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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省九思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txt下载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传授与感悟(上)

    且说一方是赫连十九有心向学,一方是许年则是有意相帮,稍作准备后两人便来到了静室之中取出课堂上抄录的那首五言绝句再次观摩起来。

    静室内书案一张蒲团一个,许年便搬了个矮凳坐下,关于这些诗文的理解他自认是要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的感悟要深,那么这种理解这种感悟是否可以传授呢?

    能否将自身的感悟传授给别人,这是许年近几日以来的一个想法,但是从未有合适的时机,而今时今刻赫连十九有唐阶天赋却又理解力稍差,正好在此一试。

    当然这种传授并非是简单的讲解,如果只是简单讲解即可传授,那么岂不是只要有一个专攻一篇神书并将其理解至完美级的先生,就能使所有人达到完美级吗?

    若是真有这般取巧且能轻松成功的办法,岂不是只要天赋神书的位阶跟得上,人人都能达到瓶颈期,那样的话双月之下岂不是早就成了逾矩满地走,知命不如狗的状况?

    如今这种状况并没有发生且卢教习也没有提及这种方法,这就说明神书感悟的传授另有难以突破的关窍所在。

    “赫连兄,今天同年们谈各自幻境所见之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两人与书案前相对而坐后,许年将那首五言绝句转向草原少年问道,“若是再次入静能否听到牧歌,看到鸣蝉,见到神书撰写者?”

    “这个……”

    赫连十九摸摸鼻子,迟疑片刻闷闷的道,“为什么非要听到牧歌,为什么非要看到鸣蝉,为什么非要看到神书撰写者啊?这些我现实中都不曾见过,幻境中又如何能想象的到?”

    为什么?

    许年不由得便是一愣:这不是原本对这首《所见》的解析吗?那辞官归乡后袁枚的心境不都是在书本上明明白白写着吗?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啊,哪有什么为什么。

    不对,这些都是前生自己的所见!

    这个世界上即使强如元一书院也不会知道这首五言绝句名叫《所见》,也不会知道袁枚其人,更不会知道这位神书撰写者在整个清朝的地位。

    这在许年心中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今经草原少年这么一说,终于让他回味过来,也让他抓住了感悟为何无法传授的一丝端倪——没有人真正的理解这些诗文的创作者。

    曾经的诗人、词人、文学家甚至是那些不入流的文人,只要有诗文在神碑点化之下被人们所传承,无论其文学水平高低,品行优劣与否,其创作者都是教习们所言的神书撰写者。

    研究诗文怎么能不研究诗人?不研究诗人怎么得知其中真意?

    这脑海中的灵光一闪让许年瞬间想到了许多,暂且压下那激动且期待的心情,他徐徐而道:“赫连,这不是为什么的问题,这是构建幻境、深层次理解神书所必经之路,下面我为你细细分析一番,有不明白的随时指出来,咱们一步一步的解决。”

    “好。”赫连十九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是正身而坐作洗耳恭听状。

    许年见此点了点头道:

    “第一句牧童骑黄牛所呈现的场景你已经能够构建成功,那咱就从第二句歌声振林樾开始。”

    “牧童所歌者,实乃牧歌也,牧童放牧者何?黄牛也,是故此歌当为牧牛之歌,赫连你对放牧不陌生吧,你可以想想曾经放牧的情景……”许年说的正起劲,正要为草原少年徐徐展开这充满乡间闲适意趣的画卷,却不想下一刻便被赫连十九的发问打断了。

    “许、许兄,我只放过马,也只见过放羊的的族人,没见过放牛是何种样子;牧马歌和放羊曲我都知道,可是不曾听过牧牛歌;还有我放牧的地方是大草原,那里并没有大片的树林……”

    “这个……”

    看到好友闷闷不乐的样子,许年凝思片刻忽而一笑道,“这个好办,拿纸笔来。”

    静室的使用是需要花费银两的,自然也不会吝啬些许笔墨纸张。

    挑亮油灯稍作收拾后,许年铺开纸张便提笔落下。

    雪白的纸张在黄色的油灯照射下也泛着淡淡的黄光,皴、擦、勾、点、染、扫……

    许年很久没有用过的国画技巧终于派上了用场,大约半柱香的功夫,那顽皮的牧童,憨厚壮实的黄牛,茂盛的夏日树林和不知疲倦的鸣蝉就逐一浮现在了纸上。

    “赫连,刚才是我疏忽了,草原上牧马放羊和中原乡间牧牛自然是不同的。”

    许年指着画纸上的人物又道,“这就是中原的黄牛了,牧童手中的短笛叫做牧笛,可以在放牛时指挥黄牛也可以在闲暇时吹奏牧歌,牧歌的话你可以把你曾经的牧羊曲中羊换做牛字,这就可以解决了。”

    “还有这树林上的蝉声,因其吱吱作响又被称之为知了。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说的是牧童经过树林忽然被这鸣蝉吸引,想要将其捕捉,故而闭口凝神,伸手欲捕。这可以理解吗?”

    指着画卷上牧童伸出去即将触碰到鸣蝉的手,许年看着草原少年的脸问道。

    “大、大概是知道的。”赫连十九挠挠腮。

    “好,那就再深思一点,这五言绝句中最能体现神书撰写者心智意趣的便是这句忽然闭口立,一个忽然将这由动态转变为静态的速度之快形象的描绘出,堪称神来之笔,可谓绝妙的转折。”

    “赫连你试着体会一下,前面三句十五字尽是写乡间牧童动态之美而骤然之间画面定格,定格在那噤声站立伸手欲捕之刻,神书撰写者所要表达的此中意趣你可感受到了?”许年极力的向草原少年描绘着那难以言传的景象。

    “没,没有……我、我是不是很笨。”赫连十九皱着眉角思考了许久却难以触及许年所讲不禁有些沮丧。

    “当然不是!”

    许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下又道,“赫连,你闭上眼睛,放空心境,随着我的解说将这画纸上所绘之景代入你的想象中,试着看看能否入静。”

    “好。”赫连十九依言闭上了双眼。

    “仲春傍晚,微风习习;小童骑牛,放牧晚归;途径树林,鸣蝉啾啾;兴之所至,立身欲捕……”

    静室之中,烛光如豆,草原少年闭目而思,在脑海中描绘着那神书所言之景,竟在不知不觉中就此入静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传授与感悟(中)

    繁星漫天褶褶生辉,赤银双月皎皎凌空。

    夜色中的九秦山元一书院安静非常,但那点点灯火却在昭示着书院并非沉寂,仍旧有许多学子们在为了梦想而努力修行着。

    “赫连,你醒了?这次入静感觉如何?”

    在书院制式沙漏翻转了四十余次后,许年面前的草原少年悠悠醒转过来,相较于白日里的第一次入静,草原少年进入模拟幻境的速度并无太大变化,但时长增加了不少。

    不过这里需要强调的是,今次赫连十九并没有服用加快深层入静的入静丹,能达到这一效果全靠的是许年的引导,在刚才赫连十九的快速进入入静状态时,许年心下不由得想若是曾经的自己学过催眠就好了,想来高深的催眠术能达到的效果更好。

    晃了晃脑袋后,赫连十九双目逐渐回复了焦距,面上的表情也变得欣喜起来:“许、许兄,我、我感觉好多了,这次我看到了,果真看到了树林和鸣蝉,也听到了牧歌,就是我们赫连部的小调呐……”

    心情颇为激动的草原少年说起来话来不禁有些颠三倒四。

    “那有没有看到一个老者,大约是留着鞭子的中年老儒生,或许穿着这样的马褂,带着这种有檐的帽子;也可能是长袍和这种瓜皮帽。”许年边说着边手持毛笔勾勒出了一个清朝老年士子的形象,衣服形制也画的惟妙惟肖,只是面目看不甚清。

    “这、这就是许兄你看到的神书撰写者吗?”

    赫连十九努力的回想一番,终究还是有些泄气的道,“我、我没有看到。”

    “这没关系,刚才你入静的太快,我还有一点没有和你讲,就是关于这个神书撰写者的。”许年哈哈一笑,指了指宣纸上的那个留着发辫的年老士子。

    “这个人好奇怪,为什么和女子一般留着这么粗的辫子?也是草原上的么?不像,我们都是留很多细辫的……”

    草原少年正在小声嘀咕的时候,却发现没了许年的声音,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他抬起头来讪讪道,“啊,我、我走神了,许、许兄你刚才说什么?是关于这个神书撰写者的?”

    “不错!”

    许年将那张勾勒出老者的宣纸倒转正面向赫连十九,“我记得在青龙城时曾经见过卓氏酒楼一个负责向草原那边贩卖酒水的掌柜,或许是为了融入草原诸部他向来是留着发辫的,只是他终究是不懂草原诸部的风俗,最终弄出了这般奇形怪状的辫子,而他的名字——是叫做袁枚的。”

    许年并没有直接说起记忆中那个清朝南袁北纪中的知名文人袁枚,而是假托在了一位草原贩酒的掌柜身上,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不能向外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称呼这首无名诗的撰写者为袁枚。

    “袁、袁枚?真有这个人吗?我怎么不曾见过?”赫连十九试着想要回忆起儿时的往事。

    “唔,赫连部紧靠关内,自有交易边贸的路子,自然用不到他去你们那里。”许年轻轻一句带过,紧接着又道,“这个袁掌柜很是博学多才,我也向其求教甚多呐!”

    “噢?许年都要向其请教,可、可见他是真的博学。”跟着许年的思路,赫连十九询问道,“只是……这袁掌柜和这首无名诗有关系吗?”

    “自然是有关系的。”

    许年这时摆正坐姿,似是回忆又似是讲述的肃容而道,“袁枚掌柜博学多才,虽然通过神碑点化领悟的只是清阶神书,而且威力极小,但是其为人洒脱并不以为意,身上多有可以为师之处,称其一声先生也不为过。”

    “袁先生在贩酒之前曾因举贤才而被授予过一地知县,为官一任颇有政绩,造福于乡梓,获美名与民间,之后与上官因加税之事而闹翻,不忍官场中的蝇营狗苟之事而挂印辞官。”

    “才德之士当然不会泯然于众埋没于民间,有宣平伯府中主事的友人看中其才华,欲以优厚的待遇邀袁先生加入了卓氏酒楼,并委以与草原诸部边贸的重任,袁先生自辞官后不喜被束缚本是不愿接手此事,但经不过友人相劝,最终选择加入,只不过约定三年,三年期满便要再次离任,去过那悠游与乡野之内,徜徉于山水之间惬意生活。”

    “在先生经营下,草原诸部皆以饮卓氏酒为荣,卓氏酒楼获利颇丰。三年期满后,先生带着宣平伯府给予的一大笔资财返乡。后来见过先生的宣平伯商队中人说起先生近况,很是艳羡。”

    “据传袁先生在江南之地买了一处园子,取名为随园,随者,随心所欲乃大自在也!”

    “犹记昔日其言一不想搞逢迎阿谀之事;二不愿忙于吏务,无暇读书。三厌恶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那随园或许就是先生的一处随心所欲之居。”

    “他腾挪山石树木将随园营造成那曲径通幽妙趣横生之所,堪称园艺大师;与这园中,他不在乎世人眼光与庖丁厨子研究美食而作随园食单;他也能邀三五好友吟哦赋诗频频佳句不断……自在洒脱不过如是!”

    “先生后来便成了当地最会写诗的诗人,鼎鼎有名的园艺家,最懂吃的大食神,最擅游山玩水的旅行家,还是当地神书收藏最多的收藏家。”

    “听闻袁先生归乡后的生活,我本只觉世人原本有三种活法,而先生却创造了第四种——洒脱自在,恬淡惬意,闲适自如。也因此,在看到这首无名诗时我第一时间便想到的是袁枚袁先生,以先生的才具,想来他的也会有如此美妙如此逸趣横生的小品诗文。”

    “想来……这篇神书真正的撰写者也是有如袁枚先生一般的志趣吧!”

    “所以,我之观想的幻境中便就出现了袁先生,在我幻境中的那袁先生也即是我所认为的神书撰写者。”

    “若是袁先生,定然不会叫这首诗为无名,其名当是为《所见》。”

    许年的语速不疾不徐,清晰有力,与这长长的阐述中他将那纸面上简简单单的老年儒生形象勾勒的愈来愈丰满,在即将结束的最后,他终于是点出了这首诗事实上的真名——所见,以及它真实的作者——袁枚。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传授与感悟(下)

    “所见吗?袁枚袁先生么?”

    且说再经过许年略有遮掩却是直指要害透露出那首五言绝句的真名之后,草原少年似是被袁枚的人格魅力所感染而喃喃出声。

    “正是!”

    许年看着赫连十九现在的神往之色,只觉现在正是再次入静的最佳时刻,于是紧接着又道,“赫连兄,现在就按照我适才所讲,将这首神书命名为所见,将其撰写者代入为我所言之袁枚袁先生,再试一次入静,一定要谨记,这诗中的一切都是袁枚袁先生之所见,所见之景实为所思之情,故而一定要代入袁先生的心境,去体会他见到此景后的所思所想。”

    “好!”,许年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明白,赫连十九也欣然应声跃跃欲试。

    “那就开始放空……静心……凝思……”许年静下心来的再次引导。

    随着渐渐悠远的声音,草原少年双目缓缓闭合,在书案一角的沙漏颠倒了两个来回后,许年但见其呼吸匀称、周身气息平稳,显然草原少年已是第三次入静了。

    ……

    夜空的明月也西落,繁星也退去,黎明将至天际处泛起了蒙蒙灰白,时间缓缓流逝,不知沙漏翻转了几个来回,在一旁为草原少年护持的许年也渐渐感到困乏进入了半梦半醒中。

    此时此刻在草原少年的幻境中,他见到了犄角弯弯的壮硕憨厚大黄牛,见到了牛背上的带着草帽吹着短笛的牧童,也见到了与林荫道中休息的布衣结辫老年儒生……

    无论是那出现的黄牛、牧童还是老者,竟然都和许年与纸上所绘有七八分相似,这让赫连十九虽身不能动但遥看之下也是一惊。

    “袁先生,今日又来村中会友么?”牛背上的小童精灵古怪的打着招呼。

    “你这顽童,还不早些回家,在这里玩耍作甚?莫要家人等得着急了。”老者呵呵而笑很是和蔼慈善。

    “嘘——先生噤声,我捉了这只蝉就走……”小童跳下牛背摘下草帽,竖起手指放在嘴边,随后捻手捻脚轻身移步来到一株大树下。

    在那树干比小童略高一臂处,有一只薄翼鸣蝉正在怡然自得的唱着知了知了的歌声,丝毫没有察觉背后伸过来的小手……

    和许兄所言一样,那果然是袁先生……

    就在此时,赫连十九的心下忽有所动,似有声音从心底而来。

    牧童骑黄牛,

    歌声振林樾。

    意欲捕鸣蝉,

    忽然闭口立。

    其声沉沉苍老却爽朗愉悦,其词简短明了却逸趣横生,赫连十九但见结辫老者嘴唇未动,这正是来自袁枚袁先生的低吟!

    我之所见,彼之所见。

    彼之所思,我之所感。

    画面定格,如蛛网般碎裂,心神回溯,由入静中醒转。

    “许、许兄,我见到了,成功了!”

    草原少年的眼角似有泪水流下,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感慨。

    被其话语惊醒的许年,疲惫的脸上也浮现出遮掩不住的欣喜——不只为赫连十九,也是为他自己。

    许年也成功了,他成功的将自己的神书感悟传授给了赫连十九,这并非简单的讲解,而是真正的贴合到了神书撰写者的欲言之意和欲表之情。

    这种传授在双月之下是空前的第一次,因为神书的传授有个不为人知,也必然不会被人所知的潜在条件,那就是知晓神书撰写的背景,这背景包括时代、包括作者生平、也包括篇章真名,而这即便是许年也只能做到其中的一部分。因为泱泱华夏几千年的文明史,有文字以来便有典籍存世,历经岁月与时光的消磨,历经天灾与人祸轮转,那浩如烟海的卷佚有许多时代、作者、篇名皆以不可考。

    元一书院的先生们都是按照成果的大小和多少来晋级的,许年若是不怕泄露自身的秘密肯将他今次的感悟传授之法公布,那么凭借这一成果,足以支撑他从小小的新人学子破格提拔为资深讲郎,如果能将此法复制推广,那么立地成为书院教习也不是不可能。

    此刻静室中的两人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察觉今日所做所能带来的轰动。

    ……

    书院学习修行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自那日卢教习在笃行讲堂的授课后已经过了十几天。

    不知是参与到了甘露院的哪一项秘密的研究中,来自黄龙府的萧氏少女连近几次的公共大课也没有参加,也因此许年没办法向她了解关于那些背后调查自己之人的情况。

    也或许是正因为两人之后并无见面,所以最近许年的日子很是平静。

    “小师弟,小师弟,明理讲堂外刚刚挂出来月末考较的告示啦!”

    寝舍门还未推开,与房间中读书的许年便听到了鲍付从院门外传来的大喊声,所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紧接着便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和推门而入的吱呀声,“小师弟,你还在这坐着,很是沉得住气呐,我刚才过来从明理堂过来时见你的同年们都去看了,这次你们新晋学子的月末考较和往年不同,据说是要根据考较成绩决定今后学习上的分组……”

    “分组?什么分组?没有听说过啊?鲍师兄你经历过吗?”许年闻声放下了手中书册,笑着并拎起茶壶给鲍付沏了一杯茶,“师兄喝茶。”

    “唔,好茶,咱陶朱台的茶就是好。”

    咕嘟咕嘟牛饮般喝完凉茶,鲍付赞了一句又道,“这个没经历过,我们原来都是公共大课同年一起学习,小课归各系自己定,也没听说有分组之事。唔……好像之前有传闻几位教谕要推行新式学法,原来只是传言,现在应该是要实施了……那告示中写了许多,具体的我也没有细看,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去瞧瞧为好。”

    “多谢鲍师兄告知,我这就去。”

    拱手向鲍付道了声谢,许年离开了陶朱台向明理堂走去。

    书院也有教学改革么?分组学习是个什么样子?对自己今后的修行会有什么影响?

    走在书院的石板路上,许年颇为好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即将到来的月末考较

    夕阳落入云海,浮光跃金,红霞滚滚,云海瀑布或凝或动如梦似幻,不必刻意去寻观景台,站在书院中的高处便可得观这平原难得一见的瑰丽景象。

    不过现在的许年早就没了刚进入书院那会儿初见此景时的震撼,如今对这日落之景已然是有些熟视无睹,在他身侧匆匆走过的同年们也是如此。

    待到许年到了明理堂外的告示栏时,此处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耳边也不时听到少年们的议论声。

    “听说今年这分组是头一次实施呐。”

    “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划分,我若是能和桑家大小姐分到一组就好了,娴娴姑娘可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女神!”

    “做梦,桑家大小姐是我的,不过若是不能和闲闲姑娘一组,能和洛姑娘分到一起也是极好的……”

    “就凭你那明阶的天赋怎么能配得上桑姑娘……”

    “大哥莫说二哥,我是明阶,你不也是明阶么再说了,连咱们的榜首都是明阶呐,不一样打败了高阶的师兄……”

    ……

    听得那议论中提到了自己,许年不由得心下一笑,自己可不是真正的明阶啊。也不知道书院先生们是出自何种想法,对自己的真正的天赋阶位再未提起,莫非是陈讲郎询问没有的得到回答?还是没有人认出那两个金文?

    “许年,过来过来,我们都在这了。”正在他等着瞅准机会挤上前去看那告示时,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招呼声。循声看去,但见那边的大树下叶德章正向着自己招着手,叶德章和赫连十九也同样在那里。

    “潘兄、叶兄、赫连,你们倒是来的早些,那告示看了吗?都说了些什么?”许年来到大树下,看到叶德章的手中拿着一卷册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小字。

    “不仅看了,我还记了下来,诺,许兄且看。”叶德章说着便展开手中册页递了过来。

    “叶兄竟还有这般本领,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都是些雕虫小技,在家和我爹学木工量尺寸时练出来的。”

    在叶德章自谦的话语中,许年接过一看,上面书写笔画所用并非是毛笔,而是类似铅笔划过痕迹,字虽然有些潦草,但是间架结构还是能够看清的,不曾想叶德章的速记本领也是了得。

    这通告首先写的便是雍熙三年新晋学子的第一次月末考较的时间,是定于三日后举行,由此可知准备的时间已然不多。

    其次宣告的是月末考较的形式——坐而论道与起而演武。说的挺高大上,其实就相当于那文武两试另一种体现形式。

    坐而论道位于文韬阁的论道殿中,论道分为三个环节也即是三次筛选,坐而论道总分值五十,初选分值区间为零到二十;再选分值区间为二十一到四十;终选分值区间为四十一到五十。

    初选是百名学子根据同一题目做破题句,由六位教习十二位讲郎当场评判打分选出十八位学子晋级再选;再选是十八位学子抽签随机三人一组,观状物而作诗词一首,每组头名晋阶第三轮终选;终选可就不是简单的文试了,至于具体的题目形式是在考试当天才会公布的。

    起而演武位于讲武堂的演武殿中,和坐而论道相仿,演武也是分为三个环节,也是三次筛选。起而演武总分值同样是五十,初选分值区间为零到二十;再选分值区间为二十一到四十;终选分值区间为四十一到五十,这些和论道并无二致,不同的是演武形式。

    演武初选以百人合战的形式展开,击败四人即可晋级再选;再选随机抽签分为两组,组内以守擂的形式往复循环比斗最终决出头名进入终选,终选则是两组头名比出个高下了。

    看过这两种互为极端的考较方式,许年只觉坐而论道很是有君子动口不动手之风,而起而演武则是格外火爆热烈,简直就是一直战斗到底。

    论道与演武合并计分算出总成绩并排名,和往年一样,月末考较进入前十的学子皆有书院给予的学分和修炼资源等丰厚奖励,但今次略有不同的是,前三名有了优先选择第十名之外学子成为小组成员的权力。

    月末考较形式虽然时有变化,但今次的论道与演武在昔日也算是有迹可循,只是这考较之后的分组有些叫人摸不到头脑。

    通告上写的很简单,也不甚详细,只是言道单人之力有时穷,书院将打造团队型的强者,而分组只是最初的试点雏形。

    “许兄,你有什么想法?”平日难得一见的潘良策待许年合上册页后,急切的问道。

    潘良策现在除了上公共大课回来这边的讲堂外,平时都闷在御灵峰喂养伺候灵兽,按照御灵峰的传统,这侍候灵兽是新晋学子的任务,美其名曰增加神兽好感亲密度。

    实际上照顾脾性各异的灵兽是个繁琐且劳累的活计,君不见那日紫竹掣签时没有一人选择御灵峰,深究其原因这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御灵峰目前除专属灵兽由各自主人照料外还有近三百未曾认主的灵兽,这些灵兽皆要由新晋学子照料,而今岁御灵峰招收了十八人,每人至少要分到十六个灵兽,每天照顾灵兽的吃喝拉撒,让新晋学子们身上都有一股子怪味,这也怪不得其他五系学子私下里笑称御灵峰新晋学子为铲屎官了。

    潘良策每天的学习生活非常繁杂,今天能够到此还是因为来看告示请假抽身出来的,几人之中许年是榜首威望最高,见识也最广,故而他急切的想知道许年对这次考试的看法。

    “这次考试还有三天,准备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关于文试的前两个环节,没有什么好办法,笨办法倒是有几个,无非多读多写多看而已;至于武试,潘兄你最好能在三日内选一个相性合适的灵兽,叶兄你就是要选一个天工符兵或者天工木人,这样能够立竿见影的提升演武能力;赫连你呢,还是要淬炼真灵……”

    许年略作思索后,根据每个人的特点设计了一番三日内提升论道和演武能力的方法,到底是曾经做过教师,他如今归纳总结起来,很是抓住了这次考较的要点,这也让几人如茅塞顿开获益匪浅,连连点头应是,当即就要去做准备。

    人群渐渐散去,许年再次去看了榜上通知,和叶德章所记丝毫不差,再次叙话之后,几人各自散去为三日后的考较做准备去了。

    回去的路上许年去申请静室修炼,但见前面好长的队伍,看来这几日学子们都是铆足了劲。

第一百二十四章 坐而论道(上)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过是通告之后的三个日升日落,与灿灿晨光中,百名新晋学子排着整齐的队伍来到了文韬阁中的论道殿内。

    论道殿是文韬阁两大正殿之一,和陶朱台的金光闪闪充满土豪气息不同,这里静谧且古朴,充满了书香气。

    殿外有三座石雕,每座雕像都代表着文韬阁的一个研究方向。

    那位于中间的是四国舆图石雕,其代表着上至统筹全局下至基层事物的治国韬略之学,这也是当今首辅司马安平在书院时攻读的方向;

    位于左侧的是刀剑与兵书石雕,这代表的是那运筹与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战阵之学,学成后多为军师或谋士;

    位于右侧的是九卷八十一章道经竹简石雕,这代表的是神书探究之学,也是大多文韬阁先生们研究的方向。

    “嗡……”

    “所有学子,列队入殿。”

    钟声响起,话语声落下,在书院督导的指引下,百名新晋学子井然有序的步入了论道殿。

    大殿正前方的讲台上有一溜书案,案后已有六位黑袍教习和十二讲郎就坐。大殿中是一百张标准的学子书案和蒲团,其上笔墨纸砚齐备,并不需要与试学子们在做准备。

    依着各自考牌号码就坐,许年来到了位于左侧边角处。

    虽然是在边角上,但因为论道殿的设计很是巧妙,所以也并不显得背光,略作收拾后许年便正身而坐静待开考了,对于接下来的神书破题,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咳。”

    讲台上居中而坐的黑袍教习来自文韬阁,其并非是学子们所熟悉的卢有春,而是文韬阁另一位头发花白略显苍老范教习,在这一声咳嗽中,范教习开始了考前讲话,“麦有秋收,是为百姓之大考;交锋战阵,是为军卒之大考;吾辈求学亦当有考,考较之为用,明进度,知进退,定高下三者也。今岁尔雍熙三年学子进学已有月余,为明进退知所学,故有此考较。月考季考岁考皆为鞭策尔等,故不可不慎而答之……”

    这位范教习平时只在书斋中研究典籍做学问,并不常在人前出现,是个学究型的人物,从其适才那古井不波的面色和他古板的一番话中可见他是个学究型的先生。

    学究型的先生往往书生气很浓且较真古板,这种特质只认成绩不论人情能保证公平,用在监督考试上还是很好的,想来这也是书院安排其作月考主考官的原因之一。

    “……考较开始,发放试题。”

    长长的讲话终于停止,随着范教习的命令落下,三名督导将一个个密封的纸袋放到学子们的案头。

    纸袋呈淡黄色,有中封纸条,上书“雍熙三年八月试”七个小楷。

    接过信封,许年小心将其裁开取出了内中试题,和三日前的通告上公布的内容一致,里面都是节选自神书典籍中的片段。

    不做制艺全文观细节,只做破题看思路,这种方式简单快捷,也相对简单,是以一隅定全貌的方式,对学子们的灵性要求很高,对许年而言,这是正是他的强项。

    打开试题,上有三道题目,其一为“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这第一道题出的有些意思,翻译过来就是说生产财富也有正确的途径;生产的人多,消费的人少;生产的人勤奋,消费的人节省。这样,财富便会经常充足。

    此句和财货及与民生息之事有关,既有陶朱台的教授范畴也有文韬阁的研究内容。

    首题并不难,许年也没有打草稿,当下提笔便在程文纸上写道:

    治其事而善理财,得其道而自裕焉。

    这一破题中规中矩,虽无惊世之语但也算的上是极其恰当,将生产与消费的关系归纳的很是准确。

    再看第二道题目:吾十五而有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自从来到这双月照耀之所,许年就听到过这句话,当今世人将所有神书全归于圣贤所言,但并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这句话也是如此。

    这句话在当下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关于修行境界的划分就出于其中,想来这次的破题也当从此处入手。

    志学到而立,而立到不惑,再由不惑到知命……每个层级都是境界的突破,故而这破题之句当是……

    略作思考后,许年心下已有了答案,举笔再次蘸墨而书,片刻之后一行小字跃然纸上——圣人所以至于道者,亦惟渐以至之也。

    其意为修行的道路上没有捷径,即便是修行到那至高的境界至圣先师也是循序渐进经过一步一步的努力积累而成的。用这一句破此题,意境和道理皆备,这就显得颇为高妙了。

    前两道题都是普普通通,浅显易懂,难度不大,对大多数学子而言,其回答只是好或者很好的区别,区分度并不高。因此这最关键一题便是最后的这个了。

    依旧是审题,其实这最后一题也没什么好审的,只有“赵时春”三字,看上去很是简单,到好似个人名。只不过越是简单的题干,破题起来越是麻烦,因为其无定例可循,也无太多词句可依。

    看来先生们为了出一道有区分度的题可是煞费苦心啊,只是苦了我等小小学子。这是许年看到此题的第一反应。

    活动微酸的脖颈,许年抬头看了下左右,同时也是理清下思路,但见同年们也都是在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恨不得把薄薄的试题纸给看透,恨不得要想个空前绝后的绝妙词句把赵时春这三个字给破出花来。

    赵时春、赵时春……

    有什么特殊含义么?莫非真的是个人名么?

    按照什么思路去破题呢?

    人名?

    春景?

    赵、赵,赵德昭,赵德秀?眼前浮现出自己两个出身王府的同年,他的思路莫名的就有些跑偏了。

    对!大宋官家姓赵,春天又是四季之首……

    有了!

    灵光乍现之下,许年提笔疾书:

    姓冠百家之首,名居四时之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坐而论道(中)

    遒劲苍松大如华盖,挺立峻柏高若利剑,这是自文韬阁建成以来便守在大门内外的六株松柏,人称文韬松柏六君子。夏日中许多学子都喜欢在六君子的荫蔽下读书纳凉,但今日来往学子甚少,盖因此处举行月末考较之故。

    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文韬阁驻地并未因月末考较而驱赶鸣蝉和飞鸟,故而此间能够听到吱吱、啾啾的声响,不过这些声响并未对与试学子们造成影响。因为论道殿中有淡淡光幕将台下的少年笼罩,这光罩有隔音、侦测、感应、调节温度等功能,堪称异世界的空调房和隔音室。

    此刻额论道殿中在光幕之中有百名学子挺直腰身正姿而作,他们的初试已经完毕,大部份学子都是心情焦急的等候着结果。在少年们的目光所汇集之处是讲台上的先生们。

    先生们正在看着一张张答卷批改着分数,间或有讨论声,只是这些动静和声音淡淡光幕中的少年们听不到,只能观察着先生们的表情,试图从表情中找到些许端倪分析出些什么——当然,这大多只是徒劳,尤其是在主考官是个古板学究的时候。

    对于自己所做的破题句,许年还是有信心的,故而此时他的心情倒是不怎么紧张,等候成绩的时间内不能聊天,所以他此刻微闭双目静心养神起来。

    他这番悠闲的心态,让其周边的几个紧张成绩的学子很是不爽,但也无可奈何就是了。

    毕竟就以往的表现来看,除去天赋阶位低之外,许年在神书制艺上的造诣还是很精深的,那句“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的制艺文已经被收录到了本期的九秦文集中,还是首页首篇,不仅是新晋学子自叹不如,就连那些高年级生都在观摩学习许年的那篇文章。

    且不提殿中少年们的所思所想,在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后,讲台上的范教习微微拂袖,笼罩的光罩立时消失。

    “下面我宣布进入再选的十八学子名单。”

    范教习言简意赅,并没有如开场时的训话,直接开始宣布入选人员名单,“御灵峰潘良策,天工馆乐国……甘露院萧飞燕……”

    宣读顺序按照的是老规矩,由后至前,听着一个个的名字,此刻的许年不禁也有些紧张了。

    “……讲武堂舟小渔、讲武堂桑奕奕……”

    还是没有自己,这是第几个名字了?第十一还是十二?

    “……文韬阁陈元嘉,讲武堂赵德昭,讲武堂赵德秀、文韬阁洛绛樱、陶朱台许年、文韬阁桑闲闲。再选学子名单宣读完毕,现在到殿中前方,其余学子退到大殿两侧。”

    什么?宣读完了?自己竟然是第二,第一是桑家大小姐,难道还有比自己两世所学融为一体的破题还要好的吗?

    就在许年颇为意外的时候,场中的督导们就已经开始指挥众人调整位置了。

    学子们训练有素,理解能力也很强,督导们也没有多费口舌,这才不到两百息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位置的调换。八十二名未晋级学子在两侧围成两个弧形,两个弧形的范围内靠前段的部分则是许年等十八位进入再选环节的学子。

    “再试学子上前抽签,相同签者编为一组。”范教习平稳无波的声音再次传出,由桑家大小姐桑闲闲开始,每人上台从紫竹筒中抽签。

    戊么?

    许年第二个抽签,翻转过来的紫竹签上赫然写着一个戊字,自己是戊组了。

    十八位学子抽十八支紫竹签,人数不多,抽签很快,在书院督导先生的监督下,少年们按照各自的签号,分成了甲乙丙丁戊己六组。

    好巧!

    再试分组落定,站在许年左侧的是桑家二小姐桑奕奕,此刻桑奕奕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颇为不满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她,难道说就因为自己当时选了陶朱台?但这也和她没关系啊,既然想不通,许年也就听之任之不再去想,反正被狠狠的瞪上几眼也不会掉块肉;

    再看站在自己右侧的,这是一个温婉仿若清风般的少女,其笑偃偃、其名绛樱,乃是名传扬州的广陵才女洛绛樱。

    “三人为组,鼎足落座,展示画卷,以图成文,限于诗词。”

    鼎足落座便是每组的三人按照三角方位落座,展示画卷便是展示考题,以图成文便是看图说话,限于诗词即是仅有的要求——赋诗或者填词。

    范教习宣读题目完毕,六位讲郎走到六个小组旁监督,当然这也是观看,一会儿的成绩就由他们来打分,按照原来的习惯,这六位讲郎都是精通丹青术的,与神书画卷一道颇有研究。

    讲郎在侧,题目也宣读完毕,桑奕奕也就收起了对许年不满的样子,转而仔细观察那副画来。

    画卷有六尺大小,被悬挂在众人面前的木架上。这幅画并非是写意水墨,而是以鲜艳矿石颜料画就,其内容并不复杂,大概是花园一角。

    画上有怒放的百花,有掩映于花丛中的石阶、有被枝叶挡住的茅屋也有一眼影影绰绰的古井。

    唔,这是进阶版的看图说话么?

    这道题有许年心下腹诽一句便即收了玩笑的心思,仔细揣摩起来。

    前生所见关于花园的诗句可是多得很呐,但是要选哪一首呢?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不好,意境上不对;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也不好,这引申出来的寓意有些上不了台面。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个更不行,季节上对不起来,而且色彩上差了太多……

    脑海中一时间浮现出十几个念头,虽然句句都是前生经过时间考验的著名诗词,但是许年还是总觉得差了些什么——这真的是简单让写关于花的诗词么?若真是这么简单,那这茅屋石阶和古井又有何用?要想胜出需要出其不意、推陈出新的吧?都写花朵之繁盛,那寓意岂非太过浅显了?

    一波疑没有想通,又是一波疑问浮起在心头,这时许年思考时的余光所见,旁边的小组已有学子开始动笔打草稿了,回过头来再看向对面,桑家二小姐也已然落笔,那“姹紫嫣红迷人眼”的首句清晰可见。

    不行,我要推陈出新,另辟蹊径。

    此刻的许年不为外物所动,已经暗下决心坚持自己的猜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坐而论道(下)

    且说在许年看到那副春色满园繁花图时,起初的想法是和常人一样的,不就是作上一首赞美春光、赞美花朵的诗词么。但是他又觉其并非如此简单,盖因这是正式考较中的第二环节,这再选环节的目的并非如初选一般强调淘汰,而是注重于挑选有灵性有悟性的学子进入终选。

    所以最终他决定要别出心裁、慎重落笔。

    一百新晋学子中选出的十八位少男少女都是优中选优的才学之士,像这种吟哦咏花的诗词往日里也不知道写过了多少,因此在许年还没定稿动笔之时,就已然有人赋诗完毕了。

    只是,许年依旧还未动笔,在他的脑海中,无数名篇正在如走马灯般的变换,一词一句都在那图卷上比量,好似是在为其选择一件恰到好处又不落俗套的新衣。

    “哼。”

    轻轻的哼声传来,许年抬头看去,是已经写完的桑奕奕发出的,想来是看到自己还未动笔而产生的不屑吧;

    另外一边的洛绛樱同样也已经写完,看那词句长短疏密,却全篇并无一个花字,那应该也是另辟蹊径做了一首词,洛绛樱这时也在看到自己书案上空白的纸张后发出些许讶然的神色,看上去是在好奇为什么过往才思敏捷的自己面对这等简单的命题还没有落笔。

    简单、复杂;艳丽、素雅;盛开、含苞……头脑风暴中,许许多多的关键词在轮转交替。

    有了!

    终于,许年的目光落在了那百花争艳的图卷底色中点点青痕上,那青痕不是衬托繁华的绿叶,而是存在于背光石阶、石板和古井旁的青苔。

    不知是作画者有意还是无意,青色的颜料将那潮湿阴凉处的青苔也点了上去,虽是在整幅画卷中微不足道,但依旧是顽强的昭示自己的存在。

    纸精墨妙,蓄势久矣,此刻的许年灵光突现便是一发儿而不可收拾!

    白日不到处,

    青春恰自来。

    苔苞如米小,

    也学百花开。

    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二十个清峻绝伦的小字顷刻间落于纸面,但是此刻许年那酝酿已久的诗兴未尽,笔势也未完,只见他略略拉开距离便又是几行题跋于其上:

    春日盛景,明媚非凡;百花争艳,众皆惊叹;于无人处,苔花渺渺;纵如米粒无人喝彩,仍效群芳灿然盛开!雍熙三年八月仲夏与论道堂观百花图卷有感。

    “诸生收笔正坐,静候讲郎收卷评卷。”

    许年点上那心字底最后一点的时候,范教习宣布收卷的话语也随之落下,此时那精巧的百息沙漏堪堪转过了十个来回。

    第二环节中许年是最后一个完成的,这些都被学子们看在眼中,诸如萧飞燕、赫连十九和潘良策等都是在担心他是否出了什么状况;当然也有些人是在看他的笑话。

    每组旁的讲郎们收卷速度很快,阅卷速度也不慢,没有留给少年们太多的思考时间和争辩的机会,在不到三十息的时间就各自挑选了一幅挂在前方的画卷两侧。

    甲组选的是桑闲闲所做五言律诗“花踪寻隐士”;乙组选的是赵德昭所做“绿叶词”;丙组为赵德秀所做“清平乐·争与不争”;丁组是舟小渔的“西江月·不与外物竟芬芳”;戊组赫然就是自己的那首五言绝句苔花;己组的是一名叫乐国的少年所做七律“闲步”。

    不知道是不是讲郎们商量好的,这入选的六首诗无一是咏花之作,这让学子们感到十分意外,但随即范教习的话语声再次响起,给少年们解开了疑团。

    “常人观花只见花之艳、见花之娇、见花之美;中人观花可感今时花之繁盛葱茏,可叹日后花之残败凋零;而上者观花当见花非花,只见万事万物精气神尔!是故今次观花赋诗而不选咏花者,盖因吾等修行自当有上者见花非花之心。下面各讲郎点评所选,点评完毕此六者进入终选。”

    原来是这样。

    听罢范教习所言,那些落选的少年不免有些懊恼,他们自认是输在了选材上,但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标准就在那里,而他们所作诗文的确不符合标准。

    “屣步寻芳华,忘忧自结丛。

    黄英开养性,绿叶正依笼。

    色湛仙人露,香传玄女风。

    还依草堂下,文章动长空。”

    那讲郎长吟完毕这首花踪寻隐士,随即便评道,“此诗题为寻隐士却通篇所见之花,以黄英之修持,绿叶之葱茏,忘忧花之淡泊等隐喻隐者之性情高洁,最后点题草堂见文章,见之而长空为之动,足见隐者之才高惊世,相较于其余两篇其思甚妙,故而入选。”

    这位讲郎所言不多,但句句都在诗文中的精要处,评完之后,他向着讲台上作揖躬身便退到一侧。

    “下一个。”范教习颔首而道,随即乙组旁的讲郎出列点评起来。

    “不假施朱,鹤翎初试轻红亚。为栽堂下。更咏樵人画。绿叶青枝,衬的便是芳华。休催也。姹紫嫣红。不如青青儒雅。此词,言绿叶尤胜繁花……”

    赵德昭的这首绿叶词甚是巧妙,不愧是有大儒教导的王府子弟,白描之中甚是与图卷相配,但又另言青叶的牺牲与无私,自是别有一番意蕴在其中。

    “下一个。”

    “眉共春山争秀……”

    接下来的所点评的诗作或是婉约、或是豪放、或是小中见大、或是升华所思,总而言之是皆有出彩处。

    “……这一首苔花诗,以米粒之苔比盛开百花,心思巧妙意趣横生,管中窥豹以小物而见大事理,比之同组另一首蜂蕊词意境上高远许多……”

    这是在点评的自己所做苔花,这首诗是改自曾经时空的袁枚所做,简短却隽永,堪称经典的性灵之作,对于这首诗能够胜过扬州才女和桑家二小姐,许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接下来的便是最后的学子乐国所写的七律闲步,其意境和桑闲闲的寻隐士相仿。乐国平时是个安静的少年,并不怎么显山漏水,今次能够进入前六,很是让众人惊讶一番。

    许年正思想着,却听见又是一声磬音伴着范教习的话语传来。

    “修整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后,终选开始。”

    唔,这是终选前最后的休息时间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论道终选……神书补完!

    “许年,这次你又是好运,不过虽然我没赢过你,但是你一定比不过我姐姐。”

    休息时间只有一炷香,期间还要再次对场中环境稍作整理,这就显得更为紧张了,正当许年起身舒展筋骨时,忽然一个明丽的少女走到了跟前说道。

    “唔,奕奕姑娘,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呐,我不曾记得何时得罪过你啊?”来人正是桑家二小姐,自从紫竹掣签以来桑奕奕都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直到今天也是如此,纳闷了很久的许年终于问出了心里话。

    “那天你明明说的要选讲武堂,为什么就又选了陶朱台,莫非是被那黄白之物蒙了眼,你这么好的才思用到商队赚钱上,可是浪费。”小姑娘声如银铃,语气中还是有几分不忿,好似对许年的选择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唔……原来是这事。”

    许年颇有些无奈,选择院系时的一句戏言竟让小姑娘记到了今天,这可以说是姑娘家的小心眼么,不过心里能这般想,但是嘴上万不能如此说,“奕奕姑娘,我是因为……”

    “许大哥选陶朱台自然是有原因,陶朱台也是希伊先生建立的院系,桑奕奕你可不要总是非议许大哥。”

    在许年刚想着稍作解释时,圆润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正是许久不见的萧飞燕,她适才已经被淘汰,未免她的许大哥接下来的终试上分神,她本是不想这会儿前来找许年叙话,但是见到此刻桑奕奕拦住许年出言颇为不善时,她还是站了出来。

    “诶?萧家姐姐,什么时候你开始给许年说话了?”

    桑奕奕歪着小脑袋眼中满是八卦的样子,“呀,前一段我听说有几日萧姐姐你常去陶朱台那,莫非就是去找许年?可是你不怕给他带来麻烦么?”

    “麻烦?什么麻烦?”许年一听这话顿时便想起了那天晚上调查自己背景、威胁赫连十九的便服书生。

    “恩?你不知道么?萧家姐姐可是……”

    “桑奕奕,别说了,那人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皇姑姑早就给我讲了,只要我能凭自己的本事进入元一书院,那我今后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其他人都管不到我!”被人戳到了心中痛楚处,萧飞燕此刻已经颇有些恼意。

    “小妹!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去旁边呆着,终选考较很快就要开始了。”

    听到自己妹妹说起话来口无遮拦,桑闲闲急忙过来转圜,“许年、飞燕妹妹,奕奕她就是胡说,莫要放在心上,你也是知道的奕奕自小就是这个性子……”

    “姐姐……”桑奕奕听到姐姐不维护自己反而说起了自己的不是,顿时不满的撅起了小嘴想要争辩一番,但这时,清脆的磬声再次响起,标志着休息时间的结束。

    桑闲闲只来得及向许年和萧飞燕投去个满是歉意的眼神,随后便在督导们的催促指引下来到了大殿中央,与之一起的还有许年、舟小渔、赵德昭、赵德秀、乐国五人。

    那边桑奕奕和萧飞燕因着适才之事互不说话、两看相厌暂且也不提,这边的论道终选已经开始。

    “神通术法自天降神书后而现与双月之下,神书所言所语多有振聋发聩者,不仅提升我等之真灵修为,更能荡涤精炼我等之精神,是故自从神书降世以来,所有的修行者在修行路上都无法避过研习神书典籍这一步,且这并不是简单的研习,时人常言非通晓不可提升真灵,非精研不可破境晋阶,这句话就说的是精研神书的重要性。”

    在这终选环节开始前,范教习长长的开场白中反复强调着精研神书的重要性,许年等六人皆是仔细聆听着,因为终选的考题模式并未公布,只能在范教习的话中去找寻一二,现在看来,那定然是和神书的有关的了。

    范教习略有苍老的嗓音继续响起:“神书降世已有两千余年,曾经出现的不知有数以千万计,然而存世神书五大书院合在一起也不过十余万篇,在这十万余篇神书中更有大部分词句章节散佚,此不可不为我辈之憾事,也是我辈修行者之损失。”

    “须知吾辈所习文字,字字奥妙无穷,有时缺少一字那意思便会有天壤之别,更遑论是断章残句。那些缺失之字句会让我等精研体会之时便会有不同的理解,也因此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之事常有发生。”

    “为避免此类事件的发生,修行者们便时有补完神书之举,而今次我们的终选考较题目便是对神书的增补。”

    终于,范教习的话落在了终选试题上,这让台下的少年们很是惊讶,因为这难度太高了。

    增补神书可不等同于天马行空的自由创作,这需要在深层次体会原神书撰写者的心境基础上去揣摩语境、考量用词等,有着诸多方面的限制。

    “试题共有三道,持笔书与神碑纸上,以文章契合度为评分标准,答题时间为两炷香。”答题规则并非是由范教习宣读,而是在他身侧的一位御灵峰女教习,御灵峰的学子都知道她名叫汲清湘,熟悉她的人则知道她是甘露院箜篌教习为数不多的好友。

    清湘教习语声圆润清晰,让听久了范教习说话的少年们感到舒适不已。

    “神碑纸常年与神碑相伴,附着真灵元气与其上可见红黄蓝绿四色光芒,此四色可测神书契合度,红光最差计零分,黄光为中下计一分,蓝光为中上计二分,绿光上上计三分……当然,在这之上还有最为完美极其贴合原作的清光,只不过那是你们现在的修为所达不到的……”

    在清湘教习的娓娓讲述中,场中督导给许年等六人分发下来一张闪着微光的纸。

    纸上有三题六空,皆是神书残句断章,场中六人需要做的就是将断章补完,残句补全。题量不大、作答时间充足,全靠各自悟性。

    在接过神碑纸看到第一道题的那一刻,许年的面色立时变的极为古怪。

    不是因为题目太难,而是因为太简单——对他而言太简单。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闪着微微青芒的神碑纸上赫然写着一段话: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如是而已。

    这……不就是师说吗?

    许年心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清光茫茫……最完美的补全!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不似其他五位同年绞尽脑汁般的穷思竭想,许年很自然的提笔在纸上空白处写下前生中耳熟能详一句话。

    这是小学课外必读,初中课本必背的内容,每一个中国学子的心中都曾受过昔日韩文公的“荼毒”,犹记当时语文老师指着师说上的一字一句嘶哑着嗓子,敲着黑板告诉学生们这里是重点,这里必须会翻译,这里必须要全背……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不过二十息功夫,也仅仅是书写所耗的时间,第一道神书残篇就被许年补完。

    第二道题依旧是那样的熟悉,摩挲着那雕版印出的字迹,这是一首水调歌头,其作者是许年前生中最佩服的三个华夏文人之一。

    先生曾有中秋词出而天下再无中秋词;先生曾上可作寒食帖名列天下第三行书;先生曾下可为东坡肉口齿间余味数百载……先生曾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先生曾经才华横溢、风度潇洒举世无双。

    苏轼,字曰子瞻,号曰东坡。

    居中枢之内则忧其君民,处江湖之远则独善其身,何其之幸在双月之下竟又能见其词作,何其之叹在这双月之下竟成了断句残章。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

    这不是那脍炙人口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是那首同样出色的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

    少年略略失神片刻,再次提笔而书:

    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两处空白,各补十字与纸上,恰如其分,宛若天成。

    经过前两道的题目的冲击,对于第三道题许年已然有了心理准备,这是欧阳文忠公的大作,前生中也是入选课文份属必背之列,其名——《醉翁亭记》。

    “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空缺之处当然是那句流传千古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一笔一划,静心而写,神书补完甚是严肃郑重,没有人用草书行书,皆是以工整的正楷写就,许年自然也不例外。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对于许年而言,今次所写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和前生华夏先贤们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流,先贤遗泽让前生的自己心胸开阔自如洒脱;古圣恩惠让今世的自己先人一步胜人一筹。

    既生与此世,受先贤之恩,自当为往圣继绝学!

    是的,为往圣继绝学!

    随着最后一笔落定,三段残篇尽数补完,此刻的许年心中蓦然间生出一个除剿灭黑衣人外的念头。

    ……

    “先生,弟子作答完毕。”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这能容纳千人同时在场的大殿中回荡。

    “嗯?”

    讲台上的范教习眉头一皱,怎么会有人这么快便作答完毕?这可是对神书篇章的补全,岂能如此儿戏!莫非是一窍不通糊涂乱写么?神书对于所有的修行者而言皆是神圣无比,尤其是对像范教习一般的神书研究者而言,其意义更是重大,往日里书斋中的范教习,每每在研习神书前都要净手焚香、郑重非常,从不敢有半点马虎。

    这个世界上若有拜神书教的话,范教习这类修行者定然是其中最虔诚的狂信徒。

    “拿上来!”

    此刻范教习的话语中不自觉的便多了三分怒意,如非见许年只是的进学元一才堪堪月余的新晋学子,怕不是他当场就要呵斥许年的不尊神书目无典籍了。

    其他学子现在都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左思右想的斟酌着遣词用句,大多都还没摸到头绪,这时听到有人已经完成要交卷,看到许年的目光皆是意味莫名,其中有震惊,有疑惑,也有不屑。

    震惊的是为其这么快就能作答完毕,疑惑的是不知许年所答词句的契合度是多少,不屑的认为许年在自暴自弃哗然取宠。

    “是,先生。”

    不管众人是作如何想,书院考较只限定了作答最长时间并未限定最短时间,故而有交卷者就要受理,随着范教习的命令落下,台下的一名玄衣督导应声走到许年的身侧将神碑纸小心捧起,前行几步便送到了范教习的案前。

    对于此刻的许年而言,他虽然听出了范教习话语中的些许怒意,但此刻依旧沉浸在那为往圣继绝学心念中的他并不以为意,他丝毫没有担心会因作答内容而引起先生们的批评,因为对这三段神书的补完在这世间没有可以比他做的更好,即便是书院山长也不行!

    “啊!?”

    “怎么可能?!”

    一阵惊呼声从讲台上传来,台下少年们只见前方那张薄薄的二尺许纸张在范教习的手上光芒一闪荧光一片!

    “这……是绿色的,不,不是绿光,是青芒,都是青芒,这、这怎么可能?”在那极度的惊异和难以置信下,范教习的嗓音有些怪异的嘶哑。

    薄薄的纸张被放到了书案之上,听得范教习惊讶的失声之语,看得那代表着完美的青色光芒,书案后其余五系教习和讲郎们都围拢了过来,若不是月末考较的纪律所限,两侧观看论道终选比试的学子们也会争相前来观看这罕见且震惊的一幕。

    “传道受业解惑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妙啊,对的恰到好处!”

    “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这句语境相合,堪称回味无穷!”

    “醉翁之意不在酒……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好!好个醉翁之意不在酒!”

    与一声声惊叹中,教习和讲郎们将这张薄薄纸张上的语句翻来覆去揣摩过了好些遍。

    “把这份答卷挂在看板上,所有人一起观摩下罢。”主考官范教习的声音再次传出,这一次略略显得有些疲惫。

    片刻后,许年那份二尺许的答卷就被悬挂在了大殿前的木质看板上。

    浅灰色的纸张在真灵元气的萦绕激发下,依旧是凛冽如水清色茫茫,这就般吸引了百余人的目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姓冠百家,名冠四时……邋遢教习赵时春

    “传道授业解惑……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是这样么,这就是神书补完之后的意思么?”面上看不出表情的桑家大小姐心下反复回荡着这几句话,眼神颇有些迷茫,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许年,吾不及也!”出身延平王府的赵德昭胡乱的将自己手中答题纸掩在桌上,默默叹道。

    “许大哥果然厉害,这都能想到。”曾经的麻衣少女今日身着布衣澜衫,清秀的脸庞上平静的双眸注视在那补完的神书语句上。

    “醉翁之意不在酒,醉翁之意……不在酒!妙极、妙极!”

    倒是那平日中不显山露水的少年乐国性子很是直爽的出声大赞了几句,随后便见他起身道,“有许年补全之句珠玉在前,学生自认不及多矣,学生交卷。”

    “神书补全既有如此契合之佳句,学生若在强行补全,未免有辱神书,学生也交卷。”

    “学生交卷。”

    不待先生们答话,从乐国开始,接着便是舟小渔、桑闲闲和赵德昭。

    “学生也交卷。”

    终于,曾经和许年等人有过矛盾的赵德秀在掂量了三番五次后,最终还是不甘的叹了口气,跟在赵德秀的身后交了卷子。

    片刻之后加持了真灵元气的五张二尺神碑纸被讲郎同样挂在看板上。

    五张纸上红光黄芒,竟然连一份蓝色的都没有,这或许是因为神书补全太难,也或许是因为有许年的佳作在前,其余五人观之便失了那争胜之心——相差过于悬殊,无可奈何啊!

    “范希言,你快给我出来!好你个老小子,大家选你做主考官让你出题不假,可你为什么要拿我寻开心?我可是听说了,你竟然用我的名字做考题!”

    且说就在殿中所有人的心神聚焦在许年这神书补完的神来之笔时,由远至近速度极快的传来了一个大大咧咧毫无遮拦的声。

    紧接着在下一刻,一个络腮胡子黑袍不整满是酒气的老者便奔入了殿中,手中指的赫然便是正中的主考官范教习。

    “赵教习,不可喧哗啊,学子们都看着呐!这边坐、这边坐……”看到闯入考场的邋遢老者,讲台上一位讲郎面色一苦连忙下来招呼想要转移话题。

    “小王讲郎,莫要管我,我是来找范希言麻烦的。”

    被称为赵教习的老者哈哈一下右手一拍那讲郎的左肩,便将其定在了原处,随即便要向前走去。

    “赵时春,你前年主持新晋学子考较,欺新学子不晓得我之名姓便用我之名为题,今时我用你的名号,不过是一事抵一事罢了。况且,今岁新人里确是有些良才,也没辱没你那中州城里的身份。”

    面对邋遢老者赵教习来到近前借着酒意的指责,范教习丝毫不惧,而是冷冷的直言道。

    原来这位教习就是赵时春,难怪初选中有了那么一道如此古怪的试题。场中所有的与试少年心中皆道。

    “恩?有吗?我什么时候用过你的名字?喂,小王讲郎,可曾有这事?”酒意醺醺的邋遢教习回身一招手,刚才那定在原地讲郎,便脚下不动直直的挪移到了两人之间。

    “唔,忘记解开你的定身了。”但见这赵教习右手虚点,这小王讲郎一个踉跄总算是回复了行动。

    “赵教习,的确是有的,上次您主持考较喝多了酒,把初试试题给丢了,用的就是您临时想的题目,其中确实有以范教习之名出的题。”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受到波及的小王讲郎苦笑着说道。

    “恩,那就算是有这回事吧,那也是我一时不察方有失误,可你这次就是故意的了吧……”

    不肯服输的赵教习翻着一侧书案上的初试试卷,口中犹自喋喋不休,“唔,这帮小子里有良才?哪年又没有良才了?老范,哪一个是你说的写得好的?你整天翻看那些经卷,眼光嘛还是有些的……快让我瞅瞅,有没有辱没我赵时春的大名……”

    “这个不对……”

    “这个也不行……老范,你就这眼光的么,还是说你看走了眼?”

    看这旁若无人毫无顾忌的样子,邋遢教习和范教习定是一样在书院中辈分很高资历很深,此刻殿中焦点双方都是教习,其中之一还喝了酒,有刚才那小王讲郎尴尬的先例这就更没人上前阻拦了。所幸是此时考较已经完毕,也没有耽误大事。

    “在这边!”

    范教习面无表情的丢过去一本翻开的书卷,这正是刚才装订好的初试答卷。

    “恩?好、好、好!姓冠百家之首,名居四时之先!”邋遢教习拉过一张书案拂去上面物事大马金刀的坐下,看到此节猛拍大腿高声叫好,“许年?哪个是许年?”

    “学生名叫许年。”

    众目所视之下,不应声是为无礼,应声的话遇到这么个颇不着调的教习也不知是好是坏,最终纠结的许年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出列躬身行礼自报家门。

    “不错,你很不错。这句破题写的我爱听,以后到了中州城,你就报我赵时春的名号,绝对没人敢惹你,你就是想去皇宫大内也是去得!那皇位椅子上的娃娃还得叫我一声大伯。”邋遢教习言罢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个藏不溜秋的酒葫芦美滋滋的闷了一口。

    “哼,报你赵时春的名号的确普通人不敢惹,但怕是会被神机营给看管起来,那皇宫也是进得出不得,你家长辈没有继位,现在的官家可不想你这一支再在中州出现。”

    “你……”被揭了短处邋遢教习猛地噎住差点呛了。

    “好了,赵时春,这些不提也罢,索性你也来了,咱文韬阁两教习都在此,你给看看许年这娃娃补全的神书罢!”范教习知道再和自己的这位莽汉同僚纠缠于口角上终会是不了了之,谁也占不了便宜,于是他选了先行退让顾全了大局。

    “什么?补全神书?你让这群娃娃来补全神书,笑话!哈哈……就这红的黄的么……”

    邋遢教习赵时春哈哈大笑之中来到了看板前,在目光落到许年的那份答卷上的一刻霎时间笑声戛然而止,“什么?我没看错吧,这是神碑纸么?这张怎么全是清光?这怎么可能?”

    揉了揉朦胧醉眼的邋遢教习再次确认后,不由得愕然当场。

第一百三十章 论道结束,何言抢耳!

    “你没看错,的确是清光。”

    且说邋遢教习还欲再次凑近仔细观察时,范教习冷冷的肃然道。

    “你这娃娃过来。”邋遢教习眯缝着眼转身伸手向许年招呼一声。

    “是。”许年心下暗叫糟糕,莫非是自己太过张扬了,还不如改动个一二字,但是那样又有悖于自己为往圣继绝学的,但还是走向前去,因为这是书院教习的命令不得不遵从。

    邋遢教习赵时春围绕着他转了一圈,边走边打量着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唔,对这篇‘师者’的诠释很是贴切,这非数十年淫浸与师道而不可得;这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也极是妥当,就算是我和那老范填词补全也只不过是想了句绿芒的‘飘飘何所似,千里寄离思’;还有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寄情与山水,山水之间隐逸者也,妙极妙极……”

    邋遢教习摇头晃脑口中低语缓缓踱步,忽然只听他声音突然提高:“兀那娃娃,你可是见过这几段神书!快快如实道来!”

    “学生未曾见过,只是灵光一现偶有所得……”许年是没办法说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将残篇完美补全的,只能强自解释到自己的灵光乍现上。

    “灵光一闪?偶有所得?”

    邋遢教习停住了脚步,颇有些玩味的说道,“你可知道几篇残章老范研究了数月才整出个绿光的上上,你这偶有所得,可真是了不起呐!”

    “也罢!”

    邋遢教习忽的语声一肃,但见他大踏步走到讲台之上,其每走一步那精气神都节节攀升,待到在讲台上转身回首时虽然教习黑袍依旧不整,酒渍依旧污了胡须,但那精气神却有了全然不同的变化,再也不复适才的邋遢样子。

    “既然你说是灵光一闪而有如此佳句,那我现在考较考较的你文采,你就再偶有所得一次!”赵时春的目光炯炯注视着许年,似是要看从他的面容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内心变化。

    而此刻讲台上的范教习等人默然无声,显然考官们对此并无异议,对赵教习的行为是默许的,他们也想看看到底这个出人意料的少年究竟能达到何种高度。

    “我出上句你补下句,上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下句是什么?”不管许年应还是不应,赵教习已经将上句道出。

    这……

    许年闻声一怔,并非是赵教习的所出的难,而是太过简单,就和今次终选所出的题目一样,他对此太过熟悉了。

    “不会么?”

    这时范教习沉吟出声,似是想要安慰许年的样子,“也无妨,能够福至心灵完美答出刚才那几道神书补完已经不错了,赵教习所问属于词类神书残篇,其不仅有语境上的要求,更有格律平仄的考量,难度极高就是我等也要在情景交融时才能将其破解……好了,你下去等候终选成绩……”

    “不错,许年,你下去等宣读成绩吧。”御灵峰的女教习汲清湘也如是道。受好友箜篌教习影响,清湘教习对许年多有看顾之心。

    其余先生此刻也都点头称是,皆是认为许年已经做的不错了,就连适才发问的邋遢教习赵时春也似乎有了失望之意,有放弃继续向下问的想法。

    但是令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场中长身而立看似木然当场回答不出的许年却突然张口缓缓长吟: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一夜鱼龙舞?!”邋遢教习不知从哪儿取出欲饮的酒葫芦蓦然一顿停在了半空中。此刻的范教习也忽的站立起身,那古井不波的脸上嘴唇颤动,似是在回味着这两三长短句。

    “那下阙上句,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下句对什么?”邋遢教习将酒葫芦随手撇在一旁,急急的再次问道。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许年不疾不徐,一字一句吐露而出。

    在刚才看到众人心下与眼中毫无掩饰的震动时,这个世界上人们对于神书莫名的尊崇与关注让许年莫名的有些释然,他已经不在乎会不会吐露秘密,将曾经华夏的诗词文赋在双月之下还原它们原本的面目,这才是他此刻想要的。

    “好!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接的好,补得好!此句心境意境皆在,当浮一大白!”邋遢教习挥手揽过那刚刚被丢在一旁的酒葫芦,如鲸吸般恣意长饮。

    咕咚咕咚的吞咽声中,旁若无人的连连大呼痛快。

    “所有人,下去吧。”

    范教习站在讲台上沉声而道,那看着场中对答少年的目光耐人寻味。

    熙熙攘攘,细细碎碎声中,少年们逐一退场离开了论道殿,纸笔书案被督导们恢复了横平竖直的原状后,督导和讲郎们也陆续离场。

    这时的论道殿中只余下了讲台上的六位教习,不,是七位,在一旁还有那捧着酒葫芦时而浅尝时而畅饮的赵时春赵教习。

    “文韬阁中卷佚浩瀚如海,残章断句甚多,亟待破译补完,我有意上报教谕抽调书院学子参与神书补完计划,老范,你觉得如何?”邋遢教习细细打量着手中那不知可盛多少酒液的奇异葫芦,忽的出言打破了殿中的宁静。

    “阁中攻读神书方向的讲郎甚少,抽调学子参与补完,此事可行。”范教习肃声应道。

    “我觉得刚才那叫许年的娃娃不错,正好可以抽调过来。”邋遢教习还在研究着那葫芦,似乎其中有千般奥秘。

    “赵教习、范教习,我觉得此事还当再议,许年可是我陶朱台的学子,目前在端木教习门下进学,不通知一声就做决定为免太草率了吧!”说话的是同为考官的陶朱台教习祖白圭,其言虽风轻云淡,但其中的不愉之意也尽显与辞端。

    “唔,这样么?”邋遢教习此刻拔出葫芦塞子美美的品了一小口,随后沉吟道,“老范呐,你是今次的论道主考官,我记得主考官是可以临时增加奖励的,这样,你在最后加上一句,论道头名可无需学分直入文韬阁旁听,一应待遇等同文韬阁学子。”

    “可。”范教习言简意赅。

    “唔,旁听生也相当于正式学子,教习先生对其同样有管辖之权,这样也不错。”邋遢教习盖上塞子将葫芦往脏兮兮的大袖中一收,随即便下了讲台摇晃着向外走去。

    “然也!呵呵。”范教习罕见的一笑。

    “赵时春、范希言,你们这是要明着抢人么!”陶朱台祖教习怒道。

    “祖贤弟,何言抢也,实为头名奖励耳!”

    范教习面露笑容起身而行向殿外走去,对祖教习的怒喝声丝毫不以为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飞燕的黯然心事

    上午的时候,天空中炽热的太阳将大地烤的冒烟,但在这午后时分,不知从何处飘来几朵厚重的云彩将那炽热的阳光尽收怀中,只余下边缘处的灿灿金光。九秦山上林风阵阵,又无骄阳酷晒,这难得的凉爽空气让新晋学子们的心情也轻松愉快起来。

    今天在书院论道殿中的论道考试本意是午时之前便即完成的,却不曾想因着许年神书补完一事的太过惊世骇俗和赵时春教习的闯入而推迟到了午时以后,这样原本定于下午演武殿中的演武也被顺延推迟到了明天。

    身处九秦山腰的元一书院中并不仅仅是各种讲堂和静室,还有石林竹海、亭台楼阁、溪水飞瀑等景致,课余之时的书院学子们往往会到这些地方休息、游乐或与友人小聚。

    今天的这处石潭飞瀑旁多是书院的新晋学子,他们今次的月末考较意外推迟,下午也没有安排正课且劳神了一上午,曾经的友人也因分到了各系平时不常得见,今天都在书院之内,种种原因凑到了一起,正好结伴来此地小聚。

    “许大哥,今天你补全的那些词句真的好美,这些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呐。”此刻萧氏少女的双眸中似是闪着名为崇拜的小星星。

    “是、是啊,许兄今年你好厉害,这次论道榜上我觉得你至少得、得四十五分……”赫连十九也是满心的佩服,和许多草原部落一样,人们最尊敬的除了勇士便是智者,而在这个世界上因为神书的存在,智者还要在勇士之上,这也是为什么一谈起草原金帐的最强者,都会说是那身兼金帐王庭国师和北蟒书院山长的耶律德玄,而非是王庭神将拓跋连战。

    “我都说过啦,今天真的是偶有所得,见到这空白处不自觉的下笔便写出了那几句……”许年颇有些苦恼的想着能当做解释的话语。

    “就算这样,但当赵教习让你对句时,那两句又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次总不会是手中之笔带着许大哥你写的吧?难不成还是偶有所得?”萧飞燕虽是心里虽是对许年倾慕极了,但并不是那冲昏了头脑的小女生,萧府才女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哈哈,这……还真是偶有所得,偶有所得……”许年打了个哈哈,颇为尴尬的他似乎已经有些词穷。

    “莫非许大哥你是天生的神书亲和心境么,也只有这个能说的通了!”虽然还有些将信将疑,但萧飞燕总算是在她所能理解的范围内找出了一条解释。

    “什么是神书亲和心境?”许年从未听闻过这个说法。此刻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好奇。

    “这是我从家中古书中翻过的几条记载,说是在大夏净土禅院那边疑似有天生具有神书亲和心境的转世灵童,其对神书的理解极快,似乎也有触类旁通观上知下的能力。不过……这只是在信仰禅宗之人身上才有的特质啊,莫非许大哥的父母是大夏人禅宗?或者咱们大宋也有这种体质的人么……”

    云里雾照的现时和书本上曾经的所见,让昔日的萧氏才女有些糊涂了。

    “或许、或许我就是有这种亲和神书的心境呐,你知道的咱们第一次入静参悟神书时,我入静的速度和效果就要比大家好的多。赫连,你说是不是?”

    这不正好是对自己现在状况的最好解释吗!许年一听萧飞燕对这神书亲和心境的解释,连忙顺势应承并拉上一旁的赫连十九作为佐证,“咦?赫连兄,你的脸怎么红了?”

    远处

    “啊,是、是的,许兄对神书的理解的确精深,比我好的多……我只是热的、热的脸红……”赫连十九这时正出神的偷瞄远处飞瀑石潭旁的桑家二小姐,听到许年的话,来不及掩饰回答的有些慌乱。

    “赫连同年,你在看什么?”萧飞燕这时也看出了草原少年不寻常的慌乱,不由得心下好奇的追问道。

    “飞、飞燕姑娘,上次那几个打听许兄背景的人,你、你可知道是什么来路?”赫连十九生怕被人看穿了心思,此刻急中生智在额头上微微见汗的同时,突然问起了那日之事,将话题转移开来。

    “这个……”果然,萧飞燕眼神一黯,没了继续追问他的意思,“那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许大哥。”

    “飞燕,这何谈什么连累,我看就是那陆甲不服气派人来找场子罢了,只是因为有那竞武要约的约束,他不敢太过张扬,故而就找了这么个拙劣的借口。”许年看到少女心情黯然,不禁连连安慰道。

    “不,许大哥,早上你问过我这事,哪会儿有桑家妹妹在我不想提起,其实,桑家妹妹说的是对的,我本以为能脱离家族的束缚,但我知道这依旧是很难很难。”

    萧飞燕神色落寞坐在大树的阴影下,眸子中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神采,“我们萧家……”

    “既然不想提,那就不说也罢,何必这么难过的样子,虽然今天的论道考较过去了,可明天还有另一半演武考较呐,莫要为此事扰乱了心境,现在以我在先生眼中的重要程度,想来也没有人真敢拿我怎么样!”许年手做握拳状,半开玩笑半是安慰的故作豪迈的样子。他是想提振少女的精神,不要这么颓唐。

    “许大哥,你就让我说吧!”少女的眼神中落寞且坚决。

    “好,我听着。”许年见此也就不再强权。

    “我们萧家先祖从三百年前太祖还未起事时就和其交好,当时据传是我们萧家是黄龙府大户,而太祖只是个小小班头,适逢乱世群雄并起,是我们萧家先祖看出太祖有不俗之姿,将当时的萧氏长女嫁于其为妻,大宋立国后,太祖感于昔日的全力相助之情,遂定下了大宋历代皇帝必以萧氏女为后的规矩,自此便开始长达近三百年的两姓联姻……”

    “这对萧家自然是好的……但对于萧氏女来说,却没了选择……”

    “那次太后姑奶奶祝寿,我随家人入宫,遇到了官家亲弟延嬉王赵泮邺,那赵泮邺已有十几位妃子,却依然对我纠缠不休,我为防其向官家提亲,借故离场向皇后姑姑苦求入元一进学,当时官家也在,只道是我争强好胜,遂答应了下来。其时不久,那赵泮邺便求见官家想娶我为妃,好在官家应我在前便未允他……”

    “官家虽未允,赵泮邺并未罢休,在我不曾进学时常常派人监视与我,而我的家人却慑与其身份不敢声张,直到传出我的道元一入试资格后,才稍微收敛……”

    “但不曾想那赵泮邺在我进学元一之后,竟还是纠缠不休,还连累了许大哥你。”

    “有时,我真的很羡慕桑家妹妹,有个疼爱她护着她的姐姐……”

    断断续续的,少女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此时许年才知道这背后竟有如此多的事情,才知道萧飞燕竟是承受了那么多的压力。

    “放心,我们如今身在书院,只要能在修行上取得成就引起书院的重视,那么书院外的势力就绝不会影响到你,至于学成之后下山——以元一弟子的身份更不是他一个空头王爷所能置喙!”

    许年的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不知何时起那书院学子特有的骄傲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他。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考较……演武殿中

    九秦山的一日之晨,并非是在太阳冲破云层的那一刻开始,而是在东方地平线上启明星闪耀之时便焕发生机,那是黎明的深沉的黑暗,但与这黑暗之中醒来的是书院做晨课的学子们。

    等到太阳从云海中升起来时,晨读、晨诵、晨练结束的学子们会迎着朝阳吐故纳新、荡涤胸中浊气,之后便是精神焕发的开始一天的学习与修行。

    今天是推迟后的月末演武之日,在清晨时分,太阳并未如往常那样痛快的跃出云海,而是被大朵如厚被一般的乌云缠缠绵绵的遮挡。无奈之下,阳光只好给乌云镶上了一条闪亮的金边,好像在告诉人们它并未偷懒,只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红日升的高了些,那厚厚云层终于不舍的将太阳从怀中放出,此刻阳光透过云层间的缝隙直射下来,像千万把闪着金光的长剑,云也因为借了太阳的光变成玫瑰色,艳丽极了。

    在这别样的晨光中,有近百名少年聚集在讲武堂驻地中的校场内。

    此刻场中的学子们或是急速呼喝或是缓缓施招,各自按照自己的方法舒展的身体,以备即将到来的演武,在这其中有个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演武之时除天工馆外不许带各自的兵刃,所以许年只能在心中打着节拍,做着前生中的广播体操,这套动作自然和场中少年们或是家传或是学自武馆的热身套路不同。

    “许、许兄,你这真的有效果么?”

    草原少年在施展了一套传自部落萨满舒筋拳法后,额头上有些汗津津的,此刻见到许年不疾不徐,不是拳法也不是腿法的套路很是好奇。

    “勉强能用吧,我的那铁枪没拿着,只能这样了。”说到这儿,许年却突然发现自己虽然神书进境顺利,但这功法招数上却依旧只是会一套破军枪,今时今刻未免有些脱节了,是时候挑选一门能徒手或者短兵施展的功法,不然遇到铁枪携带不便的情况,所能施展的神通会大打折扣。

    虽说神书是真灵神通来源的根本,但招式套路作为施展之术,同样不能忽视。

    “咚、咚、咚咚……”

    在许年堪堪收势调息之时,有咚咚之声从校场内,也从整个讲武堂驻地的四角方向处传来。和文韬阁作为传递信息所用的钟磬之音不同,在讲武堂中,用来宣布上下课或者考试起止的是隆隆大鼓。

    听到这鼓声,所有少年们立时前往紧挨校场的演武殿内集合。

    隆隆鼓声持续了大约有四五百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中,所有少年都排好了整齐的队伍,呈五列二十人的阵型站到了演武殿中。

    这是许年第一次来到演武殿,此处比那宽阔的论道殿还要大上两倍的样子,如同前生中许年大学内的室内体育场,明明是飞檐挑角如华夏宫殿般的建筑,但在许年的目力所及内,其中除却四角上的承重巨柱再无其他梁柱,这又不是后世经过周密计算的钢筋穹顶,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建筑奇迹的呢?莫非这就是符文之力、莫非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工之力吗。

    依旧是六位教习和十二位讲郎,只不过文韬阁的代表换成了众人熟悉的卢有春卢教习,陶朱台的教习换成了难得一见的桑弘易。

    范教习不在,故而武试的主考官临时由讲武堂秦千仞教习担任,至于这样变换的原因,有传言是范希言、赵时春和祖白圭三位教习起了争执,去找教谕们仲裁商讨至今未回。

    “你们既已经进入书院,那未来就有如你们学长一般上战场保卫大宋子民的时刻,也有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机会。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身为小卒冲杀敌阵不是你们入试时施展功法套路,行走江湖各种阴谋诡计皆有,不像平时你们单对单的竞武,故而书院的每次月末考较的初试都是混战……”

    千仞教习语声琅琅,将演武初试、再试和终选三个环节简要的叙述了一遍,对殿中的少年而言这已经足够了,因为前日的明理讲堂外的公告上早就有了详细的解说,学子们对此早已是了然于胸。

    在千仞教习讲解之时,队列中虽然少年们依旧站姿挺立,但是在心下已然是躁动不已——演武初试即将开始,必须击败四人才能晋级,这就意味着等会儿大多数人都是敌人。

    “……各学子听令,按各自号牌立于对应小旗处,见旗报号,沿殿中边际散开站位!”

    终于千仞教习的考前讲话结束,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百名少年登时散开,各自寻找对应的小旗去了。

    “木甲子!”

    “水癸亥!”

    ……

    百人百旗以五行为首,按天干地支编号并随机排列,看上去很是难找,但场中并不限交流,故而随着此起彼伏的报号声,在大约三百息后,所有的少年都找到了自己的站位。

    有十几亩之广的演武大殿,百名少年分散与其中,显得稀稀落落。

    清濛濛光罩沿着大殿演武场的边界缓缓升起,直至成为一个透明穹顶,此时教习和讲郎们也都离开了中间场地,到了大殿三层高台落座。

    演武殿内无风无尘,在经过适才略显噪杂的站位报号后,此刻的少年们皆是默然无语静静站在各自位置上,这让场中显得颇为安静。

    许年的牌号是水甲辰,他的脚下是符文加持过闪着微微流光的青石板铺地,上空是强度和竞武场一样的八耀定元阵形成的光罩,在大殿正中央有一排武器架,上面是书院演武用的制式兵刃。

    演武初试,并非只是简单粗暴的比斗,其中也有取巧之处,这一点所有研究过规则的学子们都是知道的,因为演武推迟了半天,所以时间上也来得及。

    演武初试的取巧处便是提前结盟,对于此许年也有准备,他的盟友便是赫连十九、萧飞燕、舟小渔、潘良策和叶德章这几个熟人。

    只是学子们提前准备的挺好,但都不曾想到在这实际的场地中,学子之间竟离得如此之远,如此交流不便加上不能及时帮扶,这就有些不好操作,结盟的效果也就差了好多。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刀、剑、戟……乐氏三兄弟!

    且说演武殿中,百名少年正姿而立,就待临时主考官千仞教习的一声令下便可开始较量。但是不知为何,在教习和讲郎们身处的高台之上迟迟没有考试开始的信号发出。

    趁着这个时间,场中的少年们都寻找着开试前寻找的盟友们,许年自然也是如此。

    他举目四顾,离自己最近的学子在七八丈开外,左右两边的学子到也不陌生,只是其对许年定然不会友好罢了,左边的是赵德秀,右边的是桑奕奕,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面对这种情况,此时的赵德秀和桑奕奕两人大约也是这般想的。

    而和自己约定为盟友的萧飞燕、赫连十九、舟小渔、潘良策、叶德章五人基本上都在更的另一侧,距其最近的叶德章也得有几十丈远。

    大略扫过场中少年们的站位,许年忽然发现这牌号与位置的分配仿佛并不是随机的,而是根据学子们平时的交际圈而定,比方说作为姐妹的桑家两女几乎在这正方形大殿的对角上,和自己经常往来的赫连十九的位置距离自己有近三十丈,还有那份属同系的少年都被打散开来……

    殿中的一切看似随即分布,实则另有蹊跷……难道说,书院中还有人能掌握学子间这些细微的情况?

    就在许年疑惑不解的之时,殿内又有一道红色光罩升起,这种红色光罩少年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难免有些慌乱,但不待学子们细想研究,与大殿三层看台上就传来了千仞教习的郎朗之音。

    “演武计时,战鼓九通;失牌离场,得牌为胜;夺取四牌,晋级再选!”

    语声落下,鼓声响起。

    在这隆隆之声中,大殿中顿时划过各色流光,七、八十少年们施展各种身法尽皆冲向场中——那里有演武用制式兵器。

    除了天工馆学子因修行多在外物上,能自带符文兵刃或者机关兽外,其余的学子都是赤手空拳的,兵刃是要到大殿中央去取的,这是演武初试中乱战发生的第一个导火索、也似乎是除站位外大破学子们结盟的另一个巧妙设置。

    霎时间,催动神书声、呼和嘿哈声、兵刃相击声骤然响起!

    但是,面对眼前的情况,许年一动未动。

    此时场中和他一样耐住性子的还有十几个,比如许年左侧的赵德秀、右边的桑奕奕、还有虽远在边角上依旧是场中亮点的桑家大小姐桑闲闲。

    “啊,不是说好了结盟……”

    “哈哈,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你竟敢偷袭!”

    “啊,怎么回事……”

    “我控制不了自己了……”

    在这混乱一片中,忽然上空清光之外的红色光罩一振,随即便有三五少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射出去,许年定睛一看,这几人都是在混战中失了号牌之人,原来这红色光罩竟然有自动筛落失败之人的功能!

    并非是只要站着不动就不会有人前来攻击夺牌,因为站着不动的虽多是身负盛名之人,但也有是被吓呆的。

    鼓声是振奋人心的沙场将军令,在这激昂的鼓声中混战继续。

    又有两道红光闪出,这代表又有两人落败。

    虽然慑与许年越阶击败高年级生的名声,此刻并无人前来攻击他,但他依旧是时刻注意着周边的一举一动。

    “莫邪三尺照人寒,君且携去斩楼兰!”

    忽然一道寒光如电闪般袭来,许年手中并无兵刃自然不可去接,但见其足下一晃,如踏波而行沉浮间躲过了这一击。许年所用的正是将咏鹅中且浮绿水拨清波之意融汇后的步法。

    闪过这道攻击,许年看清了来者——乐国、乐土、乐郊,中州弘农乐氏三兄弟。

    不错,来者并非孤身一人,而是三个,一人持剑,一人持刀、一人持戟就这般组成三角阵型将许年围在中心。

    此刻,大殿中央的混战几近平息,场中有抢到兵刃击败对手夺得号牌的,有抢了兵器直接远遁观察的,也有没能取得兵器就此罢手的……至于那些被夺取号牌之人,都已经被弹出了光罩。

    夺得兵刃汇合到一处小组大概是感到整体实力的上升,所以就开始攻击起平日里修为精深的学子,不光是许年,在他身侧桑奕奕和赵德秀也都被三四人给围了起来。

    “演武较技,许榜首,多有得罪了!”为首的学子乐国单手持剑微微下斜,双目紧盯着许年的一举一动,他的两个兄弟了图和乐郊则分居左右策应。

    对于乐氏三兄弟,许年并不熟悉,他们三人入试时的排名不高,进的也是人数颇多的天工馆,平日里埋首于天工机变的研究不常出来交流,在新晋学子中算是比较低调的。

    即便如此,许年也不敢掉以轻心,要知道在昨天的论道中,三人中的弟弟乐国可是进入了终选环节的,其对神书的感悟一点不低,而且他们拿的武器都有微光流过,显然是符文兵器!

    “演武考较,何来得罪。”

    听得乐国的话,许年淡淡回应的同时在心中默念敕勒歌,运转真灵试着将神念铺散开来。但是此刻演武场中乱战不已,真灵劲气四射,元气波动紊乱,散发出去的神念收到极大的影响,全然没有当时竞武场中与陆甲单对单时感知的清晰。

    感知繁杂信息冗余,效果不佳反受其扰,许年不禁眉头一皱立时便收拢真灵与体外丈许处。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刃光寒。”

    “戈戟云横问英豪,云涛吞吐可堪晚!”

    就在这时,大约是乐国察觉到了许年气息的变化,又是快如闪电的一剑去,不仅如此随着两声长吟传出左右两侧的单刀和长戟也是猛地袭来。

    此时此刻,许年三面受敌似风暴中的一叶孤舟,而那来袭刀剑戟上真灵元气相伴如沧海怒涛,眼看着就要将许年这叶小舟给击破,形势及其危急!

    “风萧萧兮……千尺浪,杨花漫漫……定随风!”

    忽然,三道怒涛中心的许年身影飘忽起来,乐氏三兄弟中感知最为强大的乐国心下骤然升起一股寒意,下一刻,只见那最既长且快黑铁大戟上段竟是多了一只手!

    那正是许年的手!

    “撒手罢!”

    在乐国的长剑和乐土的单刀及体之前,许年依靠一丈内真灵元气的精准感知,左手起狂风怒浪之力用袍袖将刀剑左右堪堪挪偏一寸,恰好从他的周身衣衫旁划过!与此同时他右手用借三股巨力同时袭来产生的真灵气流,施展巧劲让那戟身骤然旋转起来!

    “嗯哼!”

    这一刻那刀剑和长戟虽未真的刺中,但其上所加持的真灵元气拂过时依旧重重的撞在了许年的护体真灵上,这让他闷哼一声剧痛不已。

    “砰砰、铛铛!”

    几声既快且急的兵刃交击声响起,与这电光火石之间,乐氏三兄弟倏尔起倏尔又分。

    这一隅的战况,依旧如刚才一般呈三围一状。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被围在中心的许年手中多了一杆闪着流光的符文大戟!

第一百三十四章 威慑、晋级

    怎么可能!

    发什么了什么?

    乐氏三兄弟震惊不已,尤其是现下手中空空的乐郊,其面色极度难看,刚才他只觉手中一震待到在反应过来时,自己悉心锻炼了近半月的符兵就已经到了许年的手中。

    被三人围在中心的许年看上去很是轻松,但实则是在强忍着真灵震荡之痛,刚才那三道经过符兵增幅的劲气并不简单,只是自己凭着对方对自己的不了解才占得了先机,躲开了攻击,所以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趁着乐氏三兄弟心神不定的机会奋起反击才是王道。

    说时迟那时快,许年手中拄在青石板上的长戟忽而横起,呲呲划起了一溜火光,冲天的真灵元气自那符文长戟上激发而出,周遭的空气也似乎凝实呈波纹状向外呈环状散开!

    “花开满树红,花落万枝空!”

    下一刻,许年闪身而上以长戟做铁枪,戟杆震荡弯曲间快似电闪的分别刺向乐氏三兄弟,当此时有浩然神书真意赋予招式之上,大开大合的破军枪术有如凤凰神鸟三点头般绚丽灿然且迅猛凌厉!

    对面三人中修为最深的乐国心生警训,他想要去救援兄长乐郊却被长戟所困,只得在闪身避开攻来长戟的同时一点长剑手柄将其激射至乐郊的方向以助兄长躲过这威力无比的一击。

    霎时间但听哐啷两声,刀飞剑落,而许年不知何时竟来到了三人包围之外,手中长戟正抵在乐土的后心。

    原来在刚才被三人合击时,许年通过敏锐的感知发现三人中以手持单刀的乐土修为最弱,而以一击三,面对一个志学境和两个开悟境高端,自己是落了下风的。

    持久战殊为不利,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先制住一人,而乐土就是那突破口,刚才的那一招凤凰三点头,看似威力惊人是以攻击乐国和失了铁戟的乐郊为主,但实则是两虚一实。

    “二哥!”

    “二弟!”

    在乐国和乐郊的两声惊呼中,许年身法不停后收长戟欺身而上,与此同时乐国乐郊两人也急急的赶来救援,却不曾想这正好中了许年的围点打援之计!

    “壮士一去兮……”

    在气机牵扯中乐氏三兄弟忽觉一股酸涩的悲怆之意由心底而生,这让他们的动作不由得为之一滞,而许年则是头也不回左手直取乐土腰腹,右手倒提长戟以易水沧浪之力施展神龙摆尾。

    砰砰两声闷响,这是击打在护体真灵上的声音,同一时刻,许年已经制住了乐土的要害,快速从他的腰带上取下号牌,在红光一闪将其弹出演武场的同时,许年又是几个突起突落从倒地的乐国和乐郊两人身上摘下号牌并扯下被刺破的衣袖将那长剑单刀裹在一处。

    当此时,九通战鼓将军令才堪堪刚过三通!

    在许年的身后桑奕奕和赵德秀也毫无悬念的战胜了围攻者,两人手中都有了两三号牌,也并未互相攻击,只是互相警戒着转身离开去寻找落单的弱者了。

    击退乐氏三兄弟的许年这时看到了数十丈外苦苦抵挡着七八人围攻的黄飞燕、舟小渔、赫连十九三人,此刻的场中已然不见了潘良策和叶德章,想来他们已经被淘汰了。

    左手单臂抱着符兵刀剑,右手拖着长戟,向大殿中央前行。

    真灵激发之下的长戟月牙上闪着寒光,拖在地面上的戟尖随着他的前行拉出一溜火星,虽然衣衫残破,但携着刚刚战胜乐氏三兄弟之威,许年普普通通的身姿竟是有十足的霸气凛然之意。

    鼓声之中,在许年身前的学子们慑与其威纷纷让路。

    此刻场中的许年并非是为了装酷而缓缓而行,实则是他在刚才的以一敌三中真灵受到了震荡身负内伤,慢慢前行是为调息也是为了观察周遭形势。

    “许大哥!啊……”

    约莫五十息后,萧飞燕发现了来到近前的许年不禁惊喜出声,而她的这一分神,让正在攻击她的对手找了个破绽击打在了她的手腕处。舟小渔见状持剑回护,赫连十九也是爆喝一声激发真灵荡开袭来的兵器,一时间手忙脚乱均势不在落了下风。

    “入竹万竿斜!”

    许年见此心下大急,当下将左手刀剑脱手直射向围攻赫连十九诸人的学子,同时以戟作枪向地面一点,借力冲入了战团!

    “花开……花落……花飞尽!”

    当当当……

    一连串急促的兵刃交击声中,腾空而起居高临下的许年将长戟化作光轮,若凤凰于飞似百鸟朝凤,在溅落如花雨般的光点中向十几人同时点去,这一式在破军枪术中名为乱战八方!

    仅仅就是这沙场战阵中淬炼而出的招式,带起的风压便产生呼啸嘶鸣之声,让那真灵元气和神书真意的加持下的铁戟影影绰绰,如同有无数只铁戟在刺击。

    那在戟影笼罩下的十几人只感到上空仿佛有巨石凌空而落,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不禁纷纷闪身后退作防御姿态。

    只在两三息之间,许年便解了众人之围!

    “诸位,你们的身上的号牌好多啊!”

    手持长戟落在场中的许年双眼一眯,向外圈学子的腰间看去,但见诸人少则一枚,多则两三枚,都是有夺得的他人号牌在手,“赫连你们还差几个号牌?”

    “许大哥我还差两个。”

    “不差。”舟小渔清冷的回答声让许年好生意外,自己才夺了三个,她就已经得了四个了。许年不知道是,因为他一出手便击退了手持三把符兵的乐氏三兄弟,自然没人敢上前找他麻烦,而舟小渔身形单薄平时又是冷冷淡淡对谁都不假辞色,大多数学子以为其容易对付,便首先向其出手,自然落得个突袭不成被反杀的下场。

    “三、三个。”

    许年再次看向周围之人缓缓而道,“那不如……诸位各自让出一二可好?”

    “许榜首,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一起的……”

    “我留下一个……”

    “我也留一个……不过许榜首你一定要保证不对我等出手。”

    “那是自然!”经过适才许年的出手,那有如泰山压顶般的威势还犹在身前,当下便有人心生退意表示丢出一个号牌。

    片刻之后许年的手中竟是有了十一个牌子,在自留一个分给萧飞燕两个、赫连十九三个后还多了四个。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许年四人皆已具备了晋级资格。

    “弟子申请脱战!”

    按照演武公告上的规则许年四人聚在一起举起手中号牌,下一刻红光一闪,四人同时被弹出演武场。

    “许大哥!”

    在萧飞燕的一声惊呼中,到了场外的许年再也忍不住适才的伤势,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血丝。

    在乐氏三兄弟合力一击下,许年本就受了内伤,之后为萧飞燕等人解围并吓退诸生的那一招乱战八方已经是他的强弩之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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