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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省九思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txt下载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二章 合璧之威

    “看杖!”

    “刀来!”

    与乍然骤起的昏黄扬沙之中,那驼子高道人在雪域尊者长生的目光中早已是不见了踪迹,此刻若是凭借着“明也得智”神书意所带来的神识感知虽然还能继续追寻那高道人的踪迹,但是少年僧人已经陷入了被两大不惑境高手的围攻之中匆忙间无暇他顾!

    “锡,疏也,谓持者与五欲疏断故!”

    作为雪域高原黄庙之中的天眷之子,僧人长生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虽是处在两大高手突袭、三重领域的重压之下危急时刻但依旧是应对的有章有法。

    天星精钢所打造的沉重拐杖“砰”得一声撞击在七宝锡杖上,那随之而来厚重领域侵蚀之力让原本金光灿灿的七宝禅杖刹那间光泽一暗,少年僧人的行动也随即迟缓。

    身后刀气锋锐森然即将及体,少年僧人双足站定,右手以七宝锡杖顶住天星拐杖的攻击,左手大红色宽袖一甩,翻覆之间一串小儿拳头大小的兽骨法珠出现在他的手中,与乌光大作之中堪堪顶住了那沛然刀气!

    “这小秃驴很是扎手,驼子你这次可是惹了个硬茬子,下次搓麻一日不胡!”

    这道森然刀气被挡住的同时,一声暴喝与昏暗扬尘中响起,“随风满地石乱走,风头为刀劈九州!”

    被两人夹击钉在中央,少年僧人此刻进退维谷,但是他心性如火,自幼便争抢好胜的他尤其不愿在一同长大的少女面前露出不敌之意。

    但是此刻面对强敌,又岂是不想输便不会输的?

    这两股袭来的气息一者沉重雄浑,一者锐气逼人,十有八九便是土行和金行的领域,五行轮回生克,向来以土生金,驼子高道人的沙海领域为土,如今那天星杖上的真灵元气浑厚如斯虽名声不显,但也必然是土行领域,两土生一金,那本就沛然的刀气更是森然凌厉如虎添翼!

    “苦谛,命似果待熟,常恐会零落,已生皆有苦,孰能致不死?”

    面对骤然增强数倍的刀气,顷刻之间长生便长吟出声施展出自己还未能掌握的四谛真意。

    四谛真意作为雪域黄庙中极为高深的神书,其威力也没有让少年僧人失望,只见煌煌然之间长生周身金光领域延展数丈,内里光轮曼妙将身前与身后两人尽数拢在其下。

    光轮乱舞,幻境丛生,是禅音大义也是魔音靡靡,在那么一瞬间让持刀的瞎子明道人和拄双拐的瘸子拐道人拉入了极苦之境,但是对于刚刚接触四谛真意之苦谛的少年僧人而言,这一瞬间是他此刻的极限,同样的也已经足够让他脱离此刻两面受敌的窘迫境地。

    双足踏地纵身上跃,僧袍一挥身形与半空无中生有而借力,以这一行云流水的身法,眼看着他就要出了此双土一金三大领域的攻击范围,但突然之间其适才顿足而跃的脚下出现了一个深邃的漩涡!

    塔格玛苏荒原上的沙海中也有一个海字,是故这厚厚的流沙在也能有着如水般的特性,当那旋涡出现之时,身处半空即将凭借一己之力逃脱两人围攻的雪域尊者长生,忽觉身形骤然一沉,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自那深邃的漩涡中传来。

    “桀桀,得罪了你道爷还想离开,做梦!”

    嘶哑如钝刀划铁的声音再次传来,原来那适才借助沙丘遁走的驼子高道人又杀了个回马枪,此时此刻身形急速下坠的少年僧人不仅是背腹受敌,更是连身下落足之地也失守了!

    “驼子,来的好,把这小秃驴给留下,老大一定会很高兴。”

    “不错,雪域高原上黄庙可是与那净土禅院渊源颇深呐,老大早就看他们不顺眼!”

    情况急转直下,由适才的两人围攻瞬间变成了三人强袭,场中雪域僧人长生的境遇竟是比刚才还要不堪!

    “休想得逞!”

    少年僧人怒喝声中俊朗如玉的面庞霎时间变得血红,这是要燃烧真灵元气拼命的征兆,不过就在此刻一声少年极为熟悉的叹息声传来,如清风一般抚平了其心下的焦躁暴怒,同时也将其点醒:

    “本师释迦牟尼佛——长生,金刚何以怒目?”

    “金刚怒目,是为降伏四魔!”少年僧人双目圆睁身形已经掉到了沙丘深渊之口处。

    “本师释迦牟尼佛--长生,菩萨何以垂眉?”

    “菩萨垂眉,是为慈爱悲怜,悲怜六道众生!”少年僧人已完全没入沙渊,那回传的声音似乎也有些渺远。

    “那女娃子嘟囔的什么鬼,一并给抓了。”

    “什么雪域天眷,这么容易就被抓了?”

    “这两个人或许能换得老大的那副通灵玉骨牌,毕竟这可是和老大相性极为符合的释门真灵……”

    本以为还有一场困兽犹斗般的死战,但不曾想少年僧人竟是就此落入了沙渊之内,在三人看来,适才的白衣少女已经用神异之术让两名护卫断臂重接,定然消耗不小,这一点从少女气息的减弱和面色发白可以看出。

    最强的战力已失,剩下之人断然是不可敌他们三人,胜利似乎手到擒来。

    但是,事情的发展并非三人所预想,就在那桀桀而笑的驼子高道人猥琐的向车队走去之时忽然大地震动!

    “杀一人而救万人,即是金刚怒目之时,也是菩萨慈悲之刻!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七宝传功扬德!”

    与那震动处,刹那间整个沙丘被掀翻,从狂乱的沙尘中现身的便是将七宝禅杖远远掷出的雪域尊者长生!

    此刻如闪电般激射而出的七宝禅杖发出宏大的佛啸之声,那禅杖七环上附着的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七宝呈天上星斗之势褶褶生光,所有的杖身符文尽数被激活,当其仿佛破开时空般出现在驼子道士面前时,那高道人竟是一动也不动。

    看那双目迷失。面容扭曲的样子,显然是心神失守陷入了由那禅杖光华所激发的苦谛之境,白央以偈语点拨长生所发出的威力竟然如此强大!

    这高驼子岂不是要即刻死在当场?!

    看到这一杖的第一时间,黄沙中的剩余瞎、瘸两道暗叫不好狂奔欲救!

第三百九十三章 杀道人……杀到!

    却说少年僧人在白央卓玛以神书意问答之下,让其如醍醐灌顶功力骤然大增,与悄然之间以惊天气势掀开小山的般的沙丘从地底轰然而出。

    而且随着少年僧人的出现,其势忽如怒目金刚,又似垂目观音,威势无穷中仍是宝相庄严。

    手中禅杖七宝环光华大作,虽然少年僧人使用的禅杖比不上传说中佛陀所用过去现在未来三神杖,但这也要是雪域黄庙中的至宝之一,其可增幅招式威力,定神静意,提高修行效率,种种神异威能难以尽数。

    此时此刻这七宝禅杖所显现的并非为其在佛陀手中所显现的圣人之表帜,贤士之明记,道法之正幢,而是那持在佛陀手中的惊天神威!

    这一杖,蕴有苦谛真意,让被其锁定之人与瞬间体会到人世八苦。

    是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刹那间的千百次轮番冲击,已然让那驼子道士的精神受到了重创。

    迷惘、震惊、恐惧、惊骇、战栗、颤抖……

    同一时间驼子道人面容上出现的表情丰富多彩,但最终凝固成为痴傻之状那是精神冲击到极处,瞬间许多画面从脑海中轮转翻腾所致。

    荒原四道这个各有残缺的组合横行在塔格玛苏荒原中十几年的时间,可谓是凶名赫赫,但是在这里生存因为需要和各个冒险商队打交道,故而信誉也是不错,也因此其四人表面上互相看不顺眼,时而还大打出手,实则内部关系极佳,否则也不会有现在瞎道人和拐道人同时冒着极大的风险前来相救。

    如果要以一个褒义词来形容荒原四道的关系,那就是志同道合,因为四人的性格皆是古怪,且都在荒原中躲避强大势力的追杀,对目前这份寻宝探险的工作很是专一;如果换做贬义词那就是臭味相投,因为荒漠之中的许多次所谓的寻宝探险,大多都是杀人夺宝;若是在换做中性词那必然是同命相怜,因为四人皆是各大书院弃徒,且身上皆有残疾。

    此刻的少年僧人长生正处在与白央卓玛佛前之问神书意两相合璧之中,其展现出的威能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正如方才少年僧人欲要不败而不可得一样,瞎道人与拐道人现下同样是欲要救人而不可得。

    硬实力骤然出现的差距,不是仅靠着主观意愿便能够改变的!

    “阿弥陀佛!”

    忽然一声刺耳的佛号声从远处而来,然后只见一片棒影在驼子道人身前出现,与当当当当连续十余下撞击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七宝禅杖给拦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如爆豆般的棍杖交击声响起中,一个面带横肉的光头大汉出现在扬沙之中。

    这光头大汉面上横肉间是如千条断头铁线般的虬虬胡须,半袒着的胸脯上也露一带盖胆寒毛,肩上横着一条碗口粗精钢哨棒,此副生成食肉餐鱼的面貌,与适才响起的佛号声格格不入,分明不可能是正经的礼佛诵经之人!

    “老大!”

    瞎道人双眼虽瞎但是耳力及感知却强,此刻从气息之中自然能够分辨出来人是谁,这即是荒原四道之首,佛门发式道门装束的杀道人。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带这蠢货回去!”

    杀道人单手拽着高驼子的后颈衣领,连点数下之后便将其丢往瞎道人和拐道人的方向。

    “是,老大!”

    瞎道人接住昏迷的驼子道人,和拐道人转身便走,似是对老大杀道人的修为极其信任。

    “哼哼,想走没那么容易!同悯其苦,怜我众生!”

    正处在爆种状态的少年僧人满面怒容,怎么会放着三人走,此刻已然回到他手中的七宝禅杖与经卷神书意中再次光华大作,金光领域也是再次骤然扩大。

    “高原上的冰块竟养出了这么个性子爆烈的娃娃,呵呵,不过我喜欢,你的真灵正好为我所用——黄沙浪卷彻底浑,荒原飞石翻波转。浑天振动斗牛宫,争些刮倒幽冥殿。”

    比驼子道人更加阴渗渗的刺耳声音响起,忽然间,一阵黄风,从空刮起,这风真个利害,卷起的扬沙却不是那沙海领域,其中天地元气被搅动的更加扑朔迷离,时而以稀薄水元燃起大火,时而以锋锐金行生出草木!

    “长生快退!”

    在领域之外,那如空谷幽兰般的声音也变得颇为焦急,一连串的光明咒神书从其口中传出,“怜我世间,魔尘岔染,除恶扬善,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少年僧人虽莽撞,但却不是傻子,此刻的已经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在向着那逃遁三人出手半招之后已然硬生生收回,足下一顿便要跳出这天地元气极度紊乱的凶险之域,而来自白央卓玛的光明咒神书恰好为他指引出了一条最安全的逃脱路线。

    “不好!”

    然而这杀道人的领域之玄妙诡异超出了雪域黄庙中这对金童玉女的意料,身处其中的尊者突然身形一顿,原来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真灵与纠集的天地元气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外泄!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十二常保,普启诸明,妙音引路,无量净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漫天黄沙之外的白央卓玛也感知到了长生状况的不妙,为了保住自己从下到大都生活在一起的同伴,少女白央施展了大光明经神书意中消耗本源的功法神通。

    光轮再次出现在雪域圣女的身后,然后在灿灿生光中化作了熊熊烈焰,这烈焰跨越数十丈距离直接作用在那目力不可察诡异领域中的尊者长生身上。

    而那被此熊熊光焰之火打通之处,形成了短暂的领域真空期,当真是一条安全系数极高的遁逃之路。

    少年尊者长生与少女卓玛白央自小便共同修行对练,默契度自然非寻常可比,就在这条通道被打开的瞬间,长生僧人已经沿着这圣火指引之路蹿了出来!

    但危急并未解除,就在同一刹那,那杀道人的领域已然扩大,恰好将车队给包了进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 份属一脉

    大漠扬尘,黄沙漫天,在断指的杀道人施展领域神通之后,本就是天地元气紊乱之地的塔格玛苏荒原上的元气更加的失衡和狂乱。

    荒原上终日不屑的旋风,由一股一股,化为直径数丈的黄色旋涡,其所过之处沙丘移行,沟壑拔高,那无尽的黄沙被任意揉捏,摆出无数造型,仿佛是个孩子手中的泥巴一般,数息之间改变数次地貌,如同昊天的神工鬼斧!

    平地冒起的狂乱黄色烟尘,打着转在荒原上飞跑,当元气突变之时一会儿是热浪袭人,仿佛每一粒黄沙上都燃烧着熊熊火焰,这让光罩保护之中的护卫们都瞬间大汗淋漓,热气饶身,给人一种置身于热泉中的感受;时而又是寒气凌冽,仿佛那是来自与极北之地朔风突降,这让光罩内的人们都面色冻得乌青。

    既要帮助少年僧人逃脱,又要增强加持保护光罩的白央卓玛面色更加的苍白了,但好在是由于其身怀雪域至宝菩提转经轮,在这转经轮的支撑之下,真灵与元气可以得到快速的恢复补充,否则,不仅仅是拉车的马,还有那而立境修为的护卫都要在这极冷极热中毙命了。

    广袤的大漠,狂乱的沙海,凝重的气氛,焦灼的局势。

    塔格玛苏荒原上的主体颜色依旧是那单调的黄,暴怒的黄、狂乱的黄,永远迷蒙触摸不到边际的黄!仿佛是昊天将大海中的伟力用在了此间沙海之上,同样的是汹涌波涛吗,同样是激扬排空的怒浪,同样的是沛然凶猛的龙卷!

    与刹那间,苍茫大海中的风暴与此间无边无际荒原上修行者交手而引起的疯狂沙暴重合起来。

    这是自然伟力与人力共同的造就的奇迹!

    这些感受当然不是来自于场中苦苦支撑的雪域尊者长生和卓玛白央,而是来自于这片狂乱之地四五里地之外的另一个更加华贵华美的车队中。

    大同小异经幢,硕大的卍字回纹旗帜,这是净土禅院的车队,行驶在元气瞬息万变环境极其恶劣的塔格玛苏荒原中足足有十余辆的车队!

    外在的华贵与华美,雪域黄庙的奢靡来自于无数身为奴农的雪域贫民;净土禅院的则是来自于整个西北信徒及底层沙弥们的供奉。

    无论是雪域奴农还是大夏信徒都是在麻木中忍受着一层又一层的剥削,或许是有来自上层的恩典,但那不过只是底层供奉的数百分之一,即便如此也让无数的贫苦之人感激涕零,甘愿顿首效死。

    而对于雪域黄庙和净土禅院中的上层而言,享受来的太容易,久而久之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习惯,那些真实中的真实也便似乎从来不被人们所提起,故而,两只渊源极深的释门做派很是相同。

    “师傅,前方的黄沙之中似乎有释门同道的真灵波动。”

    从掀开的锦织车帘向外看去,坐在适才感叹眼前之景的老和尚身侧的小和尚出言道,“我们是不是要派人前去查看一番。”

    “不必,慧生,那波动是来自雪域高原上的黄庙,一静一动,一柔一刚,应当是白央和长生在与人交手。”

    龙象神驹所拉的马车缓缓前行不疾不徐,大风扬沙之中,没有一丝沙粒能接近马车一丈之内,老和尚长长的白眉也没有被这号叫的大风给吹起一丝拂动,简单而语之后,他又是看向了车帘外的远方,那一眼望去尽皆是单调黄色,连一棵树也没有的广阔荒原和充斥着此间天空的飞扬沙粒,似乎比前方激烈的战斗更要吸引他。

    “是,白央师姐和长生师兄?”

    被唤作慧生的小和尚有些惊讶,然后随即看向自己的师傅,言语之中也有些急促,“师傅,我们快去帮上他们一把吧,白央师姐和长生师兄的气息是被压制的,还有……他们的对手是怎么回事?那领域为何如此混乱?”

    “不急——慧生,你看那边的沙柳。”

    相对于慧生小和尚的焦急,他的师傅却依旧慢慢悠悠的顾左右而言他,仿佛远方的战斗和他一点也无关,“塔格玛苏是荒原,原本是没有生命的,但是千百年来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观,不知什么时候第一株沙柳在这里存活了,昊天下的奇迹很多,这是源自于生者的适应,为师入禅院之前,曾在四国游历,取过南海之南,到过北极之北,也上过高原之巅,也下过东海之渊,所见所闻者,皆出与佛法之中,但佛法之外有一言为师从未对你提及。”

    “啊,师傅,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帮帮白央师姐和长生师兄,毕竟禅院和黄庙份属一脉……啊,他们的气息越来越弱——唔,是什么感悟?”慧生小和尚的心间似乎天真烂漫,很容易便被老和尚的话吸引注意力。

    “慧生,我问你,此地白日极热而夜晚极冷,元气变化诡异莫测,那这荒原中的沙柳何以得生?”

    老和尚一门心思在于点拨自己的爱徒,也是净土禅院中被住持及众位禅师认定最有可能突破耳顺境,最有前途的后辈——毕竟慧生小和尚可是那三岁能书,五岁行文,更兼得其根骨绝佳,仅十岁之龄即经受神碑点化而悟得禅院本源金刚经为神书的天眷中的天眷!

    慧生小和尚顺着其师傅的目光向外看去,在这无边的荒原沙海之中,的确是点缀着一丛丛灵性的树木,那便是沙柳。这就是一丛丛沙柳,给原本沉寂的塔格玛苏荒原沙海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感知蔓延而出,神光现于双目,慧生小和尚的如同近在眼前而观一样将那沙海中的灵性沙柳给从外到内看了个通透。

    “它们的根很长,而且沙海之下有水,唔,太深,它们的根太深和禅院中的树木不一样……”慧生小和尚一边探查一边描述道。

    “慧生,沙柳原本也是杨柳,只不过是在荒原中变异的柳,但不同的是因为环境的恶劣,其根系不是禅院中的丈许,而是二三十丈!”

    “啊,确是如此之深!为什么会这样?”小和尚在探查中估量着,也是疑惑着。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老和尚悠悠的说出了他曾在佛门经卷之外的古籍残篇中所见的八个字!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迥异的教导、迥异的领域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慧生小和尚的言语之间忽然有些迟疑,他小和尚虽然是第一次出净土禅院下弥陀山,常年埋首于佛门经卷的他的确有些涉世未深,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八个字的意思,而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此刻显得迟疑与惊讶,“师傅,此言似乎有悖于佛理。”

    “须弥山高且广,其高不知几万丈,其广也不知几万里,佛子如须弥山而只见一斑。佛子如山如吾辈参悟天道,所见所得也只是无穷天道之山侧一隅,无论是儒门、道派还是佛家,所悟者都不过只是天道之理中的一部分,此物竞天择实则生存焉知不也是天道一斑乎!阿弥陀佛——”

    老和尚此刻言罢双手合十宝相庄严的口宣佛号,似乎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所言与释门佛法大相径庭,若是许年听到此言定会觉得十分熟悉,这不就是前生之中那残酷的优胜劣汰丛林法则么!

    “师傅,如此说来,此间荒漠是那沙柳的逆境,但也是昊天对于沙柳的考验,也是它的机会么?”一法通而百法通,聪敏的慧生小和尚思维跳跃的极快。

    “不错,慧根不浅一点就透。”

    老和尚欣慰赞许的微微颔首,紧接着又语重心长的道,“荒原柳和河畔柳本是同源同种,但是境遇却迥异不同,气候温度湿润是或许是河畔柳的乐土,但又何其不是河畔柳的坟墓?荒原柳所处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塔格玛苏荒原上又是干旱少雨,元气紊乱,但这又何其不是荒原柳的机缘!”

    觉慧了圆悟,清静真如海,慧生的师傅法号觉适是净土禅院达摩院首座,位次仅在方丈觉摩之下。

    从净土禅院下弥陀山一路走来,行到此地,觉适法师从未间断过以所见所闻之事对慧生小和尚引导启发,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慧生,为了能在缺水的沙漠中生存,沙柳凭借自己顽强的毅力,把根深深地扎在荒原沙土之中,长达数十丈,一直伸向有水源的地方,在这里,生命一旦产生,便很难消亡,因为艰苦的环境,往往可以养育伟大而顽强的生命,它们已然不是曾经普通的河畔柳,而是那进化过后的荒原沙柳!”

    老和尚的语速由快而激昂忽的变缓,“万物有灵,百兽可以吸纳天地元气、吞吐日精月华而开悟启智成为灵兽或者凶兽,草木开悟者却从未见著与记载,但是没有记载不代表不会存在,若是天地间真的存在以草木悟道者,也当是在厄境穷途中诞生,而非时风和日丽的顺境。”

    “万物如此,生而为人也不例外……”

    觉适法师端坐在车厢中的黄绫蒲团之上双目微闭,左手单掌半礼与胸前,右手持着念珠,念珠滚动缓缓,其也是语速缓缓,他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点急躁,是平静的也是安详的,就如同他无数次给慧生小和尚讲法时一样。

    呜……呜……

    车厢之外的狂风呼啸着,扬沙弥漫着,带着塔格玛苏荒原沙海中特有的嚣张与跋扈,裹携着无穷无尽的沙粒不断翻滚、绞动。由于紊乱的天地元气,这种狂风怒号,黄涉敝日的情景是塔格玛苏荒原上的常态,而在这荒原狂沙之中,在这时而暴怒时而狂乱诡谲莫测的天地元气之下,那零星可见的沙柳却依旧在顽强着生存着。

    狂风磨炼其意志,干旱打磨其耐力,极寒与极热锻铸其精神,这便是那荒原上唯一可见的草木——沙柳。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荒原沙柳便是此地的适者。

    “师傅,弟子明白了。”

    慧生小和尚向着觉适法师规规矩矩的行了一弟子礼,就如同往常一样,“您说现下不用去救援,是不是也有磨炼白央师姐和长生师兄的意思?”

    “或许有吧。”

    “呃……”

    释门中人不打妄语,老和尚面色之中丝毫不见动容,依旧淡淡而答,给出了这么个看似模棱两个实则另有深意的回答。这样的回答自然又是引起本性纯良小和尚的尴尬无语,因为他也想到了师傅言语中国的另一重意思——虽份属同源,但你之兴衰干我何事!

    和物竞天择、实则生存一样,这又是与神门佛法理念相悖。

    马车继续平稳的缓缓前行,车厢之内是长久的沉默,老和尚不讲,小和尚不问,一时间各自陷入思考之中,觉适法师还算罢了,他早就是历经风风雨雨之人,但是这些天的见闻与在净土禅院时颇有些迥异的观念,给慧生小和尚带来精神上的冲击还是颇大的。

    此刻的慧生小和尚就是陷于这种不同观念的矛盾交织中。

    ……

    黄烟漠漠,红焰腾腾。

    这处天地元气混乱近乎于混沌之处,所在长空不见天日星月,沙地扬尘肆虐几欲赤地千里,白央卓玛与长生尊者这对金童玉女两人在面对杀道人时虽然是以二敌一但依旧是落了下风,两人的清净领域与金光领域在那无边无际的混沌压制之下苦苦支撑着。

    这种差距并非仅仅是来自与境界上,而是来自与经验上的差距和那能够吸取他人真灵转为己用神书意的出其不意。

    杀道人作为荒原四道之首,其余驼子道人、瞎道人与拐道人皆是由他寻来,他在荒原的时间最长,在荒原中活动的范围也最广,如果要说谁对这片不存在普通人的塔格玛苏荒原最为熟悉,那么杀道人肯定是位列前三。

    说起对环境的熟悉,这里混乱的天地元气基本上已不再是他的累赘,而是能以奇妙的方式为其所用,在机缘巧合之下甚至能够达到四两拨千斤之妙用,故而白央与长生两人虽释门之法精妙无双,但是依旧不能勘破杀道人的领域。

    此间范围最广的领域乍看之下天火厚土驰风巨木精金五行俱存,但细细观之却又既非金也非木,更不是水火或土,内中五行变幻轮转难以捉摸,不仅是这般五行之力的不同,更有的是那时隐时现的诡异旋涡,这漩涡便是那更够贪婪攫取他人真灵补益自身之神书意!

第三百九十六章 慧生、慧影、慧境

    三人的交战呈单方面压倒之势,杀道人的混乱领域中起初时有火焰与黄沙中迸射如灼灼金蛇;间或又有红色光影变幻,威威似血怒狂蛟,眼见着那长蛟乱舞却又忽而化作施云布雨的神龙,一时间风水地火,金石草木等种种五行之力尽皆具现而出。

    狂风助长着暴虐的五行之力,那风随火势,焰头足有十余丈高,那火趁风势,黄黑色烟气蔓延至方圆数十里,虽没有平平砰砰的兵刃交击声,但见这声势便是知晓杀道人混乱领域之威!

    “卓玛、尊者先走,我等断后。”

    半甲大汉必勒格带着随行的十名雪域侍卫来到凝神闭目而坐正调动天地元气与那混乱领域相抗衡的白央卓玛身前,此刻摇摇欲坠的光罩之中十一人皆是向着白央半膝而跪,这是甲胄在身不得全礼之意。

    “尔等结阵先撤,我与长生尊者自有脱身之法。”

    秀目微睁,眉头一皱,面色发白的白央淡然开口,她的性子不允许她放弃身边之人,这一点从她在面对强敌之时甘愿耗费神力救治护卫一事中看出。

    “恕卑下不能从命!若是卑下能回到雪域甘愿受冰霜凌刃之苦!”

    第一次,从半甲大汉口中传出了违抗雪域圣女白央卓玛的话,必勒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就这样大胆,冰霜凌刃之罚可持续数年之久饱尝剧痛而不死,是雪域高原上极为痛苦的刑罚之一,但是想来自己等人冲出光罩之后也没了前去领罚的机会。

    “恕卑下不能从命!”

    十余人齐齐的大喝声在这摇摇欲坠的光罩保护下显得是那样的悲壮,整齐划一转身而走的背影是那样的决绝,但是就在必勒格带领十余雪域侍卫要冲出光罩和强大的敌人进行殊死一搏时,耳边却又传来那好似温柔灿烂的金波斯菊般的叹息声。

    “何必如此……”

    随着悠悠叹息声响起,从昏沉黄沙中奋力抵挡着来自与杀道人攻击的少年僧人已经察觉到了身后车阵中的变化,当即一声狂吼在这荒原上响起:

    “十死无生,智者不为也,绝地犯险,匹夫之勇耳,必勒格你这蠢货还不快滚!滚得越远越好!”

    话声落下时,一个身影从那黄沙中重重落下,正好拦在那半甲大汉一行之前,这正是雪域尊者长生!

    此刻的少年僧人颇为狼狈,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有了灰烬,嘴角上浸出血丝,大红僧衣也破破烂烂,惟有那一顶黄色僧帽还倔强的戴在头上。

    “雪域黄庙的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虚伪了?你这两个娃娃竟然怜惜身边护卫的性命,哈哈,可笑可笑!”杀道人嘶哑如磨铁般的声音传来,其中满是不屑与讥讽之意,“盘古至今多见风,不似此风来不善。乾坤崩炸为之开,一气三清皆颤颤!”

    随着这讥讽与低哑神书而来的是一道仿佛来自远古开天辟地之时的沛然巨力!

    棒影并非重重,只是简简单单的当头一劈,而就是这一劈已然笼罩了整个马车营地,若是这一棍砸下来,劲气范围内除白央与长生两人外所有的一切当成齑粉!

    刹那间,欲要前突的必勒格等护卫一步也未曾迈动便绝望的被那未曾及体的巨大威压给生生砸近进了黄沙二尺余,而立境的修为在此刻仿佛也如同蝼蚁。

    “……红尘如狱!”

    “……众生皆苦!”

    就在那压力骤现之时,少年僧人与白衣少女口中皆是艰涩且拗口的吐出了一连串莫名的音节,随着最后的定语之声落下,长生手中的兽骨念珠颗颗迸裂,瞬间有三十六道金色气劲冲向那天崩一棒。而在其身后的白衣少女袖中则是飞出了一片金丝符文的绫罗帕。

    那金黄与白色相间的丝帕出了少女大袖迎风便长,顷刻间便将十几名护卫笼罩其中而后如同包袱一般被远远丢向了后方一里之外!

    而在这一里之外恰好是正在行进中的净土禅院车队。

    “师傅,白央师姐和长生师兄支撑不住了,弟子请求出手。”

    在雪域绫罗帕裹挟着一众雪域护卫落到车队之前的这一刻,沉默良久的车厢中忽然响起了慧生小和尚的焦急话语声。

    慧生三岁能书、四岁诵经、五岁行为,十载之龄便悟得金刚经神书十八卷,身为天眷之子的他无时无刻都处在师长的目光之中,故而他从同龄人身上感受不到寻常人都有的情谊,极其精密感知让他知道大多数同门对他都是敬畏、惧怕、羡慕甚至是嫉妒到恨!

    因此慧生的童年中是没有朋友的,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五年前的雪域高原黄庙吉布圣师到访净土禅院为止,那天跟随在吉布圣师身侧的就是十多岁的白央与长生。

    同为天眷之子,交谈中慧生第一次的没有在同龄人中感受到那敬惧羡妒之意,这也是他首次有了朋友!

    “再等等。”

    此刻的慧生小和尚迫切的想要去救自己曾经儿时的同伴,但是迎来的却依旧是师傅觉适法师缓缓淡淡的否定。

    “请上师看在雪域黄庙与净土禅院同属一脉的份上救救我家卓玛和尊者!”

    “上师慈悲……”

    “上师慈悲……”

    “不要挡路!”

    “闪开闪开!”

    “轰!”

    叩首求救声,呼喝怒骂声从车外传来,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

    但是马车中的觉适法师仿佛耳中闻所未闻,感知中也似是没有察觉那不到一里外落下惊天一击!

    “啊,不好!”

    察觉到了适才落下的那来自于混乱之境的惊天一击,慧生小和尚再也坐不住了,双目一睁双手合十,“师傅请恕弟子不能再等。”

    刹那间,车厢中小和尚的身影消失了。

    车帘未动,自净土禅院车队这两马车之前突兀出现了一道长达百丈的幻影,而这幻影皆是一个个模糊小和尚的样子,就仿佛是在一瞬间幻化出了无数分身。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慧境显!”

    清朗的长吟随着那百丈连续不断的幻影分身据禅院车队越来越远,距离那元气波动交战处越来越近,同时一道由白灼金光所拉开的领域随之展开!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金刚境、释迦手印

    “外物纠葛,当守本心,修行之道,自在随行,慧生这些道理还是需要你自悟啊。”

    慧生离开之后,觉适禅师手中盘着的念珠蓦然停滞,白眉微动,闭上的双目微张,表情却是放松释然的转头看向那元气混乱的交战处。原来慧生擅作主张的离去支援其实正是老和尚有意为之!

    “万物皆知,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塔格玛苏荒原沙海之中随着一声清朗的诵经声落下,天地元气骤然为之一颤,正欲乘胜追击的杀道人也为之一缓收起了手中那绘着繁复符文的碗口粗铁棒。

    “大金刚经!净土禅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杀道人光亮无发的头顶上血管脉动,青筋暴闪,曾经与净土禅院为烧火头陀时所遭受的欺辱,所遭受的痛苦一股脑的涌上心头,脑海中所浮现的画面一瞬百闪,最后定格在了叛出弥陀山时左掌挡在戒律院僧人戒刀上断指的画面上,“纳命来!”

    地火水风瞬间将这这方天地元气搅动的细碎,黝黑的符文铁棒重重的向着那最前方得幻影砸去。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施无畏!”

    慧生小和尚单掌滚动念珠闭目诵经,与漫空不见五指的黄沙之中右手结印虚拍,但听轰然巨响传来,这一虚拍恰恰对上了那砸下铁棒!

    一击之后,无数幻影集合在一处,小和尚身形不动面现悲悯之意,好似那弥陀山山后百丈佛陀一般,屈右手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缓缓推出!

    “如来曰:大慈大悲之心,救济苍生之愿,但教众生心安,但使众生无所畏怖……”配合着口中诵经低语,其手掌虽然依旧缓缓,但此方天地之间无数的狂乱天地元气已然尽皆被吸纳如这简单缓缓的一掌中。

    但教众生无畏,但使众生无怖!

    此正是慧生小和尚从神书大金刚经中所悟得释迦五印之无畏印!

    “扬砂走石乾坤荡,播土飞尘天地震。吾命由己不顺天,煞煞斩佛如混沌!”

    却说这杀道人自从叛出净土禅院之后,从那些典籍残卷中悟得混沌化真之力,同样的也时时刻刻在寻求着破解禅院佛法之道,以混沌吸星化真之力不知斩杀多少高手之后,杀道人终于是集百家之长参悟出了些许破佛之法,而此刻嘶哑低吼而出的神书意便是那破佛真意!

    铁棒之威与施无畏印之力还未曾撞在一起,荒原之上便已然是黄沙激扬、寒风飒飒,怪雾阴阴!

    “黄风滚滚遮天暗,紫雾腾腾罩地昏!”

    混乱之境再次暴涨将慧生小和尚的白灿灿金刚领域也纳入了其中,远处的净土禅院车队已然停下,周遭禅院武僧皆是结阵做护卫状,更有随行达摩院执事法师布下了金刚荡魔阵,外间一切巨变丝毫不能影响这十几辆马车所处之地。

    马车上的老和尚始终未动,依旧是在盘珠诵经,对于慧生小和尚不经允许而离去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也知道那是出自于其言传身教教导之法,此刻觉适法师对于对手的领域暴涨似乎要压过自家徒弟的状况其并不在意。

    因为在他看来,再优秀的璞玉也是要经历打磨雕琢才可以成为传世经典。

    禅院的天眷,还是要经历许多打磨才能成器。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即见如来,吾即如来!

    慧生小和尚口中诵经,那由金刚经神书中所散发出的浩荡之威,让此刻的他更似佛陀一般,黄沙乱舞的混乱之境中小和尚的金刚领域丝毫不能不受侵蚀,连那杀到视为倚仗的吸星化真之术也不能凑效,一时间金光大作之中其不退反进!

    如此昏天暗地之中,白央和长生压力大减,两人聚在一起便向着慧生小和尚的方位而来,在那熟悉的真灵与熟悉的释门神书之中他们已经认出了儿时玩伴。

    白央的大光明领域和长生的大光明领域虽名称一样,但就和他们二人的性格一般外在所展现的威力却是相反,一者是白光带金,主防守治愈神术,展释门慈悲;一者则是金中带红,主进攻降魔之术,展金刚怒目。

    两位来自雪域黄庙的天眷之子身外的领域已经被压缩到周身尺许之地,此刻仅有防护之能,毫无进攻余力,倒不是说两人的修为比慧生小和尚差,只是在于那杀道人领域之力中对释门功法的削弱和吸星化真术的诡异,而小和尚的大金刚境恰好能固本守元不受外物侵蚀,不受外力牵引,如此当真是棋逢对手!

    “一切有为法。”

    铁棒与掌法的交击只不过是流于表面,内中真正在较量的仍是在于对神书意感悟,慧生小和尚双足立于沙丘之上,那沙丘便仿佛失去了流动能力,就这般突兀之间坚挺如磐石。

    当那句神书出口之时,小和尚手左臂曲臂与胸前,掌心向上拇指与食指相碰,同时右掌行半佛礼随即拇指与中指相捻,其余各指自然舒散,此为禅院古佛说法之相,也是慧生所悟释迦五印之第一说法印!

    此印法主摧破烦恼,破除邪恶虚妄,使身心清净,有此印法加持,慧生虽是双目不睁,但依旧能够察觉到那漫天棒影中最为真实的那一个,并以此格挡还击。

    大金刚境领域护体诸邪不侵、万法不入,慧生此刻面对着势若疯虎的杀道人才能够凝神静意有条不紊的施展着自己种种手段。

    “如梦幻泡影!”

    金光之中的小和尚面色慈悲坚定,手中印法变换,是以左臂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左手掌向外,左手法印是为施无畏印;与此同时右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仰掌舒五指而向下,其正如流注如意宝或甘露水之相也,此右手法印为施诸愿印。

    如此施无畏印与施诸愿印同时施展,那金刚领域中霎时间有一道金光直指外间混乱境中目不可寻,感知也不可察的杀道人!

    此非为兵刃拳脚气劲等有形有质之攻击,而是释门奥义之强行灌顶!

第三百九十八章 破法、降魔!

    释门灌顶原本是弟子入门、大夏国君即位的一种礼仪,施礼之时必须先经禅院上师以水或醍醐灌洒头顶,“灌”谓灌持,表示自此以后便有诸佛的看顾、慈悲;顶谓头顶,代表佛行的崇高。

    对弟子的灌顶是为接纳入门,对国君的灌顶是为释门对国祚道统的承认,认可这权利交接的合法性;

    在修行之中更有亲密的师徒在传功传法之时使用灌顶,这是传授所学经验功法或者直接就是传递功力,而此刻慧生小和尚以施无畏印和施诸愿印所施展的强行灌顶则不同于此前两种,这是自三百年之前戒律院首座悟出的强行训诫之法!

    施无畏印自成金刚以秉持本心不惧外物且震慑宵小;施诸愿印五指间雨如意宝珠,当令众生一切祈愿皆令圆满,此为令使异徒归化。

    两手印同时显现正是那威恩并施,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也可说是威逼利诱!

    被这蕴含着无畏与诸愿的手印正正击中额头之时,那杀道人当即大惊,此惊的是他自己的身形在混乱之境中几乎是和整个混乱不定的天地元气所连接在一起的,元气狂乱则其神力狂乱,元气飘忽则其身形飘,怎么可能就这般被对面那似乎还是初出茅庐小和尚给准确的找中真身呢?!

    不过在那道金光入体之后,杀道人却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因为他在这道金光入额之后并未察觉到威胁,周身真灵极速运转再三查看一番后亦是通体无碍,就仿佛适才的金光是幻觉一般。

    “哼,虚张声势,什么时候净土禅院也到了要使用幻术的地步?觉摩老贼统领禅院不力,如今后辈无能啊!”

    杀道人不屑的嘶哑着嗓子低吼着,随即双拳紧握铁棍一振,此间天地的混乱之境再次大作,与黑烟暴涨中,一道散发着闪电般黑芒缠绕的铁棒时隐时现,仿佛是深邃星河旋涡的中心。

    符文铁棒倒提在手,奔行之中留在身后的一个接一个的巨行沙坑,铁棒上奇异纹路化作流光闪烁,随着杀道人距离那金刚境领域愈来愈近,其所挟带的声势也越来越浩大——显然这即将到来的下一击威力极强。

    施无畏印和施诸愿印位列释迦五印第二第三,自然不会试慧生小和尚的虚张声势。

    “纳命来!”

    金刚领域十丈之外,杀道人手中铁棒高高跃起,那缠绕与其上的黑色闪电扭曲电芒仿佛是一条狰狞巨蟒,就这般重重砸在了金刚境上!

    “咚——”

    领域界限与铁棒碰撞,所传之音如同金石,金刚境纹丝不动,杀道人的双手却是震得发麻,这完全出乎杀道人的意料,因为在适才的这一棒上那扭曲的黑色闪电是破佛之力,那狰狞的黑色烟气是破法之力,而那铁棒本身是吸星化真之力!

    如此三者合一,应当是砸在领域上如刀切豆腐啊,怎么可能落的如此结果?!

    杀道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是此刻显然已经晚了。

    “如露亦如电!”

    大金刚领域中的慧生小和尚紧闭的双目忽然睁开,随着经卷神书意的落下,其忽的身形一动盘膝就地而坐,但见那闪着金光的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在沙地之上,就在此手印结成之刻,自那手指与沙石相交处,骤然爆射而出一道神光,这神光的所指正是杀道人额头!

    此印为释迦五印之降魔印,和其余四印不同,降魔印是其中施展最为简单粗暴,也是外显力量最强的一印。

    慧生小和尚所悟经卷中记载,释门大能释迦在修行成道时,有域外天魔王施展种种惑神之术不断前来扰乱,以期阻止释迦的清修,后来释迦即以右手指触地,令大地为证,于是地神出来证明释迦已经修成佛道,终使域外天魔王惧伏,因此称为降魔印。又因以手指触地,所以又称触地印。

    如此触地印在此间显化,因着天地元气扭曲,寻常物理法则的改变,本应是来自于苍穹之上沛然一击化作了由小和尚手指间引导而出的秘法。

    滴——

    微微轻响声中,那金芒中带着黑色流光撞在了杀道人仓促挡在身前的铁棒之上,论及速度及毫无声息的状态,其当真是如露亦如电!

    也就是在杀道人在掌握中的混乱领域内对所有细节了如指掌,若是换个环境不惑境的修行者已然被降魔印击中了,他根本就拦不住这一击。

    但是即便如此,在杀道人愣神之后的惊恐之色中,其手中跟随他十几载的符文铁棒竟然开始崩解了!

    首先是那些蚀刻在铁棒上的繁复纹路在消失,其次是有黑烟般的颗粒在散发,最终的接过自然是手中铁棒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降魔印降魔同时也是破法,破世间万法,以慧生小和尚此刻不惑境的修为施展开来,恰好能够越一级将那条铁棒上的威能给冲击中和并在最后被消解。

    杀道人欲要后退,但是却更加惊惧的发现他自己已然是挪不动腿!

    施无畏印和施诸愿印起了作用,从机体本能上入手,让受术对手产生膜拜礼敬佛陀的皈依念头,杀道人欲走,而他的机体受到施诸愿印所带来的影响却是不想走!

    这便是以两手印同时施展而出的神书意威能,与无声中消解对手战意、敌意、并服从与施术者,正因为其有这一特效,故而净土禅院戒律院内用之以惩治凶徒。

    “如来即至,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归我门下当思我所思,为我所用!”

    当那降魔印将杀道人随身铁棒消解之后,盘腿席地坐在沙丘上的小和尚仿佛如同指挥若定的将军,气定神闲丝毫不减恐慌或喜色。

    小和尚双手一阵眼花缭乱的轮转拨动,那降魔印再变,但见其双手仰放下腹前,右手置于左手上,两拇指的指端相接。

    释迦五印之收势,禅定印!

    难道这一切就这般结束了?

    不错,就在禅定印施展而出之时,金刚境领域迅速扩张,竟是反客为主将那无法移步不能动弹的杀道人给拢在其中!

    此消彼长之下的杀道人现下双眼无神对抗之意全失,已然没了锐气,似乎只要一根麻绳就能将其擒获。

    降魔印终是展现了降魔之威!

第三百九十九章 曾经的敬畏

    “弥陀山是你必须敬畏的地方!”

    忽然有那么一刻,杀道人想起了自己被可怜而又带着谄媚笑容的父母供奉给净土禅院之后第一次见到弥陀山外院主事时的情景。那是在弥陀山山脚下的一天傍晚,夕阳的挂在山巅一角,余晖将近之时的天空早已褪去了晚霞的灿烂,而这也更显的弥陀山净土禅院雷音寺金顶的大气煌煌,因为雷音金顶之光昼夜不灭。

    初时只是因家中子女众多,故而父母将最不讨喜的他以半年免租的价格卖给了净土禅院,开始时杀道人在惶恐中自然是充满了不甘和对父母的仇恨,但是在看到大雷音寺金顶之光的那一瞬间,杀道人心下竟然是释然了,取而代之的是对禅院的向往。

    因为在山下只能一辈子埋首与黄土,即便是那村里的李老财也只不过是凡夫俗子,从来没有一点接触神通奥义的机会,而在弥陀山上,据说是有天资卓越的杂役拔擢为正式门徒的,在山上总是有那么一丝机会!

    这一刻,还是五六岁小儿的杀道人只觉当下昊天之日不如今时净土金顶,即便没有禅院主事那直指心底的沉声训导,弥陀山在杀道人眼中也是无比雄伟只能仰望的存在。

    可是之后所遭遇的一切却和杀道人想象迥异。

    从最低级的挑粪担水的菜园杂役,到杂役之中高阶的火工头陀,共同生活在山脚的大杂院中,儿时杀道人的心愿自然瞒不住别人,但是换来的却是同伴们的不解、嘲讽、讥笑中,都认识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不过他从来不在乎,他从来都是以并不强壮的瘦小之躯尽力做到最好。

    十六岁,十六岁那年杂役种的门徒擢选到了。

    传言不是假的,禅院的确会从杂役种选拔一些弟子。

    禅院派下摸骨赐予神碑开悟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每个人都在一个黑屋子中触碰神石,但是结果却迟迟未曾公布。

    绝望来自于时间,来自于希望的一天天破灭。

    让杀道人越来越绝望的是那根本就看不见的修行希望,尤其是在他偷听几位高阶僧人私下嘲笑一种小小杂役还妄想一步登天时的谈话。

    那次擢选只是做个样子,根本就不是真的神石,自然也无从擢选。

    杀道人不甘,他本性中的坚忍让他倏尔变得低调,低调的仿佛周遭人都注意不到他的存在,终于有一天他因为老实可靠被挑选至禅院做达摩院的火工头陀。

    他在那里烧火之时静心偷听院外禅师讲法,他在柴房的夜晚中独自默诵经文,他对佛理的认识一点点加深,但是这并没用,因为他没有开悟,直到那一天——他找准机会与夜深人静时触碰到了达摩堂佛像之前的神石!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十六岁的杀道人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从上到下每一个条经脉都在激荡,灵台识海之中的每一缕神念都在欢呼……

    那是力量!

    那是双月之下引领先民称霸整个大陆的天地伟力!

    杀道人被激发了神书之力!

    “三番痛棒打驴腰,直往高安一款招。急水滩头翻巨浪,信知家富小儿骄。”

    之所以天赋神书是这棒法,其原因或许是由于曾经挑粪担水的那条扁担,也或许是来自他常常使用的那根烧火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开悟了,尽管只是所悟得只是一片仅仅二十八字,无论格调还是内容都是下乘的神书,但这也是开悟啊!

    杀道人的开悟相当于清阶,但即便是清阶的天赋,在开悟之后也已然不再是凡夫俗子!

    但是这种擅自触碰神石自行开悟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因为这会对神石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故而还没等到杀道人开心欢呼,他就在那神石之上发现了一道细细的寸许裂纹。

    狂喜瞬间变成了惊惧,在禅院十年的杂役生活中杀道人见过了许多触碰禁令而被打杀丢在后山的事例,对如今的他而言,他触碰的又何止是那些简单的禁令?

    这可是对神碑的亵渎,是神碑之上永久性的损伤,即便是正式弟子犯下此事也会被废除全部修为逐出山门,又何况是他这等不起眼的小小杂役!

    惊惧之后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决绝,杀道人在禅院隐忍了十余年的狠厉性子爆发了,将那拳头大的黑色神石从神龛取下放在怀中,转身便凭着对打达摩院地形的熟悉来到了位于达摩院之后的藏经阁。

    一贯老实可靠的形象、毫无存在感的状态、藏经阁新晋的年轻值守僧以及弥陀山净土禅院百余年承平所致的灯下黑般的疏漏,种种巧合之下,突然露出獠牙暴起伤人的杀道人将那曾经高不可攀的书院正式僧人给一棒打杀!

    然后就是在藏经阁中的翻找,或许是昊天在那一刻想既然给了这个隐忍狠厉的火工头陀一个、两个、三个甚至是四个机会,那就不吝啬再给予其第五、第六个!

    杀道人奇迹般的从藏经阁中翻找到一本达摩棍,当然在出藏经阁时,因为有着经卷不得出阁的禁制,他的行藏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之后便是达摩院、戒律院的追踪以及杀道人沉着镇定的逃遁。

    昊天的眷顾有时是那样的吝啬,而有时又是那样的慷慨。

    以神碑石为质,一名找到杀道人的戒律院搜寻僧人被他以三根手指的代价一棍反杀了,当然在与这名志学境弟子的交手中他也受了重伤,那盗出的神碑石也被戒律院僧人最后决死一击给击溃成了粉末,本着对神碑石开启他天赋神书的崇拜,这粉末灰飞烟灭之时被狠厉的杀道人吸入了许多。

    一路向西北而行进入塔格玛苏荒原讨生活的他自然是从未回到过老家,老家的父母兄弟的生死他也不知晓,也不想去知晓,对他而言一切的亲情都在那杂役与半年免租的等价交换中消失了。

    自此之后,就是那些杀道人当时鬼使神差吸入的粉末,开启了他近乎传奇般的塔格玛苏荒原生活。

    此时此刻,这似乎极其渺远的前尘往事在释迦印的威能下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第四百章 所谓故人、所谓伊人

    “这位施主,且听小僧一句劝,放下屠刀皈依我佛!”

    昏昏沉沉的混乱之境中,有清朗之声破开混沌从身前传来,杀道人莫名的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此时此刻那金刚境领域金光灿灿是如此的绚丽,就仿佛几十年前第一次看到弥陀山禅院金顶一般。

    “弥陀山是你必须敬畏的地方!”

    这句五六岁时便深深镌刻在心中的一句话,突兀的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释迦五印,非仅为以力克敌,其更多的是传法弘道点化世人皈依,如今在慧生小和尚以天赋神书金刚经之意施展而出,端的是威力无穷,竟是在这一瞬间动摇了穷凶极恶荒原四道中的老大!

    能智取便不力敌,极少和外人交手的慧生小和尚见杀道人如此状况,当下心中暗暗送了一口气,看样子又可以点化一个恶徒了,当真是渡化恶人胜造七级浮屠,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我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心下虽做放松想,但是小和尚知道现在还不到真正让杀道人归化的程度,故而就这样持说法印口中诵经,让神书意与郎朗之音中向着杀道人铺天盖地卷去。

    “老大!”

    忽然一声惊喝声传来,紧着着便是一条闪着黄光的拐杖激射而至,这一击正好就撞到了金刚境外小和尚传法诵经的正前方!

    “若世界实有者,即是……”

    小和尚的传法点化被这带着黄芒的拐杖打断了,然后只见两前一后三个奇形怪状的道士分从三个方向杀来!

    慧生正在端坐尝试点化杀道人,值此作为至关紧要的一刻自然是无暇顾及来袭三人,这时刚刚赶到的白央与长生出手了,即便是重伤之下,雪域高原上的金童玉女双人合璧那威力也是极其强大!

    煌煌日轮,褶褶禅杖,浩然的释门之力从长生尊者的杖端直指远处那缺了一拐的拐道人,趁你病要你命,这句话在修行界死斗之时同样适用。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了白央、长生和慧生小和尚的预料,因为就在黄沙漫天的混乱境中,三个奇形怪状的道士气息与十余丈外竟然同时消失了!

    然后伴随着的是一柄单刀盘旋飞至,当慧生小和尚的目光也被这天星长刀所吸引之时,杀道人所在沙丘骤然深陷,然后就此消失!

    沙尘地下轰隆声传来,一抹诡异的红色在混乱之境中呈现,原来这是那驼子道人施展的沙遁秘术,三人同时突袭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在于让伤势未愈的驼子高道人救人!

    由于事发突然,场中三人的关注点皆不在地下,这竟然让那用了本源精血加持的驼子道人将人给救走了!

    “这……”

    慧生小和尚感知着已然遁逃道不知何方的荒原四道,愕然的摇摇头站起身来。

    “慧生师弟,真的是你!”

    前方天地元气更加混乱,长生与白央两人并未去追,而是来到了小和尚面前,此刻金刚境领域缩减,外间由杀道人激发的混乱领域也随着荒原四道的遁逃同样消失,三人已然能够目视而见,急性子的长生,当下便摇摇招呼道。

    “阿弥陀佛,白央师姐、长生师兄,慧生来迟了。”小和尚双手合十向着白央长生两人行了一礼,此刻三人已经站在了一起。

    “无量圣言,慧生师弟别来无恙。”

    白央与长生两人也向着小和尚行了一礼,儿时玩伴久别重逢自是有许多话要讲,苦战已久也需要休息,雪域高原车队被毁,与净土禅院合归一处前进,同样需要安排。

    这场战斗与重逢之后,种种之事合在一处,四人同时向着远处的禅院车队走,其中之语大多是交战缘由,与修行之事,便也不再赘述。

    ……

    “许檀越,有缘而来,无缘而去。世上之事,就是这样,该来的自然会来,不该来的盼也无用,求也无益。有缘,不推,无缘,不求。来的,欢迎,去的,目送。一切随缘,顺其自然。人世间的事情勉强终归不能如意,强求势必不会圆满。吾辈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做好自己,世事大抵如此,努力无悔,尽心无憾而已,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

    大宋边陲武威城大街上,面前是城中的最后一家客栈,弥苦和尚对面色越来越黯的许年说道。

    “最后一家了,总得是要进去看看。”许年握着那册青蓝色书卷的手攥的更紧了。

    “如此也好,只是无论有无线索,檀越还当坦然对之。”弥苦和尚点了点头劝了一句,和许年一同进了这家名为大风的客栈。

    此行一切由书院先生带队,一应住宿用具等皆是由书院安排,武威城也是元一商队所能触及之处,自然有常用的客栈,故而许年和弥苦两人来这间大风客栈并非是为了住宿,而是为了寻人。

    所要寻的,自然便是许年那深埋心底念兹在兹不可忘记的昔日之人。

    “两位客官,是住店还是用饭?我们大风客栈的房间是整个武威城最好的,整治的席面也是在城中首屈一指,酒也是有好酒,都是出自卓氏,来这儿看看……”

    刚刚踏入客栈,便有一肩搭白巾的店伙计热情的应了上来,大堂之中有人在堂食用饭,感知中后院也有不少车马在,如此看来这是一家生意不错的客栈,生意不错就代表着客流量多,客流量多就大概率能找到线索。

    “店家,不知可曾见过生的这般模样的女子来过此地?”许年从袖中取出一张卷轴,在店伙计面前小心且仔细的缓缓打开。

    “这……”

    和弥苦第一次看到眼前之画时一样的惊讶,客栈中南来北往客商见多的店小二也是惊讶的张大了嘴,“这画像怎能描绘的如真人一般?”

    没有回答的许年的问题,店伙计看着画像骇怪的问道。

    许年并不意外,因为在他手中的是双月之下第一幅也是唯一一幅炭笔素描。

第四百零一章 美酒在侧,伊人何期

    画上以炭线勾勒而成是一副手持铁枪娉婷而立的黑色道装少女。

    黑色的圆顶软布小帽俏皮的戴在头上,少女身侧握着那足有她身高两倍铁枪昂首看着前方盈盈而笑,虽不是那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的惊世之美,但画中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更是凸显有那份少女所独有的冰雪聪明之灵气!

    身后的草木略略几笔划过,丝毫没有喧宾夺主,所有的点线比例排布极其精到传神。

    因为所有线条皆是出自作画之人的心血,那一笔一划并非是简单描摹,而是凝聚了执笔者的全数精气神,如此的点线交汇层次分明,最终所成就画作当真是那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草木只是点缀,铁枪仅是陪衬,有着精气神的倾注,在有意无意之间,当有人看到这幅奇异的画作之时都会不由自主的集中在少女那纯净灿烂的笑脸上。

    这幅画是许年在初出青龙山后,在青龙城酿酒大成之后酩酊中所做,彼时伊人的一举一动皆如同在眼前,一颦一笑间仿佛还有那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耳边。

    这样的一幅极具写实风格的画出现在以水墨写意或者勾线工笔为主流的双月大陆,其对看到之人所带来的震撼自然是不言而喻。

    作为武威城中生意兴隆的大风客栈店伙计或许不动其中奥妙与所代表的的意义,但是正常的审美是人人都有,故而也不得不为之感到惊叹甚至是惊骇。

    “这画……如同真的一样,这女娃好……好灵秀。”店伙计绞尽脑汁也无法从其所知的词汇中去形容画中人,因为美或者漂亮这样的词语是不恰当的,是无法表达出第一眼那扑面而来的灵气,所以一向以口齿伶俐见长的店伙计终于是憋出了这样的赞美之语。

    “店家可曾见过这画中人?”许年再次询问的同时,塞过去一小锭银子。

    “可是……我没见过,这样灵秀的女娃怎么可能到这都是客商和军汉的武威城来,我觉得客官倒是应当去那些名山大川处的书院或者道观中去寻,任谁在这边关呆的久了也会成为个大大咧咧的汉子样——奥,客官要不要买些酒?我们这可是卓氏酒楼专供,好几种年前新上的品类都有,这些酒卖的很好呢,尤其是这破军饮很受咱西北汉子喜欢,不到旬月就得去进一次货,要不要来点?这在中原可不多见。”

    没有画中人的消息,接过那银锭但是又依依不舍的推还回去,店伙计的目光从画卷上移开,仿佛是摆脱了某种魔力的吸引,店伙计的话开始变得轻松流利起来,同时也不忘推销自家酒水,来到酒水柜案之前指着那些拴着的木牌问道。

    啊,没见过……

    尽管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当听到这摇着头的回答后,手上捏着店小二退回来的小银锭,许年心下极其失落,武威大城虽大但人流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几个客栈,若是这些地方没有,那就是一定没有了,他的拳头不由得又握紧了。

    “谢谢店家——你这里有破军饮?”

    店小二推荐的酒水名字许年还是听到了耳中,这熟悉的名字让他看向那小木牌制作酒招。

    “对对对,客官也听过破军饮的名字?”见到有客人对自家酒水感兴趣,店伙计随即便热络起来,问路寻人打听消息等是他的副业,

    当然听过,破军一饮人断肠,这酒是他自己所酿的,这名也是他自己所取。

    “来一葫芦拿走。”也不问价格,许年指着那酒缸处挂着的一串葫芦道。

    “好咧,客官你请好——”

    伙计拖着长吟一声堂号,随即又小意殷勤提醒到,“客官,咱家的破军饮可不是那路边兑水的货色,都纯着呐,不过这酒性很烈,要不要来点盈盈醉,这酒是新到的,也不多,就剩下三坛了,这和破军饮可不一样,其胜在绵柔清爽……”

    西北地的武威城风沙多,严寒和酷热温差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气候和边地之故让此地的民风豪壮,同时因军士颇多之故而多好烈酒,破军饮正和此地民风是消耗最大的酒水品类没错,但店小二没说的是,那盈盈醉他们只进了八坛,但是月余的时间就零散卖了两坛,盈盈醉在这武威城是十足的滞销货品而非他所讲卖的很快的畅销品,所剩的也非三坛而是六坛。

    为了处理掉自家滞销酒水,店伙计可谓是想尽了心思,下足了本钱,费尽了功夫,想来这家店的老板对伙计们还是不错,负责也不会有这么卖力的伙计。

    “盈盈醉?”

    当然,许年所关注的点并不在于老板对伙计如何,此刻的他听到那盈盈醉三字之后心下蓦然一动,手中握着的小银锞子也啪嗒一声落在案台上,“你这里有盈盈醉?”

    “对啊,据说现在江南之地和东海联盟都是盛行盈盈醉这酒,不曾想到了武威……啊,哈哈,到了武威也很是盛行呐,怎么样要不要上来上一葫芦?西北边关之地回味江南水乡之意,别有一番滋味呐。”眼前买卖即将上门,店小二也开始发挥起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开始极力推荐。

    “盈盈醉还剩三坛么?那就都要了。”

    从怀中又取出一只小银锞子放在案台上,“酒水就给送到武威驿站,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客官果真是好酒之人,酒一定送到,一定。”

    那自称李三的店伙计心下大喜之中又有些后悔,这种豪爽的客人可是不多见,如果当时自己说还剩六坛,是不是也会买光呢,不过想来乐天的店伙计陷入懊恼中只是片刻之事,随即便高声招呼起同伴,“老刘去库房搬酒来。”

    三坛盈盈醉和两葫芦破军饮很快便摆到了案台之上,许年看着那酒坛上在红纸上以熟悉隶书写就的盈盈醉三个字和其旁那首熟悉的楷体长短句,心下不由的便是怅然失神。

    那字是出自自己之手,那词同样如此,只是那品酒之人在何方?赏词之人在何处?

    伊人何在?!

第四百零六章 大风客栈中最后的三坛酒

    大漠辽阔,经过夜晚那持续近一个时辰的狂乱风沙异像,当第二天的曙光洒落在塔格玛苏荒原上时,此处的地貌已然是面目全非,这片凸起于地面的沙丘,与蓝天、朝阳融为一体,看上去烟波浩渺,如画如梦,真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海市蜃楼”突兀出现在了面前,若非是有百里策讲郎携带的司南罗盘,怕不是众人就要在一片昏沉的金黄之下迷失了方向。

    当朝阳破开云层跃入正空之后,苍茫的大漠像黄色的大海,太阳照在上面,万点光亮闪耀,这无情的烈日如火焰般毫无遮挡地喷吐到大地上,广袤的沙漠被烘烤得像个蒸笼,热气逼人。

    经过两天的荒漠跋涉,少年们早已适应了荒原中的极冷与极热,此刻皆是运转真灵与体内,调节着气息也是在调节着温度,依旧是队列整齐有序的在先生的带领下继续向着塔格玛苏荒城的方向前进着。

    沙漠平展展的,一直铺到天边,在天和地接头的地方,起伏地耸立着锯齿形的沙丘。攀爬到沙丘之脊上可以得到相对良好的视野,但是爬沙丘比登山还难,脚踩到沙丘上,软绵绵的沙子就将你陷下去,而且沙子还要往下滑,你就会被送到原处。若是此刻有人从荒原上空俯视,此刻正在爬着沙丘的人们在金黄色底幕的映衬下,有如黑色的流动色点……黑色与金黄,这一切构成了一幅肃穆沉稳的画面。

    曾有人说,人在改造着大自然,而自然的伟力也在磨炼着人。

    经历过荒原的白天与夜晚,经历过荒原的风沙与暴雪,许年从武威城中带来的些许愁思与焦虑消散了不少,徒步此风云变幻、广袤无际的大漠之中,这是前生中许年所不曾有过的疯狂之事。

    人不疯狂枉少年!

    用双脚丈量沙漠的宽度,谱写生命的乐章——前生的自己在少年时也曾有过这样疯狂的极限想法。

    但那时的自己却是只能在心底想想,从来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或许自己的身体里隐藏着流淌的是自由的血液,或许自己也有个仗剑天涯的侠客梦,或许曾经自己沉稳的性子下被所生之环境压抑了那渴望挑战自我的想法。

    而此时此刻的双月世界中,广阔无垠的沙漠,只有呼号的风声和漫天的黄沙在身侧,许年压抑了长久时间的本性似乎在这环境恶劣的大漠中被释放,心中念头也不由得便是豁然通达。

    ……

    “女侠,大风客栈中的酒水可是出自大宋酒酿正宗的卓氏酒楼,这酒可是一点都没有掺水,绝对的醇正,不知客官想要哪一种呢?”

    进了大风客栈前堂之中甚是安静,内中正在用着早饭的客商们慢斯条理的吃着西北独特的面食,也有人早上便是小酌上一杯,这会店伙计李三热络的推销声打破了堂中安宁,但是客商们只是略略抬眼一看便自顾自的埋头吃饭,因为这一幕他们见得太多了——李三又在想着赚外快。

    “都有什么酒?”被店伙计指引着刚刚来到楼梯之前的红衣女子问道。

    “卓氏正宗破军饮,西北的汉子都喜欢……当然,也有现下江南最流行的盈盈醉,唔只是所剩不多了,还有个两三坛的样子,要是这个也不喜欢——或者说原本卓氏老酒屠苏烈怎么样……”

    “什么?”

    红衣少女停下上楼的脚步,“你们这里也有盈盈醉?”

    “不错,那是自然,这等好酒我大风客栈怎么会没有,看来客官您也是好酒之人,说不得要来上几葫芦尝尝……”

    “剩多少?”

    红衣少女简短的问话打断了店伙计李三的碎碎念,不过还未待李三回答,少女便又改口道,“罢了,都要了,另外开一间上房,酒水就送到房间。”

    “好嘞,客官您稍待,小的这就去吩咐。”

    红衣少女言罢之后,未曾想到女子也会要这么多酒水的店伙计李三出乎意料的一愣之下,随即便是一阵轻松和狂喜,这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正好把店里滞销的酒水给处理了!

    “小五,送这位女侠上楼,开一间上房——”

    欣喜之际,李三嘹亮的喊了一声堂号吩咐,倒也是有几分昂扬之意。

    大风客栈的上房显然是被店伙计夸大的,陈设并非中原之地那样精美,而是略显粗糙的大开大合之风,颇有西北人粗犷不拘小节的样子,但是其中桌椅被褥等胜在干净,在这常有从塔格玛苏荒原黄沙飞至的武威城中倒也算是难得。

    少顷,伴随着蹬蹬的上楼声,三坛盈盈醉被送到了红衣少女所在的客房中,同时到来的还有几碟时蔬小菜、一盘大风客栈特色的烧鹅及一盘酱卤肉。

    有酒有肉有菜,到底是客栈老伙计,李三安排的甚是妥当,这即便是放在许年前生也得是个酒店行业不可多得出色领班。

    当店小二们出去之后,红衣少女摘下了头戴的纱巾斗笠,露出的是一张还带着些许婴儿肥,并不属于极美的面庞,但若是有人看的多了便会发现少女的那双似乎是集天地灵气之所钟的灵动双眸,配合着圆脸上的两个浅浅梨涡,这便是显出了那别样的俏丽。

    红衣少女并未先动筷,而是将店伙计准备的那套精美小盏酒具放到了一边,径直拿过一只瓷碗放在了面前。

    “盈盈醉,好生奇怪的名字,好生熟悉的名字,好熟悉的字。”

    红衣少女看着酒坛上那以华夏曹全碑隶法写在红纸上的三个字,口中向往常一样喃喃低语。

    这并非是红衣少女第一次接触酒,自打她十多岁起就喜欢上了酒的味道,虽然这和女子的身份颇为不配,但是师傅同样喜欢饮酒,自然不会在酒上管束自己。

    这也不是红衣少女第一次接触盈盈醉,她跟随师傅去东海联盟时在瀛洲岛上就曾喝道过,但是不同于其他的酒水,每当看到此盈盈醉三字时,她的心中都会泛起一股莫名的涟漪。

    那是一种名为惬意温馨的感觉。

第四百零二章 无果、临行

    “客官?公子?您看……这就送走?”

    大风客栈的店伙计此刻看着在案台之前的双目失神发呆的许年试探的问道,那伙计灵活的双目看在那两锭银锞子,显然是怕眼前的少年事有不对反悔。

    “唔,送走……不,留下一坛,送两坛过去,如此美酒怎能独享。”

    许年回过神来,看着那熟悉的三个字心下蓦然一动,自己当时把盈盈醉卖给卓氏酒楼为的不就是传播这三个字和那一首长短句么,如今大风客栈中只有三坛,自己怎么能全部买走。

    如果知道许年此刻的心中所想,店伙计定然会试懊恼的捶胸顿足,不曾想是个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用不了这么多,客官只需这块碎银即可。”很是不舍的将案台上的小银锞子退还过去,店伙计很想告诉许年店里还有很多,但是明骗这种事,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做不出来,故而只能在心下后悔自己适才的自作聪明。

    “不必退了,剩下的就当做是请你喝酒,以后多多留意这画上的女子,若是见到就去武威驿站给元一商队递上一封信即可。”许年摆了摆手,又将小银锭退了回去。

    书院之中的膏火银很是丰厚,而且他还有去岁卖酒方子所余下的钱款,这些散碎银子许年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在店伙计的眼中这就是天大的意外之喜了,平时有客商打听个消息大多是给上几个铜板了事,而这块小银锞子可是足足顶上数百枚铜板,是他半年多的客栈薪俸!

    “谢公子、谢公子赏,公子请大伙儿喝酒——”

    店伙计长长的堂号声在客栈中嘹亮的响起,那枚小银锞子被他举在手中,模样上很是自豪,食客和伙计们中也传来呼哨和叫好声。

    拼搏、争取是西北汉子们的本性,也是武威城中的客栈传统,优秀的伙计自然可以得到意外之喜,店伙计很是精明聪慧,知道与人分享减少羡慕之意后的嫉妒恨,这般做法自然也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客栈中的欢腾与许年无关,他身上背着两葫芦破军饮已经和弥苦出了客栈。

    一天的寻找打听,都未曾有人见过画中之人,按照书院的情报,那红伞夫人的弟子萦望应该就是在这几日到达武威城,但是到了城中却是发现毫无消息,此时此刻的许年心情当然不会好。

    “何以解忧,唯有佳酿!和尚,你喝不喝酒?”

    走在回武威驿站的路上,许年拿下一葫芦破军饮递了过去,“这个酒的方子也是我配的。”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自是喝得。”

    弥苦口宣一声佛号很是自然的接过酒葫芦就在街上长饮了一口,这行为引得路人侧目称奇,“好烈!”

    “唔,我差点忘了,你这个初家人是喝酒的,上次在桃源谷之时你也喝过。”许年长饮而后言语喃喃。

    “许檀越,万事当顺其自然,否则人生皆苦。”

    弥苦小和尚看到自家师父卜算出的出山接引人意志颇为消沉,当下以佛法开解,“经卷有云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檀越当是求不得、放不下……”

    “初音大菩萨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若是画中人在终有遇上的一天,何必急求与一时……”

    “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檀越,万事随缘,心结自开啊……”

    一个书生,一个和尚,一人手持一个酒葫芦,一个沉默不语,一个口诵释门经义,似僧似道也似儒,如此很是奇怪的组合,就这般行走在武威城大街之上。

    元一车队在武威城修整三日时间,之后进入塔格玛苏荒原后就全是步行,不再使用马车代步,这长约千里的行程,是赶路也是修行。

    第一日晚上的学子们很是放松,这是连续赶路半个多月后的首次歇息,当然也有许年买回来的美酒之功,书院带队的先生们似乎也通情达理的默许学子们的放松,故而武威城中的第一晚,学子们过得很是尽兴,大多宿醉一场,当然醉酒这对修为在身的少年少女们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是真灵绕身一周便可将酒气激发的小事,但大多数人并没有选择真灵解酒,而是自顾自的刻意沉醉其中。

    如此,大约是因为学子们在路上憋闷的久了。

    许年和弥苦喝得是最烈的酒,同时也都没解酒,故而醉的也是最快的,一醉解千愁当真是一种难言的滋味。

    生而为人,放纵总是少数,大多数时间拼搏奋斗还是主题,尤其是在这以生命为赌注竞争激烈的双月之下,三天的时间中,除了第一日歇息,其余三天皆是在紧张的准备中度过。

    在书院的安排下,荒原中徒步所需的食物水源以及衣物等等尽数配齐,当时间来到的第第四天的清晨之时,在武威城城门之外,十八位身着黑帽罩衫的书院学子整齐的站立着。

    少年们身后皆是被着书箧,书箧中便是各人所需物资,除却这统一的书箧之外,少年们和之前最为不同的便是身上的这连帽长款罩衫,油光水滑的短绒,精湛的缝线以及那隐藏在针线中的金丝银丝符文无不在说明着他们身上所着衣服的珍贵。

    书院出品必属精品,这黑色的罩衫出自与元一书院,更准确的是出自元一天工馆。

    织成罩衫的最主要原料是御灵峰的黑山羊的长毛制成,其上的黑色是以九秦黑萝的汁液精华染成,黑山羊的毛与九秦黑萝相结合便是一件既能宽松透、保温御寒,又能防水防风的极品罩衫,单就这些材料而言,在山下就要几近千金,更何况在罩衫之中还有那金丝与银线组成的符文!

    这至少是明阶的衣服,放在山下可以以万金计,甚至万金也难求。

    而如今万金难求之物却是在此刻人手一件,此足见书院底蕴之深厚。

第四百零三章 大漠文华

    一行二十二人,分三人一排,整齐的排成七列如短剑般走在广袤的荒原上,剑头是书院讲武堂教习秦千仞,剑柄处则是文韬阁百里策讲郎与甘露院左柏讲郎。统一的黑衣兜帽罩衫遮住了少年们年轻的面庞,这让沙石砾原野上的队伍显得沉稳;整齐的队列以及默然无声的前行更让整支行走黄色之上的黑色队伍平添了几分肃穆。

    背上行囊出武威城已经两天多,这个边城与荒漠相连的地方,塔格玛苏毁灭的余波未至,故而有绿洲与黄沙相伴,飞鸟和驼玲起舞,但是在这里已经能够初步感受那大漠混乱天地元气之威,往往一天之间温度数变,极高气温与正常温度仅一步之遥,若非众人都是有真灵护体的修行者,仅仅是这温度变化就能让踏入其中者大病一场!

    这便是神秘广袤的塔格玛苏荒原之余威!

    “双月之下,非同寻常之处必有特异之物,也必有神异之景。”

    书院藏书楼中所见前人随笔中曾写过这样的一句话,这句前辈曾经的感叹同样适用于眼前的这片大漠。

    踏在塔格玛苏荒原荒原之上也已经半天有余,从清晨到午后,极度的寒暑变化在背着的书箧上表现的很是明显,霜花、冰冻、融化、升腾……如此往复循环。

    那沙漠上起伏的沙丘轮廓清晰、层次分明,丘脊线平滑流畅,迎风面沙坡似水,背风面流沙如泻。日头渐渐西落,此刻少年们正是走在大漠边缘处的沙山之巅。

    近处是荒原上时起时落随处可见的旋风,一股一股的,把黄沙卷起十余丈之高,然后又顷刻间消失于无形,任由那沙尘与石砾散落而下,像平地上突兀冒起而又瞬间消散的浓烟,那些旋风如同嬉闹的顽童一般打着转在沙漠上毫无目的肆意飞跑,这是天地元气紊乱的另一种表现。

    远处则是绚丽的荒漠落日,浑圆通红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广袤荒凉大漠被衬得暗沉沉的,与无边的黄色之中透出一层深红;在昊天与沙海相交接的天际,托着落日的沙漠浪头似乎凝固了,像是一片睡着了的黄色之海。

    沙漠一望无际,浩浩渺渺,人在其中,顿时显得那么的渺小,即便是有着抗衡自然伟力之能的修行者也同样如此。

    这是许年两世为人第一次来到大漠,第一次亲身到场,与沙山之脊目睹夕阳染沙的他感受到了沙漠除贫瘠荒凉之外的别样触动。

    夜幕降临,越过沙山山脊,百里策讲郎找到一处可堪扎营的背风之地,为了防止天地元气的突变,百里讲郎还使用符文石布下了临时的定元阵。

    定元阵中,一切元气如常,火依旧是火,水也依旧是水。

    “平日塔格玛苏荒原只是曾在书本上见过,当时只觉其中多有夸大荒谬之处,如今亲身到此才深知造物之神异玄妙啊!”

    七八人一处埋锅造饭,营地中呈品字形燃起三堆篝火,先生与学子们共同在这夜色中用餐,其间熊熊火光之中,路青山摩挲着手中深邃黝黑的短弓不由得便是一叹。

    “路兄之言,我也同样有此之感,昔日先生常教导我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彼时还不觉得如何,只觉神书之中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埋首经卷即可修为大成,那结业所必须的试炼我也曾以为只是书院为了给我等结业制造些障碍,不让如此轻松的出山,现在看来,还是我想当然了。”

    同样感叹的是逍遥书院学子华碧涛,也即是此次逍遥书院上九秦山之人中身份最为普通的一个,由寻常平民而至逍遥不惑的经历已然是让人心生敬佩,加之其刚强中不失随和的平易近人性子,现下逍遥书院三人中是以他为首的,雷豹与嬴灵纵使天眷之才性情傲气凌人,但对书院老大哥华碧涛还是颇为服气。

    “从东海联盟逍遥书院到塔格玛苏荒原怕不是有万里之遥,我等虽是来自双月之下天南海北之地,如今同聚于此处可谓缘分不浅,这大漠奇景异像小弟也是第一次见到,同为神书修行一脉,此赞情此美景我等不如做诗文以和之如何?可惜今天没了许师兄带来的酒水在侧。”来自栖霞书院的白玉蟾咂么咂么嘴,很是回味几日前在武威城中的那场宿醉。

    “此意甚好。”路青山双掌一击哈哈一笑。

    “初见大漠夜月之异景,当有诗文以和之。”

    华碧涛看到依旧沉默的自家师弟雷豹,心下一动也是哈哈一笑并拍了拍雷豹的肩膀,“雷师弟在书院之时可不仅是雷法通玄,辞章之道也是出类拔萃,正好可以一试。”

    “华师兄……好。”沉默的雷豹刚要拒绝,但是在仰头看到华碧涛那温和、鼓励、赞许、自豪等饱含诸多感情的眼神时,那拒绝之言到了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转而变成了点头应答。

    “昔日在南海之时,早就听闻诸位师兄文采风流,一直不曾得见,今日小弟斗胆以这荒原夜色为佳肴,以壶中白水为美酒敬诸位师兄,不知可否。”自从熟络之后,众人都知道白玉蟾私下里是个热闹的少年性子,此刻他的话说的俏皮,行为却故作端庄,这般煞有其事的样子引得几人哈哈大笑,篝火旁的气氛就此活跃起来。

    “说得好,以荒原夜色为佳肴,以壶中白水为美酒助兴,这话说得好,白师弟倒是个雅人。”

    路青山笑着举杯向着白玉蟾又道,“既然是诗文相和之事白师弟提出来的,这第一杯‘美酒’就由我们来敬白师弟,白师弟也要先做一篇如何?当然,诗词文赋皆可,只是要应情应景才好。”

    “好,就由小弟先献丑了,还请诸位师兄品评。”

    白玉蟾也不怯场,当下满饮杯中之“美酒”,随即长身而起故作微醺状,踉跄几步将那空杯对着天空中弯弯双月。

    “朝起沧海畔,暮歇大漠中;

    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

    震响骇八荒,奋威曜四戎;

    独步当此世,四海皆称雄!”

第四百零四章 萧索、欢腾

    “好、好!”

    塔格玛苏荒原边缘处背风的沙山之下,传来一阵击掌喝彩之声,“好个独步当此世,四海皆称雄!”

    “啊,先生,弟子游戏之作,弟子献丑了。”

    原来,这击掌喝彩之声并非是来自许年他们所在的这处篝火,而是来自于旁边四位先生所在之处,此刻那击掌喝彩赫然便是今次进入荒原的领队教习秦千仞,蓦然一惊中本是自娱自乐的白玉蟾自是面皮通红赧然。

    “这哪是献丑拙作,分明是扬名之文,少年傲气自当是如此,若是你做出那老病休等句,我才是惊讶奇怪呐。”秦千仞起身拍了拍白玉蟾的肩膀,随后看向四周的学子道,“大漠之中长夜漫漫,像这样的夜晚我们至少还要经历十几个,若是每天都是默不作声,那岂不是无趣至极,今晚不仅是玉蟾等人要作诗,我们都是要借此大漠之景吟哦一番,如此方才能显得我辈文采风流!”

    “不错,秦兄所言极是。”

    百里策讲郎同样站起身来,双手下压示意诸位学子安静,“诸位学子都是各大书院中的佼佼者,都是双月之下的天眷之子,这吟诗作赋是我辈修行之基,想来不会有人无言可对吧?”

    “那是自然。”

    “先生,弟子这就有篇章吟哦。”

    “区区诗词何以能难倒我等。”

    百里讲郎的话音刚刚落下,三堆篝火旁便传来的诸多不服气的纷乱话语。

    的确,自古有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这双月之下能够以比武较技或者性命搏杀分出高下,但是这诗词文赋上除了那文气灵光之外,便没有什么固定的评判标准。

    一千个品评之人会有一千个各不相同的见解,虽然众人在修为境界上有差距,但同为各大书院佼佼者,同是各地的天眷之子,在私下中还是有着那独特的傲气,尤其是在这各自都自觉最强的诗文领域更是不愿认输,也因此,百里讲郎不过是微微一激便引起了许多争先恐后的回应。

    “口说无凭,到底怎样,还是要当场吟哦才算作数,否则,哼哼,谁知道是不是那沽名钓誉之辈。”左柏左讲郎一贯的毒舌,但似乎这是在此间情绪愈发高涨的营地中浇上了一瓢滚油。

    “诸位先生,弟子大宋中州书院崔天赐观此大漠之景,心下有感作诗一篇。”

    当下就在四位先生所在篝火旁,一个罩衫兜帽被放下,面貌颇为英俊的少年起身抱拳而立,似是在等着先生们的首肯。

    “左兄何必要打击这些孩子们。”

    秦教习双掌一合,点头向着崔天赐道,“天赐,既有佳作还不快快作来!”

    “雁尽平沙迥,烟销荒沙山。登顶南北望,吾辈最少年!”

    “好好,好个吾辈最少年,天赐所作诗文同样尽显少年意气,不错、不错。”百里策抚掌而笑,对崔天赐点了点头。

    “我再来!”

    有了白玉蟾和崔天赐吟诗在前,且都是得了先生们的赞许,之后的学子们无论男女皆是争着向前,其中佳句频出,就连许年一向认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赵如意竟然也能做出像“大漠平沙落,星月复高低”这样的精妙之语。

    “小师傅可有嘉篇共赏?”欢腾的气氛之中有学子出言询问沉默安静的弥苦小和尚。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章檀越,小僧自是有的。”

    弥苦小和尚佛性通达,这等见景而作的诗文并难不倒他,“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在沙中。”

    “妙、妙哉!”

    弥苦小和尚这首意蕴悠远,让人反复吟哦有反复不同理解的禅诗将此间的气氛带到了最欢腾的高潮处,文士以文会友在这一刻被诠释的淋漓尽致。

    “许师弟,其余同窗都已然作诗,白玉蟾可是一连三首还意犹未尽,许师弟的元一榜上第一仙我可是仰慕已久,只是今时怎么还未有嘉篇?”

    一片热闹的气氛中,藏在篝火阴影中的许年看着定元阵阵法之外的大漠在想着心事,此刻的他似乎和此处的欢腾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场中就二十多人,许年还是被来自徐州书院名为乐如和的年长师兄给点了名。

    而这一语既出,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人被忽略了,顿时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到了许年身上。

    “啊,乐师兄。”

    正在沉思的许年微微一愣中回神,随即掩饰住自己的失神,向着乐如和抱拳一揖,“仓促之间只有拙作一篇,还请师兄品鉴。”

    适才许年所想正是那情报中关于萦望的种种,武威城中都未曾谋面,那与这茫茫荒原、一望无际的狂乱大漠中更是难以搜寻,心下烦乱之时哪有什么好的诗文应和,故而只是想临时拼凑的一片应付了事。

    “平地风卷沙,重重黄云压……”

    “这诗似乎与许师兄的文采不配呀……”

    许年踱步一二,口中所吟咏的临时所想之文还未完全落定,便让先生和许多学子们皱了眉,尤其是平时熟悉许年的元一书院弟子,这平平淡淡毫无意趣的诗词的确与许年以往的风格不合。

    适才出言质疑的是逍遥书院的那位曾参与三院比试的少女嬴灵,这倒也不算是挑刺,只能说是嬴灵说出了此刻场中大多数人的想法。

    “嬴师妹,这话可不好乱说,我看是许、许师兄的诗文你品鉴不了。”平时倒还罢了,一直念着心上人的赵如意见到许年被质疑,当下就不干了,忽的坐起言辞中直怼嬴灵想要为许年强辨上三分。

    “呵,分明就是不行。”这么多天了,众人之间彼此熟悉,嬴灵知道赵如意、萧飞燕与许年三人之间的关系,倒也没和赵如意争论什么,只是低低暗嘲了一声。

    “你说谁不……”如同炸了毛一般的小猫一样,眼看着赵如意就要和嬴灵吵起来。

    “如意莫要吵,嬴师妹说的对,这首诗的确意境差了些,初到大漠,有些不适状态不佳——不过我这会儿倒是有了一首小诗,愿请先生、同年品鉴。”

第四百零五章 风云……大风客栈的伙计

    且说就在诸位学子们欢畅吟诗之际,忽而有那么一丝不和谐产生,而这缘由却是在于许年的低调,此事无关乎对错,只能说是赵如意对于发生在许年身上的事过于敏感。

    “年心绪不佳,扰了诸位同年雅兴,不过此时观这大漠月夜倒也有篇五言句。”

    许年见到事态如此发展当下温声制止了赵如意,起因是自己的失神心情不佳,但值此欢腾之时,这诗还是要作的啊,免得扫了同年们的兴致。

    “大漠沙胜雪,苍山月如钩;何当千里镜,极目揽九州。”

    此刻沙如雪,月如钩,少年默然长吟,一首看似彰显少年意气的小诗,竟然让人读出了淡淡忧愁。

    或许是由于适才的小小口角,诸人讨论声皆是停止,诸人中大多都是朋友故而也不知道该去劝谁,此刻静听许年的低吟后尽皆感受到那五言词句之外的莫名情愫,场间不由得变得更静了。

    而在这其中,或许只有许年身旁的弥苦小和尚知道这首诗的言外之意,何当千里镜所求的并非是那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极目揽九州也并非是仗剑天下叱咤风云——仅仅是寻人罢了,仅仅是寻人。

    而就在此刻思考许年之诗的静默之中,塔格玛苏荒原上阵法之外的天地元气忽变,众人的目光也随即便被吸引了过去。

    深邃如墨的夜空忽而变得昏沉,然后是浑黄,之后便是灰白、鱼肚白——直至双月当空的白色!

    适才还是极度的寒冷,外侧的阵法石上的霜痕仍在,但那霜花骤然便是升腾消失了,双月之下的塔格玛苏荒原上卷起了一股股热浪,那热浪让阵法之内的少年们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直到百里讲郎口中默诵了几个字符阵法石上流光一闪后,那来自于天地之间的伟力与威压才渐渐退去。

    只不过天地伟力的退去仅是此小小营地空间内,在阵法之外的广袤荒原上,一股股黄烟般的旋风拔地而起,数道纠缠的火焰伴着这风也狂乱而舞。

    昏沉的黄色,狂乱的红色,那是席卷着黄沙的火龙卷!

    凄厉的呼啸风声中有着那诡异的号叫,整个荒原一片混乱,若是没有阵法的守护或者而立境修为的真灵护体,是绝难度过这塔格玛苏焰风之夜的。

    学子们此刻已经忘却了吟诗作对,只因为眼前的景象是难以用言语所描述,似乎再瑰丽的文字也无法描述这天地间的雄奇。

    狂风与烈焰在夜晚肆虐着,有好几次那高达数十丈的焰风龙卷都是冲着营地而来,但是在百里策讲郎巧妙的阵法调整之下,那龙卷皆是被借势挪移而走。

    就在众人适应了眼前的狂乱之后,蓦地!

    那呼啸与号角声戛然而止!

    狂怒的焰风骤然消散,数十丈高的黄沙瞬间失去了力量,就这样急速的落下,无数新的沙丘悄然无声中出现,无数曾经的沙坡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澄澈、澄澈……

    此刻眼前的一切只能用澄澈来形容,而适才的狂乱与昏沉仿佛是噩梦一般。

    深邃的夜空澄澈的有些瓦蓝,由于月光与云影的奇妙作用,这个广阔无垠的大沙漠,竟似是幻化一片碧蓝明净的大海!

    造物者的童心似乎在此刻显现,忽而暴躁、忽而又是沉静。

    塔格玛苏荒原的第三项奇异之景。

    ……

    清晨、旭日东升,武威城中。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唔,您是远道而来吧,这马儿疲累成这样,要不在店里休息几日再走,别的咱不说,咱大风客栈的客房可是顶尖的干净舒适……”

    车轮辘辘声中,一辆马车停在大风客栈门外,车上没有车夫,车厢中也没有人下车,这个情况对于在大风客栈迎来送往二十多年的店伙计李三而言并不出奇,在武威城中什么怪异的人他没有见过?这次只是没人驾车,上次他可是见过一只猴子充当车夫的稀奇事呢。

    说起来,以李三在大风客栈中资深店伙计的地位,又兼着是武威地面上本乡本土长大的,在大风客栈中除了老板掌柜之外就是他的威信最高了,尤其是在老板总是不在武威城的情况下。

    本来以他的身份是用不着在外迎客的,这都是些新手伙计的活计,不过最近武威城中莫名来了许多外地人,大风客栈生意火爆之下人手有些捉襟见肘,当然最关键的是在前几天遇到了个买酒的大方豪客,仅仅那打赏的银子就顶上了其在客栈忙活半年所得,也因此他又对这堂前堂后的迎来送往之事来了兴趣,毕竟油水很足,万一再碰上个豪客,这一年的工钱就提前到手了。

    “只用饭,不住店,去准备十天便于携带的酒水和食物,要最好的,这马和车去找个车马行折算成银钱,这些都折算在里面。”

    银铃般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然后车帘微动之中,一位头戴白纱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红衣少女从车上轻盈落下。

    斗笠遮面,手持长剑,周身散发着莫名的气息——这在店伙计李三的眼中是标准的女修行者装扮,而这样的女修行者往往是最为大方的。

    “女侠,您请好嘞,小的这就给您办的妥妥的,这说这西北地上论熟悉程度我李三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莫说是车马行,就是那北边的沙荒地,我也是跟着进去过——小的一定给您找最好的车马行,算的最好的价钱……”

    李三心下一喜,招呼的更加热络了,口中真不真假不假的话随口就出,而他言语中提及的沙荒地就是指的塔格玛苏荒原。

    “哦?你很熟悉这西北地?北边也去过?”

    带着斗笠的红衣女子闻言脚步一停问道。

    “那是自然……您里面请,您是不是有事要问?小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伙计李三边走边继续着他的热络的招呼,“老刘,把这位女侠的马车先带到后院。”

    站在大风客栈门口处的红衣少女微微侧身看着那招呼安排的店伙计心下若有所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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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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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言律令、法旨道谕,子曰诗云、之乎者也,煌煌天威、言出法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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