着小丫头如此坚定的心念,许年忽然想到了前生孤儿院中的同伴,那个曾经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小姐姐是那么的乐观开朗,是那么的积极向上,在她的双眸中经常出现的便是这种坚定。

    “好,我同意了。”

    “我这就去拿纸笔。”小丫头仿佛是得了什么珍贵的奖赏,兴冲冲的便去寻找笔墨纸砚。

    不过百余息的功夫,小丫头捧着一个装有笔墨纸砚的茶盘进了房间,并熟练的磨墨抻纸,其动作的小心仔细一如既往。

    “若冯小秧能开悟神书成为修行者,我许年便允许其与我同行,为防反悔特立此字句为证,雍熙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许年书。”撒着青金花碎泊的半尺纸笺上以流畅峻拔的行楷书写着此五十余字。

    “要盖上先生的印鉴。”

    许年刚要将这张不伦不类的字据交给小丫头,不曾想等来的却是小丫头这么一句话。

    “好好好,盖上盖上。”

    许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取出印鉴在纸笺上留下了殷红且清晰的印痕,“这样总行了吧?快去找刘主事报到,掌柜之职可不简单,事情很是繁琐,今后可要仔细些。”

    忽然许年语气一顿,复又颇为严肃的道,“还有,以后你不再是任何人的婢女,也不要再想任何人自称婢子,你已经是书院商队的掌柜冯小秧,明白吗?”

    “婢……小秧晓得了,小秧明白。”

    心愿得遂的小丫头捧起那张纸笺破涕为笑,笑得如此开心。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他乡的除夕夜

    雪花停止飘落后的夜晚,房屋披上洁白素装,白杨的枝条变成臃肿银条,青松悄然化作挺立的白塔,青龙城的城墙像条白脊白背的巨龙,伸向远远的由雪照云光组成的宁静夜色里。

    推开驿馆二楼的窗户远望青龙城的文武庙大街一带,那是一片看也看不清的青灰色建筑;近处的驿站四周街道则是碎石板与黄土夯实的地面,只不过现在那地面被大雪覆盖,变成白茫茫一道雪街。

    许年终究是没能在腊月二十九这一天离开,在商队刘主事的盛情相邀,赵公子的连连相劝和小丫头的不住恳求下,他答应参加商队在青龙城中自行组织的年末夜宴。

    无论是在前生还是今世,每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的晚上都极为巧合的被人们称为除夕之夜,所以今晚的夜宴也叫作除夕夜宴。

    此刻已是年节之际,边关之地的客商早早的就回乡与亲友相聚,现在的驿站中似乎只有元一甲辰商队这百多人,故而夜宴举办的场地就在驿站的大院中。

    熊熊的篝火上架着炙烤的是从草原采买来的二十多只羊,经过商队大师傅秘制香料的处理,与滋滋的冒油声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就这样来自草原的烤全羊配合着取自卓氏酒楼的屠苏烈,一场热闹的除夕晚宴就展开了。

    此刻的美食与美酒都是那样的简单直接。

    “许兄,你在想什么呢?是家里的父母吗?”

    许年将自己藏在一个远离人群的大树阴影中,就此一个人独自掂了罐酒一口一口的品着,但即便是这样还是被赵姓少年公子给找到了。

    “我没见过阿娘,我的阿爹已经去世了。”许年没什么表情的淡淡说道。

    “啊,许兄,我不是故意说起这个的……”赵公子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后递过来一壶酒,“这是我去找驿站老板要的秋露白,这可是卓氏酒楼中的极品酒水。”

    “我这个也不错。”许年晃了晃手中的黑瓷坛子。

    “哦,许兄也不喜欢喝那屠苏烈么?我也是一样,那酒说烈不及最近塞外流行的破军饮,论绵柔又不及蜀地的杜康酿,上不上下不下的就适合那些江南之地故作豪爽的江湖人士,我是喝不来这个味儿。”

    赵公子好似找的酒友知音一般和许年并排坐在树下,忽然凑着天上双月与地上白雪的映照之光,赵公子看到了那黑瓷酒坛上写着的三个字,不由得惊讶且欣喜出声,“盈盈醉,这是盈盈醉,你从哪儿搞到的,今天我让人去过城里的卓氏酒楼,那边没有开门,驿馆中的伙计也说驿馆中没有,不然我定然拎一坛过来……”

    卓氏酒楼的确是没有开门,但是许年作为盈盈醉和破军饮的创造者,青龙城作为这两酒的最初现身地,当许年身在青龙城时,他还是能够寻到的,就比如眼下的这一坛。

    这是许年从那崔九宅院地下挖出来的,那是一年前他亲手所酿造的。

    “唔,你也喜欢盈盈醉?你不觉得这应该是个女子才喜欢的酒吗?”有些醉意的许年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喃喃说道。

    “女子才喜欢?许兄你不知道吧,这酒虽然酒劲不那么大,的确是适合量浅的女子吟咏,但是这盈盈醉有一首极具灵气的词相和,也就是因为这词,在中州城中,盈盈醉是文人聚会上饮用最多的酒水,那首词也是吟咏最多的词……据说盈盈醉的背后还有个美丽的故事,还有听说盈盈醉最早出现在青龙城,是青龙城的卓氏酒楼掌柜买下来的配方……”

    赵姓公子说起这盈盈醉很是感兴趣,不仅说出了来历,还说了与其相关的传言,“那边那坛也是吧,归我了,我用秋露白和你换,就这么说定了!”

    拎着手中的酒壶将其放在另一侧的地上,赵公子不给许年拒绝的机会,很是高兴的捧起了那坛盈盈醉,并嗅起了封泥之下的酒香气。

    这位赵兄很是喜欢这盈盈醉呢,许年心道。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伊人去那边?眉眼盈盈醉……”

    赵公子饮得极快,虽然盈盈醉酒劲不大,但是急速且量大依旧让他酒意上涌,此刻的赵公子拎着酒罐子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手舞足蹈。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若到……诶,若到什么来着?”赵公子又是闷了一口甘冽爽口的盈盈醉,脑中思路似乎也有些迷茫了。

    “若到世间再逢君,酌酒与君舞。”许年依旧是看着苍穹,声音也依旧是淡淡的。

    “诶?不错,就是若到世间再逢君,酌酒与君舞!”

    赵公子闻声后忽地似心血来潮灵感爆发般举手投足踏着轻快的步调与韵律在这处庭前跳起了舞,“许兄也知道这首词啊,写的意境极佳,只可惜从那笔迹上也找不到此为何人所写,卓氏酒楼那边也语焉不详,只说是那造酒之人所做……诶,许兄你的这坛盈盈醉比一般的更清冽啊,口感也更好,莫非是卓氏酒楼藏下得珍品?”

    这首词就是我的写的,这酒也是我所酿造的。

    目光移到赵公子身上,许年心下默默的道,触景生情额他又想起了山谷中的美好时光,情绪也越发的低落。

    “公、公子你在这,夫人唤您回去,您不能再喝了。”

    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许年回头看去,那是赵公子身后的两个护卫。

    “我赵……赵毅做事你们敢管?哼,退下!”赵姓公子闻声将那见底的酒坛子向石桌上一放便向着两人大喝,不过随即他即是醉眼朦胧不胜酒力的软倒在侧。

    “公子!”两名护卫一左一右瞬间跟上,将其扶起,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赵公子向后扶去,期间一点都没在意那同在此庭前的许年。

    蓦然回首,在许年微醺的双眼中,那缓缓离去的赵姓公子的身形似乎还有些婀娜曼妙之态。

    噼噼啪啪!

    刹那间,青龙城中鞭炮齐鸣,这一刻应当就是新年的凌晨。

    许年眯着眼看向明月估摸着时间。

第二百八十三章 如意、赵氏如意

    北方的冬日格外的干燥,雪后的天空格外澄澈,青龙城外的寒风愈加寒冷,就在这清冷干燥的寒冬之中于遍布大地的皑皑白雪之上,元一商队中分出了二十余辆马车继续向着草原前行,而赵姓公子所在的马车也在其内。

    一路的同行,多日的相伴,由那诸多言行习惯与细节分析,许年猜测这位年轻的赵姓公子定然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就其姓氏为赵这一点甚至还可能推测其为赵宋皇族的旁支。

    至于为什么世家大族的子弟会在寒冬腊月、阖家欢庆之际远赴草原,许年这就不得而知了,赵公子也从未透漏,大概是因为有些不得不处理的家族要务吧。

    “赵兄,就此别过。”

    不远处的就是青龙城与草原金帐互市的围场,就在青龙城北的城门外,许年向着赵公子躬身道别,今日就是赵公子那日所言的分别之刻,看着寒风中一身裘衣的年轻世家公子,不知怎的,许年总是感觉其眼中似乎有些泛红,莫非是青龙城驿站的驿馆条件太差,让这为世家公子辗转不得眠么。

    “许兄,就此别过。”

    言罢之后的年轻赵公子向后一挥手,常伴与其身后的一名护卫便奉上了笔墨纸砚等物,“许兄,请了。”

    此刻的赵公子言笑晏晏,外罩纯黑色羽纱面貂皮里的披风,纯白的毛领在年轻公子的脖颈处围了一圈,头戴的暖帽帽额正中镶着晶红宝珠,腰带是一条青金闪银双环四合如意扣,脚踩掐金丝墨色皮靴,一身装扮中纯黑、纯白与晶红三色集于一身,天然一副上位者的风范,显得极为贵气。

    “哈哈,前些日子的那些话,赵兄还挂在心里呐。”

    许年见此瞬间就明白了赵公子的意思,当下一笑便提起了那只看着就很名贵的紫毫毛笔,不过在侧捧着笔墨纸砚及搬来案几的两位护卫可没有给许年什么好脸色,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让许年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自然,要知道许兄前几日给单通判的那首可是可以扬名万里甚至留名千古的佳作,这等难得之作万金难求,许兄那日既许了赠我一首离别诗,我又怎么会忘记,不过可能随便敷衍与我,今次给我的这首也不能差了,至少也得名扬千里!”赵公子一扬头,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其言中将这离别的不舍之意隐藏在了故作的傲然之情中。

    华服的赵姓少年为许年抻开了淡黄的洒金纸,看着城门外紧闭的凉亭、两山之间相夹的悠悠古道与白雪皑皑的大地,许年略作思索,便提笔蘸墨而书:

    长亭外,古道边,瑞雪冰连天,朔风击石鼓声残,重阳山外山。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常零落,问君此去几时还,归时莫徘徊,人生难得是欢聚,却是别离多。

    “我草字如意,如是的如,心意的意,许兄莫要记得差了。”

    “嗯?”

    浓重的笔墨以清峻飞扬的行书落于纸面,就在许年即将落款之时,此前自称为赵毅的年轻公子忽然出言道,许年停笔抬头看向赵公子,心下虽然有些奇怪其为什么要特别说明其字为何,但并没多闻,只是点了点头后轻轻匀墨与笔端以雍容古拙的张迁碑隶书意写下了落款:

    与赵君如意别与青龙关,雍熙四年正月初一许年书。

    自此这一篇改自前生脍炙人口诗词的长短句骊歌出现在了双月之下,依旧是荧光彩彩、熠熠生辉,持续了十余息才散去。

    再看向少年赵公子,其口中喃喃有语似乎是在沉醉与这被骊歌所激发出的离情别意之中,其眼中隐隐有闪光也似乎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感伤。

    “公子,时间不早了,商队的人都在等着。”

    此刻,年轻公子身后的护卫因为职责所在,可不管什么许年所做诗词歌赋是佳作还是陋作,只是愤愤的看着将自家公子给惹得流泪伤心的许年,其中一个护卫还重重出声提醒着商队还有行程。

    “阿大,就你话多!”

    年轻的赵公子抬手轻轻抹了抹眼角,便向后呵斥,但随即便又向许年抱拳,“许兄,与你从易安原一路走来,本以为是萍水相逢,却不曾想是得一知己……我赵如意却能有这一首长短句也算是得天之幸,今次远赴草原也算是无憾了!只是可惜……唉,不提也罢,许兄,若是有缘再见……罢了,应是无缘了吧,有这首长短句我已然所得甚多,再论其他当是苛求了……”

    不知怎的,年轻的赵公子此刻心神激荡的有些语无伦次,忽的其向前一步在所有人没来及反应的情况下,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白玉塞到许年手中,“许兄,大宋立国之时曾有名臣郑仲与名将管书起于微末时互赠诗文之雅事,今日今时,我赵如意诗才不及许兄,仅以此玉相换,聊表心意。”

    “公子不可!这可是……”

    “休得多言!”

    言罢之后的赵公子不待许年拒绝和随从的劝阻立刻后退两步向着许年抱拳而道:“许兄告辞。”

    随后便是转身快步踏在皑皑白雪上走向马车,最终消失在了那晃动车帘内。

    “赵兄,一路平安,诸事如意!”

    看着启动并渐渐离开的马车,许年向着那车厢的方向抱拳作揖高声而道,待到语声落下直起身来之时,许年似乎看到了那车帘掀开复又落下。

    公子如意,许是并不如意啊。

    青龙边关多山,长长的甲辰车队蜿蜒而行,终于是消失在了许年的视线之中,此刻的许年看着手中绝非凡品的如意羊脂玉佩,再联想到越是靠近草原越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的年轻公子,心下也不由的叹道。

    生逢与世,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世家大族中人也有他们的烦恼,只不过这些不应该是自己现在去考虑的,毕竟自己还有许多事情并未完成。

    如年轻公子所言,人生的许多相遇,本是萍水相逢,今次有缘相识,或许下次就没得再次相聚的缘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沉寂的火山

    小丫头冯小秧也在此次前往草原腹地的甲辰商队之中,职责所在的双锤统领及护卫队员们自然也要随行,许年回到驿馆之中后也没了相熟的人,在和商队留在青龙城的掌柜知会一声后,他便背起行囊离开的驿馆向着久违的青龙山进发。

    连绵起伏的群山皆是披上银装,一眼望去看不到边,只在那与青灰色天际相交的边线处才有一丝丝的区别,此刻的许年身披纯黑色罩衫,在山间穿行着。

    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站在此处山脉隆起的山头上向下看去,身后本是巍峨的青龙城在现在许年看来却是变得格外袖珍与渺小,伫立当场的许年心下不得不叹服,人类自诩为鬼斧神工强大的力量终究是不敌大自然的伟力。

    将草原与中原大地隔断,茫茫绵延不知几千里的青龙山是中原天朝抵御北方民族入侵的天然屏障,在这无可比拟的自然伟力中,那集数万人力所建的青龙关城连着伟力的余波都算不上,仅仅是如同巨人身上的一根汗毛,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大地上的一方棋秤……

    真灵运转与全身,许年灵活的在山间行走着,尽管有白雪的覆盖,但是越向山上走,他越对这里的山路感到熟悉,毕竟他曾经在这里生活了近十五年。

    背后简直要高耸的到天上的壁立崖壁是被阿爹许成虎戏称为斧劈木的山峰,这山峰与崖壁从脚到顶,全是苍黑的岩石。有些地方,非常突出,好像就要崩下一样;有些地方,又凹了进去,如同里面有很深的洞穴似的,阿爹曾经告诉过自己那里是岩雀的巢穴。

    继续的前行,许年绕开了那熟悉却又充满悲伤的山谷,他选择是的一道艰险的只能集中精力赶路而忘却一切的崎岖山道。

    凹凸不平的岩块,以及那岩块缝隙里被白雪所覆盖,到处长着枝枉弯曲筋骨虬结的野生杂木,让路况变得更加复杂,但是许年却丝毫不在意。

    和曾经年少时的他想必,如今的许年有了而立境的修为,攀附前行在这坎坷山路上的他犹如青龙山林中的猴王一般灵巧。

    大雪覆盖的青龙山脉,有种格外不同的景致,许年根据来时打听的路线,已经越过了第七座山峰,这里已经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青龙山,而是真正人迹罕至的青龙山脉腹地。

    不知名的树木,不知名的怪石,与不知名的洞窟……

    如果不是手上有简略的地图和凭借冬日太阳辨别阳光的本事,许年早就迷失在这深山老林中了。

    不过经过数个时辰的徒步跋涉,那辨别方向的太阳即将落下,许年尽管精力还很旺盛,体力也没有消减许多但也只能找了一处崖壁上的洞穴容身休息。

    这是个两三丈高,十余丈深的洞穴,站在那仅有的转弯处左右看去便能将所有东西收入眼底,因为其处在崖壁上,想来是不可能有大型走兽在此冬眠,洞**并没有大型动物粪便的踪迹也能佐证这一点。

    许年就在这转弯处放下背囊,并将真灵灌注的道三棱长枪中,如刀切豆腐一般在这转弯处切出了数块三尺见方的石头,当其收起长枪时,一个简单的避风石床就出现在了眼前。

    和着玉露液吞服了一枚萧飞燕出品的行军丸,许年就在这石床上盘腿而坐闭目休息。

    呼呼的山风从未停歇,冬日的群山之中也只有这风声才是主旋律,其余的一切生灵包括凶兽都是在这严寒之中藏匿身形等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一夜无事,当第一缕晨光早早的射入洞口之时,许年便醒了过来,迎着冬日里显得极为遥远的橘红太阳,少年对照手中的地图,眺望远处的山峰,似乎在那崇山峻岭之中看到了一处山顶不为白色的山峰——那里就应当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再次检查了随身的装备,许年将背囊背在身上,并取下了三节棱枪拿在手中当做登山杖,再次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行。

    大山腹地之中的雪很厚,道路也很滑,不过在这茫茫一片闪耀的白色之中,那道纯黑色罩衫下的少年却是每一步都走的很是平稳。

    愈行愈远,身后是长长的脚印,左右永远是白色的群山,不知跨过了多少条山涧,越过了多少座山峰,终于许年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雪地中时常可见几块呈铁青色已经凝固的熔岩,那和平常山岩不同的针状黄色结晶在白雪之下格外引人注目。

    许年再用三棱枪扫开那熔岩下的积雪,所见的是黑色的火山石,少年抬头看向远处,他知道现在已经离青龙山脉中的那座炎火之山不远了。

    道路两侧不再是风化而成的岩石和洞窟,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层堆叠起且看上去丝似乎摇摇欲坠的火山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再一次让许年惊叹。

    那些堆叠着的山岩,不符合任何许年所知的平衡定律,但它们却又是的确完好的互相支撑攀附着,这种奇妙的平衡也昭示着一件事,那就是这座炎火之山许久未曾喷发,这里的地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很稳定。

    望山跑死马,许年很快就理解了这句民谚的威力,他本以为能够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的炎火之山,依旧在自己的目力所及之内,却是没能踏入其中。

    明天,又要道明天了。

    这次的休息没有找到合适的洞穴,许年就依着山势寻了一个背风地,并以铁枪做铲在那里的一株老树身上挖了个树洞,藏身其中后以树枝遮挡住洞口,又是个不错的临时营地。

    旅途中一夜的好眠后,许年继续前行,这次的他一鼓作气来到了那座炎火之山的山脚下。

    冒着热气的深潭,翠绿的枝叶,嬉戏的猿猴,婉转的鸟声……怪不得从远处看向这里,其并非是一片洁白,这里分明就是明媚的春天!

    本以为这只是一座沉寂火山的许年极为惊讶。

第二百八十五章 初音山未来寺

    来的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的炎火之山山脚下,许年来不及欣赏这美景,便继续向着山顶方向攀登而去。

    奇花异草有如无边彩毯,树木繁盛好似参天翠幕,冒着热气的深潭,终年不冻的小溪,通体透明可见内脏血管的游鱼,这路上的一切都在昭示着此山的不凡。

    然而令许年感到惊讶万分甚至目瞪口呆的一幕并不是这些奇景,而是在攀登至半山腰时,那春景与寒冬分界线上的一座小庙。

    不错,那就是一座小庙,一座存在于青龙山脉腹地,炎火之山冰寒与温暖交界之地的小庙。

    小庙大约只能住上一两个人的样子,虽然既小且破,但是从外看去,那勉强能称为山门的所在处格外整洁,尤其是那条清净无痕向上向下一路延伸的石板路和一旁整齐显然是经过打理的菜畦,这更加说明了此处有人烟的存在,也即是说这座小庙中有人住。

    在这人迹罕至之地忽然发现了有人活动的迹象,在这十几座山峰之外竟然还有同为青龙山脉住客的老邻居,这一发现如何不让许年惊讶。

    下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许年的脚步声,那座一开一进院子的小庙还长着翠枝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从里面出来了一个和尚,一个年轻干净俊俏的和尚。

    “这位小檀越请了,不知从何处来又欲往何处去?”

    俊俏和尚的声音懒懒清清,似是从山外而来,又似从心底而出,宛若随风潜入夜的春雨润物无声,又如又绿江南岸的春风舒适妥帖,让深在浮世中的许年闻之,却有皓月当空,清风徐徐之感。

    总而言之,这和尚的声音极为好听,许年甚至敢断定,这放到前生网络直播发达的华夏开个仅凭声音的直播间就能吸引无数迷弟迷妹。

    “打听别人来历之前,你这位小师傅不应该介绍下自己么?还有我观小师傅你年纪也不大,为何要称我为小?”面对这突兀出现在深山老林的年轻俊俏和尚,许年充满了皆备之心。

    “唔,檀越说得对,是贫僧着相了。”

    那年轻和尚似是苦恼的微微皱了下眉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便是双手合十向许年行了一礼,“贫僧法号弥苦,居于此初音山未来寺,恭添为此间住持。”

    啊哈?

    许年听到这莫名其妙连元一书库中也不曾记载的山名与寺名,顿时感到更加困惑:“初音山?未来寺?弥苦住持?”

    “不错,檀越所言极是。”边说着这位年轻的俊俏和尚向后一指那山门门额之上,透过嫩绿藤蔓缠绕的缝隙,许年看到上面的确写着未来寺三个大字,那字体笔画外缘的灰黄色烧灼痕迹和圆弧状的沟壑说明这块牌匾极有可能是用手指做笔硬生生的在木匾上写就的。

    “此山可通地脉之声,地脉乃万物所存之根基,故以之为初,隆隆之声振聋发聩,能助我荡涤外邪,故名音,因此贫僧师傅称此山为出音山,而我初音山未来寺供奉初音大菩萨,大菩萨其能观今时缘,知未来事,了未来果,以最初之音,晓无限未来,故名曰未来寺。人生逢与世,自来多苦,故师傅为我起名曰弥苦。我的追求便是追寻那谁都不曾听过的初始之音。”

    年轻的俊俏和尚双掌再次悠悠合十躬身而礼,“贫僧已然解答完毕,还不知檀越姓甚名谁,从何处来又欲往何处去?”

    “你这初音山未来寺里的和尚……都是这么喜欢说话么?”

    听着年轻俊俏和尚滔滔不觉得话语,许年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呃……自贫僧师傅五年前去世后,贫僧就再也无人说话,如今见到外客,不由得便是多说了几分,还望檀越海涵……初音大菩萨曰相逢即是缘,檀越何名,所为何来?”

    “唔。”

    听着年轻俊俏和尚愈来愈止不住的话语,许年只觉其并无恶意,那举手投足间都是久未见到人的兴奋,此外更多的便是天真,不错,就是天真,这是个有些天真且淳朴的和尚。

    究其原因此定然是常年不接触世态人情的结果。

    “我姓许名年,来自十余重山外,又千余里远的元一书院,你可叫我许年。”许年此刻觉得不需要防备眼前这淳朴的和尚,当下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来此地是到炎火之山,哦,也就是你所说的初音山山口内取几块金曜陨铁。”

    “金曜陨铁?这是何物,我居于此地十五载,从未见过这等物事。”

    年轻的俊俏和尚颇有些茫然的挠了挠锃亮的秃头,有迟疑的出言道,“也或许是名字不一样,檀越可否将其样子描述下来,初音大菩萨曰助人者人恒助之,或许贫僧可助檀越一臂之力。”

    “若是弥苦住持能够帮忙,许年感激不尽。”听闻眼前的俊俏和尚有意帮忙,且其言之中并无伪意,许年不禁心下一喜。

    “请檀越入内一叙。”年轻的俊俏和尚又是合十一礼后,转身便向那小庙内走去。

    散发而出的感知中,这座小庙中似乎并无禁制,唯一不可察的黑暗处是在于正堂正中的位置,许年猜测那里可能就是这年轻和尚师徒供奉的初音大菩萨。

    沿着洁净无尘的青白石板向小庙内走去,经过那被翠藤缠绕覆盖的木门进入小院,首先扑鼻而来的是奇花异草的香气,待到进了所谓的初音菩萨大殿,许年才看到这尊菩萨的神像。

    双马尾的发带犹如飞天水袖,翠绿的衫子洁白的内衬,漆黑的皮靴……但所有的这些欢快俏丽的元素都被一件棕褐色的卍字纹披风所覆盖,顷刻间便成了端庄肃穆之像。

    不过在见到这初音大菩萨的神像时,经历过知识爆炸互联网元素纷呈的网络世界的许年还是瞬间目瞪口呆。

    在肃穆的衣衫也不能掩盖神像圆圆的绿瞳大眼,比例精确尖翘的下巴,和那小嘴上的微微一笑——怪不得自己觉得这和尚的介绍怪怪的,初音山未来寺,供奉初音大菩萨,眼前的这尊菩萨像可不就是那虚拟歌姬么!

    不过,虚拟歌姬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

    许年更加的糊涂且急切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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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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