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进学元一……陶朱台之选
“好、好、好!这才是真正的有眼光!今日我陶朱台喜得良才也!”
且说许年那简短的六字刚刚出口,胖乎乎笑眯眯如弥勒佛般的金玉勒便快步走向他的身边,拍着许年的的肩膀,喜不自胜且得意洋洋的目光向着其他五系教谕逡巡不已,那样子分明就是在炫耀!
“怎么可能?这小子明明要选的是讲武堂!是你!一定是你!金玉勒,你搞的什么鬼?”
但见刺目金光一闪、平地风起!本是面色冷峻的讲武堂朱袍教谕秦川景此刻怒容骤起奋而挥手指着金玉勒喝道。
“玉勒兄,适才的那元气波动,可是你在向许年真灵传音?”教谕金陵子恰到好处的、有意无意的淡淡说道。
“不知玉勒兄向许年说了些什么?其中必有玄机啊!”御灵峰教谕万木春也不失时机的补了一句。
“有失公允、有失公允呐!”连甘露院的蓝柯教谕也若有若无的低低叹了一声。
众目睽睽之下,紫竹掣签无法作弊,在许年选出讲武堂和陶朱台的竹签后,其他四系教谕心下皆叹无缘,本是放弃了争抢之心,但刚才金玉勒那如骤然得志般张扬的样子让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耐,这才有了几名教谕此刻的揭短。
“果然是你做了手脚!肯定是你强迫许年选陶朱台的,许年,是不是这样!方先生,我要求重选!”
“重选?荒谬!”
被人这般斥责的金玉勒胖胖圆脸上笑容一收,以及其不屑的语气还以颜色,即便对方是武力值爆表的讲武堂教谕秦川景!“九秦紫竹屏蔽真灵元气,大家都在场看着,我能做什么手脚!再者言道,我金某是什么身份,强迫别人加入陶朱台的做法我还不屑为之!许年,我强迫你了吗?”
在这言辞交锋中,焦点重又回到了许年的身上,而此刻的许年正是被窥中了心思备受震撼脑海中一团乱麻之际。
金教谕说的可是真的?他真能帮我查到那些黑衣人?
他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金教谕不是不满意我会试时的对答吗?为什么又会选我?
……
“许年,陶朱台金教谕可有强迫你?但说无妨。”就在许年繁杂的思绪纷沓而至之时,一声蔼然且温和的话语将其拉回到了现实,出声的是书院六希中资历最老的方安极方教谕。
“这双月之下没有陶朱台找不到人,除非那人从未出现过!”细如蚊蚋的声音再次传来,余光之中许年但见身侧的金玉勒肯定且及其自信的向自己点了点头。
“回教谕大人,金先生并未强迫晚辈,是小子自愿选择陶朱台的。”金教谕定然能帮自己找到那些人吧!念头如此闪过,许年向方教谕躬身行礼而言。
“确定?”
“小子确定。”
“那好,既如此……”
从许年坚定的目光中,方教谕看不出半点委屈与无奈,沉吟片刻后朗声宣布道,
“幽州青龙城许年,进学陶朱台!”
“小子谢教谕大人成全。”许年分别向着方教谕和金玉勒再拜起身。
“恭喜小师弟。”
“来这边。”
在陶朱台三位教习热情的招呼下,许年就此站在了陶朱台序列一侧,和其他系学子众多的情景相比,陶朱台的队伍中才堪堪五人,这五人中还有三名教习和金玉勒这个教谕本人,所为人丁单薄者也不过如此罢。
许年掣签耽搁不少时间,接下来掣签中并无意外皆合常理,速度进行的很快。
文试第二的赵德昭在讲武堂和御灵峰中选择了讲武堂;桑家大小姐未能如愿进入讲武堂,她在文韬阁和天工馆中选择了文韬阁,倒是桑家二小姐选到空白签和甘露院,少女在莫名其妙的狠狠剜了许年一眼后,以空白签选了讲武堂,这让许年有些摸不到头脑;
和许年等人有过节的赵德秀同样选到了一支空白签,毫无意外的,赵德秀没有选另一支陶朱台而是同样以空白签选择了讲武堂。
紧接着的是陈元嘉在文韬阁和御灵峰中选了文韬阁,李长吉在天工馆和甘露院中选了天工馆。
陈讲郎重复宣读七人最终进学系别时,许年并未仔细听,他一直都在思考着刚才金教谕给出的承诺,尽早学成,尽早为父亲和小道姑报仇……
“……各接引书生听着,即刻带着所属新人回寝舍整理行囊,安排落选者明日离开,新晋学子一个时辰后在此集合上山。”
随着陈讲郎最后一句话落下,六系教谕和教习纷纷离开,无论是进学的还是落选的少年也随着接引书生的指引离开了书院山门。
“许兄,你怎么就选了陶朱台?”
“会试时,不是金教谕训斥过你吗?”
“许、许兄,那、那金教谕不喜欢你,会不会给你小鞋穿……如、如果你也选了讲武堂,你我一起进学也好有个照应……”
“不可编排教谕大人!不过,许年若是金教谕有意为难你,你可以……可以向冯副山长反映,冯副山长很是公允的……”
“想来以书院教谕的度量,自然是不会故意为难许兄的,只是……这陶朱台前途颇为、颇为尴尬啊,为何许兄你就……”
回寝舍区的路上,胖书生方望、潘良策、叶德章和赫连十九或是安慰、或是关心、或是不解的话语频频传来。
“在哪儿进学都一样,陶朱台人少但修行资源不少,到时候我的修行速度若是比你们快,可不要羡慕嫉妒呵!”
相识日短,诸位好友,你们又怎知我心中所想呢。心下虽是微微一叹,但许年的语气中甚是轻快,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更何况……方前辈,我记得你曾说过,只要积攒够学分可以选择去其他系旁听,有这回事吗?”
“确有此事,可是学分难得啊……还有贪多嚼不烂,学得多了精力分散反而不美……如无必要,最好不要兼修,如果非要兼修也一定要分清主次……”胖书生迟疑了片刻,认真的建议道。
“多谢前辈,我自省得。还有,除却各系单独的课程,咱们还有公共大课是吗?大课是各系在一起上吗?”
“不错,公共大课是六系一起上的。”
“你看,赫连兄,就算不在讲武堂,也是可以相互照应的嘛!”
……
开解友人,也是开解自己,毅然放弃讲武堂选择陶朱台后隐约的一丝悔意,也随着几人的交谈散去。
老伙计、我终于,进学元一了!
当再次踏入寝舍时,看着床边倚墙而立的铁枪,许年心下一松默然道。
第九十一章 山道、门殿与……贵气逼人的陶朱台
湛蓝晴空中不知何处飘来的几片云彩,就这般慭慭然的将耀眼的太阳遮挡,灿金的云边、蓦然一暗的大地、倏然而起林间之风,夏日的午后忽的就变的莫名凉爽起来。
山道蜿蜒而上,山门坐西朝东,在巍峨九秦山的遮蔽下,三重汉白玉牌坊前是大片的阴凉草地。在这如茵的草地上,聚集着一百名背着行囊满怀憧憬的元一新晋学子。
三四人合抱亦几不可围的山门石柱,威严硕大的镇山石兽,牌坊顶上“元一”两个剑气纵横的古拙篆字,以及上书“风可进雨可进皇帝不可进”十一个大字的石碑,无一不在诉说着书院悠久的历史和前辈创造的无上荣光。
仰望山门,新晋少年们莫名挺起了胸膛,目光中也尽显热切之情——今日踏入此门,待到三五年后再下山时,书院的荣光将会由自己书写,将会由自己延续。
使命感、责任感、自豪感同时涌上心头,氛围如此、气场如此,即便是自觉与双月大陆无甚关联的许年也不由得深受感染,一入此门终生无悔,一入元一终生无悔!
山门之前站着的是陈讲郎,看着眼前的一众朝气蓬勃的少年,他也不由得想起了三十余年前的自己,那时的自己也是如此吧,那时的同年如今有几人安在?
“先生,新晋学子人齐了。”
玄色长衫的年轻督导来到跟前提醒道,陈讲郎也从对往事的缅怀中回到现实,面容一整肃声而言:“两人一排,随我上山。”
然后,陈讲郎当先而行跨入书院山门,草地上十乘十的方阵由左至右、由前至后宛如逐渐消散的像素方块,两人一排紧跟其后。
一道道身影经过赵九重题碑、经过镇山石兽、也经过汉白玉牌坊,仿佛历经书院荣耀的历史。终于,少年们踏上了石阶,许年也是如此。
据说九秦山上本没有路、更没有石阶,这是元一书院广开山门招贤纳才之后,由希伊先生以一管紫毫畅饮而书笔凿而成。
拾阶而上,石阶或偏或倚却又不觉突兀,那凌乱无序中自有章法、那整齐划一中自有意趣,这是以山道为纸,以真灵为笔书写的意气之作,若是真灵离体附于石阶,犹可感知到数百年前的笔意牵扯!
——此是山道,也是书道,更是大道。
背着行囊的少年们继续前行,经过陶然亭,那是先生陶然歇脚之处;行至飞来桥,那是先生谈笑间取石造路之所;踏上解剑池,那是先生俾睨天下驻足之处……
山道蜿蜒,初时自东向西而行,在一片竹林处忽而折转向北,出了竹林少年们但见在山腰葱茏的林木中,有规模庞大飞檐挑角的建筑群与其中若隐若现,而在脚下山路的尽头,是院门亦是大殿,正中牌匾上“元一书院”四个飘逸的行书赫然其上,和此行踏足的山道一般,真灵感知之下,其中剑气纵横历数百年而犹存!
山中之路乍看触手可及,实则望山而累马,此刻虽书院殿门已是目力可及,但当少年们到达殿门时还是在一刻钟之后了。
数十红漆大柱挺立,支撑着三层挑角琉璃顶与其上,抱厦之后是数十扇紧闭的方孔朱红窗棂门,只有正中那最大的殿门敞开着。
跟在陈讲郎和玄色长衫督导的身后,在两侧高大葱茏不知生长了几度春秋的大树枝叶遮蔽下,倍感新奇且激动兴奋的少年们依次进入大殿。
踏过高高的门槛,许年只觉眼前一暗,片刻适应之后,眼前便是豁然开朗:六张书案一字排开,案后六位黑白长衫着身的讲郎,衣带上的纹绣和书案上的徽章醒目的昭示着六系系别,在讲郎身后则是澜衫学子,衣饰虽各不相同,但想必皆是为了赚取学分而来的书院学子。
“拿出号牌,各至各系,领取进学所用。”
书案从左至右,系别一如会试大帐中的排列,眼前情况很是明了,陈讲郎并未多做解释,只略略数语,但少年们也明白了该如何做,片刻之后两两散开又自发的在六系书案前站起了队伍。
门殿之中,六张书案前队伍最长的是天工馆,而最短的自然是许年所选的陶朱台,行至近前,案后的是一位年轻的讲郎,他正颇有些惊奇的看着许年。
“先生果真好本事,竟然真的招收了今岁榜首……呃,不说这些……”
打趣声刚出口,年轻讲郎便自觉失言,不禁尴尬的打了个哈哈,随即转移话题拿过一个竹制书箧道,“来,看看这个——紫毫青竹笔、九秦石心砚、描金松烟墨、五色檀皮宣,怎么样,咱陶朱台的文房四宝就是好,这四样加起来放在市面上怎么也得一百两银子!哈哈!”
“还有这个,线装精较道经十卷,精装书院手册一份,小师弟,这可不是其他系软皮的那种喔,这都是先生从中州皇城最好的书坊印制的,你看这封皮、看这扉页,七层松油手工硬裱的哦!还有松香那!这么薄薄一本十两银子不二价!啧啧……”
听着年轻讲郎三句话不离银两且喋喋不休炫耀的话,再看向四周其他讲郎学子侧目而视的样子,许年额头上好似冒出了一大堆黑线,这好像……有些不靠谱呀,自己是不是被金教谕给忽悠了?
“这里还有被褥,这可是中州千织坊出品,绝对的精品,至少价值三十两……”看着面前如数家珍唾沫横飞、还要继续讲下去的年轻讲郎,许年微微迟疑道:
“先生,不需要先验过弟子的号牌么?”
“呃……不用不用,元一榜上第一仙么,我认得、认得,你题字用的那提斗笔还是我用三十两银子采买的呐……”年轻讲郎声音一滞,嘴上说着不用却还是伸手接过少年递过的木牌仔细查看了一番。
许年并未见过这位讲郎,而这位年轻的讲郎显然也是一次见许年。
“唔,没错、没错,我就说我认得吧。来小师弟,这儿还有许多好东西呐,都比其他系的好,最差的也得贵上五两纹银……”年轻讲郎口中话语洪亮且不停,边说着边又提起一个竹箱要介绍起来。
这厢发放的物事不是上有金灿灿的华贵黄色便是浮现清濛濛的符文光泽,和别处的朴实无华相比已然迥异,若是闷声发大财自己知道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毫不遮掩的出声与别系比较,这不是赤裸裸的在吸引仇恨么!
果然,随着年轻讲郎口无遮拦的话传出,伴着那奇异莫名尴尬无比的目光而来的,是一句冷冷刺人的话:
“外物奢华不过徒增安逸享乐之堕念,吾等进学当心无旁骛专研神书典籍,如此方有一丝破境之机,尔满嘴不离黄白之物,铜臭之味甚是熏人!哼!余莫莫,名如其人!近百讲郎你不愧是最末之末!”
“你!”
年轻讲郎高昂的兴致沙石被尽数浇灭,话声也戛然而止。
第九十二章 跳脱的讲郎、第一课
“我说过的,我叫余莫莫,是莫使金樽空对月的莫,是莫愁前路无知己的莫!不是最末之末!”
且说就在陶朱台负责发放新晋学子用品的年轻讲郎兴致高昂的为许年介绍那种种华贵非常的物事时,一声凌厉且冷冷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这是讲武堂一位未曾谋面的讲郎,其言之毒舌,其语之扎心瞬间便让许年面前意气飞扬的年轻讲郎恼怒起来。
“一样!终究是讲郎年度考评最末一位!”
“崔凌!”
冷冷的言语如长矛般此来,依旧是准确非常堪称扎心,就在许年以为这名为余莫莫的年轻讲郎要暴起发作之时,下一刻发生的一幕却让他目瞪口呆。
“哈哈,我知道你定然是羡慕我陶朱台有如此这般优厚的条件,想引我出手,让持律院扣我考评分么?不存在的,哈哈。”言罢,讲郎余莫莫有意无意之间拂了拂自己的衣带,霎时间一阵炫目的金芒清濛闪过,许年这才发现原来年轻讲郎的腰带扣是金镶玉珏,这……还是在炫富呀!
“身处此地,徒惹人嫌,徒惹人羡呐,走,许小师弟,背上书箧拿好包袱,我带你去咱陶朱台的寝舍,那边可是六系寝舍中最好的所在,若是用中州最大的客栈作比,那咱陶朱台的就是十两银子一晚的上房,别系的是几十文的通铺……”
这话听得许年嘴角一抽,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炫富。尴尬之余,他背起书箧拿好行李逃也似的快步跟了出去。
竹林分与两侧,高树荫蔽与空中,此处不闻殿中喧闹也无学子吟诵,适才的余莫莫讲郎也是闭口不言,只有一前一后两人轻轻脚步声和风吹树枝的飒飒声,这让青石板路上显得格外清幽。
相比与刚才充耳的聒噪,此刻的安静倒让许年有些颇为不适。
“小学弟,刚才在殿中有何感想?”寂静之中,前方年轻的余莫莫讲郎突兀的驻足回首。
“啊?!”
猛然停步险些撞在余莫莫身上,看着那与刚才截然不同,清亮毫无半点市侩目光,许年一怔随口而道:“如芒刺在背。”
“如芒刺在背?倒也恰当。”
年轻的莫莫讲郎注视了许年双眸许久,随后转身继续前行,悠悠语声也是不断。
“方才那是入陶朱台的第一课,在陶朱台呢,首先要能控制情绪……”
“能赞而不喜责而不怒,能任人置评而不为所动,能与惊变中淡然处之,能喜怒形于色而守于心……”
“所谓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不外如是也……小学弟,你,明白了吗?”
“先生,弟子谨受教。”许年听得莫莫讲郎如此意味深长的讲解,当下面容一肃拱手行礼。
“嗯,不错……”
就在许年以为身前的年轻讲郎要继续开讲陶朱台第一实境体验课的时候,接下里的话却蓦的让人眼前画风骤然一变:
“崔凌他们说的风凉话那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不是我说,同样是这身书院制式长袍,他们那些都是量产,咱们这可是定制的哟,材料也不一样,咱们的夏款是冰蚕丝织就还请人绣了符文,他们的只是棉麻混纺,这价格一上一下差距可是有十倍之多……”
本以为书院讲郎们都应该如初见时的陈讲郎那般沉稳庄重,却没想到在这位莫莫先生身上那书院标准的气质却荡然无存,在仅仅片刻的肃然之后,取而代之的依旧是本性中的张扬跳脱。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别系一味讲究苦修摒弃良田美墅、佳人豪车且以之为耻,岂不知神书之中早有定论,享受与修行并不矛盾,相反,享受还是修行的动力……欲望无穷而动力无尽,彼之脱俗进学,我之入世历练,各有其法,各有其途也!”
玩笑似的话语继续传来,其像是戏谑、又隐有至理。
就在年轻讲郎悠悠的话语中,先生与学子一前一后穿竹林,绕山石,过长廊……在转过一株巨树后终于来到了陶朱台的驻地所在。
许年之所以如此肯定这里就是陶朱台,除了因为有那夸张的金字匾额之外,还因为门口两个涂满金粉的石兽:龙头、马身、羽翼、麟脚、卷毛,双角向后仰天做呼啸状,面相凶猛威武却又口衔铜钱脚踏元宝,再近前观之可见其有口却无肛。
“小学弟,你是在看这两尊吞金兽么?这可是咱们陶朱台气运之神物!”看到身后的许年在此处驻足,讲郎余莫莫兴致颇高的为他解释道。
“吞金兽?”
“不错,就是吞金兽,也有人称其为天禄或百解的,但我还是以为叫吞金兽最为恰当,神书有云:有神兽焉,聚八方之财以为食,吞万物而不泻,可招财聚宝,只进不出,神通特异也……”莫莫讲郎摇头晃脑、拖着长腔,甚是自得。
什么吞金兽,其身形如虎豹,其首尾似龙状,其色亦金亦玉,其肩长有一对羽翼却不可展,且头生一角并后仰。这明明就是一尊及其夸张的貔貅嘛!果然和陶朱台的风格很是相像。
从前生的记忆中许年找到这两尊石兽的形象,此正是那曾经被视为招财进宝的瑞兽貔貅。
“走了,院中金教谕还在等着呢,这些以后有的时间细看。”
看着天色已晚,年轻讲郎催促了一声,许年随即应声跟上,踏入了陶朱台。
行进院门,不远处便是一个展馆似的长廊,九秦七彩屏、名人书法、首辅画作、重彩瓷瓶……或素雅或艳丽、或飘逸或狂放,长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各种风格迥异的艺术品,如果非要说他们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一个字——贵!
再向前行,便是正殿,此刻的大殿居中而坐的正是那笑眯眯的陶朱台掌院教谕金玉勒,与他的身侧各有七人列席,观其服饰,乃三教习、三讲郎、两督导、七学子是也
第九十三章 选修必修、大课小课
“教谕大人,新晋学子许年到。”
踏入大殿,余莫莫总算是稍稍改正了以往不羁的状态,正容且肃声的通报道。
“不必那么多礼数,今天是咱陶朱台难得的纳新之日,许年,进来罢!”笑呵呵的声音传出大殿,候在殿外的许年将行囊等物放下,整理仪容后进入了陶朱台正殿。
“学生参见教谕大人。”许年低头拱手作揖行礼,在座众人也将好奇的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起身吧,且上前来见过咱陶朱台的诸位前辈。”
“是,教谕大人。”
许年依言前行几步,向着诸人行了个团团礼,“后学末进许年拜见诸位前辈。”
“好了,我陶朱台纳新怎能没见面礼,都拿出来吧。”
“那是自然!”
“先生说的晚了些,我这儿可早就备好了礼物!”
教谕金玉勒笑语出口,殿中气氛随之也是豁然热烈放松起来,有什么样的领导,就会有什么样的下属,余莫莫讲郎那不羁乐天的风范原来传承的根源在这里啊!
“许年,别客气,这个你拿着。”还不待许年依次向前拜见,便有一名黑衣教习主动上了前来将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到了他的手上。
“这……”
是收还是不收呢,局促的许年半是求助半是询问的看向金玉勒。
“都是陶朱台前辈的一番心意,莫要推辞,你就收下罢!”金教谕看着场中少年局促样子又是开怀一笑。
“谢过教习大人……”既如此,自己也不必太过矫情,心下想定,许年随即便接过那木盒,同时拜谢。
“勿谢、勿谢!应有之意,应有之意!”
“谢过先生……”
“谢过前辈……”
如此这般来者不拒,不过是小半刻时间,许年收到的见面礼已经抱不下了,只得放在附近的一张书案上。
“既是都见过了,那今日就到此为止,鲍付你带着许年去寝舍休息,有事明日再议。”
“诺!”
暴富?这个名字和陶朱台的风格好配啊!许年抬头看去,但见刚才递给自己一件披风作为见面礼的澜衫学子友善的向自己致意。
想来此人就是暴富了。果然,在众人纷纷散去之后,这名澜衫学子向许年走了过来。
“我就是鲍付了,管鲍之交的鲍,付诸流水的付,可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暴富,不要记差了。”澜衫学子显然看出了许年眼中的疑问,也不避讳,直接笑着解释了下自己的名字。
“见过前辈。”
“诶……不必叫前辈,徒增生分,我不过痴长你三载进学,你可以叫我师兄,或者按照时下书院新式称呼叫我学长也行。”鲍付边说着边用一个早就备好的竹箱,将许年所收的见面礼收拾起来。
“好了,我帮你拿这些,走,咱们去寝舍,说起来我也总算是有舍友了呐。”没给许年背起竹箱的机会,鲍付热情的直接将其提在手中。
陶朱台的先生和同窗们很是热情呐,这是今天至此许年对陶朱台第二直接的观感,若问第一观感是什么,那自然是陶朱台的豪奢了。
……不多时,许年跟着鲍付学长便来到了寝舍区,这是个五进的大院子,由外到内分别是学子、督导、讲郎的居所,至于教习和教谕,那都有自己所属的书斋或书楼。
“别的系都是四到六人住一间,咱们系是两人一间,就这还空了好多房子呐,毕竟在陶朱台学子在外行走的比较多……诺,这里就是你我的寝舍了……”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学长鲍付推开寝舍门的那一刻,许年还是被其中内饰的豪华给震撼了一把。
古色古香的各式家具,精美的各色瓷器,博古架上的各式文玩,书画屏风、红木书案……
的确和莫莫讲郎所言对上了,虽然没有真的见过中州最好的客栈,但想来这也不遑多让了。
“这里就是咱们的寝舍?”
“不错,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吧,我还得给你讲讲听课事宜,这可是有学分赚的。”
将行李放下,把提前靠在墙边,铺好被褥,坐在房内圆桌之前,许年不由得心生感叹,这是自己重生以来住过的最好房间了。
“来,喝茶,这是九秦毛峰,咱陶朱台特制的,有凝神之功。”
给许年倒上一杯茶,鲍付在桌边坐定开口介绍起书院听课事宜,“书院六系所学不同各有侧重,故而有必修选修之分,大课小课之别。”
“必修便是每两日一课的各系主课,咱陶朱台有三门,是三位讲郎主讲,当然三位教习也时有授课,若是凑巧,教谕大人也会亲自讲课。主课每月一考,通过一课可得两学分,通不过则扣一学分。这是学子学分最基础的来源。”
“再则就是选修了,完成必修课通过考试,就会有学分,每四个学分可以去兑换别系一个月的选修资格,通过选修考试,可得学分五分,这是咱们学分的第二来源,只是很难办到罢了,同时选修三系以上的我只听说过陆青山和晚谕雪两人,其余最多也就是选修一系作为辅助之用。”
“那何为大课小课呢?”选修与必修之分,和前生中的大学生活有似是而非的相似感,那大课小课又是如何运作的呢?许年不禁急切的问道。
“大课就是同年学子共同必修科目,比如神书研习法、入定法、通用神书修行课等等,这些多是必须掌握的基础知识,也是前人修行路上总结下来的经验。”
“小课就是各讲郎教习的每月提前定好的特色课,有无需学分自由选择的,有需要消耗学分的,有有人数限制的,也有有修为限制的……总而言之小而精是小课的特点。”
原来如此,在书院中有必修课、有选修课;有公共课、也有兴趣课,想要学习到更多的知识不仅需要努力还需要有天赋、更需要有学分的支持。
学分可以兑换课程、也可以兑换资源,是书院修行中的硬通货。
“那除了通过课业考核外,还有其他获得学分的方式吗?”许年再次问道,
“自然是有的,完成书院发布的学分任务即可,或者参加书院比赛获得优异名次……只不过,现在你用不到这些,新晋学子前半年不得接任务,也不得参赛,这是前辈们为了不让新晋学子好高骛远而定下的规矩。”
原来如此,许年点了点头。
“好了,我再说说书院的其他规矩……”
夕阳西落,当最后一缕霞光从这小小院落消逝时,许年书院生活的第一天也即将结束。
第九十四章 九章算经、膳食院与明理讲堂
东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正是晨光熹微之时,位于九秦山半山腰的元一书院中这里一团那里一片的散落着蒙蒙山雾,如梦似幻,仿佛身处云端、仿佛身处九霄。
有道是一日之计在于晨,书院学子每日修行生活在此刻已然开始了,琅琅读书声隐隐从那葱葱茏茏的枝叶中传出,练武的呼喝声极具韵律感也从校场处传来。
许年同样也开始了他的晨练。
如今的八十斤丈五铁枪在他的手中虽不能说是轻如鸿毛,但也如普通木杆长枪一般挥舞起来毫不费力,这就是神书开悟后激发体内真灵所带来的变化。
“好、好、好!昨天就见小师弟你的这杆铁枪,没想到果然是个使枪的好手呢,这是破军枪术吧,很是不错呐。”喝彩声传来,许年转身一看,来人是鲍付,他也做短打装扮,手持一把乌沉沉铸铁算盘,看来也是来晨练舒展筋骨的。
“鲍师兄,你的兵器是这把算盘吗?用着可还顺手?”
“用着还行,要知道这把七星算盘可是教谕大人花大价钱购来陨铁炼制的呐,上面有天工馆绘制的符文,妙用无穷;而且平时看账本也用得到,修行和比斗两不误。其实我上山之前的兵刃本不是算盘,现在算是入系随俗吧,要知道咱们刘讲郎和钱讲郎本命兵器都是算盘呢——小师弟,看招!”
鲍付堪堪言罢,随即便手持陨铁算盘笑着向许年招呼过来,显然他是想要试试许年的功夫如何了。
“田广十五,从十六,为田一亩——方田术!”
只见鲍付步法清奇身形飘忽,似左似右,但又像是呈对角而来,且来势极快一时之间难以分辨,不过好在许年所用的是铁枪胜在又重又长,故而他向后一闪,铁枪上扬边做格挡状。
许年想的不错,但是却见鲍付微微一笑径直向着铁枪砸来,就在铁枪与算盘相交的瞬间,那算盘上陡然金光一闪,蓦然似是胀大一倍有余,格栅穿过枪头借着来势卡、转、缷、撤,算盘极快的连续几个小动作让许年只觉手中铁枪急速旋转狂振,已然拿捏不住。
“列置爵数,各自为衰,副并为法,实得其刃——衰分术!小师弟、松手罢!”
随着鲍付的一声大喝,许年铁枪瞬间脱手飞出。
“小师弟,咱们陶朱台九章秘术怎么样,不比其他系差吧!”收起算盘,鲍付笑着说道。
“九章秘术?”
“不错,书院六系各有秘术传承,咱陶朱台的就是九章算经了,以后你也会学到。”拾起铁枪交到许年的手中,鲍付又道,“收拾收拾,去膳食院吃饭了。”
一本算经也能有诸多妙用,许年对所在书院更加期待起来。
略收梳洗,换上陶朱台发放的制式衣冠,许年和鲍付一起来到了膳食院。
膳食院,顾名思义就是学子们吃饭的地方,类似大学食堂,当两人到此时,已有许多学子在堂中就餐了。
“莫慌、莫慌,勤拿少取,膳食堂普通菜肉和蒸饼和米饭都是免费的,只有那边的凶兽肉食和灵圃蔬菜才是需要花钱的……”领了餐盘后,鲍付看到许年只取了些普通菜式和主食,哈哈一笑道,“那些免费菜只能饱腹,没有收费区饭菜的妙用,早上没有凶兽肉供应,只有灵圃蔬菜,今次我请客。”
说罢不待许年拒绝,直接打了两碟葱绿嫣红姹紫交织的凉拌菜,为这两碟小菜,许年看到鲍付给了打饭斋夫二两银子,相比于山下的物价这是相当昂贵了。
寻了处没人的桌子,许年在书院膳食堂的第一餐便开始了。
一分钱一分货,果然诚不欺我,许年吃过凶兽巨蟒的肉汤,并未尝过灵圃种植的蔬菜,此刻在鲍付的劝让下,夹起这红绿紫不知名蔬菜拌成的小菜放到口中,但觉舒爽清凉之意袭来,由口中传到四肢百骸,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仿佛重获新生一般。
“怎么样?还不错吧,第一次吃的效果最好最明显。”
“确是不凡,实乃珍馐。”尝过滋味的许年出口赞道。
“嗯,那就多吃点,咱们陶朱台每月发给学子的膏火银是六系最多的,只要功课跟得上,膏火银加上廪膳银足够每天吃上一次凶兽肉或者灵圃菜了,这个可比用学分换甘露院的修行丹药划算。”
边谈边吃,很快灵圃小菜吃完,再去吃那免费的菜式,虽然其中有肉但仍觉差了许多,对口腹之欲而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也同样适用。
两碗米粥、三张蒸饼下肚,早餐吃罢,由于课程不同,许年便和鲍付在膳食院分开了,按照新人手册上路线所指,许年来到了大殿,抬头而观,有牌匾于其上,书“明理讲堂”四个大字,这里就是今天听讲大课的所在了。
整肃衣冠,踏足而入,但见这大殿中面北背南横竖交纵排列着二十余排书案,每张书案后面都有蒲团,甚是规整;与书案相对的便是那面南背北的讲台,其上有书案三张,笔墨纸砚等用具一应俱全,靠墙处书架两排,左右侧铜柱立灯两盏,座位也是蒲团,这里定然就是教习或讲郎们的席位。
许年大略观之,这殿中大约能容纳近三百人于此共同听讲,而此刻讲堂中只有二十余人先到,其中便有自己熟悉的草原少年赫连十九,这时赫连十九也看到了许年,顿时向他招手。
许年直接来到前排挨着草原少年坐定,这并不像前生单位中开那些毫无意义的培训或者会议时都往后坐,书院的学子皆知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故而只要前排有座,那都是尽可能向前坐的。
和赫连十九寒暄两句,许年便打开书箧取出笔墨准备起听讲用具来。
既然是听课,那课本是不可或缺的,笔记也是必不可少的,两生为人时隔十八载自己又坐到了课堂中呢。
收拾停当后,看着书案上的书册、笔墨和纸笺,许年不由得心道。
第九十五章 九阶、九境与修行
“嗡……”
明理讲堂中钟声悠扬且清脆,辰时初刻已至,随着一位黑袍教习从北面的教职人员通道进入,讲堂中的一百名雍熙三年许年榜新晋学子尽皆止住了交谈声,只有铜钟余韵还在回荡。
嗒、嗒、嗒。
木质高台上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又落下,待到停止时,那黑袍教习已正坐于书案之后。
素手将案上书卷缓缓的展开,教习制式袍服上的兜帽自然滑落,露出一张素雅清丽的容颜,那无以伦比的淡雅气质顿时将台下少年们的目光尽数吸引。
好美的先生、好美的教习。
“我是甘露院教习沈箜篌,你们可以称我箜篌教习或者箜篌先生,今天你们的第一堂大课由我来讲述。”柳眉之下澄净的眸子环视台下;杏唇微张,清冷的话语传遍讲堂。
原来是她,那个在会试时主动为我解惑答疑的教习,原来她叫作沈箜篌。
从身形和声音中,许年认出了台上的黑袍教习,心下不禁顿生好感。
“今天第一课,主要概述何为神书、何为阶位、何为境界、何为修行。”
淡然却好听的语声再次响起,台下也随之响起了一阵纸张铺展的梭梭声和笔触砚台的轻击声,少年们都已经准备好做笔记了。
“数千年以前,双月之下百兽狰狞、横行于世,人族先祖刀耕火种、渔猎采摘艰难求生,忽有一日山崩海啸天地异变,天地元气骤然迸发,自始万物有灵皆可修行,但百兽生为兽身,体型各异吸收天地元灵有得天独厚之优势,彼时人族生存更为艰难,几可称之生死攸关。”
“忽有一白昼,异变再生,金乌遁走双月凌空,有褶褶星辉灿然而开、自天而降,散落大地或为陨铁或为神碑,先祖触之而顿悟神书,激发真灵元气之妙用,自此人族日渐势大,方有今时之盛。”
语速平缓无波、声调淡淡均衡,作为今次大课的宣讲先生箜篌教习在教学方法并无可取之处,但是胜在是佳人执教,凭空增添几分魅力buff,台下的一百名新晋学子都听得很是认真。
许年本就对这帮过自己的箜篌教习有好感,听课的注意力自然是极为专注。刚刚箜篌教习所讲神书的由来,和时下书本所载一样,都是千年前岁星辉天降而现世。
不过根据许年前生所接触的知识,他隐隐猜测这时人所称的星辉“灿然而开”形容的是飞行器爆炸的情形,而那“自天而降散落大地或为陨铁或为神碑”,这是巨大飞行器遁入大气层燃烧后剩余的残骸,陨铁是舰身、神碑则是各式身份终端。
猜测仅仅是猜测,在自己穿越而来时,前生的科技水平可没有高到制造星舰的水平,即便神碑可以用星舰残骸来解释,那前生经典又如何具有了如此神通伟力?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依旧是迷雾重重。
“广义而言,神书功法分为九阶,从高到低分别以秦、汉、晋、隋、唐、宋、元、明、清为名。十六之龄成年礼上经神碑点化可领悟天赋神书,神书位阶即功法位阶、也即是天赋位阶。”
“神书九阶,修行也有九境,是为开悟、志学、而立、不惑、知命、耳顺、随欲、逾矩、耄耋。”
“九阶对应九境,先贤发现九阶与九境有玄妙关联,天赋阶位的高低决定着破境的难易度也决定着瓶颈期出现时的修行高度。”
“书院最低入选者天赋为明阶,便以明阶为例:明阶对应志学境,故开悟而志学易,但志学入而立则极难,其瓶颈期正在于此间;若是有唐阶天赋者,开悟直至知命当破境顺利,但知命入耳顺则极难。”
“天赋神书位阶低,并不代表不能向高处破境,只是难度高、瓶颈期持续时间长,且越进修高阶越是困难。”
“另外,在九阶和九境之外,有第十阶先秦与第十境期颐之说,不过这极其罕见且难以分辨,故今次暂且不提。”
原来如此,这才是书院选择明阶作为入试门槛的原因,因为神书天赋大概率和最终的修行境界挂钩,明阶可以顺利的升入志学境,但向后发展及其有限;若是生为唐阶则知命以下修行路可称之为坦途,如此明显的差别,比照投资公司的经营方式,书院自然也是愿意将资源投入到天赋高的学子身上,因为那样的收益最高。
许年听到此处,不禁也想到了自己的位阶——战国,按说这是属于先秦级的功法,但是自己的天赋神书并非一篇,而是整整十二本,十二本中所涉及诗文九阶皆有,这又是怎么的度量法?
听完箜篌教习对于神书天赋位阶和修行境界的讲解,许多学子心下极为不平静。
今天能坐在书院明理讲堂中的少年们都是优中选优的天之骄子,经过几轮的千军万马过独木之后,明阶的新晋学子不多,但也当在十人左右,其中多是额外招收的外门学子——还有,资料上的许年也是明阶。这部分少年除却许年外,大都有了些悲观的心态,瓶颈期如此之近,未来的成就定然会与他人相差甚远啊。
有失落的当然就有得意的,比如我们的桑家二小姐,许年的余光看去但见是神采焕发,喜形于色——据传桑家姐妹都是汉阶的天赋呐,这不是代表着只要不出差池,终有一天两姐妹定然能修行至逾矩境吗。
“定神、静心!”
忽的一声清喝传来,台下刚才或失意或得意的少年们顿时精神一紧。
“不过是九阶与九境的些许关联,何以乱了心境?如此谈和修行?”
“修行,是为顺天而行,亦为逆天而动,守矩与破矩往往在一念之间,只要有大宏愿大毅力,清阶亦可达知命境;若无砥砺奋进之心,汉唐高阶也不过是止步于而立!尔等可晓得了?!”
这番话振聋发聩让刚才的自怨自艾者信心振奋,也让自满自得者心生愧疚,黑袍女教习不过是淡淡质问之语亦有醍醐灌顶之效。
天赋与努力,到底何者更重要?
在双月之下,同样有这般疑问。
第九十六章 又遇陆甲、议论的根源
“恭送先生!”
明理讲堂中清脆的钟声再次响起,少年们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而随着讲台上箜篌教习的起身离去,新晋学子们在书院的第一堂大课也就此结束。
其语波澜不惊,却有振聋发聩之效;其声冷冷清清,却有醍醐灌顶之能,黑袍女教习所言神书位阶、修行境界等语在潜移默化中被少年们记在了心中。
听完这堂课后,在大有收获之余,许年又有些微失落,大约是因为感觉到并未受到关注吧,自己这个榜首在教习先生们的眼中或许也很是微不足道呢。
许年不知何时便有了这般复杂的念想,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被友人们恭维的多了。也或许是因为六系会试中被各教谕争抢而有些飘飘然了……
“许、许兄,你在陶朱台怎么样了?”正收拾书箧时,耳边传来的是赫连十九关切的语声。
“还好,赫连,还适应讲武台的生活吗?同伴们都怎么样?”许年微微一笑看向草原少年。
“挺、挺好的,就是奕奕姑娘总是说你被那黄白之物蒙了心,我、我想许兄选择陶朱台一定是有原因的,可是我、我辩不过奕奕姑娘……”
“噢?有很多人这样说吗?”许年看着这个相识不久却愿为自己出头草原少年,心下不由得升起点点感动之意。
“嗯,是、是的,好多同年都不理解,都以为许兄你是奔着陶朱台优厚的待遇去的……”
“赫连,不必在乎这个,他们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去吧,说说又没什么大碍。”许年拍了拍草原少年的肩膀又道,“我只要能保持在修行上领先的进度,那自然就能堵住这些流言。”
“嗯……”
许年和赫连十九两人收拾齐备后拎着小书箧边聊边走,片刻后已然是来到了明理讲堂的门口,正待要分开各自回去之时,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前方来了三五书生横着站成一排齐行而走不仅是挡住了两人的去路,还丝毫没有躲闪相让之意。
这几个书生有身着青色澜衫的也有身着玄色长衫的,看那服色形制都是高年级的高阶学子,许年眉头一皱,并不想多生事端,拉着赫连十九便避到一侧让路。
有道是人们不去自找麻烦徒生是非,而麻烦和事端却往往会找上门,此时此刻便是如此!
许年两人本已是避让开来,但这一行人到了跟前却停下不前,当中为首一人面色不善的冷哼一声:“见到学长,还不上前行礼?你们的接引书生当初没教你们规矩吗!”
嗯?来者不善啊。
许年抬头看去,终于发现了端倪:瘦瘦高高,三角眼老鼠须,这人不是那陆甲还有谁?不过那陆甲不是要在后山面壁一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许是刚刚从后山面壁放出,那陆甲看上去精神还有些不济,不过这刚刚出来就来找自己的麻烦,气量狭小竟然如斯,此情此景已经不仅是来者不善,连这偶遇说不定也是刻意为之!
“诶,这不是咱们书院今岁的榜首吗?”
“不错,元一榜上第一仙,好大的口气呐!”
“还自诩蟾宫娇客!我可没见过沾满铜臭的娇客!”
“自命不凡,当然不会瞧得起咱们这些学长喽!”
在那陆甲的冷哼中,其余几人一句一句刻薄尖酸的话纷沓而出。
许年看向四周,不远处还有几人在驱离来此的学子,回身再看明理讲堂,刚才在一起上课的同年们早已散去,这处也再无桑家姐妹等人前来解围。
这一切都表明陆甲等人是在有意找茬,今次之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不过许年也并不害怕慌张,今次之自己也不是刚进书院时的修为了,许年在那次方望与陆甲的冲突中,已然得知陆甲此刻和自己一样都是志学境,只不过彼是志学中段而自己是志学初阶,修为上相差无几。
陆甲的天赋神书为《九锁山》残篇,《九锁山》何人所作?元代大儒邓牧是也,如此贞洁自守清高淡泊的高士之作成为了这气量狭小睚眦必报小人的天赋神书,想来这九锁山组诗若是有灵也会极其不甘吧。
元阶天赋、志学境修为,按照箜篌教习关于九阶与九境的论述,这陆甲的瓶颈期很快就来临,破境当是极难。而自己的天赋神书位阶高,相同的招式不同的神书增幅威力自然也是不同,双方优势两相抵消,若是真个和眼前陆甲比试起来,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又、又是你!欺负新晋学子,不怕持律院再、再把你抓去吗!”许年正快速分析这此刻形势,性子暴烈的草原少年却是先开口了。
“持律院?哼哼!”
听到草原少年提起持律院的惩戒,那陆甲不仅没有惊异慌张,反而是有恃无恐的冷哼一声,“我被判罚面壁一月,不到十天就能出来,你以为是为什么?你这个蛮子怕是脑子不够用想不到吧!”
陆甲言罢,也不在理赫连十九,直接向着许年喝道:“小子,别人敬你是榜首,我却不怕,你不过是明阶的天赋,怕是历届榜首最水的一个了吧,我可是元阶神书,你这小子将来成就定然在我之下!”
嗯?原来如此,这才是症结所在,许年恍然大悟。
为什么同年中会有人敢议论自己的不是,为什么陆甲敢直接上门来挑事,自己按照陈讲郎要求填报的天赋神书是明阶,而书院学子们都知道,明阶在书院中是最底层的存在,只要是天赋神书高于明阶的,假以时日定然会超过自己这个榜首!
原来在和诸位同年熟识之后,在了解了自己实为明阶神书天赋后,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从被人羡慕的榜首成为了明阶天赋的弱者!
“还真是现实呐!”许年心下不由得一晒,悠悠而道。
“嗯?在说什么?你这个明阶的小子还不快快向学长我跪下行礼,若是我高兴了,以后或许还会照拂你一二!”看到眼前这个新晋学子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陆甲不由得更加着恼。
“学长不学长的我可没听说过,不过我知道的是书院中有一句话——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我虽新晋元一,却也是志学境,修行速度暂且不谈,单进境上而言你我堪堪可平辈而论,陆甲,尔以为然否!”
既然被人欺负到了头上,许年自然也不能退缩,他回击的言辞中直呼其名,同样一点客套也无!
“好个狂妄的小子!”
陆甲闻声大怒!
第九十七章 约斗竞武场(上)
却说陆甲的怒喝声刚刚落下,便见其挥起凝聚着淡淡锁链光芒的拳头就要向着许年打来,招式玄妙非常,有异像生焉,这用的并非是书院所授的神书《权术篇》而是其天赋功法《九锁山》残篇中“萦盘出九锁”和“凤去苍石裂”两句。
迎着这看上去便威力无穷的一拳,许年面不变色将身侧的赫连十九向后一拉,怡然不惧拎起手边的书箧便挡。
“路兄,慢着,莫要上了这小子的当!”
就在陆甲的拳头即将落在书箧上之时,在他的身旁一个青衫学子臂现虎形接下了陆甲的招式去势。
“孙兄,何故拦我,不过是教训个狂妄的明阶小子罢了!”被那青衫学子这么一栏,陆甲的怒意更盛。
“书院之中不许私斗,若有私斗先出手者担责,这小子刚才分明就是激你出手,你看他用书箧格挡,明明就是想留下证据!不如……”青衫学子解释过后,见陆甲平静下来后又附于其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好、好、不错……”不知是那孙姓学子出了什么主意,陆甲不由得连声称好,片刻之后只见那陆甲手指向许年道:“这小子仗着甚为榜首,无故冲撞我等且口出狂言目无尊长毫无悔意,诸位可都是瞧见了,都做个见证哈……”
边说着话那陆甲还向四周做了个团团揖,这番做派让许年和赫连十九两人看得是目瞪口呆——这转变为免也太快了吧。
还有明明是陆甲几人前来挑起事端,怎么到了他的口中变成了自己仗着身为榜首的身份口出狂言、目中无人、目无尊长了呢?这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功力可也太强了吧!还让周围的人做个见证,这旁边的和远处那几个望风的可都是你陆甲带来的人!有个毛的可信度!
“许年,你目无尊长且不知悔改,我身为学长怎可无视,如此岂不是让你自甘堕落,为尔之前途计,你可敢与我到竞武场比斗,若是你败了下跪认输磕几个响头认个错,我作为前辈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的冒犯!如若不然……”
就在许年两人为陆甲这番强词夺理颠倒是非的话而感到惊讶于愤怒之时,只见陆甲嘴角带着戏谑的冷笑仿佛吃定许年两人一般道,“如若不然,那就和我等去持律院走一遭罢,让你提前见识一下持律院的门朝哪开!”
许年看过新晋学子必备的小册子,内中有关于竞武场的介绍。
书院禁制私斗,私斗惩罚极其严重,但是并不禁止学子竞武,学子间有矛盾争持不下的时候,常常会到竞武场比斗一决高下,以此分出个结果,不止学子如此,督导和讲郎等先生们有时也会上场,只不过没有这些正值血气方刚之时的少年们次数多罢了。
“去、去就去,怕什么,明明就是你们前来寻衅的!持律院的先生肯定会给我们主持公道!”性急的赫连十九忍不住当下便驳斥道。
“噢?还真有不怕死的,走罢,进了持律院就看小爷我如何炮制你这蛮子!”
陆甲这帮人凭什么就这么笃定去了持律院就不会处罚他们?其中定有古怪……是了,方前辈说过陆甲有兄长在持律院作督导,莫非他能提前结束面壁也是如此?
“慢着!”
若是真如自己所想,那进了持律院怕不是要被这陆甲任意拿捏,许年忽然记起此事,一拍草原少年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竞武场么?去就去,不过刚才你只言道若是我败了就得下跪认错,那若你败了又当如何?”
“我败了?不存在的!”
陆甲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便指着许年哈哈大笑,“就你这个明阶的水货榜首也能赢?诸位同年,就他这样的我一个能打十个!也好,你既然问了,我就得让你心服口服,若是我败了那就从今天开始见到你便退避三舍,如何?”
“退避三舍?那岂非是无论输赢你都不会有什么损失么?这不够!”
这陆甲到底也是不傻,即便是自认绝对可以胜过许年,还同样想给自己定个无伤大雅的比斗赌约。对于此,许年自然是不会同意。
“噢?这不够?那你待怎的?”陆甲面上八字胡一扬,三角眼一吊嘲弄般的说道。
“若是我赢了,你不仅要从此退避三舍不在找我兄弟二人的麻烦,还得脱光了衣服在书院卧龙大道上走上一遭,并且口中得大喊三声自己是变态小人。”
卧龙大道即是从书院门殿一直向北通往元一大殿的主路,这一条主路也是书院的中轴线,将书院分成东西两半,东半区有天工馆和甘露院、西半区则是讲武堂、文韬阁和陶朱台。这条主路两侧紧挨着的是明理、修德、敏知、笃行四大讲堂和数十间中小讲堂,是学子们上课的必经之地,在这条路上裸奔,那可是最快的名动元一的方法。
既然这陆甲都已经找上门来挑衅打定主意要羞辱自己,双方已经势同水火没有丝毫转圜余地,那么自己也没必要放过他,于是许年将赌约定的同样极尽羞辱之能。
“好、很好,呵呵……”这次陆甲听罢不怒反笑,极是怪异的吐出几个字,“你不要后悔!”
“我会赢过你,自然不会后悔。”盯着陆甲鼠须吊眉的眼许年一字一句,说的缓慢且清晰。
“走,我就要让所有人知道,那废物方望带出来的人也是废物,即便是榜首,也是废物榜首!明阶的榜首?呵呵,简直笑话!”
“你这是在质疑教谕和教习们的决定么?”
“不必用话术激我,我当然不会质疑先生们的决定,只是你莫非不知道你的同年们都以为你是走了狗屎运么?这种几率虽小,但既然存在就不是没有,不过废物就是废物,一会儿准备好跪下吧!”
这会儿,陆甲倒是罕见的镇定了起来,“带上他两个,去竞武场!”
招呼一声后,陆甲等人在前,许年两人居中,那远处望风的和陆甲身边的两个小弟模样的学子来到两人身后,似是监视,也似押送,就这般向着竞武场走去。
一场关乎个人荣辱、关乎个人颜面的较量,即将开始。
第九十八章 约斗竞武场(中)
“许、许兄,要、要不要我找机会跑去通知教习?那陆、陆甲可是比咱们早进学一年啊,据说是即将达到志学境后期的修为,打、打不过的……”
走在通往竞武场的卧龙大道上,跟在许年身侧的赫连十九着急的小声问道。
现在道路两侧的学子们不少,督导和讲郎们也时有路过,若是就此大喊一声求助惊动书院学子或先生们,这场比斗的确是可以逃脱,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仅仅是逃过此一次的挑衅,还会再诸多学子心目中留下软弱可欺修为不精的印象,这可非是许年所愿,况且,根据他了解的关于陆甲的资料和对自己修为进境的估量,如果能出其不意,有大概率是可以打败那八字胡吊角眼的陆甲的。
“不必,逃得了一时,可逃不了在书院的五年,这事情终归的有个了断。”许年心下早有了计较,于是如此出言应道。
见许年这般有信心,草原少年也就不再强劝,只是想着等会儿若是出现意外一定不顾什么颜面之说即刻便去求助。
竞武场在明理讲堂以北、卧龙大道以东,离讲武堂驻地不远,众人在穿过几座小讲堂,踏过几条石板路后,很快就到了竞武场外。
前方是分东西南北建造而成的四排三层楼阁,那其中围成的空白场地应该就是竞武场了。
拾级而上,众人来到竞武场门口的一个房间,房间内有一身着玄色服饰的督导正在读书。
“先生,学生天工馆陆甲申请使用竞武场!”陆甲对竞武场的规矩很是熟稔,在许年两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上前说道。
“噢?原因?”
玄衣督导放下手中书本,提笔拿出纸笺言简意赅的问道,显然,这是使用竞武场的固有流程。
“新晋学子许年自恃榜首之名,口出狂言目无尊长,学生施以教训。”陆甲面不改色把早就想好的说辞道了出来。
“先生,并非如此,实乃陆甲心怀旧怨,无故挑衅且颠倒黑白污蔑于我,晚辈不忿故而还击。”听到陆甲的说辞,许年丝毫不甘示弱,上前一步与之针锋相对的答道。
“嗯?”
那督导略有疑问,但也并未细纠,而是直接按照惯例在登记用的纸笺上将双方的申请原因都写上了。因为这位常在竞武场值班的督导知道,来此竞武比斗的基本上都是矛盾用言语难以调和的,若真是细细问下去,各说各有理的争持之下,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口舌、浪费多少时间——既然约定比斗,那就比罢,简单明了!
“竞武双方姓名、系别、天赋位阶、修为境界?兵刃?”这是统计两人的基本情况。
“陆甲、天工馆、元阶、志学中段,天工链。”
“许年、陶朱台、明阶、志学初段,铁枪。”两人分别拱手回答。
“可有赌约或彩头?”督导吩咐人拿着字条去取兵刃后停笔又问。
“若是我赢了,许年要下向我跪认错,并磕上二十个响头。”陆甲冷哼一声蔑视的看了许年一眼。
“若是我赢了,陆甲要除去所有衣衫在卧龙大道走上一遭,并大喊三声是变态小人,而且今后见到我要退避三舍。”许年分毫不让的回敬道。
“可有异议?”
“学生无异议。”许年和陆甲两人齐声应道。
“嗯,既无异议,拿上这两块号牌,下场去罢。”
话音一落,许年两人接过号牌便去向场中走去,见到两人离开,玄衣督导起身拉动机括,随后便有“嗡……嗡……嗡……”洪钟三响。
此乃竞武钟声,是为通知闲暇无事的学子前来观看,不仅仅有作为见证之用,还有通知所有人竞武场即将坐庄开盘口之意——这虽然和书院进学修行的本意有些格格不入,但说起来,这竞武场开盘口之事还是陶朱台促成的书院营收方案,设计方案时的理由想来是有类似锻炼心智、锻炼承受能力、培养正确的得失观之类,总之是得和修行沾边。
且不说在竞武场洪钟三响后,有许多闲暇学子纷纷赶来之事,这边许年也来到竞武场场边处。环顾四周,是刚才在外面看到过的围了一圈的三成楼宇,靠外侧还算正常,内侧与平常楼阁不同,而是设计成了看台的模式,大概类似于前生中四面以楼宇包围中有篮球场的学校科技楼,只不过比那大了近十倍有余。
空白场地是以平整且坚硬的九秦山石铺就的,周遭有八个高约三丈直径约三尺的粗大石柱,柱上有星月图像及晦涩的神书符文,回想起新人手册中对书院建筑的记载,这八根柱子定然是八耀定元术的阵法基石了。
八耀者,是为八星;定元者,是为镇元,八耀定元阵在开启后能够产生透明且强度极高的防护罩,可以阻挡吸收竞武时双方交手散溢外射的劲力,从而避免伤及观看者。
当然,这八耀定元阵的阻挡吸收能力是有上限的,最多可以挡下并吸收转化知命境的全力一击,若问超过了知命境怎么办,那自然是柱崩阵破了。不
过书院中能达到知命境不是资深讲郎就是教习,有矛盾大多可以自行解决,即便真的要比斗,九秦山脉连绵不绝地方极广,也不会来此比斗让学子们评头论足,故而,竞武场的这一设计也算堪堪够用。
手持号牌,许年和陆甲分别来到通往场地的两道门前,这时候,他们各自的兵刃也已经取了过来。
老伙计,看你的喽。
握紧手中熟悉的丈五铁枪,许年心中莫名感到分外踏实。
准备停当后,许年踏步前行但觉进门之时仿佛有水波拂过的感觉,而身后想要跟来的赫连十九则因为没有号牌,被阻挡在了门外,看向远处的陆甲,那边的状况也一样,陆甲的狐朋狗友同样在外面等候。
单对单,只要资料上说的没错,自己很可能会胜出。
“赫连,身上带钱了没有?”忽的想起一事,许年回头看向草原少年。
“带、带了。”赫连十九一愣,这时候问钱的事,和比斗有关系吗?书院里用钱可买不回来面子。
“想不想赚上一笔?”
“嗯?”草原少年更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那就去在我身上押注罢。”语毕,许年不待赫连十九细问,微微一笑便提起长枪大步向前走去。
第九十九章 约斗竞武场(下)
时逢午时初刻,书院学子们大多都下了第二堂大课,上午的学习任务到此为止,而距离膳食院开门吃饭还有半个时辰的样子,正好处于闲暇之时,因此在听到竞武场的钟声后许多学子都纷纷向此处赶来——索性也是无事,投上一二学分或者十几两散碎银子搏一搏,即是消遣也可怡情。
此刻若是御风凌空由高处向下看,便会发现一道道身影从各个屋舍现身,从窄巷小路聚集到卧龙大道然后再向着竞武场聚集,随着时间的推移,竞武场四周的三层看台上,人也是越来越多。
不提其他学子将其当做消遣的看客想法,场中的许年和陆甲两人已然来到了近前。
陆甲左臂一卷铁链缠绕不知几许长短,乌沉沉的样子又隐有流光在那晦涩的刻痕上闪过,这铁链定然是一把符文兵器了。
许年见此不由得心下暗道失算,千算万算终归是算漏了一处,自己的铁枪虽重但不过是凡品,对方可是天工馆的学子,有上一把符文兵器也不出奇,现在只希望他的这把符文铁链威力不甚强劲了。
“兀那小子,你现在若是跪下求饶还来得及,若是等一会儿兵刃无眼被揍个鼻青脸肿可不要说我没给过你机会。”陆甲见许年盯着自己臂上铁链看,以为许年是怕了,不由得戏谑一声出言嘲讽。
“陆甲,等会儿在卧龙大道上脱光了裸奔,可不要忘记了大喊三声你是变态!”许年冷哼一声左手向后扬起,右手单臂把住枪尾向前斜刺做了个起手姿势。
“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今天就让你看看小爷我九锁神链的威力……看招!”
陆甲大喝一声脚下凭空扬起云烟之气,身形变幻间须臾前行,而与此同时缠绕在他手臂上的铁链也仿若灵蛇出洞,链端三角尖刺闪着幽光以刁钻莫名的弧形角度向许年刺去。
“这小子可是惹怒了陆兄,你看,陆兄一出手就用的是他神书九锁山中的杀招,那凭空烟云起的飘忽急速身法是‘浮云无定姿,灭没须臾閒。’这一刺用的是‘凤去苍石裂’真意。哼哼,你那榜首兄弟可是要糟了!”
说话的是刚才双方起冲突时,那个给陆甲支招的孙姓青衫士子,此刻赫连十九和他们同处看台之上——作为竞武双方的好友,可以在视角极佳的下注台旁观看。
“许、许兄自有办法。”赫连十九瓮声瓮气的言罢,虽口中如是说但心情也陡然紧张起来。
再看场中许年,刚才他的起手式看似空门大开,实则是他有意为之,在破军枪术中这一式叫做苍松迎客也称有凤来仪,只不过迎的是恶客,来的是邪凤,对于恶客邪凤迎了进来自然有千般后招炮制、
就在那铁链三角尖头即将及身之刻,许年默念易水歌,真灵陡然暴涨离体灌注铁枪,不过是微微用劲那本在前方斜指的枪尖便即陡然回防,恰好刺中了三角尖头尾端的铁环,如打蛇中七寸一般将其骤然挑起再倏尔间钉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那小子不过是个明阶,怎么会反应这么快!”
这一番兔起鹘落般的变化让看台上许多人张大了嘴,其中也包括刚才认定许年要糟的孙姓士子,而较之于他人的惊讶,赫连十九就放松多了,许兄果然厉害,如此简单的就破解了对方刁钻的招式。
场外之人或许觉得许年大有好转,但是其中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刚才的确是许年仿照那日山林中与凶手有巨蟒恶斗所悟之法瞅准机会钉住了铁链,但此刻那铁链上无数巨力阵阵脉动传来,震得他双手发麻,而对面的陆甲依旧快速旋转变换身形,看上去并无失手后的惊慌失措之意。
“萦盘出九锁,川后不敢惜。岂无得道者,一饮凌八极!”
忽然,一声低喝从烟尘中传来,许年但觉钉住铁链的长枪忽的一松,那三角尖头不知怎的就此消失!
而下一刻,那毛骨悚然的芒刺在背感莫名而起骤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收枪回身立做守势,许年双目微张,再次融入道那风萧萧兮易水寒之境。体内真灵就缠着风元水行外放而出,如散开而去的气场侦查着对手袭来的方向,这用真灵元气感应的一招许年用的很是纯熟了,不过霎时间反馈回来的信息,让许年大惊之下铁枪点地,撑杆而起瞬间闪身而出,瞬间离开了这让他感到危机四伏的立足之地。
就在他闪身而出的这一瞬间,八道黑影分成八个方向同时刺向他刚才的位置!若是他还在原地防御,那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八道铁链同时攻击的。
可不是只有一道铁链吗?哪里来的八道黑影?稳住身形的许年大略一看,原来刚才那被自己钉住的铁链竟能一分为八,不愧是天工馆出品的符文兵器,极尽巧夺天工之能,如果不是自己的感应敏锐发现八道黑影皆为真的话,那定然会就此中招。
嗖!
不待许年细想,铁链如跗骨之俎再次袭来。
这一次,那铁链忽而一分为二或倏尔又二分为四,那陆甲许是觉得对一个新晋明阶学子久战不下,失了面子,故而施展的招数不仅机变百出难以捉摸,每一次都让许年不得不全神贯注应对,而且势大力沉,每一击都震得许年双臂发麻,看那心思,定然是想要速战速决拿下许年了。
身处这如潮水般攻势中心的许年,仿佛是风暴降临时大海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小心应对、苦苦支撑、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虞。
“哈哈,陆兄要赢了,你这蛮子刚才是押注那小子赢对吧?哼哼,果然是冥顽不化的死脑筋,等会那小子被打的不能自理,你可要把他背出来,免得在那挺尸!”
“唔,打的起不来那怎么磕头认错呢?”
“没事,书院甘露院妙手回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给救回来,到时咱陆兄大人有大量,让那小子伤好之后再下跪磕头不就是了。”
“不错,不错,是这个理,那样也显得咱们宽容、体恤小辈啊,哈哈!”
听着旁边刻意的嘲笑声,看着场中处于下风、只能招架的好友,押注台旁的赫连十九此刻揪心不已。
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输了还可以再赚;颜面什么的也不打紧,丢了也能再捡起来。
只是,
许兄你可不要有事啊!
第一百章 神书、晋之位阶……敕勒歌!
且说就在陆甲的狐朋狗友洋洋得意自信满满和草原少年忧心忡忡担心不已之际,但听从那竞武场中传出一声暴喝,交手两人形势再生变化。
风雷长为护,草树不敢茁。
至人犹神龙,变化不可测。
在那陆甲的九锁山残句吟诵出口之刻,笼罩着许年的漫天鞭影忽而尽去,陆甲身侧烟云暴涨。
许年见此正要反击却在这霎时间感受到更大的威胁感。真灵再次离体化作丝丝缕缕侦查着己身一丈范围内的元气变化,只是这一次却只觉晦涩朦胧之意。
面前的陆甲依旧笼罩在天赋神书引天地元气造就的烟云中,而且那烟云范围越来越大,不仅笼罩了陆甲的身形连他的符兵锁链也一并罩在了其中。此时陆甲的出招、铁链的所在皆是目力不可及,若是真灵感知再失去作用那就糟了,这看不到人怎么打?
“哇哈哈,陆兄已立于不败之地矣!”孙姓青衫士子得意的大小声再次传出。这次不仅是陆甲的朋友如此附和,连许多旁观的学子也是如此认为。
“和陆甲对阵的那个是今岁的榜首吧,可惜了,这眼看就要落败。”
“虽然我知道那陆甲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竞武场上可没法出手相帮。”
“明阶新晋学子对阵元阶资深学子,虽然修为境界上同样都是志学境,相差不过一个小段位,但是这经验、兵刃和天赋位阶上的差距难以弥补啊。”
“这位兄台所言极是,刚才押注这比例已经到了十五比一,虽然我想爆冷押那明阶少年,可是分析了一番还是投的陆甲,毕竟差距就在那,这可不是新人能逾越的啊。”
“不错,也是这新人没有经验,竞武前其实可以设定选用竞武场提供的普通兵刃的,说起来这陆甲这点便宜都要占,很是令人不齿,不行,我要投新晋学子许年!”
“我也是,也投的新晋榜首,输了也无妨,就争这口气,看不惯那奸诈小人。”
看台上的人们议论纷纷,大多数人虽直言陆甲的不是,但还是投的陆甲胜,只有小部分很是气不过的才投的许年胜,押注台上的投注比在封盘时已经达到了二十五比一,也就是说,若是投了一两银子或一点学分押许年胜,然后许年真的胜了,那么就能赢得二十五两银子或二十五点学分。
这个结果也很是直白的反映了场中形势和围观者的判断——陆甲肯定会赢!
“咦,姐姐,这里就是竞武场么?好生热闹呀。”不知何时,从入口处走来了两个少女,其中一人活泼可爱,一人温婉英气,在书院制式澜衫的衬托下更有书生儒雅气度在其中,别是一番诱人风姿——这不是桑家姐妹还有谁?原来她们也被钟声吸引了过来。
在姐妹两人的身后,还有几位今科学子跟着,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女在哪里都少不了追求者。
“这个叫陆甲的是不是上次寝舍区打架的那个三角眼?”看清竞武场标注的对阵双方信息后,桑奕奕不由得惊声出口,“许年……许年怎么和他打上了?姐姐,你看许年能赢吗?”
“难,对面那人功法不俗,手中用的也是符兵,还有许小哥是明阶天赋,陆甲是元阶的,天赋不同同等境界真灵加持后的招式威力也就不同,无论是哪一点,许小哥都不占优。”
“啊……呸!”
桑奕奕不知怎么的所想,没来由恼怒的啐了一声,“这个被黄白之物蒙了心的家伙,选了陶朱台就老老实实呆着呗,怎么刚进学就惹事,这可如何是好……啊,那家伙被打中了……”
不提看台上众人的心情,场中重压之下的许年越来越难以应对这飘忽不定、倏而分又忽而合的符文铁链,几番交手中身上被刺中了好几处,所幸他护住了要害,只是鲜血染衣看着吓人,实则并无大碍。
寒石化成蛟,风云几聚散。隆然万丈躯,击此一片石!
陆甲低吟声传出,一股及其强烈的危机感传来,犹如那次林中凶兽巨蟒,又似曾经山谷中面对红伞夫人时的无力。
下一刻,从烟云中竟有无数蛟龙轰然而出!
不,那不是蛟龙,那是纠缠着浓浓烟云的铁链,此时那原本粗不过三寸的铁链竟是粗如五尺水缸,长似六丈蛟龙,这就是经由真灵加持伴以天工秘术后的显化而成的神书之威!
“不!”
许年仓然而呼!这无助感让他仿佛又身处那山谷中生死离别的一夜。
黑衣、红衣、残垣、大火……
“哗。”
蓦然之间,许年脑海中仿佛有书本翻页声传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敕勒歌,北朝民歌,份属神书晋之阶,居秦汉之下,位唐宋元明清之上的第七阶!
随着敕勒歌一字一句的浮现,许年口中同样呢喃而出,最初他用于侦测的离体真灵不过是三尺范围,但如今——茫茫漫漫浩浩汤汤,整个被八耀定元阵覆盖着的竞武场全数尽在感应中!当真“似穹庐”、当真“笼盖四野”!
值此神书现世之威增幅真灵引动元气散溢遍布全场之际,苍苍茫茫间,电光火石中,“风吹草低见牛羊”之句恍然而出。
真灵元气以为风,莫测烟云以为草,那何者为牛羊?
实为陆甲耳!
和渡易水歌以苍茫之意引天地元气加强攻击力不同,敕勒歌是以怅寥廓之情增幅了许年的感知,如今依旧处于烟云笼罩中的陆甲和那本是变幻莫测的无数铁链,在此时的许年看来,其身形闪避殊为可笑,其铁链机变殊为拙劣,一招一式都在感应之中,辗转腾挪都如慢放一般看的清清楚楚。
“嗯?这是……破境么?不像啊……”
“咦?姐姐,那家伙怎么有些不对劲……”
“许小哥,好像……”
竞武场看台上有修为精深者已然察觉的些微变化,包括天赋异禀的汉阶天赋桑家姐妹也发现了,只是因着八耀定元阵的影响不敢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那些修为境界低或感知能力弱的学子还在以为场中依然是陆甲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比如草原少年、比如那些陆甲的狐朋狗友。
第一百零一章 卧龙大道的奔跑与教习们的关注
虽说许年在这须臾间顿悟了他的第三首神书敕勒歌,但这些变化都发生在他的灵台身处,善于身外的侦测真灵漫漫又有八耀定元阵的遮掩,故而只有修行境界高或感知天赋强的学子才能从场中许年精气神的升腾中瞧出些许端倪,其余大多数人并不觉有什么变化。
不提看台中人有何所思何所想,此刻场中的许年在敕勒歌的感知增幅下心无外物,灵台澄净,眼前只有十步外的陆甲。
适才许年脑海中所有的变故都仅仅发生在这须臾之间,敕勒歌的神通妙用将所有的事物在他的意识中都被拉长,其中包括了时间也包括了空间,那无数铁链化作的蛟龙此时完全没了曾经的幻影,只有一根依旧是三寸的铁链一帧一帧向着自己缓缓移动,上面的符文清晰可见,三角链头的结环显眼夺目。
“风萧萧兮……易水寒!”
少年低喝,外以敕勒歌为目、内以易水歌为力,同时枪交左手斜刺向上,这一系列动作尽数在这兔起鹘落间完成。
但听“呛啷”一声巨响,那卷着烟云袭来的巨大铁锁,再一次被铁枪刺中链头铁环,如蟒蛇被刺中七寸、似蛟龙被击中逆鳞,霎时间元气云烟尽去铁索伏与地面!
惊变突起时,众人只被那巨响和扬起的灰尘所吸引,当灰尘落下之时,众人惊异声更甚,原来场中此刻只余铁枪和铁索,却不见许年身形!
人呢?
“这不可能,这不——”陆甲身处的莫测烟云中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声,但随即便戛然而止。
神书九锁山所成的烟云消散,两个人的身形显露出来。
“怎么会这样?”孙姓青衫学子张大了了嘴,久久不能合拢。
“许、许兄这是赢了?”赫连十九的担忧未去,喜色上涌的表情就这般凝固的在了脸上。
“姐姐,那、那家伙这是赢、赢了?”看台上的桑家二小姐讶然出声。
”不错,许小哥确是赢了。”掩去眼底的一抹惊艳之色,桑闲闲轻轻点了点头。
让这么多人讶然失色,惊诧万分是此刻场中的情景——身高略矮的许年右手单臂扼住了陆甲的咽喉,将其高举离地二寸有余。
在大约半刻钟前还趾高气扬、自认胜券在握的陆甲此时就如被扼住脖子的公鸡一般,双腿乱蹬,却又显得那样无力可笑。
“哐……”
鸣锣声响起后,八耀定元阵的淡淡光幕悄然散去,那竞武场值守督导的话语也随即传来:“许年,胜!”
最终确定的接过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当然,如果他们有眼睛的话,也让许年欣喜不已且如释重负。
啊,自己是真的胜了!
强忍着真灵使用过度导致的目眩之感,许年将手中的陆甲掼到了地上:“陆甲!我赢了!”
“咳咳咳,这不可能……你不过是个明阶的,咳,这不可能,你怎么能赢我,咳,凭什么能赢我,明明我就要赢了,怎么会,咳……”
刚才明明就是许年挡无可挡,而自己即将用九锁烟云和蛟龙合一的法门毕其功于一击,怎么突然就被人看穿了幻影,怎么就被这小子给冲上跟前扼住了咽喉?狼狈躺在地上的陆甲犹自不信自己的失败,边咳边语无伦次的念叨着。
“输了就是输了,陆甲,你可还记得竞武的赌注?”许年并不想放过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你……”陆甲骤闻此言脸色煞白,他想到了竞武前填写的那张表格。
不待陆甲将话说完,竞武场值守督导来到了他的身边,略一打量后,那洪亮且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
“竞武要约:陆甲若败,则今后见许年及其友即退避三舍,且裸身行于卧龙大道一周,并大喊三声陆甲乃变态小人。今陆甲已败,要约成立,经查陆甲无伤,可即刻实施此要约。”
督导的声音落下后,看台上尽皆哗然,有的是听到结果后为自己押注失败而恼恨的叹气声,有的是为自己投了许年的冷门而惊喜的欢呼声,也有的是听到两人如此劲爆的要约而起哄的口哨声。
“违反竞武要约者,扣除学分五十并三年内考核不合格,陆甲,尔可是要违约!”在值守督导严厉的目光中和让人心惊肉跳的话语中,陆甲一个闪身站了起来。
“是……,不不不,不是,我、我、我不违约。”
“那还等什么!”值守督导的暴喝声传来。
面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再由红便青,陆甲终于艰难的憋出了三声大叫:
“我是变态小人!
我是变态小人!
我是变态小人!”
大喊声落下后,在看堂上男学子们的哄笑,和女学子们的捂眼尖叫声中,陆甲眼一闭心一横,脱光了衣衫抱在手中只掩住要害位置,逃也似的向外奔去——陆甲的心理还很清楚,要约只限定的是一圈,并没有限定时间和速度,快一点结束就是快一点逃离这噩梦般的结果。
在陆甲奔出竞武场的那一刻,脱力的许年也靠在了惊喜而至的草原少年身侧,在赫连十九的搀扶下他自去场外静室调息,至于陆甲的那些狐朋狗友们,早就溜得没影了。
而在竞武场之外的卧龙大道上,书院百余年难得一见的场景就这样出现了,从竞武场向南直到书院门殿,再折返到最北端元一正殿,最终到竞武场结束,有个狼狈的裸男在狂奔。
其所到之处轰然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如此喧闹的声音传遍卧龙大道,也传到了两侧的楼台上。
“三木教习,最近的学子们玩得好开啊!”在卧龙大道旁一处楼阁上,正靠窗端坐着三名黑袍教习,其中那衣衫上绣着刀剑的教习手握一盏清茶看着对桌教习略带三分调侃的一笑。
“哼,有辱斯文!”
被称为三木的黑袍教习衣角上有尺规纹绣,显然是出自天工馆,见到自己治下的学子如此丢脸,他的心情自然谈不上多好,不过随即他就看向一侧转开了话题,“倒是箜篌教习,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卧龙茶斋小坐?那个明阶小辈不值得你如此关注吧?”
“适逢其会。”
简单淡然的四个字,如此说话风格的正是甘露院沈箜篌。
“适逢其会?”
天工馆教习姜三木语气玩味,“适才我怎么见箜篌教习你是从竞武场三楼出来的?这如果是适逢其会,那未免有些牵强吧。”
“无聊。”衣襟一振,黑袍女教习漠然离席。
那少年没有吃亏,竟然还临场有所突破,不是破境、也不是用了激发潜能之术,倒像是深层顿悟了天赋神书。
有潜力可挖,难道这就是师傅看中他一个小辈的原因么?
只是这样一个明阶……
无怪乎此刻行走在书院竹林间的箜篌教谕有这般想法,关于许年真实的位阶只有两人准确的知道,其一是冯副山长,其二是文韬阁教谕方安极,至于接许年至此的陈讲郎,只能说是见而不识,他并不知道其中那两个古拙的金文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第一百零二章 余波、箜篌教习令人期待的第二堂课
梅下高士闻钟声,此花报春留香名;
春光依旧春常在,故地犹记故人情。
定境之中并非空无所想,折花诗神书加持下,曾经的种种美好情愫都在入定时交织融汇,化作柔和的光点滋润干涸的真灵,当许年从定境中调息完毕回转心神后,只觉仿佛是从一场美妙舒畅的梦境中醒来。
“赫连?你没走?我入定多久了?”
睁开双眼,一旁的蒲团上草原少年正盘腿而坐,右手拄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许年见此不由得心下一暖。
“啊,许、许兄你醒了?”
赫连十九闻声惊声从瞌睡中醒来,憨厚一笑道,“大约两三个时辰了吧!”
“这么久了?那下午的课你可曾去了,膳食堂呢?”许年看着窗外天色已暗,心道糟糕,自己这边调息费时太久,不仅自己没去上下午的大课,还耽误了好友的课时。
“这、这个无妨,许兄放心,我已经去向教习请过假了。”
“唔,这样……”许年闻言心下略微放松,虽然不知道请假有何限制和惩罚,但总比头一天就旷课来的好,看着夕阳的落下后的余晖,隔了一餐的腹中不由得咕噜作响,“走、赫连,去膳食院,陶朱台的膏火银多,今天我请客,去尝尝书院大厨炮制的凶兽肉,说起来上次那凶兽巨蟒的肉虽初时难以入口,但之后还是颇让人回味的呢。”
“那、那个,许兄,我、我请也行……”
“嗯?”讲武堂的膏火银不是只有五两么,两人吃上一次可就要花光了,就在许年惊讶草原少年何出此言之时,但见赫连十九挠了挠头,从怀中掏出一张会票,当中上书五个大字——银五百两整。
“许兄,我这押了二十两买你赢,二十五比一的赔率,赚了五百两,待、待会儿换开了分、分你一半……”
原来如此,看着草原少年的笑容,许年的心中莫名感动:这家伙对自己还真是信任啊,自己今次估量错误没有将那陆甲的符文兵器算计其中,若不是临场顿悟了晋阶敕勒歌,怕不是那落败的就是自己了。
“赫连,这些都是你赢得,你收好,讲武堂要打熬身体今后所费颇多,这次还是我请你。”拍了拍草原少年的肩膀,许年打断了赫连十九的话。
“这、这怎么行……”
“当然行了……”
“可、可那怎么好意思……”
“若是实在心下过不去,那下次你再请我吃顿大餐就是了,我可不会客气的……”
“那、那就这么说定了……”
“哈哈……”
山风吹拂枝叶飒飒,在隐隐约约传出的对答中,两个少年就这般离开了竞武场向着膳食堂行去。此刻蝉鸣依在林影绰绰,初上的灯笼在两人身后照射出长长的并肩而行的影子,所谓比肩为朋、把臂为友不过如此。
……
九秦上御灵峰上传来悠远的禽鸣声,当太阳还未跃出云海之时,门窗吱呀开合后便是书声琅琅,吸气呼喝声隐隐传来。
清晨的时光如金似玉,和无数个往日一样书院的一天此刻便即开始了。
陶朱台前院北边正房六间、东西厢房十间,极为宽敞,只不过这里带上许年只有八名学子,十六间房只用其四,很是浪费资源。
简单洗漱完毕后的许年坐在石凳上看着那本价值不菲的新人手册,他的七名学长各占了院中一隅,或是摇头晃脑怡然自得的长吟读书,或是施展各自兵刃舒展着筋骨。
在昨晚的陶朱台晚课上,由于许年白日里击败了陆甲,一时间声名传遍书院,陶朱台的七位师兄纷纷对其赞赏不已,也就此在谈话中熟悉起来。
此刻院中山石旁背负双手默诵九章算经的是大师兄孔方,其已经进学五载,年后即将下山历练;
手拎定盘秤杆脚踏禹步的是二师兄于蒲,进学四载,精通方略经营之术;
天井处各持书本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的三人是邓通、尚青、岑文,他们进学三载,神通术法上各有所长;
那边两个手持算盘互相过招的是陈青蚨和鲍付,两人皆是进学两年,比许年大两岁。
和其他五系学子来源不同,这七位师兄都曾为别系的学子,比方说大师兄孔方,他就曾是天工馆的得意弟子,还有二师兄于蒲,他曾是文韬阁佼佼者,其余几人也都是各系相当出色的学子,他们是在金玉勒或者陶朱台教习观察日久之后才吸纳进学陶朱台的。
明白陶朱台纳新方式后,许年才知道怪不得陶朱台不被其他五系所喜,所谓铜臭味之语不过是表象,最为关键的在于任谁培养了很久得意弟子被撬走都不会高兴。
读着手中册子,脑海中浮现出从开考至今的种种,许年只觉书院的生活如同曾经的大学校园一般悠闲。
“嗡……”
这是膳食堂开饭的钟声,读书声渐渐消去,舒展拳脚的也吐气收势。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走,膳食堂去也……”在曾经的小师弟如今的老七鲍付笑着一声大喊中,众人只略作收拾便结伴出门了——食堂吃饭呼朋唤友,果真如大学同寝舍友一般呐。
……
昨日竞武场爆冷击败资深学子陆甲之事传开后,今天的同年中对许年再无轻视之意,即便是对许年不服气的同年,现在也不会表现出来,或许他们得等到进境修为超过许年之后才会再心生优越感。此刻,大部分人心中皆道榜首就是有身为榜首的过人之处,竞武场中公平对决,越阶击败强敌就是明证。
辰时将至,明理讲堂外白色布告墙壁上张贴着今天公共大课内容:位阶、境界、符兵与神通威力的关系论述。
授课人:甘露院教习,沈箜篌。
书院第二堂大课,授课的依旧是书院冰美人箜篌教习,看内容今天所讲依旧是为新晋学子们普及关于修行的基础知识。
开课的钟声还未响起,箜篌教习也还未到。
陆陆续续进来的学子们尽可能的坐在前排,堂下学子们今次的状态比昨日更为认真,不仅是由于箜篌教习的人格魅力,还因为昨日许年战胜陆甲后带来的疑问:
低位阶、低境界、使用普通兵刃的新晋学子为什么能够战胜高位阶、高境界且手持符文兵器的资深学子呢?
答案即将在这一堂课上揭晓。
第一百零三章 威力公式以及……神书契合度!
明理讲堂外青灰色瓦片覆盖的屋脊如凤凰展翅般优美的挑起,高高的檐角上站立这数个形态各异的镇殿檐兽,当缓缓升起的红日将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屋脊中段时,位于讲堂内的铜钟再次嗡的一声悠扬的响起。
珠帘微动,黑袍罩身更显得神秘幽静的箜篌教习从讲台屏风后缓缓而来。
细细碎碎的议论声瞬间一静取而代之的是哗哗的纸张翻动声,下一刻,几乎所有的少年都将目光停落在那清丽的面庞上,不知为何,少年们在今天箜篌教习的眼神中竟似是看出了几分柔和之意,不知是否是许年自己的错觉,这一异于平时的感受在女教习环视台下的目光停留在他自己身上时更为明显。
片刻失神后,许年的注意力聚集在了女教习接下来讲述中——因为女教习提到了自己。
“昨日,有新晋学子与进修一年生竞武场交手,低天赋位阶、低修为境界且无符兵在手的新晋学子胜出,想必你们定有疑惑。”
箜篌教习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这次投向了许年身上,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昨天书院中发生了这么热闹的事情,身处事件旋涡中央的主角许年,没有人不知道。
而且经过有心人的调查,关于许年曾经在青龙城助力马策刀大破金帐王庭和刚入元一村时和另一当事人陆甲寝舍区发生矛盾两件事也被翻了出来。
前者让书院学子们对许年身上除榜首的光环之外更生敬意;后者让众人对竞武事件的起因有所了解,使大众立场也站在了许年这边。
除却竞武事件本身,诸多还对修行一知半解的少年们对许年战胜各方面都比他强的书院一年级生的原因更感兴趣。
“经书院先辈多年观察,天赋位阶与进境等级互有关联,大略有其轨迹可寻,综而论之以成筹算之式。”
清冷且清晰的声音刚落下,纸笺翻折声和毛笔蘸墨声便响起,关键重点要来了,虽然女教习并没有敲黑板提醒学子们认真听、记笔记、划重点,但少年们依旧很是自觉的做好了准备。
“招数基础威能取决于神书天赋等级乘以当前境界,乘以所施展神书等级。”
“秦汉晋隋唐宋元明清天赋神书九阶依次递减,最低清阶天赋修行者可随手一击当一牛之力,故每阶以一之数为基,明为二,元为三,以此类推至秦为九。”
“期颐、耄耋、逾矩、随欲、耳顺、知命、不惑、而立、志学、开悟修行九境类比神书九阶,但最低阶开悟境可随手一击当十牛之力,是以十之数为基,且每一境界分为初中高三段,记为三、六、十。”
“天赋神书常有位阶高但不利于发回神通术法者,为解此难题,书院可提供藏书楼所藏神书,但书院所存神书不下十万种,其亦按神书九阶排序威能各有不同,为免学子贪多,每两载只可选一种研习,你们到时可以选与自己契合度最高的神书修习。”
“此类书院所提供神书虽不及天赋神书那般能契合到是十之三四以上,但同样有威力不凡者,且各系修行皆有所讲皆有所授,辅以有先生指导,进境自然不慢。”
“适才所言所施展神书等级即指藏书楼所选神书位阶。言至于此,定有学子心道,我若进藏书楼挑选神书定然要选位阶最高的,但用于实战时却受制于契合度。”
“众所周知书院最高神书乃先秦级道经八十一章,但其所载之文玄之又玄,晦涩难懂,修行条件及其严苛且契合度要求极高。虽明知通读明理即可成就数百人之力,但人皆难以做到。即便是以希伊先生的天纵之资费百年之功才通晓其十之七八,吾辈常人数十年之力通晓其一二也是难得,不如转换思路挑选最适合自己的神书。毕竟希伊先生曾有言——最适合自己的神书就是最好的神书,先生以剑气写就的这句警醒后来学子的话至今存在于藏书楼门前的巨石上。”
刚刚听闻道这段公式时,少年们还想着一试先秦级道典的高妙,但瞬间便被女教习的话给消去了三分热情,不过此刻又闻希伊先生所语,精神随之便又振奋畅想起研修成威力强大神书后的风采。如此波澜起伏,这便是跳脱不定的少年心性。
“非天赋神书所展现威能基数同样是以一记之。故若有元阶天赋学子以志学境中段修为施展元阶功法,其基础威能即为三乘以十六乘以三,约为一百四十四牛之力。”
为什么时下有言“未曾开悟者皆为蝼蚁,双月之下皆属神书”,一个元阶学子随手一击便有百牛之力,以一敌百,屠戮如割草易如反掌,普通人哪里能抵挡的住!这才是有此传言的最根本原因啊。
不过,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许年能以弱胜强啊?少年们的疑惑还未落下,箜篌教习的讲述再次传来。
“尽信书不如无书,尽信筹算之式亦不如无,虽然此式通行与常理,但其亦有变数。”
“变数有二,一为自身神书契合度,二为符兵阵法天时地利等外物。契合度高在筹算式上可增幅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之力,外物也大致如此,只是不如契合度提升来得那般如臂使指罢了。”
“昨日竞武场中,新晋学子位阶虽低,但临场顿悟之下神书契合度临时增幅十倍百倍与平时,而一年级生虽手有符兵但增幅甚微,故,此消彼长之下被一击而擒。”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影响神书威能的不仅有作为固定量的天赋位阶、进境等级和施展神书等级还有神书契合度、符兵等外物作为变量,以弱胜强,原来是这般做到的。
那如果神书契合度够高……
听完女教习的解说,天赋位阶低的少年们心中都有了一个想法。
“先生,若是明阶天赋,所修本命神书契合度达到十成,那在修为境界和外物相同的情况下能否胜过元阶,甚至宋唐隋等高阶?”
终于有个少年忍不住心中所想贸然出声问道,正当他以为要受到训斥时,却见箜篌教习微微点头道:“契合度每提升一丝一微都会给所施展神通的威能带来质的提升,若是真有能将契合度提升至十成,那即便是以清阶功法也能敌得过秦阶神通!”
“啊!”
欣喜的惊讶失声而出,这声音是来自与天赋位阶低的学子们心底。
“只是……”女教习罕有的沉吟片刻。
“先生,只是什么?”顾不得失礼,适才那少年再次急切发问。
“只是,神书契合度提升极难,偶有提升也或是福至心灵、或是适逢其会,其法虽似是有迹可循但又是难以捉摸。”原来刚才箜篌教习之所以迟疑是因为不想让那发问少年失望。
第一百零四章 关上的门、打开的窗
随着箜篌教习的讲述,美好的画面与残酷的现实相互交替,从失望到希望,再由希望到失望,天赋位阶较低的少年们心中也如此波澜起伏着。
为了所有少年明白理解威力筹算方法,女教习讲的分外仔细,且举了昨日刚刚发生于少年们身边的事例。而由于事涉己身,作为事件主角的许年听得格外认真,结合箜篌教习的讲述,对于昨天的竞武他自有一番看法。
如果把修行者比作机器,那天赋神书相当于最根本的动力来源,即发动机;所能施展的威能即是发动机输出功力。
在双月之下无论是天赋神书还是之后兼修的藏书楼神书,其都需要天赋神书作为驱动,而位阶越高的天赋神书驱动力就越大,若是清阶明阶是摩托车单缸两缸发动机,那么在其之上的神书位阶就相当于普通轿车所用的三缸、直列四缸L4,中高档轿车采用的V型六缸V6、八缸V8、W型十二缸甚至是到了秦阶及以上发生了质变的航空航天发动机。
发动机功率等级不同发挥的效能自然不同,当然实验室的数据并不代表实际中的应用,发动机所产生的最终效果还需要结合所配置车辆传动装置、驾驶员的驾驶技术、路况等方面来考虑。这些天赋位阶之外的因素就等同于施展神书等级、修行者境界和外物了。
至于箜篌教习所重点指出的契合度那就是驾驶员的心境,积极乐观的心境和苦闷绝望的心境自然不同。
在昨日的竞武中,按照箜篌教习所讲,陆甲施展出的基础威能约为一百四十四牛之力,而自己呢,若是所想不差战国阶份属先秦之列,那天赋位阶为先秦,基数为十;施展的敕勒歌神书为晋阶,基数为七;修行境界为志学境初段,基数为十三;如此三者相乘,所能输出基本威能为九百一十牛之力,是陆甲的六倍还多,这样的差距即便陆甲有符文兵器又如何,即便他经验丰富又如何,都是无用!
况且若论神书契合度,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比得上自己,这个不可估摸的变量才是自己克敌制胜的根本原因。
“虽然契合度提升极难,但先生适才所讲似是有迹可循,这提升之‘迹’可否为弟子讲解一二。”事关前途,又是一名少年忍不住出声问道。
“可。”
黑袍女教习并不以之责怪,应允了这冒失少年的请求。
“对神书的理解越深、感悟越深,神书契合度就越高,所施展的神通术法的威力就越大。故而提升契合度当从神书所言背景入手,身临其境感受其中一字一句,若其言大河汤汤那就去河水奔腾之处悟道;若是其言高山巍峨那就去雪峰之巅静思;若其言红尘入世几多情,那就下山去闹市中感受悲欢离合;若是其言清心脱俗只问道,那就结庐人境外体会自然之趣……”
“……以己之心换神书之心,如此方可与之契合!”
无数笔落纸面的沙沙声在讲堂中响起,少年们面前的纸笺上大多写着诸如“身临其境”、“神书背景”、“先贤所思”等字句,而这些也就是提升神书契合度为数不多的有迹可循之法。
万事万物知易行难,尽管知晓了提升的方法,但又如何去做到呢?
难道真如箜篌教习所讲去等那适逢其会、福至心灵之刻吗?
关于这一点,直到大课结束时箜篌教习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或许这足以证明此项才是最难做到的。
……
下课的钟声响起,女教习倩影悄然离去,而台下的少年们却久久不愿离开,适才所讲的内容无论是对于天赋高还是低的少年而言都极具参考价值,尤其是昨日那以弱胜强之事,真实的发生在众人身边。
对于许年而言,这堂课接受的信息更多,除却正面印证了自己所想之外,还有优势被确认后的惊喜。
提升神书契合度需要身临其境、需要了解背景故事、需要真切的感受到神书所思所想,前两点是为第三点做的铺垫,这三点其实是逐步递进的关系,可以精简转化为一点,那就是感受神书所表达的意境,感受先贤持笔而书时的所思所想。
对所修习的神书理解越契合先贤成文时的所思所想越能发挥神书的威力,反之则是发挥不出或仅施展出应有威能的十之一二。
神碑现世至今,人们开悟的神书不下万万,而收集起来的不过凤毛麟角,即便是双月之下最大的元一藏书楼,其中十万神书也不过是总数的冰山一隅。
这些源自许年前生世界的经典文章,降世时可并无作者介绍、背景介绍,只有个勉强定下位阶的朝代标注。以如此少的信息,去理解华夏古人那些借物喻人、托物言志、借景抒情、用典无数晦涩难懂的诗词文章,可谓难上加难矣!
许年神碑点化时开悟的渡易水歌已经被登记收录在了典籍浩如烟海的元一藏书楼中。若是有学子选修,他们不知道荆轲、不知道燕太子丹,不知道荆轲刺秦那慷慨悲歌之故事,选修学子仅从字面上理解,绝对会以为这是一首道尽绵绵愁思的离别之诗。
如此理解,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怎能提高契合度!
箜篌教习所言开悟后的神书修行者们大部分的天赋神书契合度都保持在十之三四,这还是因为在开悟之时可借天地之力得窥神书作者成文时的一缕情绪波动,比如许年开悟渡易水时的些许慷慨悲歌之情、入定赠范晔时的点点离思、或是临场激发敕勒歌时的微微怅寥廓之意。
对于非天赋神书而言,若无前人指点,那就只能靠自己的第一印象去摸索,那样初时有个十之一二的契合度就算是不错了。
神书作者、创作时代背景、所表达的感情、意境……这些都是熟读经史子集、参加过诸多传统文化比赛的许年所能掌握、了然于胸的。
这个世界虽然让自己两度经历亲人离散之苦,但它并没有抛弃自己堵上所有的大门,而是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开了一扇能触及此方天地奥义至理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