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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省九思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txt下载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元一学子的优越感

    武试散场后,元一村中央广场一角奢华且并不低调的马车和帐篷引起了众人注意,就在人们纷纷猜测到底是哪个新人的家世如此显赫之时,就见那在一个少年走进了黑色大帐,绸衫锦衣面如冠玉,正是今天武试中表现优异的那锦衣少年。

    “是了!”

    看到这锦衣少年,再联想到演武时的那一手纯熟精炼,出自延平王府的剑术,方望双掌一击道,“那龟蛇之像是百越延平王的家徽,也只有地处百越靠近云梦泽的延平王府才能有这么多云梦神驹,传闻其府中有七八匹纯血云梦马,是曾经老延平王在大泽中捕来的……,不过那个少年是什么身份呢?”

    方望正在沉吟思考之时,忽听身旁不远处传来几声议论。

    “据说今次新人中有延平王府幼子,莫非这个少年就是么?”

    “传言他是延平王第五子德昭,延平王老来又得一子喜不自胜对其极其疼爱,其母虽非正室但也很是受宠,不然也不会派出这等精锐护送。”

    “不仅如此,我听说延平王幼子测出来的神书天赋有唐阶之高,而且还是个剑术天才……”

    从周围议论的一言一语中,延平王府幼子赵德昭的形象逐渐丰满起来,家世好、天赋高、生的俊美在家族中还很受器重,这分明就是简单难度的主角模板,对比自己的境遇许年不由得在心下将其与曾经看过的小说作对比。当然这羡慕之情不过一瞬间就消散而去,能够两世为人并窥得天机,自己已然是个幸运儿。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在人多嘈杂的广场上与家人叙话的时间并不多,潘良策很快就回来,面色红润的他显然是在见了家人后受到了表扬,对于十六岁初出家门赴试的少年,有什么比得上在取得好成绩后得到父母的赞扬与肯定更值得兴奋呢?

    “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无妨,天也不早了,我们回去。”

    在简短的寒暄过后,许年等五人很快便收拾起心情,在胖书生方望带领下向着寝舍区行去,对于刚才见识到的来自百越延平王府的威势,在经过初时的艳羡之后,大多数少年并未太过将其放在心上,毕竟那显赫的家世并不属于自己,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如果能成功进入书院学习,将来下山后的成就也未可知,或许比那延平王第五子的日子要好过很多。

    少年们虽然不过十六岁,但皆为各地的一时之选,皆是天之骄子,而天之骄子自然有天之骄子的个性——自傲、自尊与自信。

    一样米养百样人,经历不同、阅历不同,心境自然也是不同,因此并不是全部少年都这样,在离开广场好远之后,跟在许年身后的刘项还带着羡慕流连之色,恨不得此身以代之。

    过了广场转向西边就是这几天生活的寝舍区,众人本以为这边比之广场处应该是相对安静,但其实并非如此,许年还未看寝舍区的院墙就听见无数高声的吆喝。

    “铸就精英学子,成就人生梦想!青山书院招收学子,具备元一入试资格者,无需考试直接就读……”

    “师长如父母般温暖,同窗似手足般友爱,徐州学宫招收学子,有元一书院入试资格者,不仅无需考试直接就读,每月还有十两贴补银子,赚钱修行两不误……”

    “秉明烛师心,治为人之学、修神书大道,养吾浩然之气,华山养吾书院招生啦,元一榜上千名以内进学就送全套修行大礼包,从开悟境到志学境,有名师指导也有专属丹药……”

    待一行人及得近处,只见在寝舍区外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支起了一排简易凉棚,凉棚之下的书案周围有身着各色服饰的书生也有许多咨询填表的入试新人。

    “这……”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阵仗,不由得齐齐看向胖书生,询问之意很是明显,这是什么情况?在元一书院面前挖墙脚的事情难道也没有人管吗?

    “哈哈!”

    胖书生看出众人的疑惑朗声一笑解释道,“没什么奇怪的,这是咱大宋各地书院前来招生的人,每年武试过后他们派出的招生纳新领队就在这搭棚,这事从二百年前山长希伊先生还在书院的时候就定下来了。”

    稍作停顿后,方望接着又道:“毕竟限于条件资源和院规,我元一书院每年只会招收五十到八十名新人,而每次入试的新人少则两千左右多则三千余,虽然最终能入我元一书院就读的皆是众里挑一、优中选优的极少数佼佼者,但落榜少年也是各地英才,其中不乏才华卓异之人,将来也都是大宋栋梁,进不了我元一书院,到各州书院就读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胖书生口中每每提到元一书院时总是自觉或者不自觉的加上个“我”字做前缀,其中以甚为元一学子为荣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许年看在眼里仿佛从中看到了前生中985学生看待211学子、部属院校看待省属院校、一本大学看待三流学院一般的神情,虽然其中囿于平时修养并无直接的不屑之意,但这是事实上存在的居于山巅俯视山下的优越感,或者也可称之为级级递减的鄙视链。

    听着方望的解释,众人也就明白了眼前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这些大宋地方上的学院是来抢生源的,来抢元一书院的落榜生,这听着有些突兀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那长长的凉棚中都有大嗓门在吆喝着各家招生广告。

    许年大略看去,从那凉棚上飘扬的各色旗帜可知,来此招生的有以中州书院为中心的十三家州立书院,也有以稷下学宫为首的各地特色学宫学馆。

    除了十几家规模较大的书院有进学限制,宣传语也比较正式含蓄外,其余那些郡县级的书院广告则多为张扬不羁之语,入试条件也很宽松,其内容有的以免试入学为卖点,有的以发放补贴为卖点,也有以提供一条龙修行服务为招生优势的。

    本应安静的傍晚寝舍区此刻竟是热闹无比,好似那高考后各高中门口遮阳伞下诸多不知名院校卖力宣传争夺生员的场景,眼前的种种,勾起许年前世生活中那越来越模糊的记忆。

第六十章 九秦山上、元一殿中

    “同为大宋修行同道,我元一书院作为诸学宫之首,自然要大方些给予各地同道方便,这才是我元一书院的气度……”

    胖书生方望依旧在兴致勃勃的讲述着,观其表情,眉飞色舞不足道也。

    这就是名校风范,这就是名校学子的优越感,胖书生的一番话让许年等人向往不已。

    “众星在这里闪耀,人生从这里起步,雍州星耀书院招生,只要有元一入试资格即可免试进学,进学后包吃包住包分配,银子房子妹子全都有,选择星耀众星闪耀……”

    银子房子妹子?

    前面几句和最后一句都没问题,可这里面夹杂的私货是什么鬼?

    就在众人在此处驻足之际,那些私立书院学宫在激烈的抢人竞争中,喊话内容也越来越没谱了,听得人是一阵阵尴尬,但为了能完成自家书院的纳新任务,这点尴尬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源源不断高素质的新人才是一个书院能生存立足发展的基本条件,这不,这句喊话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喊声三遍刚落,就有五六个人围了过去问这问那。

    “惊雷霹雳划蓝翔,百鸣骤响书香扬。欲看学宫谁独傲,强霸风骚唯我狂,若问修行哪家强,除了元一找蓝翔,齐郡蓝翔学宫强势纳新,近百位讲郎提供专人指导,每月补贴优厚,试学一月赠送盘缠礼品,选择蓝翔,一生无忧……”

    等等……

    这里面又混进了去了什么?

    嘈杂与喧闹中,许年感觉自己好似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些书院哪些比较好,前辈能否指点一二?”问话的是闷闷不乐的刘项,他武试发挥不好,眼看着元一无望,不如早做打算选择其他书院进学。

    “这个嘛……当然要选择那些正式的十三家州立书院,或者稷下学宫也行,这十几家书院规模大,资源也多,其中也不乏名师……”

    胖书生耐心的为刘项解释着,期间也围过来几个新人仔细的听讲,他们都是考入元一希望渺茫者。

    这真是个奇妙的世界,好多地方与前生相同,就连学校阶层分类也有几分似是而非的影子,元一书院就是大宋的清北,是一超多强,二流三流学院并存的格局。

    ……

    在外面耽搁了许久的时间,吃过晚饭回到寝舍后已是双月当空繁星点点。此刻,或是飘逸、或是轻灵、或是凝重、亦或是热烈的天地元气在月华中洒落、在星光中流动,无数的名山大川中皆有问道者在修行。

    寝舍中的新人学子们经过白天的武试和随后接受的诸多信息,体力心力几是尽数消耗完毕,此时寝舍中安静非常,他们怀揣着梦想、希望亦或是侥幸的心理已是安然入睡。

    ……

    新人们可以放松的入睡安眠但并不代表着所有人都是这样。与此刻安静的元一村寝舍区相比,在九秦山半山腰处的书院元一殿中,文试试卷终审工作和武试数据统计还在进行中。

    处在半山腰背山林所环绕的书院并没有那么重的夏日暑气,元一殿中也是如此,习习林间之风吹去夏夜烦躁,晃晃明亮烛光逐去沉沉黑暗。

    元一殿很宽敞,可容数百人同时齐聚,此时的殿中整齐安放着一条条长案,案上有笔墨纸砚、学子试卷及各种资料,案后书生或是持笔写写画画、或是对照试卷分析,观其服饰,玄色有之、黑白拼色有之、纯黑有之、朱紫、大红者也有之,依服章形制大略看去,此时殿中不仅有近百督导、五十余讲郎在此,还有六系十八位教习、六位教谕到场,大殿正中首座空缺,居于次席的是冯副山长。

    山风轻轻吹动殿外枝叶,偶尔有几个捧着书册的书生匆匆走过;烛芯火焰跳动,间或迸射出一两点火星,殿中安静非常,只能听得嚓嚓的翻书声和笔过纸面的沙沙声——细心缜密是批阅者们的状态,安静有序是这里的主题。

    新人们文试的试卷皆在殿中,到了此时,已经是经过了讲郎初批、教习复阅两个环节,近两千份试卷的优良高下已然判出,此刻正在进行的是讲郎复查与二百优卷成绩的最终审定。

    至于武试那就简单的多了,因为都是当场出成绩,现在需要的只是统计与整合,等着文试卷子去除糊名两试成绩合一后厘定名次。

    双月从树梢缓缓升至中庭,朦胧红色与皎洁银纱悄悄相融,沙漏翻转了又翻转,时间来到亥时二刻。

    殿中讲郎复查结束,并没有从中挑选出能够上升一档的落卷,这个结果是在意料之中的,毕竟是经过了学识渊博见多识广的十八教习复阅,出错几率微乎其微,保持三阅这个环节与其说是查缺补漏,还不如说是保持元一书院一直以来严谨负责的传统治学之风。

    三阅完毕后的讲郎们整理好手中事物,安静的看着一侧被帘子遮挡的书阁门口,此刻的阁内有围着一长条方桌列席而坐的十八位教习,有六系主管教谕还有冯副山长,在文武两试成绩合并后,书阁内即将选出进学元一的八十名幸运与天赋并存的学子,这间普普通通的书阁才是今晚元一殿中的焦点。

    书阁内长桌上文试试卷在元气激发下闪耀着各色光芒,文章灵气如月华星光般褶褶生辉,这二百份优等卷以转桌的方式批改打分,每位教习阅后在每一项后面标注等次并盖名章。

    这里的批改以圈、尖的方式进行,一个圈代表极其优秀,为二之一,即是零点五分,一个尖代表优秀,为五之二,即是零点四分,一篇文章转桌下来,最多可得十八个圈也即是九分,最少得分是十八个尖也即是七点二,当然进入这个环节的试卷皆是超人一等多有超卓出彩之处,除非有明显的大忌讳,全然为尖的极其罕见,怎么也得有八分向上。

    文试五科,每科满分十分,但这里十八个圈最高才是九分,肯定会有人疑惑那剩下的一分去了哪里,最后这一分的确有其着落,但并不常用到。据说这是因为,有书院前辈曾观日月之行,见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感念天地盈虚,与时消息,叹盈仄之理日月尚存,更况于人乎!

    此理延伸到书院新人入试中,曾有学子入试得十分自满而生骄最终目空一切,心性生变落得个叛逃异域的下场,故而自那之后书院入试有了条不成文的规矩——起于一、极于九;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十为盈、盈则亏、必不可轻得也。

    当然除了日月盈仄之理外,还有另一考量。俗语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与武试当场直接出成绩那样简单明了不同,文试中判断一张同级别试卷的优劣并不容易,尤其是察觉其细微差别优中选优,更何况是评判这种全是主观创作题的试卷,到底是婉约缠绵的辞章好些呢?还是大气磅礴的诗文更应该给高分呢?是写意风格的山水好呢,还是写实的白描好呢?这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因此在最终争持不下、确定不了等次、分不出高下的时候,这最后一分由六系教谕给出,六系教谕有且仅有一次加分的权力,非此即彼。

    纵观书院入试,惟有文试的评分机制复杂,需要初阅、复阅、三阅、审核、终审等诸多环节,之所以将文试评分机制作的如此繁复,是因为诗词文赋及杂科的特殊性,想要在这不确定的主观中求得公平,不得不如此;更何况两试中武试展现身体素质决定起步基础,而文试表现出的才华代表未来所能达到的高度,决定着上限,紧要如斯,不得不慎重!

第六十一章 争论……中正、豪放、婉约之风

    时光流逝,试卷流转,十八位教习每个人都在二百份试卷上标注了等次,也盖上了名章,综合统计下来有单项最低的十圈八尖八点二分也有单项最高的九分,依照次序由低到高排列,最终的焦点聚集在了三份试卷上。

    三份试卷名字籍贯处是完好无损的九秦紫金封泥,每份五张,此刻正整齐的排列在长桌的正中央,长桌呈长方形这三份试卷距离教习们有远有近,但对于每个教习而言,这点距离并不算的上什么,真灵到处挥手即可取之,不比平日品茗饮酒费事。

    清濛、赤红、暖玉三色聚于三份试卷之上,淡泊、激昂、轻柔,这是三种不同的灵光,也代表三种不同的文风。三份试卷评判皆是四篇十八个圈,一篇十七圈一尖,即为四十四点九分,那唯一的尖兴许是由教习们文风喜好不同而带来的微微差距。

    时间到了此刻,经过几轮慎之又慎的审阅,教习们探讨的焦点聚集了到了最后三份卷子的排名上。

    是的,这三份试卷无分优劣,只论排名。

    原因无他,这三份试卷代表了今次新人入试的最高水平,即便相差仿佛但是也要分出个子丑寅卯,排出个一二三四,正如同时下大宋各种诗会文会上都要决出个文魁三甲一样。

    如今文试前三甲已经决出,何者在前何者在后也即将在诸位教谕大人行使一分加权后揭晓。

    “我认为玄水癸辰卷不与旁者所同,其诗词文赋理法辞气兼备,外推内究,体大思精,内有清朗之风外无喧嚣之意,儒雅君子之道也不过如此;再观其所书,点画独到,正倚相合,险中求稳,笔法不与时人相类,几可自成一家,堪称上上之选,九分之外还请诸位教谕大人多加考量。”

    一个淡淡却清晰的女声突兀的打破了书阁中的宁静,看那声音来处,黑衣黑袍、紫荆花的纹绣,乌发中一支普普通通的木钗,开口的正是甘露院教习沈箜篌。

    带待话音落下,在座的其他教习皆是颇为意外的看向她,向来以冷清少言著称的箜篌教习此刻竟是罕见的在文试最后遴选环节中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往年这时候箜篌教习不都是默默无语,不参与任何意见吗。

    “箜篌教习此言差矣,天庚金戊卷辞藻精妙间抒情达意,慷慨激昂中锋芒毕露,读之若北沧之水从天而降,又似太阿之石崩于前,滔滔热烈之意溢于言表,吾以为其可为上上之选,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开口者衣衫一角有竹简毛笔纹绣,那是文韬阁的教习林碣石,其一向欣赏浩浩汤汤之文,今次也不例外,他推荐的是红芒闪烁的玄金庚辰卷。

    “我与二位看法稍有不同,此天木壬卯卷精理为文,秀气成采;清华郎润,迥异浮嚣;温婉天成,词意兼美,上上之属当为此卷。”

    声音略显嘶哑,说话者是一华发老妇,从她衣袍上鹰隼纹绣可知是御灵峰的教习,人称顾婆婆,乃是大多教习的前辈,资历可比六系教谕。

    评卷之时,虽身份不同、见解不同,但公心为上,一时间十八位教习各自发表自己的意见,就三份卷子的等次问题展开了讨论。

    教习们的声音传到书阁之外,殿中一众督导和讲郎们皆是屏息凝神,阁内有讨论的声音,那就代表终审评卷即将得出结果。

    “咳咳……”

    清咳声传来,十八教习顿时止住了讨论安静下来看向书阁正前方,那里坐着的是冯副山长。

    “一点一划,皆为少年才思所凝;一字一句,皆是学子心血所聚;一诗一文皆乃诸生前途所系,吾等评卷当惟谨惟慎,以切己之心量彼之辞章,不可轻判尔。”

    定下最终评判的基调后,冯副山长语气稍作停顿便又道:“适才诸位所评三份试卷,在吾观之,可谓梅兰竹菊各有擅场、各俱所长,于此孰先孰后吾亦不可擅专,根据书院成例,此时当由六系教谕共商判定。”

    冯副山长言罢向下首的六位教谕点了点头,示意其读卷行使那一分加权。

    六系教谕中,排名最先的是文韬阁教谕方安极,身着朱紫袍头戴紫竹冠,华发便生却丝毫不乱,双目有神且精神矍铄,虽有六十之龄但却不显,看上去倒像是三四十岁儒雅博学的中年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效果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听得冯副山长的安排,教谕方安极点头应声,于此同时份属文韬阁的教习林碣石取过试卷呈放到教谕们的书案上。

    由方安极开始翻看,依次向下是讲武堂教谕秦川景、天工馆教谕金陵子、御灵峰教谕万木春、甘露院教谕蓝柯和陶朱台教谕金玉勒。

    教谕们看得很仔细也很快,不过是一盏清茶的功夫就已经悉数翻阅完毕。

    “呵呵,玄水癸辰卷初阅和复阅的评语很长啊……典雅精结、神完气足、理法严谨、辞气皆通……吾观之这批语有讲郎的、有教习的,看来诸位对这份卷子都很是赞赏,唔,可列榜首,箜篌女娃,这几个字是你写的吧?说说你的看法。”

    文韬阁教谕方安极最为年长,修为也最为高深,在六位教谕中也是头一个开口发言,笑呵呵的样子温和且慈祥,打破了书阁中颇为紧张的空气,让人们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方老慧眼如炬,正是晚辈所书,晚辈认为其咏物诗竹石一首,既言观九秦山竹之情,又显高洁之风骨;其临帝京一首,风格生变,煌煌大气;待到题画词中,那西江月宛如阿泉之水潺潺清澈如许;那临江仙真如仙人降世化作沧浪钓叟看这世间分分合合……”

    既然破例出口,沈箜篌也不在吝啬溢美之词,一改往日平静恬淡的性子,细细逐条分析再次推举这份试卷。

    “哦?箜篌教习所赞太过了吧,玄水癸辰卷我也看了,但也未必就是那般完美无缺,在我看来其竹石锋芒毕露傲气十足,临帝京一篇中规中矩,两手题画词前者不过写乡间小调失之平平,也就意境好些;当然我承认那临江仙的确是妙诀,但不过十六之龄哪来的如此眼界,这怕不是来之前请教名家所作,今次不过是恰恰用到罢了……”

    沈箜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个声音针对她的说辞一一反驳起来。

    螓首轻移看向来处,说话的依旧是文韬阁教习林碣石,看到女教习清冷莫名的目光,林碣石并不在意,他不喜欢的多变的文风。

    林碣石所好文风——同险峰临渊、似高台击筑、若大漠狂沙、如塞外秋风!

第六十二章 再论子曰

    双月当空,群星闪烁,星辉捧月亦或是月华拂星,此刻星光月色交相辉映,就这般缠缠绵绵的洒落在雄壮的中州城内,也洒落在巍峨的九秦山上。

    “……为文行事当爽直磊落,自是慷慨激昂、豪迈洒脱可嘉也!如此才能振聋发聩启迪世人,这一点上吾窃以为天金庚戊卷做得更好。”

    烛光摇曳,间或一两束星辉月华穿窗而入,在元一殿内的书阁中,教习林碣石滔滔不绝的话终于言罢,他最终落点是在推荐那份闪着红芒的玄金庚辰卷。

    “咳咳,碣石教习可否听老身一言,若说惊醒世人启迪民众,怎能不提神书所载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之说,其言也温温,其语也婉婉,惊人之语往往有哗众取宠之嫌,教谕万民或有不当,还是那温婉之语潜移默化来的好些,这份天木壬卯卷就是这般……”

    听到林碣石提起教化民众一事,御灵峰的顾婆婆也再次提出了自己看法。

    “我认为天庚金戊卷为好,我赞同碣石教习的看法……”

    “不疾不徐,温文施教;雷厉风行,惩奸除恶;面对普罗大众能有温润之语,身处宵小之前可做雷霆之言,这样才是真正的君子之风,才是吾辈所求,故我认为玄水癸辰卷可为上上,我赞同箜篌教习之言。”

    “天木壬卯卷其诗文令人读之如身沐春风,诵之若醍醐灌顶,让人不知不觉身临其境,这才是教化之言,我赞同顾前辈的见解。”

    ……

    各抒己见也罢,你方唱罢我登台也罢,终归都是在为自己支持的试卷站台,书院内诸位教职人员平日里虽然都是温温和和,但此刻事关学术观点、文风立场,那都是难以相让的。

    教谕方安极静静的看着诸人争论,总而言之不过是豪放派、婉约派与中正平和派三者之争,这是老生常谈的话题,继续探讨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他和身旁的几位教谕交换了下眼神后,双掌一击。

    “啪!”

    听得击掌声,十八教习们顿时止住了争论看向台前。

    “诸位,请听我一言,适才读卷之时,对这最后一分的加权我等六位已经有了计较,豪放之风也罢、婉约之气也罢,中正之理也罢,三卷之中各有精妙之语,与其争持不下,不如究其一点细细判之,如此既能保证公平又可让三卷一分高下,这个办法如何?”

    方教谕面带微笑,目光从十八位教习的位置上一一拂过。

    “可,教谕所言,我等并无异议。”

    教习们闻言,略作思考后纷纷答应,这个办法也不错,终究不是让六位教谕随性而投,若是那样自己支持的试卷落在次等候,嘴上不说心下难免会因为有所偏颇而感到不平,现如今提出的这个办法倒是更显得公允些。

    “教谕大人,那究竟是选哪一点深究呢?”

    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提出疑问的依旧是沈箜篌,在诸位同僚的眼中今天的箜篌教习说的话异常的多,不过次数多了也就心下坦然,并无一开始那般惊讶。或许是箜篌教习这些日子读书忽然有了特别的体会,不想修习避世清心之道而是转为研究入世砥砺之法呢。

    “箜篌女娃问得好。”

    教谕方安极带着慈祥的微笑赞了一句后继续道,“众所周知,文试五项各有侧重,诗词考较灵性悟性,文赋考较格局,杂科考较才情,但是若细分起来,还是文赋考察的更为全面,毕竟其二者较之诗文字数多能看出来的东西也更多。”

    说道这里,方教谕略作停顿给众人些许思考的时间,随后取过茶盏轻抿一口又道:

    “而在文赋之中又以文为最妙,其通行神书体格式严谨,条理清晰,包容并蓄,无论是豪放之言还是婉约之语皆可入文,在言辞达意上最有优势,故而我等六人皆认为当以神书制艺文为深究之处。”

    “教谕大人,神书体文章字数颇多,要一字一句分析吗?”

    又有教习出言问道,看其黑袍上的三枚外圆内方制钱纹绣,这当是陶朱台的教习。

    “这自是不用。”

    方教谕捻须一笑道,“神书制艺,句句精妙,观其文章,何必通读,只择其一句即可,诸位以为如何?”

    “但听教谕大人吩咐。”

    “嗯,好。”

    方教谕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窗外,双月当空夜色已深,时间不早了,随后道:“既如此,那诸位就即刻商讨出选哪一句评判吧,天色已晚速度要快。”

    众教习闻声后依言而行各自聚首,讨论的很快,不过是百息时间就分别由甘露院沈箜篌、文韬阁林碣石、御灵峰顾芳华——也即是顾婆婆执笔写在了纸上,这会儿他们是三份试卷各自坚定支持者的代表。

    今次文试第三项神书体文题很是简明扼要——仅仅“子曰”二字。

    三张纸条在书案上摊开,第一张上面以精妙小楷写着十余小字,字与字间透露着娟秀清丽之气,行与行内又有淡泊出尘之境,但是那所书内容却绝无半点出世无为之意!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十四个飘逸的小楷,组成一句综论天下经典的煌煌之言。

    娟秀清丽、飘逸出尘与振聋发聩、重愈万斤,突兀却又自然的融合在这张素雅干净的洒金檀皮宣上。

    第二张上面写道:天地方圆尺规行距,先圣一言以决之!

    观其点画如屋漏痕、似折钗股、又若锥画沙,同样十四字笔势连绵、偶现飞白,挺拔飞扬且强劲有力,一观便知其出于豪放男子之手,这正是林碣石所书。再看内容,一言以决之,遣词用句肯定如斯,和这手豪放的行书堪堪相得益彰。

    第三张字条上书:夫子未言之先,天地何其昏昏也。

    纸上所现正楷结体匀称,不温不火,使人观之如聆听梵唱道音,心思也不由得为之一静,潜移默化、润物无声也不过如此。

    同一个题目,不同的答案,不同的字体,不同的文风,三句待议辞句摆在书案之上等候六系教谕的终审评判。

    再论子曰,就在此刻!

第六十三章 欲为后世之师,欲为后人之圣!

    元一殿中依旧灯火通明,督学和讲郎们依旧在安静的等候着最终的结果。

    在书阁中经过再三的议定,根据方安极等六位教谕共同提出的方法,以沈箜篌、林碣石、顾芳华为三份试卷的代表经过短暂的商讨,分别执笔写下了各自认为的神书制艺文中最为精华的一句。

    神书制艺,首重破题,提纲挈领,扼据要冲!

    刚才说是讨论,其实也没什么好讨论的,对神书体极为熟稔的教习们不约而同选择的都是文章的第一句,也即是破题首句。

    三张洒金纸笺,三行俊逸之书,三句精妙之语。

    教谕方安极取过三张纸笺大略一观便捻须而笑,随后将之传给其余五位教谕,最终收拢到冯副山长手中,在这写着不过略略十几字的纸笺流转之时,每个教谕乃至是冯副山长都是面带微笑,轻轻颔首,显然在他们的心中教习们挑选出的这三句都是相当精妙,代表着今次文试所有诗文中最高的水准。

    “副山长,诸位教谕、诸位教习,三卷精华皆凝聚于此一句之中,其各有妙处自不待言,但吾等以为,玄水癸辰卷论子曰制艺更胜一筹。”

    经过片刻简短的交流,还是由六系教谕中资历最深的的方安极出言做了定论。

    能升任教谕的无不是神书经典研习至深且有重大成果与世之人,比方说天工馆教谕金陵子曾作《天工农书》,集古今农具制造、改进、应用于一体,对大宋农业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这还只是在明面上大肆宣扬的,在私下里大宋军中层出不穷的新式军械都与这个须发斑白其貌不扬匠人模样一般的矮小中年有关;再比方说甘露院教谕所著《疫病论》,其中防护、救治、医药等各篇在世间的应用活人不下百万之数;同样的,另外四系教谕也多是修为通玄且有大功与社稷苍生者。

    有如此修为与功绩,那眼界自然极高,到了教谕们的境界,什么豪放派、婉约派、中正平和派都已经殊途同归,化为对大道义理的探索。也正是因此,对这三句话的评判教谕们的意见高度统一,都是选择的玄水癸辰卷。

    听得方教谕说出的结论,黑袍女教习衣襟上绣着的紫金花上忽有流光闪过,这许是她不经意间的真灵波动触及衣衫符文而产生的异像,虽面色依旧淡然但足以可见她内心中被喜意惊起的一丝涟漪。

    “教谕大人所判弟子不敢置喙,但弟子愚钝,何以便是玄水癸辰为先?还烦请为弟子等解惑一二。”

    “还请教谕大人示下。”

    ……

    有胜出者自然便有落败者,有得意者自然便有失意者,黑袍女教习等支持玄水癸辰卷为先的几人心中微喜,那定有支持其他两卷的心中有惑。

    这不,在方教谕话语落下片刻后,林碣石等人便出言请求指教,林碣石口称弟子并无礼制上的失仪,毕竟十八教习中,除却顾婆婆外大多曾是几位教谕的弟子。

    “这个自然,即便你们不提我也是会讲的。”

    方安极长身而立来到厅中向着居中的冯副山长微微做了一揖,“此次神书制艺之题“子曰”二字乃是副山长有感而发亲自所出。”言罢他稍作停顿,冯副山长同时颔首示意他继续。

    见此方教谕转身面向诸位教习又道:

    “何为‘子曰’?子乃神书所载先贤至圣也,曰为先贤至圣之所述。”

    “元一道经曰子,逍遥三十三篇曰子,易十八篇亦曰子,双月之下五大书院所传绝学多由子之所启,正所谓神书不出人族凋敝,而至圣不出神书不彰,若如斯当真万古如长夜矣!所幸我人族蒙受昊天眷顾,有子曰神书降世且砥砺前行方有今时之盛,今山长以此为题,当是要吾辈秉天地之心,为众生立命,传经世之学、开万代太平!”

    “天金庚戊卷破题所言‘天地方圆尺规行距,先圣一言以决之!’胜之于豪放坚决而又失之于飞扬不羁,一言以决之、一言以决之……”

    此刻方教谕口中重复两句后语速忽而加急:“一言以决之,千载之前或是不错,但时过境迁事有不同,先圣在时西山实为阔海,如今却是高峰,北原昔日茂林葱葱,今时却是绿草茵茵。彼时之言或可同行今时之事,但绝非一言以决。”

    “再看天木壬卯卷所书,夫子未言之先,天地何其昏昏也。此言虽然温和,但依然是失之偏颇,夫子未言之先,日月东升西落,天地不为尔存,亦不为尔亡,何其昏昏之论殊为可惑。”

    “反观玄水癸辰卷,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方教谕评论到此刻,兴致高昂,在台前来回踱步,似胸中有千万心得想要讲授与昔日弟子们听。

    “何为匹夫?匹夫者先贤未成圣之时尔,纵而观之衍伸而谈,彼时之先贤,今时之吾辈也;先圣曾为凡夫,历千辛经万苦、上体天心下顺民意终成至圣,我辈效法先贤亦可匹夫而为百世师,成为后人之先贤;亦可著书立说应昊天星月之意成就后世之神书!”

    这般话语声传到书阁之外,元一殿内下至处理杂务的斋夫,上至督导讲郎,皆是神思至极心向往之,无数幅先民刀耕火种,茹毛饮血、搏杀凶兽,抗衡灾害的画面在脑海中显现,与这些画面中,每每在先民危难之际总有一人挺身而出,或名燧人氏、或名有巢氏、或名持金氏……

    仓颉未生、先民无文,虽如此,那带领先民砥砺前行之人亦为匹夫、亦为至圣!

    “一言而为天下法,何为‘一言’,非是行走坐卧之一言一语,实乃先贤悟天地至理所出也,此一言理顺大道窥得天机,故可为后世尺规,故可成神书之文,故可引煌煌星月之力,故称之为天下法尔!”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其解子曰,前句破子,后句破曰,不用‘子曰’二字却将‘子曰’道尽,何其之妙也!更兼得其语所言深意,芸芸众生若能熟读精思身体力行有大宏愿于心皆可成为百载之师,所悟所得也能成为天下人效法准则,欲成后世之师,欲为后人之贤,此言不正是我辈如今所为么?!”

    成为后世之师,成为后人之圣!

    这就是自信,属于元一人的自信!

    方教谕滔滔之语倏尔停止,但那余韵不息,仿若金石之音振聋发聩,无论是元一殿中、还是书阁之内,所有人皆生“谨受教”之感!

第六十四章 闲暇、元一柳湖

    却说文韬阁教谕方安极针对三份神书制艺文的评判之语刚刚落下,便见书阁中十八教习齐齐长身而起,躬身作揖而拜曰:

    “先生所言鞭辟入里振聋发聩,如醍醐灌顶令弟子获益匪浅,弟子谨受教!”

    不单单书阁中是如此,在书阁外的元一正殿中,那听得方教谕一席话的督导和讲郎们也是向着此间躬身而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时今刻也如斯也!

    敬天尊地,却又不愚从与天地;师法先贤,却又不迷信与先贤。自立、自信、自强,披荆斩棘、砥砺前行这才是自希伊先生以来传下的书院精神!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表面解子曰,内里核心却正是这一精神,也难怪六系教谕意见如一,皆是赞同玄水癸辰卷,仅仅这一句话的境界就比其余两卷不知要高妙凡几。

    至此之时,玄水癸辰卷为文试第一,记四十四点九加一分,也即是四十五点九分,这一分自然是方教谕作为六系教谕代表加在了那九分的神书制艺文上,文试单科独得十分这还是近百年来的头一次;天庚金戊卷胜出于纵横捭阖之风位列第二;天木壬卯卷失之于盲从先贤位列第三。

    值此之刻文试终审结束,但听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殿外早已准备多时的十余位讲郎闻声进入书阁,他们躬身行礼后小心的将长案上的试卷抱起来到书阁外。

    夜空之中,双月月华一者如水银泻地,一者如红纱朦胧,水银与红纱交织,月光所到之处美妙如同梦境。就在这美妙之境中,九秦山山雾悄然而生,半山腰的元一书院在月华与雾气中如梦似幻更是仿若仙境一般。

    九霄仙人居,仙人意如何。

    在普通百姓心中九秦山上的元一书院就是仙人居所,此刻的仙居殿阁中不闻人语处,只听书卷声。

    文武两榜合一,何人榜上有名,何人又名落九秦,明朝之时即将揭晓。

    ……

    东升西落,昼夜交替,双月扑朔玉兔去,红日破空金乌至,又是新的一天到来,熹微的晨光中,元一村寝舍区中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经过一晚的休息,身具天赋神书体内真灵自动循环的少年们恢复的很快,看那目光神采奕奕,瞧那举止生龙活虎,个个神完气足不见丝毫疲态。

    明天才是书院放榜之日,今天是自参加入试以来最放松的一天,虽然囿于规矩新人们不能出九秦元一村范围,但在村内走走逛逛也是极好的,毕竟这元一村比九州很多县城都要繁华,对于众多来自偏远之地新人而言,多闻多见涨涨见识开阔眼界也是好的。

    许年、赫连十九、潘良策、叶德章和刘项五人结伴而行,才刚出了寝舍区,就见不远处那一排排凉棚上旗帜飘扬,凉棚内人头攒动。或许是才刚刚辰时初刻,怕惊扰了众人休息,那昨日此起彼伏的宣传声并未响起。

    “先去那边十三州书院处看看如何?”

    经过这片凉棚区时,刘项迟疑了下提议道。

    “对啊,早上人还不多,先去看看。”叶德章也跟着附议道。

    “嗯,也好。”

    “也成。”

    “好。”

    许年、赫连十九和潘良策三人知道元一入试三千选八十竞争极其激烈,刘、叶二人两试表现不佳通过新人试的机会不大,这时想去其他书院纳新处看看找个退路也是应有之思,本来今天就是无目的的闲逛,去看看其他书院的情况也不错。

    众人说话间就来到了十三州之首中州州立书院处。

    “先生叨扰,中州书院纳新需要什么条件?”叶德章上前做了一揖后问道。

    “嗯?”

    中州书院凉棚中有六张长案,每个书案后都有三名身着青蓝文士衫的书生,书案前咨询的少年很多,毕竟是中州书院,位处中州帝京,是大宋仅次于元一书院的学府。

    “这边坐、这边坐,来填个表,是小兄弟你一个人想报名还是你们一起?”文士衫书生很是热情的招呼道,并递上了几份表格,双层精裱的宣纸,红色清晰的朱砂线格,足见背后有世家皇族支持的中州书院的财大气粗。

    “先拿两份看看。”叶德章回身看了看众人,只有刘项眼中有希冀之色,遂如此言道。

    “好说好说,咱中州书院那可是十三州之首,只位居元一之下,无论是硬件还是师资那都是冠绝……呃……冠绝十三州……”在叶德章和刘项谈表的同时,文士衫书生不忘卖力宣传自家书院,还极力向许年几人推荐道,“这几位小兄弟好生面善,要不要也填个表?”

    “这个……就不用了,多谢。”

    许年三人都有信心进入前二百进入六系面试,此刻皆有破釜沉舟之心,并不想此刻给自己留个后路免得心生松懈。

    文士衫书生见此不由得遗憾的摇了摇头,但也不再劝,毕竟现在只是意向,在明天发榜和最终八十人名单出来之后才是新人们最终下定决心之刻。

    除却中州书院填表,众人在之后还到其余几大书院处逛了逛,这几家书院的都有进学条件,并非是那种只要有清渊入试资格即可免试就读的,从这些一流书院的角度来看,天下有神书天赋者众,但修行资源确是有限,有限的资源当然要用到那些天赋卓绝之人身上,故而这些一流书院最低要求是元一书院前五百名,这个门槛也是不低。

    从凉棚处离开时,太阳早已是跳出层云,夏日的热力开始在大地上散发。

    “前几日听方前辈讲在元一村西郊有个小湖泊,两岸垂柳遍布绿草如茵甚是美丽,有元一柳湖之称,向来是避暑郊游集会踏青之佳所。值此烈日正空之时,正好前去纳凉歇息。”手搭凉棚遥看前方,许年记起了胖书生曾提起的好去处,于是出言提议道。

    “恩,也好,每年入试之时,元一柳湖常是相聚之地,咱们去了或许还能遇到一二志同道合之人。”

    潘德璋的兴致不错,同意许年的提议,余者也是赞同,于是乎,一行五人向着元一村西郊行去。

第六十五章 倨傲少年,凌厉杀招

    湖畔柳成荫,蝉鸣振林樾。

    且说是日闲暇,许年等一行人记起方望曾讲的元一村外避暑佳处柳湖之景,故而齐齐向着西郊走来,人还未至便听得蝉鸣声吱吱,鸟鸣声婉转;再前行几步及的近前,只见那绿柳垂绦如瀑,澄澈湖面水平似镜,间或有微风拂过那便是柳枝婀娜,波光粼粼;水汽升腾消暑,树荫延展遮阳,石桌石凳散落其中,端的是夏日炎炎中的好去处。

    既然是夏日中难得的阴凉处,时逢休憩那自然是往来游湖者众多,许年大略观之,那树荫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不下百处,怕不是有五六百人再次纳凉,其中少数为元一村民,大多数自然是今次前来参加入院试的少年们。

    夏日衣衫薄,今天没有文武试之累,少女出来游玩甚是放松,平日里各自喜欢的女儿家服饰也都穿了出来,那来自大宋十三州天南海北的仕女装各有风情,聚在一起的少女欢声笑语传出有若银铃;或许为了引起心仪女孩的注意,不少林中少年高谈阔论,只有那不时飘忽的眼神才让人察觉那高论少年心非在此而在彼端……如此种种情形,给这夏日柳湖带来别样的活力、别样的青春气息。

    “咱们来的晚些了啊……也没带条毯子什么的。”

    湖畔的人们或是坐在石凳上品茗对饮谈笑风生,或是铺一条毯子席地而坐斜靠着大树闭目养神,潘良策眼神在林中几个青春少女身形旁扫过后,颇有些懊恼的说道。

    “诶,那边有人要走,哪里有石凳石桌咱们快过去。”

    叶德章手搭凉棚忽见有三五人结伴离去,顺着他们的来路看去,正见柳树下那空出来的石桌石凳,在那旁边还有三五个娇俏少女不知道聚在一起说着什么悄悄话。

    “好运道、好运道!”

    “走、走!”

    烈阳当空照,这时候湖畔树下的石桌石凳可是稀缺资源,居于佳丽附近的更是稀缺中的稀缺,稍晚会可就要被别人占了。念及此处,潘良策、叶德章立时加快了脚步。

    踏入柳林中不过是二十几步的距离,赫连十九与潘德璋身材壮硕,脚程也快,约莫十几息的样子,他两人就率先来到石桌旁,许年等跟在身后也就差上几步上。

    但正当潘德璋拂去凳上落叶、撩起青衫就要落座时,从林外另一个方向上有五六个人直直的前来,为首两人一着青衣、一着蓝衫,颜色不同但形制相同,都是夏季侍卫装,两人速度极快身形带风,一看便知是有真灵运转,元气加持。

    “且住!”

    随着一声戏谑的且住声落下,这两人瞬息而至,青衣者将手搭在赫连十九的肩上,蓝衫者用胳膊将潘德璋挤开,就这般霸道的强行将这处的石桌石凳给占住了。

    在他们身后,另有两人簇拥着一名青衫少年奕奕而至,这少年金环束发腰缠玉带,身着青衫下摆隐有云纹,衣饰已然是华丽非常,更兼得面色白皙容颜俊朗,若是平时见到许年在心底说不得要赞一声好个风度翩翩少年郎,但今时今刻他的心下却一点兴致也无,对面的华服少年一脸的倨傲和不屑,让人望而生厌。

    “小王爷请坐。”

    跟在其身后一跟班带着满是谄媚讨好的脸色抢先用锦帕在那石凳上擦拭一番后向着青衫少年说道。

    “嗯。”

    青山倨傲少年看也不看许年等人,鼻音中发出嗯的一声便就此落座,随后便是好整以暇的看向右侧波光粼粼的湖面,期间还和旁边看过来的少女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这般做派仿佛是理所当然,没有半点抢人座位的自觉。

    “你们!”

    “你、你……”

    被挤到一旁的潘良策恼怒非常,蛮族少年赫连十九也是气急面色憋得通红。

    “诶?这里怎么还有人?”

    青衫华服少年转过头来,眉头一皱表情也随之一变又成那倨傲不屑之色。

    “小王爷莫慌,我这就把这几个碍眼的家伙给赶走。”

    这谄媚跟班此时面上阿谀之色尽去,瞬间变换成了一副凶狠严厉的样子,“你们几个还不快滚!没看到我家小王爷在此么?”

    媚上而欺下,好一派狗腿风范!

    “猖、猖狂!”

    听到那声小王爷的称呼潘良策是微微一愣就要思索这是何方来人,有什么身份,在入试期间竟然还能有侍卫长随跟着;而一旁的蛮族少年可没这等耐心,挥拳就是怼了过去。

    也不知这谄媚跟班是不是平日里嚣张惯了没人敢惹,此刻竟是躲也不躲,但听砰地一声,这家伙的脸上就好似开了染坊,红的青的一股脑涌了出来。

    “这、这家伙没有开悟神书吗,一点真灵护体也没有,我、我还没运劲就、就……”

    好在赫连十九没有将真灵气运与拳,否则这一下得将这家伙的头给打爆,但尧是如此这个结果让赫连十九也是一愣。

    “小王爷,你要给小的做主啊!”

    那谄媚跟班突遭此拳,被打的鼻青脸肿口歪眼斜、涕泪横流狼狈非常,他平日向来仗着王府的权势作威作福哪里受过这罪,当下便是向地下一趴哭诉哀嚎。

    “这个楞杀材仗着自己开悟神书,把小的给打了啊……”

    此时此刻这般情形倒好像是许年他们才是蛮横欺人的一方,而眼前这人就是那个被欺负了倒霉鬼。

    “尔敢,青隼、蓝鹰,给我拿下他!”

    青衫倨傲少年见到自己人被打了,怒喝一声拍案而起指向还有些摸不清头脑的蛮族少年。

    话音未落,就见站在石桌前的青衣蓝衫两人一左一右,手作鹰爪状向赫连十九的腕部脉门和肩部要穴袭去,看那招式路数,潘良策脑中精光一闪心下大惊。

    “快躲!不要挡!”

    值此之刻,蛮族少年也回过神来,余光所见左右两人来势汹汹、出招狠辣,体内真灵急转气运与足就要闪开,但是此刻为时已晚。

    “留下罢!”

    但听两声冷哼,两人四手带着凌厉煞气就要落在赫连十九身上!

    这般凌厉的手法、这般狠辣的招式,与潘良策曾经所听传闻一丝不差!

    赫连危矣!

    这可是金系真灵加持能击石碎铁的一击!

第六十六章 话术、情势急转

    在潘良策的惊呼中,在青衣蓝衫两侍卫出招的同时,许年也出手了。

    那一瞬间,只见青芒大作真灵与水元交织与手臂,许年的左手速度极快提住赫连十九的领子将之向后拉过,右手跟上抵住那随行而至两爪后同时借势闪身后退。

    所有事情,从青衫倨傲少年一行争坐到赫连十九挥拳再到青蓝二侍卫出手,都不过是在这不到百息的时间内。其间虽事发突然,但和潘良策思索倨傲少年来历不同,许年一直在关注着青衣蓝衫两个侍卫的动作,原因很简单,这两人的身上刚才直直奔袭至此始终有一股令人浮躁难耐,如麦芒刺面,似针尖凌人般的感觉,让他站在三步之外都感到很是不舒服。

    其实在场众人里只有许年自己能察觉到这般如针芒刺身之感,原因在于他处在志学境初期,并曾与山林间隐匿时知林雾摸到察细观微的门槛,更兼得此刻正是湖边烈日之下水汽升腾,这种环境正是许年感知最敏锐的时刻。除此之外,眼前青蓝两侍卫皆是处于明阶功法的而立境初期,气息时有外泄而不能自敛,如此两相作用之下,这两个侍卫简直就是黑夜中的火把,雪地里的煤堆,这般显眼不由得许年不注意。

    也正是因为两侍卫的显眼和突出,这才让许年能及时出手相救。不过尧是如此,仓促之间他蓄力不足且是以低阶硬拼高阶,在险险将赫连十九救出后,许年的左手颤抖不已、肿胀非常!

    这厢电光火石中发生的事情颇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一言不合便下狠手,这个被称为小王爷的人大略观之便不是什么善茬,那两个侍卫一击不中倒也没有再次跟上出手,除了有那青衫倨傲少年示意停止的指示外,还因为此刻回过神来的潘良策、叶德章和刘项同仇敌忾的站在了惊魂未定的赫连十九和正在调息回复伤势的许年跟前。

    若是再次出手,将面前的几个才堪堪开悟境的少年击败擒拿并不难,只是此刻在元一柳湖边休憩纳凉的入试新人们听到动静皆是起身看了过来,尤其是在附近的少年,不少都来到了跟前。

    刚才发生的事情,大多少年都看在眼中心里自有计较,这分明就是带着侍卫家奴的倨傲少年无理抢座且恃强凌弱。两千余少年中,出身世家大族者有之,但天赋之事向来无有定数,家丁之子可以悟得天书,公侯嫡系也许是毫无资质,基于阶层人口基数的不同,每次入试新人中,出身于寒门之家的远远多于公卿豪门。

    出身寒门的少年们见到这般情景无不感同身受,念及幼时自己或是亲友在豪族前受辱之事,不由得皆是站在许年等人的立场上。

    除却寒门子弟,出于世家的入试新人也有看不惯的那嚣张少年的,来考试还带着家仆侍卫,这是哪个泡在蜜罐中长大的王侯之子?简直给在场的公卿之后丢脸啊,君不见家世高如延平王幼子,此刻也不过是铺张席子坐在树下与友人,哪像这倨傲少年一般嚣张显眼。

    一方是怒目相视丝毫不让的许年五人,一方是盛气凌人倨傲不已的青衫少年,周遭是听到动静越来越多聚拢过来的同年考生。

    倨傲少年的眉头微皱、眼睛微眯,他不曾想到区区小事竟弄到这般境地,往日在家乡地面上何人敢于他争,即便是华屋美墅、苍山镜湖也只须他稍有意动,就有人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那献地献房之人往往不为着恼而且还是心有荣焉。今日眼前,不过是几个小小的石桌石凳……

    哼!

    余光瞥见那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长随,耳边听着众人嗡嗡的议论,他的心底没来由就是一阵烦闷。

    若是在家里地面上定然要调一队王府兵丁,将眼前的这些碍眼之人全给抓住押往水牢!

    倨傲少年心中如是想。

    当然,现在所处不是普通大宋地界,更不是在他的家乡,这是在九秦山下的元一村,是这双月之下最为强大的元一书院势力范围,即便是当今皇帝也不能非请入内,更遑论调兵等事。

    看着周围众少年们群情激奋,这情形对自己是越来越不利,青衫少年是蛮横倨傲,但不是傻子,此刻虽然心中着恼但也不得不将这股恶气压下。

    “诸位都是开悟神书之人,缘何打伤我家仆?他只是个普通人——刘三,起来。”

    青衫少年眼睛倏尔一闭随即睁开,面上倨傲之色顷刻尽去,取而代之的是着急心痛之情,只听得他口中所言三分激愤、七分痛心,只见他低身下去将那被蛮族少年一拳打得七荤八素脸开染坊的长随给扶了起来。

    这番做派一改刚才的倨傲蛮横,不仅让许年等人一愣,也让被他扶起的那个长随一愣。

    那长随脸上开花、哆哆嗦嗦的不成个样子,如此观之配上刚才青衫少年的话,倒像是许年这一方才是施暴者,而他们这一方是受害者。

    围拢过来的人近处的还好,刚才的事情看了个大概都心中有数,远一点不明真相的则心思略有动摇,更有指责许年等人仗着神书之力欺负人的。

    此情此景,舆论风向变幻,许年前生中身为孤儿无论是读书还是行走于社会都是经历颇多艰辛;今世里与青龙山突遭变故,在边关持枪厮杀疆场,两世为人可谓什么大风大浪都是见过,因此眼前虽然情形有变,但他心下依旧镇定,调息之中静观周遭变化。

    但是在许年身旁的赫连十九等则是不然,愤恨其颠倒黑白、恼怒其指鹿为马,或是面色憋得通红、或是语无伦次。

    “你、你血口喷人!”

    “明明是你们过来抢座!”

    与之相反的则是来自青衫少年嘴角那一丝略有略无得意的笑。

    “诸位请看,我这长随并未开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且身子骨羸弱,刚才一言不合便被那个——对、就是那个人给打了,怎么长的像金帐那边的蛮子?你莫不是北边草原上来的?我说怎么如此不讲理!”

    青衫少年此刻见形势有些逆转,气定神闲之下趁热打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半点不提争坐之事,而是强调他长随的弱小并隐晦的点出赫连十九的身份,将人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要糟!”

    话音一落,许年和潘良策两人闻之心下皆道。

第六十七章 桑者闲闲兮……桑者奕奕!

    什么?草原蛮子?金帐王庭那边的?

    民族问题在河蟹社会都隐隐而发、容易挑起人们对立的情绪,更何况是在这双月之下的帝制社会,更何况是这矛盾由来已久,千年来多有征战的草原和农耕民族。

    这时围观众人的注意力立刻便被青衫少年的话吸引过去看向赫连十九,只见蛮族少年憋得通红的脸下方脖颈处有个繁复的刺青花纹,再配上那有些蜷曲的头发、几缕编织的小辫和结实有力的身材,虽然穿的是汉服但从这些细微处仍能看出是草原人。

    “看那刺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轻侮,蛮子就是蛮子!”

    “就是他打得那个长随,你看下手多重!”

    “不错,穿上人的衣服也不像人!”

    “狼子野心!”

    “书院怎么能让金帐的走狗参与入试?”

    质疑声、怒骂声频频传出,这种情形转变如此之快事出有因。

    大宋与草原金帐王庭多年征战、积怨颇深,由于大宋的征兵抽丁制,在场众人亲友父兄中多有奔赴青龙边关上阵厮杀者,马革裹尸虽然勇烈,但是百姓之家只愿求个平安,可惜一入军中身不由己更遑论是在那刀剑无眼的沙场中。战死疆场者众,故而此刻入试新人们看向赫连十九的面色逐渐不善,连带着许年等人也同样是被憎恨。

    “我赫连部不是金帐王庭一路,我与金帐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个结果是许年和潘良策极其不愿意看到的,只可惜在群情激奋下难以辩白,就连赫连十九的几声解释都被淹没了,这时已经没有人关心冲突如何发生,相较于和草原金帐的血海深仇,争坐什么的都是小事,若是早知道是这般,抢了草原蛮子的座位兴许还会有人拍手叫好呢。

    那青衫少年自以为得计,此刻嘴角正带着几丝得意的讥笑看着许年几人。

    不过寥寥数语便将形势逆转,在那蛮横倨傲之下竟然还有这份心思,这被称为小王爷的少年可不简单,许年眉头微皱脑筋急转想着应对办法。

    “许兄,这个小王爷应该是承平王府次子,听闻其欺男霸女巧取豪夺风评极差,在地方上很多人对他恨得牙痒痒,只是他身边经常跟着两个擅使鹰爪功的明阶高手侍卫,这才屡屡平安无事。”

    潘良策通过青衣蓝衫两个侍卫的穿着和功法认出了青衫少年的身份并即刻将之小声告诉了许年,只是这会儿明白了那青衫子的身份除了更觉得难办外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眼看赫连十九在众人指责与侧目之下青筋毕露就要暴起发作,许年急忙上前按在蛮族少年的肩头示意不可,若是此刻冲动起来那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心思电转,许年急速的思考着破局方法,看到蛮族少年脖颈处的刺青时忽的灵光一闪,拍开赫连十九前行一步将他护在身后正要做出解释,不待开口却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好听如银铃般的女声。

    “这不是承平王府的德秀小王爷么,向来听闻都是小王爷你欺负别人,怎么今日在别人手下吃了亏?莫非是装出来的?我看像!”

    “姐姐,这个就是你说的那浪荡子赵德秀吗,生的倒是一副好皮囊,可惜人品是坏透了,就这还敢去我们桑家提亲,还想纠缠我姐姐,做梦!”

    一言一语之中,只见两名姿容绝佳的少女排众而出,这甫一出面便成所有目光的焦点,让柳湖畔灿然生光。

    两女皆是金环珍珠束带,皆着翠羽黄萝衫,不仅衣饰相同,容貌也极其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气质,一者秀美中不失英武,一者活泼中不失天真。

    佳人所言自然容易让人听进去,即便不以为是真,但也不想再口出唐突之语,因此不少人闻之立时便止住了对赫连十九的指责,想要静观其变。

    “桑闲闲,桑奕奕你两个收敛些!这里可不是西凤府上!”

    青衫少年赵德秀见到来人再也保持不住刚才智珠在握的淡然表情,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喝道。

    桑者闲闲兮,桑者奕奕,桑闲闲、桑奕奕好名字!许年听得两人名字不由得心下暗赞一声。

    “这里也不是你承平王府地界!”

    活泼少女也不甘示弱的回击,“诸位同年,请听小妹一言,刚才事情经过我虽未见,但这装可怜的赵德秀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梁州承平府地界上的都知道他平时骄横跋扈的劣迹;那边那个大个子虽然是草原之人,但并非是金帐王庭一脉,金帐一脉脖颈刺青或为狼头、或为鹰首,而这大个子的刺青虽似鹰首却喙弯而钩,同年们请看!”

    说这话时,活泼少女也并未闲着,在她手中不知何时拿到一截柳枝,真灵到处婀娜柳枝也做金石之质,就这般破开泥土在地上画了两个简易图形。左边一个喙直而短似凿,右边一个喙弯而粗似钩,不过是寥寥几笔信手而画却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左边这个才是金帐一脉的鹰首,这边的实为雕首!两者并不可混为一谈,除此之外金帐一脉刺在右颈,而这大个子是刺在左颈,如此明显的差异我可不信你这去过青龙边关、见过金帐边蛮的德秀小王爷不知道!”

    听得少女清脆的解说声,再看着那地上的图案,众人向蛮族少年望去,果然在那脖颈的图腾处发现了不同,顿时议论声又起,更有来自梁州听闻过赵德秀之事的少年提起其劣迹,那对赵德秀的质疑声越发高了起来。

    “哼,鹰首也罢、雕首也罢,终归是草原蛮子,又有什么不同!”赵德秀面色阴沉强自解释道。

    “这里面区别可大了!”

    看到赵德秀阴沉愠怒的样子,活泼灵秀的少女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针锋相对的说道:“草原部落各部刺青皆是一部图腾信仰之所在,刺青手艺更是由部落萨满代代相传,刻画描摹极为慎重绝不会有半点马虎。而且提起这左颈纹雕首的部族,诸位同年不觉得熟悉么?”

    清脆如银铃般的话语声一落,顿时引起少年们的思索与回忆。

第六十八章 赫连部之功,结束?

    且说在青衫倨傲少年赵德秀的话术引导下,正值场中情势急转尴尬难耐对许年等人极其不利之际,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开口出言质疑赵德秀,不仅指出赵德秀往日的斑斑劣迹还从刺青上对赫连十九的身份做出分析,在化解许年等人麻烦境地的同时,对着赵德秀就是一顿不着脏字的怼。

    从那活泼少女只言片语中大略可知她姐妹二人之所以出来给赵德秀找不自在是因为赵德秀不仅劣迹无数还曾经提亲不成纠缠不已,很是惹人生厌,至于帮许年等人适逢其会顺手为之的几率很大。

    能拒绝一个王府小王爷的提亲,想来这两个少女的家世也差不了,不是世家大族就是高官门阀。

    “潘兄,这两个姑娘你可识得?”

    许年转头向潘良策小声问道,不曾想却见道自己这几日结识的同伴一改往日的沉稳淡定,正痴迷出神的看着那令这个湖畔都变得灿然生光、格外明丽的两姐妹。

    “诶……回神了、回神了。”

    “啊、许兄……怎么了?”

    看到潘良策这般入神的状态,许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让他从那迷失向往之境中给唤回来,这佳人所至自带的魅惑buff当真是威力非同一般,不独潘良策这般痴迷,场中少年们也多有神驰意动之情,若是能拿个听诊器放在胸前,砰砰心动声当是清晰可闻。

    “这两个姑娘你可识得来历?”许年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所说。

    “这……应当是西凤城桑将军府上的闲闲和奕奕两位千金,据说因天资卓绝姿容无双,年幼时曾被内阁首辅司马先生称之为西凤双娇,不过往日只是耳闻,今日才得一见,果然——心向往之啊!”潘良策也不避讳自己的想法。

    就在许年两人小声交谈的时候,许多少年也顺着活泼少女的思路去思考雕首刺青的来历。

    “左颈纹雕首,听这位姑娘这么一提倒是有些印象……”

    “是在哪里看过来着?”

    “对了,我好像是在叔父的公文中见过,只是……具体内容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纷纷议论声传来之时,那赵德秀忽的记起一事大喝一声打断众人的思路和少女的话头,“不过是草原蛮子,手上都有我等大宋子民的血,即便他没有,他的父兄也有,他的部族也有,哪有什么例外!”

    “赵德秀!你还在这里装糊涂!”

    活泼少女猜得赵德秀的想法,不为其高声所动,柳眉一竖娇声喝道:“若说别人不知道便罢了,你曾随军去过青龙边关,怎可不知边关内有归附大宋的草原部落?尤其是那为我大宋牧马二百余年的赫连部!”

    “姐姐,我说的没错吧!”

    活泼少女扬起俏丽的小脸看向身旁的清雅英气女子。

    “奕奕说的没错,那刺青确是赫连部的。”

    两位少女的话音落下,尽皆点出了赫连部三个字,人群中顿时有惊叫声传出。

    “啊,是赫连部?”

    “对,我想起来了!这就是那给大宋养马的草原部落。”

    “我在邸报上看到赫连部不是在去年金帐王庭南下那次给灭族了吗,难道这是赫连部的遗孤么?”

    人们的议论中再看向满足少年时,眼神中这次有了怜悯同情的意味,赫连十九听了那零零碎语不由得忆起了当年金帐骑兵夜袭屠戮族人之事,眼圈立时变红。

    此刻情势再变,总不能让两个小姑娘为自己等人出头,知晓赫连十九根底的许年前迈一步大声道:

    “这两位姑娘所言不错,我这兄弟的确是来自赫连部,就是那归附大宋二百余年的赫连部,就是那为大宋牧马与边的赫连部,去岁金帐南侵,青龙军与之对峙之际,有金帐骑兵偏师一支趁我大军调动之时突袭了赫连部,赫连部三千族人只有我这当时在青龙关城求学的兄弟幸免于难。众所周知赫连部与我大宋数百年修好,学我大宋典籍,习我大宋礼仪,着我大宋服章,与我宋人无甚两样,岂是这位公子所言之草原蛮族!”

    许年滔滔之语出口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曾经沙场厮杀时的烈烈秋风、想起在青龙关城和兵将们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豪情,心下不觉间凭空生出几分慷慨激昂之意,令在场少年们闻之虽身在这婀娜澄净柳湖之畔,也好似来到骏马奔驰挽弓射雕的塞外草原。

    “不仅如此,赫连兄还是青龙关怀化大将军亲自推荐前来参加元一入试的,马将军何许人也,匹马戍青龙八千破十万,声名赫赫威震北地,若真是那手中沾染我大宋之血的金帐蛮子,怕不是早就被怀化大将军一刀斩了,又怎能得到这价值万金的荐书呢?”

    “赫连部百年牧马输边方有今日大宋燕云轻骑之名,方有大宋西凤重骑之威,其与大宋有功,更是大宋子民,如今又因牧马之事而导致族灭之祸,这位公子是要把为大宋边防贡献至最后一人的赫连部划为敌人么?大宋十三州从北至南广有万里地域辽阔,怕不是有百族百部之多,都如赫连部一般为大宋基业增砖添瓦,难道这位公子是想将这百族百部都推到敌国一方么?”

    许年口若悬河,一口一个大宋咄咄逼人,颇有当年大学辩论会中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风采,直听得场中少年们热血沸腾恨不得就此征战沙场以身报国,直说得那青衫少年赵德秀面色红白不定。

    “我听闻邸报所讲,赫连部族灭之事与当时边关疏忽有牵连,怀化将军还上书请罪了。”

    “这么说起来,是朝廷对赫连部有所亏欠,举荐其遗孤也不得尽偿啊!”

    场中少年们心中升起对赫连十九的亏欠之感,连看向其的目光都变得异常温和,之所以有如此变化,有许年辩术之功当然也离不开适才桑家两位少女仗义执言对众人的引导。

    “哼,草原之人文墨典籍粗疏,书院入试荐书固然重要,但只不过是个引子还是要看成绩,咱们走着瞧!”

    再有辩白在家国大义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赵德秀平时虽蛮横倨傲但不是傻瓜,也是神书天赋绝佳资质极高之人,此刻自知话柄被人拿捏,又是在元一书院的势力范围内,暴起伤人是无脑的选择,同时大庭广众之下继续撑下去也是吃亏,徒然丢脸,故而赵德秀放下狠话眼神一动踢开腿边的跟班,青衣蓝衫两侍卫便前面开路带他离开了湖畔。

第六十九章 等候、发榜之前

    本来是一场好好的游湖之旅,却被这一桩糟心事给毁了心境,不过面对书院之外强大的王府势力,或许现下这个结果也算不错,事已至此今后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承平王府在西陲势大,就这样结束也算不错。”潘良策看着离去的赵德秀一行人低声说道。

    或许吧,许年点点头心道。

    “谢、谢谢。”

    不注意间,忽然听到耳旁传来一声道谢,转头看去,是腼腆不善言辞的赫连十九正向着刚才仗义执言的桑家二小姐躬身作揖,不过紧张之下不是抱拳左手放在了右拳上,就是脚下踩到石块身形不稳,面对灵秀娇俏的桑家二小姐,粗豪的草原少年手无足措的样子引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不用谢啦,姐姐给我说过赫连部的功绩,我还有一匹来自赫连部的踏雪马呢,于公于私我都得出面,更何况我就是看那小人模样的赵德秀不顺眼呢……”

    “我、我是赫连部赫连十九。”

    局促的草原少年听着少女快活的话语,余光偷瞧着少女娇俏的面庞,忽然憋出了一句话报上了姓名,一语出口但见少女一怔止住话语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他心下又极是紧张茫然。

    “咯咯,赫连十九,恩,我记住啦,我是西凤桑家的桑奕奕!”

    片刻后,活泼少女咯咯一笑学着赫连十九的样子作揖躬身行了个文试礼,随即便笑着跑开去了她那清雅英气的姐姐身旁。

    “小妹,此间事了,咱们走了。”

    言罢两女向着许年等人微微颔首后,身形一动罗袜生尘离开湖畔便是渐行渐远。

    此时虽然赵德秀等人离开了但是湖畔少年们由于有两位桑家绰约姐妹的存在踟蹰间并未离去,不少人想要上来自报家门在两位无论家世还是容貌皆为上上之选天人之姿的姑娘面前留下印象,其中也包括许年和潘良策等,只是踌躇间未曾开口,便被草原少年抢了先,而后佳人即刻离开了此地,再想前去结识只有等待下次渺茫的机会,这让少年们心下多有懊恼后悔之感。

    “赫连,潘兄、叶兄、刘兄,咱们也回去吧。”

    “也好,左右也失去了兴致,不如回寝舍休息。”

    人群已是散开,许年几人经过这事也没了游湖的兴致,于是向寝舍区返程而去。

    “幸好这是在元一书院地界上无人敢造次,否则依那赵德秀往日的传闻,咱们几个都落不了好下场。”路上潘良策心有余悸的说道。

    “是吗,梁州的书院我不打算去报了,那边的条件其实不错的,唉!”叹气的是刘项,刚才的事情让他患得患失。

    “咱们能取得元一入试资格就不怕没书院收,只是可惜刚才没能和桑家两位姑娘搭上话,说起来我还不如赫连呐!”叶德章倒是想得开,玩笑似的调侃了几句。

    “说这些还早,明天才是发榜日,结果还未可知呢,若是能考入前二百进入六系会试,即便是得罪了承平王府,梁州书院也敢收进学。若是能考入前八十,进入元一,承平王府又如何!”

    气氛活跃之下,潘良策心思也想开了,几句话说的甚是有豪情。

    许年将同伴的话语听在耳中,心中暗赞一声诸人心态调整速度,临大事而有静气这种素质也极是难得。

    回到寝舍区后,几人各自找了本书翻看闲读下午再未出门,至此无事只待明日放榜。

    ……

    双月在天边只余朦胧灰边,东方的太阳已经露出了点点红芒,朝霞将至今日又是晴天。

    朝廷看榜使者、入试新人再加上准许入内的新人亲友,此时的元一村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放榜之日是元一村每年最热闹的日子,也是村民们最开心的日子。

    武试之时有盘口小赌怡情,而放榜之日呢,各色元一小吃摊杂货摊齐齐出动,天南地北到此的人们怎么也要尝尝当地小吃,带点特色工艺品回去,穷家富路行走在外的人们钱包颇丰,出手也大方,据书院陶朱台对元一村数据的统计,每年这个日子是村民增收最快的一天。如果这个世界也有GDP的话,考试经济当是元一村的强势经济增长点和助推器。

    今天一大早天还未亮的时候,胖书生方望就急急叫醒几人去元一村广场听榜,也幸亏是来得早,不然即便众人有入试号牌可以进入前半区那也得费好大劲挤过那厚厚的人墙。

    “辰时放榜,到时都噤声仔细听着,现在还要再等半个时辰。”许年几人的接任书生方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众人小声嘱咐着。

    此刻若有人在九秦山腰向下看,可见元一村广场上有一道长长的简易木栅栏将近两千少年和亲友团分开;亲友团所在后半侧又有二十余凉棚整齐有序的点缀其中,里面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那就是元一村村民们设置的小吃摊和杂货摊了。进场之时许年也曾看到这些小摊,从摊主面上喜悦的笑中可以看出村民们的满足于幸福。

    的确,相较于时有天灾战乱发生的双月大陆,这里背靠元一书院生活安定,进学有书院高阶学子为蒙童启蒙;医病有甘露院的先生定期下山坐诊;耕种有天工馆实验的新式农具;天时不好有教习引天地元气施云布雨;各种产出有陶朱台商队运出售卖……如此种种便利,村民所要付出的只是低廉的赋税和并不繁重的徭役。

    经过几天的短暂了解,许年发现这里像极了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大同社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衣食无忧病有所医、少有所教老有所养,简直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大宋仙境福地之说,大夏西天佛国之谓、金帐王庭长生天之称在到过元一村的人看来也就是这般模样了。

    “我听说昨天你们和承平王家的赵德秀起了冲突?”

    等待之中,方望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

    “呃……不错,事情是这样的……”潘良策将昨天在柳湖畔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方望听后,哈哈一笑道:“昨日柳湖那边的持律弟子看了全程经过,算那小子机警没有真个动手,若是赫连真有个差池,即便他是承平王的次子也讨不到好去,这事已经汇报上去送往承平王府让承平王那边发文处理,对赵德秀的申斥今早就到了,他的侍卫和跟班都给撤了回去,只留了个等候消息的人在此,当然他若是考不上元一书院,回去还有家法等着!”

    胖书生简短几句话尽显元一书院的霸气和超然地位,王府子弟又如何,在书院地界犯事了也得受处理!

    许年等人闻之,对书院的向往更深了,对接下来的放榜也更加期待了。

第七十章 祭文、发榜进行时

    在昨日柳湖冲突之后,许年等人本以为会受到来自赵德秀接下来的报复,不曾想在几人还有些忧心忡忡的时候,元一书院就将这后顾之忧给解决了。经此一事,想来即便赵德秀想要找回场子也得好好思量后果,或者就是做得极其隐秘不被人发觉。

    暂时了了这桩心事后,许年和同伴们都怀着紧张和激动的心情等候着放榜来临的那一刻。

    太阳如约升起,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投射出万丈霞光,将大地染成灿烂金黄色的同时,也照在那广场中褶褶生辉的汉白玉日晷上,正中的晷针投射出一道斜斜的影子,影子缓缓移动、缓缓移动,就在和一刻度重合的同时,犀皮大鼓随之响起。

    咚咚咚!隆隆隆!

    来自广场正中的轰鸣鼓声震撼在人们的心中,来自九秦山山林的飒飒山风吹动人们的衣襟,广场上不由得分外安静,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从九秦山上绵延而下的石板山路上。

    每年的两试放榜誊录之事都格外严密,参与审核评阅的讲郎和督查们或许知道几份卷子的成绩,但并不知道那是何人所做,只有书院山长,六系教谕,十八教习和两三个誊录讲郎知晓最终的结果,出于不被外界打扰和保密的缘故,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提前知道榜上成绩和名次。

    成功或失败、榜上有名或名落孙山、畅意而笑或者郁郁而归……一场得意或失意的世间百态图即将在此处上演。

    未知与期待这才是来自元一放榜日人生百态中特殊的魅力。

    隆隆鼓声中,金色霞光中,三个身影在远处蜿蜒的山路上渐行渐近,行进的速度似缓实快,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见到了来人的身影,当先一人头戴峨冠身着朱红袍服的,此为文韬阁教谕方安极,发榜大事自然是需要一名德高望重身份超然的长辈来做镇,方教谕正是最恰当的人选。

    这是自己主持元一发榜第几个年头来着?应该是第十八次吧?

    方安极缓缓前行,人群在他的身前自动分开,让出通往发榜高台的道路,随着他修行境界的提高,心境也更加沉稳,但此刻还是不由得想起十八年前自己第一次主持发榜时那令自己心潮澎湃激动不已的情景。

    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位年轻的讲郎,一人手捧金册,一人手捧玉榜,从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和红润的脸色看来,两位年轻讲郎的心情也是极不平静,或许记起了当年自己考入元一时的情形——发自内心的欣喜、来自同伴的羡慕、出自父母的欣慰……

    方教谕是修为精深的儒雅长者,丰神俊朗自不待言,两位年轻讲郎朝气蓬勃、腹有诗书气自华也是神采奕奕,三人行在人群中聚集了不知道多少期许的目光,脚步虽轻却责重千斤、人数虽少但众心所系!

    终于方教谕三人来到了发榜高台,高台由砖石垒成,台上陈设简单,一棚、一墙、一桌、一椅,棚用来遮阳、墙用来贴榜、桌用来置物,椅用来歇息。

    上台,转身。

    鼓声骤停,但整个广场上依旧雅雀无声,无论是身处前方的入试新人还是隔在后面的村民亲友都伸长了脖颈看向高台。

    方教谕第十八次站在发榜高台上,他如往年一般伸出左手,身后左侧的青年讲郎随即便将手中金册双手递过——金册所载是前二百名的考生的等次代号籍贯名字。

    他身后右侧的青年手中所捧卷轴共有三卷,其一为正榜记录前八十名单,副榜记录第八十一到二百,正副两榜都可以参加接下来的六系会试,进行最后的优中选优;三榜为二百名之后,出于对考生的负责,即便落榜无望入试书院也排出名次,给其他同道书院招生纳新做个参考。

    “承天启运,金乌以证,星月为鉴、道经临曰……”

    中气十足、绵延悠长,祭天地星月之文从方教谕的口中缓缓而出,一字一句似轻实重,承星月之力、引天地元气。

    广场上的众人只见随着祭文的吟诵,此方天地西陲还未完全落尽的双月轮廓越发明晰,和东方的热烈太阳对比,一者清朗皎皎如银一者耀目璨璨如金,而在这两者之间是点点隐现的白日繁星。

    这般日月星同时出现的奇异场景是许年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在青龙校场神碑天选之中,那时的陈讲郎是借竹简之助引星月之力现世,而此刻,方教谕仅仅是吟诵祭文便有这等效果,足见其修为之高深莫测。

    星月现世后,紧接着的是如水银纱和金色碎片零星洒落,九秦山下的元一村都覆盖其中,无论是银纱还是金色碎片落到人们身上后皆有神清气爽、疲劳病痛尽去之感,这些都是日精月华凝实之后形成的纯粹元气。

    “……大宋雍熙三年,元一遴选,今始发榜!”

    异像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刻,随着祭文的结束而结束,除了元一村民觉得只是平常之外,外来的众人无不惊叹万分,那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在人们还在回味刚才的震撼人心的场景之时,随着今始发榜四字的落下,场中注意力又被集中到了高台上,对大多数少年而言,十六年命运的转折就在此刻;对少年们身后的亲友而言,家族今后的兴旺与否也同样就在此刻!

    “雍熙三年副榜第二百,冀州巨鹿郡,王以贞!”

    发榜唱名由第二百名开始,在方教谕第一遍宣读过后,高台下有十名身形高大的书院学子齐齐再次重复高喊,如是者再三,获得书院入试第二百名的冀州渔阳郡王义扬的名字就这样随着包含真灵元气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传遍整个元一村。

    真灵元气所致,人人所闻如在耳边,语声落下,广场后端的亲友团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前端的少年队伍中也传来祝贺声。

    第二百名,虽然名次最低,但也是能进入六系会试的佼佼者,要知道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千八百余落寞三榜之人呐。即便最终无法通过会试进入元一,其他各地方书院也会开出极其优厚的条件将其援引入学,总之虽算不得上鱼跃龙门但依旧是前途无量。

第七十一章 榜上闻名多喜意

    阳光渐好,微风送爽,广场之上,方教谕的宣读声气韵悠长,学子们的唱名声洪亮悠远,亲友团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受到此情此景的影响,空气中紧张期待的气氛越来越浓重,少年们看向高台的目光中慌乱与希冀等等难以言喻。

    许年也同样是这般心情,他只觉前生高考放榜也比不上此刻的紧张,只要进入元一书院,可真真的是一步登天,学成归来后无论是从军或者从政、还是寻一安宁之地做个富家翁都是易如反掌,华夏古代的科举中第也不过如此。

    “雍熙三年副榜第一百,雍州天水郡,季成章!”

    晷针的倒影在汉白玉圆盘上缓缓移动,高台上的方教谕长身而立,唱名声不疾不徐,在他的身后两名年轻讲郎经过初时的激动与回味此时也安静下来,目光中看似无悲无喜,但在台下传来欢呼声时实则可见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自豪之情。

    “雍熙三年副榜第九十三,豫州颍川郡,叶德章!”

    三重唱名声落下,整个广场之人清晰可闻,这话语自然也传到了叶德章的耳中,但见他激动的全身发抖,嘴唇颤动不已,“我、我进了、进了副榜吗?前辈,刚……刚才可说的是豫州颍川郡?不是重名么?”

    叶德章自认在文武两试中发挥多有欠缺,本没有抱太多的希望,不曾想竟有此意外之喜,这也是胖书生方望接引五人中第一个被当众唱名的。

    面对着犹自不信恍如梦中的叶德章,方望胖胖的脸庞笑得如夏花盛开:“德章,就是豫州颍川的,不错不错!这名次也不错,距离前八十只差十三之数,好好准备,进学元一有望,到时候我就是你的学长了……”

    “恭喜叶兄得中副榜第九十三!”

    “恭喜、恭喜……”

    身旁的道贺声不已,许年也向他祝贺一番,对比前几日的失落,今天的叶德章似脚踩棉花如在梦中,惊喜畅意之情溢于言表,回首看向广场后端也有叫好声传来,想来是同为豫州的同乡,可惜因为家境普通难以负担千里远行的花费,自己的亲友未至不能第一时间分享这份喜悦了。

    “雍熙三年副榜第九十二……”

    祝贺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唱名依旧继续,目光从叶德章身上收回,许年再次看向台前。

    自己的名字始终没有出现,应该是在前八十之内吧?放榜之前虽然很是笃定自己文武两试表现不错,可是真到了放榜这刻许年却又患得患失起来。

    环顾四周皆是茫茫人海,其中不乏天赋卓绝者,也不缺才华横溢者,自己的那些源自前生华夏经典诗文能否一鸣惊人呢,历史不同没有背景的衬托,会不会被认为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刻意拙作呢?如果不能进入元一书院,在这咨询传播极其不发达的双月之下,自己又如何去寻找杀害阿爹和小道姑的凶手呢……

    许年的思绪凌乱难以平复,想得越多杂念越多,不觉间体内真灵一滞便有恶心头晕之感,察觉到这般状况,许年念头一转默念“折花逢驿使”等句,随着低吟神书之能凸显,渐渐杂念尽去内心逐步澄净空灵一片。

    仅仅十日内从神碑天选后的开悟境到如今的志学境初段,许年都是在自行摸索,在进境神速的同时自然根基有所不稳,思绪繁杂时也难免有外邪入侵影响心境,不过好在他在冥想入定时领悟了以思绪杂念入静的折花赠春神书,这才没有出什么岔子。

    再许年身旁的接引书生方望,只觉许年刚刚身形一颤便恢复如初,也就没有过多注意继续将目光投向放榜高台,从志学境打熬近一年才破境的方望自然不会有许年的这般进境神速带来的坎坷。

    “雍熙三年正榜第八十名,幽州青龙城,赫连十九!”

    方教谕的语声落下,还未等得台下学子唱名复述,身处前排听得真切的方望、潘良策、叶德章等人纷纷祝贺起来。

    “赫连十九,是赫连兄!”

    “恭喜赫连,这可是正榜前八十之内啊!”

    “恭喜赫连兄!”

    ……

    此刻许年也堪堪从入静中恢复过来,不破不立,每一个修行的坎坷之后都是一段坦途,在刚才入定中驱逐外邪后,他此刻只觉神清气爽、真灵流转更加圆转如意,修为自是更加精进了,耳边听得清晰唱名声,赫连十九正在其中,转身看着乍闻喜报傻呵呵直乐的草原少年,许年也是躬身作揖向其道喜。

    赫连十九虽然只是第八十名,但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元一书院的门槛,如果以前生许年考录教师编制的情形作比,刚才叶德章的副榜第九十三名是在面试范围内的大圈,需要在接下来的六系会试中大放异彩出类拔萃才有可能逆袭成功从划水江心变为上岸得意之人。而赫连十九则不然,他身处小圈之内,只需要保持正常水平发挥即可成功上岸杀出独木桥。

    进入正榜前八十后,空气中的气氛也愈来愈紧张,此后每一个出现的姓名,都可能是在今后双月之下这个恢弘舞台上大放异彩之人,比如三十年前的元一正榜第二,如今的青龙边关怀化大将军马策刀;再比如四十年前的元一正榜榜首,如今的大宋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司马安平……

    不独这些台面上的声名赫赫之人,还有许多在各行各业中的翘楚,小圈子中的专家学者都还活跃在双月之下几大强国的各阶层中。

    “雍熙三年正榜第七十一,梁州西凤城、潘良策!”

    话音落下,平日里颇为沉稳的潘良策身形一顿竟似要腿软瘫倒在地,幸好有赫连十九在侧眼疾手快的将他扶起,这才没有当众出丑。

    “良策做的很好、很好!”

    “潘兄这可是高兴的紧呐!”

    “恭喜潘兄喜得正榜第七十一!”

    “恭喜潘兄进学元一有望!”

    这边恭喜声不断,忽听身后也是轰然欢呼,原来在大嗓门学子的三声唱名高呼落下后,来自西凤城的潘良策亲友听得真切,正在兴奋的为自家儿郎喝彩!

    而在此刻的欢呼与祝贺声中,潘良策也已是站直了身子,回首亲友处,眼角隐有泪花闪烁,喜极而泣不过如此!

第七十二章 百态、熟人与“熟人”

    且说刚才唱榜得闻的潘良策喜极而泣感慨良多,分享这份喜悦的不仅有他,也有他的亲友同伴。正榜第七十一,这个名次比刚才的赫连十九还要靠前,依照潘良策稳定的发挥,进学元一仅差临门一脚!

    “多谢前辈,多谢诸位……”

    潘良策这时已然稳定了心神,也没有刚才叶德章的语无伦次,向着刚才祝贺的众人一一道谢。

    “不必如此,良策有这成绩,我也是深有荣焉!”

    方望笑得如同庙里的佛陀,连额头上的汗水都忘了去擦拭。

    “方望!这下你可发达了,前二百中你接引的已经有三个了,这学分赚到手抽筋啊!”

    这是来自身旁和方望同为接近书生的书院学子所言,其中羡慕之意不必言表,已然尽在这酸溜溜的话语中。

    “这是良策、赫连、德章他们天赋高,我只是运气而已、运气而已……”

    “前辈过誉了。”

    “全靠前辈指点方有今日入榜。”

    听得方望自谦的话语,潘良策等人忙不迭的再次向他表达谢意,这一番前辈后辈的谦让甚是相得。

    “接下就是许兄和刘兄的成绩了。”高兴之余叶德章随口而道,不过他话一出口便觉失言,许年还算罢了,他的武试成绩有目共睹,甚至有满分的射术科,文试也做的相当不错,进入前八十在外人看来是板上钉钉,需要考虑的是名次问题,越晚公布就说明成绩越好;但刘项则不然,文试发挥失常,武试缀在末位,眼看着是进学无望,与许年相反对他而言越晚唱名就意味着进学希望越发渺茫。

    “叶兄莫说那么多,仔细听唱榜,看在那边的是赵德秀!”

    顺着潘良策岔开话题的指引众人看去,那边果然是赵德秀,此刻的他身着一件白色文士锦衣,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从那镇定的样子看来,倒像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希望他落榜!”

    赫连十九闷声而道,辱及自己部落,在草原少年直来直往的心中对于赵德秀的观感极差。

    太阳渐渐升高,晷针坚定沉稳的向前缓缓移动,辅助计时的大型沙漏翻来覆去时之砂静静流淌,正如时光似水一去不复返。

    “雍熙三年正榜第十,幽州青龙城舟小渔!”

    是她,那个以木兰辞为天赋神书,性子清冷的麻衣少女。

    “是、是小渔姑娘,正榜第十,真、真厉害。”

    许年念头刚刚升起,就听见草原少年惊叹的赞美声,回顾四周,与遥远的人群中似是看到了那个双臂抱在胸前的麻衣少女,和来时不同的是少女怀中并没有那柄普普通通的直剑,相同的则是依旧静静的,好像这得了第十名的并不是她。

    按照元一发榜的惯例,前十名唱榜有六次重复,其中自有那彰显荣光之意,随着六次唱名的落下,在广场后半段爆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这并非是麻衣少女的亲友,这是众人对天资卓绝者的赞颂!

    “雍熙三年正榜第九,徐州广陵郡洛绛樱!”

    “雍熙三年正榜第八,冀州中山郡李长吉!”

    “雍熙三年正榜第七,幽州黄龙府萧飞燕!”

    “雍熙三年正榜第六,青州北海府陈元嘉!”

    时间缓缓推移,唱榜声一声高过一声,赞颂的欢呼声也一浪高过一浪,此刻被唱名的前十都是绝对可以进学元一的天之骄子!

    “雍熙三年正榜第五,雍州西凤城桑奕奕!”

    “啊,是昨日那个姑娘,西凤桑家的二小姐……”

    潘良策闻声四目望去却并未看到昨日那灵秀少女的身影,不免心下有些失落,但随即便又惊叹道,“奕奕小姐聪慧如斯,竟是斩获正榜前十中的第五……”

    “桑家娇女果然不凡,次女便是第五,那长女桑闲闲更是钟灵毓秀,莫非在三甲之内不成?”

    桑家次女的名次不独引起潘良策的惊叹,在人群中也同样引起众人的赞美,前排场中即便是接近书生也多在十八岁左右,少年知情而慕少艾,对于如此美好的佳人几乎皆是心向往之,即便是许年也不禁多在心中赞上几声。前生中娱乐节目发达,各家花旦接连登台,只是其中为花瓶者众,容颜超过桑家两女的或许有之,但是如这般外在姿容无双同时内里才华横溢的少女可是少之又少。

    桑家次女桑奕奕登临第五的唱榜声落下后,人群中喝彩声、欢呼声纷沓而至犹如雷动,佳人秀外慧中观者无不捧场!

    这时,随着几声银铃般的笑声隐约传来,许年和潘良策等人循着笑声找到了桑奕奕的所在,远处的少女翠羽黄衫明丽非常的站在姐姐身旁,面对众多恭喜声道贺声,笑得很是欢快,畅快自在好不得意,好似还在向着自家阿姐炫耀着什么,尽显小女儿家娇憨。不过桑奕奕的兴奋得意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下一个唱榜声传来,少女面色中的喜意倏尔退去。

    “雍熙三年正榜第四,梁州承平郡赵德秀!”

    “什么,姐姐,我竟然落在了那浪荡子的后面!”细细的嗔恼声传出好远。

    不仅桑奕奕是这般恼怒之意,许年等人更是烦心,本来就和赵德秀有了矛盾,不曾想传言中此任人品恶劣,行事作为霸道是真,那天资出众也是同样是真,两试进学考竟然让他得了第四,差距如此之大,这可如何追赶?彼之前途无量,己之黯淡无光,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众人虽未去看那赵德秀乍闻喜报的模样,但想来也应是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做派,不过许年左右一顾在人群中找到这厮时,却发现那赵德秀并无那名列前茅的快意和自得,就连那应对周围人道贺的一缕喜意似乎也是勉强挤出来的。

    这是个什么状况?当喜不喜,甚是古怪!

    许年正思索间,一阵震天响的欢呼声传来将他的目光吸引过去。

    只见台上站立了近两个时辰的方教谕面带微笑从手中金册中取出一张精美纸笺,无数的目光都聚集在方教谕手中那小小的纸笺上,在接引书生介绍下熟知放榜流程的入试少年们知道接下来就是三甲唱榜之时,这放榜之日最为激动人心的一刻!

第七十三章 元一榜首,花落谁家?

    元一放榜至此,大约有近两个时辰,此刻太阳高升晴空无云,山风已去暑气将至,虽无早些时候的凉爽但是人们依旧不愿离去,原因无他,只因最后三甲即将揭晓。即便是自知进学元一无望的刘项也不禁提振起精神来迎接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在刚才紧张而期待的放榜中,许年所认识、见过的人中,以昨日柳湖边一面之缘的桑家次女桑奕奕成绩为最佳,位列正榜第四,其余依次是同行奔赴元一的麻衣少女舟小渔、同寝的西凤子弟潘良策、草原少年赫连十九和颍川儿郎叶德章,他们分别位列正榜第十、第七十一、第八十和副榜第九十三。

    如果说两千新人是大宋十三州汇聚而来的星辰,那前二百就是那诸天星辰中最明亮的那部分,而这前三甲便是那明亮星辰中最耀眼的三个,如那黑夜降临前的长庚、如那夜空中的天狼、如那黎明将至时的启辰。

    “雍熙三年正榜第三……”

    方教谕好似童心忽现一般故意拖了长音,眼神在屏息凝神的台下诸人面上缓缓扫过之后才最终一语落定。

    “雍州西凤城,桑闲闲!”

    是她!

    那个温婉沉静不失英气桑家长女!双胞姐妹一个是第五、一个是第三,桑家双娇果然名不虚传。伴随着唱榜六次重复的是接连不断的欢呼与祝贺声,少年们心下由衷赞叹向往之情自不必说,那眼神就像似大男孩看到自己喜欢的女神一般。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过后,又是一阵安静,与这片安静中,方教谕沉稳的话声再次传到每个少年的耳中,其语清晰可闻、其音气韵悠长。

    “雍熙三年正榜第二,荆州延平府赵德昭!”

    声音传到场中一处,有一锦衣少年眉头一皱随之便是点点的失落,不错他就是赵德昭,那个在文武两试表现优异的延平王府幼子。

    和承平王府的赵德秀恶名在外不同,赵德昭虽然与和其是一样天资卓绝的同辈王府子弟,但是他向来是以谨言慎行、沉着稳重之风示人,由于少年老成沉默少言,王府子弟中有羡慕嫉妒其天资者私底下称之为假道学先生。

    或许是由于庶母所生,加之上面还有四个哥哥,王府中勾心斗角的事常有,这让在其中成长至今的赵德昭养成了要强的性格,天资出众的他在荆州地面上少时便有神童之称,时人谓之星宿下届,和大多数学子只求能进学元一不同,今次入试他是奔着榜首头名去的。

    赵德昭自觉文试中诗词文赋杂科五项做的花团锦簇,其文也华丽、其气也豪迈,符合时下文风又胜于当下;武试中的力与术在王府时都是常练的必修科目,熟能生巧辅以快人一步的境界;再观之今次入试众人,除了桑家两女和承平王家次子名声在外,并无能与其相比之人,如今这三人的名次已定,赵德秀自忖这榜首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囊中物,但如今结果出乎意料,唱榜而出他不过是第二名,那第一又是谁呢?

    两千人的考试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尤其是对那些世家子弟而言,在来元一入试后,通过与亲友的交流对同年考生中素有盛名的皆是多有了解,可以说前十名中的九个,除了第十舟小渔默默无名外,其余八人早就是当地有名的天才,如有诗云“两淮经年渡车马,争观广陵落绛樱。”这里所言观广陵落花之美其实另有所指,亦为观广陵洛家才女洛绛樱是也!

    再比如黄龙府萧飞燕,黄龙府萧氏是开国名将萧定邦所传家族,萧定邦之妹是大宋开国皇帝赵九重结发妻子,也是后来的大宋皇后,萧氏与皇家从未开国之时便交往密切,开国之后国内位高权重的将领众多,萧定邦带头主动摒弃兵权安心做富家翁,赵九重有感于此厚待萧氏,之后有意无意之间几代的大宋皇后皆是萧氏女,今上雍熙皇帝后宫之主也是萧氏女,萧氏与大宋皇家是世代姻亲。当然萧氏女也很是不俗,多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之辈,世家大族中时有娶妻当取萧氏女之说。

    说起萧飞燕,据传先皇幼子,也即是今上之弟曾在皇后生辰上遇到过十四岁的她,彼时一见便惊为天人,曾向萧皇后问起提亲之事,不过那时的萧飞燕就已经展现出绝佳的天赋,是萧家重点培养的嫡系子弟,故而婉拒之。此事求亲不成,却让萧飞燕名声大噪。

    除了这些,中山诗剑李长吉、北海幼龙陈元嘉也都是声名赫赫皆为一时之选,多有“中山万里北海路,诗剑幼龙共振鸣”等语以赞之。

    且不说场中诸人做如何想,此刻的目光皆注视在高台方教谕一人之身,随着方教谕视线的下移,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而动,接下来就是宣布今科榜首的时候。

    “箜篌女娃,这次出言全力支持者玄水癸辰卷?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先生,他或许是师父的弟子……”

    “师父?致知前辈?”

    “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

    方教谕看着眼前普普通通的名字,昨日与教习沈箜篌交谈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许年——这是不是致知前辈的弟子呢?

    致知前辈,当初你说追寻希伊先生的脚步探究这天地至理,二十年了,你可曾踏遍双月之下,可曾找到了那传说中的登天之路,可曾叩开了那亿兆神书所在之门?

    “安极,多注意这个新人,他的天赋神书阶位并非表上所书之明阶,那首渡易水歌是战国阶。”

    “战国阶?这是什么阶位?”

    “的确是战国阶,讲郎和教习们或许不知那神碑上显示的是何种文字,但吾曾与希伊先生研习道经的笔记中见过,那是和道经原本相似的文字,因其常见于金器铜鼎铭文之上,故先生称此文字为金文,其位阶高古还在篆文之上。”

    “道经原本?弟子所读道经竹简乃是篆文所书啊?这不是原本么?”

    “你所见者并非原本,实乃元一之祖木聃先生所刻注,真正的原本修为不到观之反受其害。”

    “那篆文已经是秦阶天赋神书,那这金文岂不是和道经同属于先秦位阶吗?!”

    “不错。”

    “可那渡易水歌不过才十五字啊!怎么能、怎么能……”

    “安极你着相了,道经八十一章,每章也不过略略数语,他所悟渡易水歌或许只是残篇,这也说不定。”

    能用安极二字称呼方教谕,能让方教谕以弟子身份对答的人,在整个大宋也不足一掌之数,在书院中只有上届副山长亲传四君子才有这资格,而如今四君子中陈致知二十年不知所踪,梁诚意后山闭关,卫正心入世修行,能这样以后辈的口吻称呼他的只有草庐中粗布麻衣有如山下老农般的四君子之首,也即是副山长冯格物。

    战国阶、先秦级天赋神书;

    成文之法中致知前辈的词句;

    火烧金帐粮草成就马策刀八千破十万之功;

    手指在金色硬纸笺上摩挲,视线在那中正平和的小楷上逡巡,目光落处脑海中关于今次榜首的资料纷沓而至……

    你,究竟是何等样人?

    倏尔间,方教谕双眸神光一闪,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的他气沉丹田再次吐气开声琅琅而道:

    “雍熙三年元一入试榜首,

    幽州青龙城,

    玄水癸辰,

    许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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