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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打朕全文阅读

作者:衣里明珠     皇后又打朕txt下载     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二章 案发

    谢文通对马雀说:“这样没名没分带着的孩子,底下的人会轻视你,欺负你,不如你认我做了义父,以后义父就像父亲一样保护你。”

    马雀怯生生地叫了声:“义父。”便定下了两人的名分。

    皇后沿途的事迹,楚宁远会定期写折子传给朝廷。

    文华殿。

    小皇帝看到太原的折子后,对公卿说:“瞧见了吗?皇后看起来很厉害,其实外强中干,只敢把官员教训一顿,都不敢直接处罚。”

    “啧啧,你们说朕怎么就被她吓唬住了呢!等她回来,哼!朕一定让她知道什么是君什么是夫。”

    被皇后欺压的小皇帝想振夫纲,关群臣什么事。

    只有徐平成说:“娘娘此行的目的不在太原,自然不会在太原有大动作。”

    将来皇后在哪边有了大动作,就说明她的目的本就是哪个,而皇后西行的目的理应是和谈,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大动作都是不对的。

    徐平成依旧在玩自己最擅长的文官政治,提前埋下了弹劾皇后的靶子。

    小皇帝嘀咕:“不在太原,不想有大动作,那停一天半干什么?吃好吃的吗?”

    此事就揭过了。

    又过了几日,西安的奏折也到了。

    虽然楚宁远带了强烈的主观色彩,称赞皇后如何不辞劳苦,如何爱民如子,如何忠君又如何体恤难民。

    虽然公卿几乎众口一词,称赞钱皇后的仁德。

    徐平成依旧说:“娘娘此行难道不是为了和谈吗?怎么不直接取道榆林,而去了西安。”

    “打着仁德的名号将和谈的物资留给地方,难道能掩盖私自挪用国库物资的事实吗?和谈若因此不成,狼烟再起,祸害的难道不是黎民百姓吗?”

    “娘娘父亲、恩师、舅父都在陕西,娘娘此番经略陕西,是要将陕西变成国中之国吗?”

    这话委实诛心,保宁侯冷哼一声说:“圣人可还记得三人成虎的典故,史官好生记下徐尚书的话,让后人看看他是怎么进谗言的。”

    小皇帝说:“陕西是不是国中之国另说,皇后不赴边疆却绕道西安,私自挪用和谈物资却是事实。为朕拟旨,训诫催促她抓紧西行。”

    林长年说:“圣人,娘娘为了和谈,将自己的嫁妆聘礼都拿出来了,那些价值远超国库出资购买的粗布和粗粮。”

    司马韧说:“粗布、粗粮皆可做军需,并不适宜作为和谈物资送给敌国,用来抚慰难民正合适。”

    韩书荣说:“皇后娘娘自有临事专断之权。”

    于是,训诫旨意便不了了之。

    不用他催,钱明月也不会在西安久留。

    第二日,钱明月留下了全部的粗粮和棉布,用作赈济灾民的物资,带着人马上路。

    钱明月原本还想留下学子呢。

    谢文通说:“布政使能召集陕西有识之士帮忙,边关各卫所的军户也亟待安置,可是连个记录的主事都找不到。”

    钱明月便将其余七个学子交给他任用。

    因为少了辎重,西安到榆林走得更快了一些,又走了十日,便到了直接与榆林城内突力大军对峙的米脂。

    杨士钊率领一众武将在县城门口迎接。

    “边防重任在身,不能远迎銮驾,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今日穿的是凤冠翟衣礼服,是祭祀天地祖宗、接受册封的时候用的。

    华丽繁复的凤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众人只觉得萧条肃杀的深秋边关,一下子明亮起来。

    钱明月说:“各位快请平身,诸位真是大梁的钢铁长城啊。一定要做好巡防,以防突力背信弃义,突然攻击,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我们为和而来,也要做好战争的准备。”

    杨士钊介绍了所属部队的巡防情况,钱明月抱着学习的心态,问得很详细。

    谢文通说:“臣奉旨到边关抚恤伤亡,于米脂城外八里,建了一个英雄冢,里面埋葬着榆林一带无人认领的尸体和其他战死将士的衣冠。在附近建了庙,名群英庙。娘娘可要前往查验?”

    钱明月说:“为国捐躯的英灵,本宫理应祭奠。”

    皇后到群英庙祭奠,一众武将自然随行,皇后的安全保卫工作也交给了边地的将士,浩浩荡荡一群人到了八里外的群英庙前。

    钱明月下马车后,说:“罗道勤,你为本宫拟制。敕造一块下马碑,此后文官落轿武官下马,便是皇亲贵胄,也必须徒步经过。”

    此前,下马碑一直是维护天家威仪和孔孟尊崇的道具,皇宫宫门外,文庙前,都设有下马碑。

    下马碑设到群英庙,是对这些寻常将士的推崇。

    早有人在庙里备好了牺牲,放好草席。钱明月行四拜之礼,这对皇后来说,是极重的礼了。

    钱明月庄重地说:“保家卫国,英气长存。国之柱石,君之金吾。”

    前面两句也就算了,后面两句用来形容普通将士,在这个时代人们看来,实在是高。

    杨士钊忍不住似谦虚似劝谏地说:“娘娘过誉了。”

    钱明月说:“各位都是武将,想必也知道,从来没有那个名将能靠自己打胜仗,你们离不开普通军士,国家也离不开普通军士。”

    “他们为国尽忠,怎么能不褒奖呢。活着的人能升官加爵赏银钱,亡故的人只能以哀荣告慰了。”

    杨士钊便不再劝。

    谢文通说:“娘娘何不题词?臣欲造碑勉励后人。”

    立刻有人端来的笔墨纸砚,显然早有准备。

    祭拜、赞颂、题词,钱皇后的政治表演堪称完美。

    谁料人群中突然挤出一个穿棉布衣服的高大男人,跪在钱明月身前说:“榆林卫将士死得冤枉,请娘娘还将士们公道。”

    许多武将都认识他,他就是榆林失守的罪人,被诬陷通敌的可怜人,蓝钰。

    果然还是来了!谢文通退到一边,将中心留给钱明月。

    钱明月说:“蓝将军这是干什么!榆林卫将士战死沙场,那是武将的荣耀,冤枉从何说起呢?”

    蓝钰疾呼:“火器从未按时分发,发下来的都是铁疙瘩,不能用。再后来,便是铁疙瘩都没有了!娘娘,有人贪墨银两,克扣军需。”

第一百八十三章 皇后冲冠一怒

    钱明月惊骇:“竟有此事!你回京城这么久了,怎么从来没说过?”

    蓝钰恨声说:“罪臣绝无半句虚言,娘娘若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卫所。再不然,查查他们卫所的军械库,看看可有火器从西安运来。”

    钱明月转头:“陕西都指挥使何在?”

    陕西都指挥使韩峰上前两步,跪在地上:“臣罪该万死!”

    钱明月失声道:“竟然是真的吗?你竟然一句都不辩驳吗?”

    韩峰伏在地上:“罪臣辩无可辩!”

    钱明月被气昏了头:“好啊,既然认罪,那便伏法吧。来人,就地正法!”

    谢文通忙拦住她:“娘娘!不可!韩都指挥使若有胆量贪墨军需银两,怎么会如此轻易认罪,其中一定还有弯绕。”

    杨士钊也说:“娘娘还是问清了好。”

    钱明月稍稍冷静下来,气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说!”

    韩峰说:“罪臣遵旨。”

    一道寒光朝韩峰射去,被蓝钰扔鞋底砸到一边,是一把镖。

    “护驾!”

    “护驾!”

    一群人将钱明月团团围住。

    蓝钰赤脚上前,将一个四品武官扑倒在地:“就是他在暗杀韩都指挥使!”还从身上搜出了几把飞镖!

    李兰英、杨士钊等人都怒喝:“拿下!”

    瞬间摘了乌纱帽,扒了圆领袍,用马缰绳捆了手脚。

    钱明月彻底被激怒了:“好大的胆子!敢在本宫眼皮底下谋害二品都指挥使!这是要造反啊!”

    “山西总督说,山西军纪不及陕西,本宫以为陕西会是个好的。结果呢,本宫才到这里就闹出这事儿来!”

    “怎么?给本宫下马威,警告本宫不要管吗?本宫还就非管不可了!”

    钱明月无明业火三千丈,全没了往日的权衡利弊、谨小慎微:“若不肃清此事,本宫对不起先帝和圣人的重托。”

    “韩峰,你说。”

    韩峰没有管束好下官,也是畏惧徐家、王家的权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由底下的人瓜分了朝廷用来造火器的银两。

    竟然涉及到徐家,这是钱明月没有想到的。想想也不意外,除了徐家,谁有那么大的胆量打军需的主意。

    若钱明月方才稍稍冷静一下,就能想到这一点,就会想一个更缓和的方法就处理这个问题。

    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边疆将帅和英灵的面,已经夸下了海口,怎么能收回。

    蓝钰选在群英庙闹事,也是意在用形势逼懦弱的钱皇后做决定。

    韩峰努力为自己开脱:“郑、袁二人欺上瞒下,糊弄了臣啊。”

    钱明月轻飘飘地说:“能被糊弄住,看来你也没有能力做这都指挥使。”

    “应当知道的不知道,应该作为的不作为,既然失职,就革职吧。”

    钱明月道:“大理寺左寺丞姜鹏程、监察御史石敬天。”

    “臣在。”

    “臣在。”

    钱明月说:“你们代表大理寺和都察院,会同陕西按察使,审理此案。本宫将郑、袁二人革职,交给你们审理。”

    “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管他再高的权位,再强的靠山,也没人能高得过圣人,强得过天下百姓。”

    革职查办说说容易,做起来难。怕只怕王家做得太过周密,或者时过境迁,很多证据已经灭失。

    谢文通回到队伍末尾,找到藏在马车里的叶信:“现在有人比你更惨了,你只是掉了官,有人要掉脑袋了,而且估计是全家人的。”

    叶信看到谢文通就哆嗦:“谢监丞,你我无冤无仇,你何苦害我啊!啊,若是哪里得罪了谢监丞,您尽管说出来让我知道,我给您赔罪,赔罪!求您不要再苦苦相逼了。”

    谢文通摇头:“如果你得罪的是本官,本官就跟皇后说你几句坏话,保你流放三千里。信不信钱布政使也好,钱少丞也罢,在皇后那边进谗言的话,还是本官的话好使?”

    叶信连连点头:“信,信!草民什么都信,求您饶过草民吧。”

    “你没有得罪本官,本官也不是要故意折磨你,而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将来没准你还能做七品官呢!”

    叶信眼睛瞬间焕发出神采:“真的吗?怎么个将功赎罪法?”

    谢文通慢悠悠说出几个字:“蓝田,火器营。”

    叶信瑟缩一下:“会死的,会死的!什么七品官不七品官,我不要了。”

    谢文通说:“韩、郑、袁三人已经被革职,凡是卷入的,有几个能得活命的?有几个不被抄家灭族的?在你的地盘上发生的事,能瞒得过你?你少分银子了吗?”

    叶信痛哭:“我是被逼的啊!那么倒霉,火器营在蓝田地上,我一个小小七品官能奈何得了他们吗?”

    “谢先生,您是知道的,我如果顺着他们,他们还能留我一命,我还能多活几天,若不依着,他们——只怕我现在的尸骨已经烂完了。”

    谢文通说:“这些理,你何不争取一个机会去说。”

    “案发了,圣人与娘娘一定会追究,别人朝中有人护,谁护你一个无根无基的七品官?娘娘说了,你若老实交代,保你一命。你的命把握在你自己手里。”

    “娘娘素来言必信!你考虑一下吧,左右知道情况的不是你自己,我们还可以找很多证人,而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你私下做的那些账本,现在不用,打算带到棺材里去吗?”

    回到营帐,底下的人还在安顿,钱明月便召人议事:“这和谈,是不是要先派人与突力那边接触,谈一下本宫与突力王那边见面的时间地点和人员布防?”

    皇后急性子果真名不虚传!和谈外交,可不是能性急的事。

    杨士钊说:“娘娘一路奔波劳顿,还是歇息几日,养足精神吧。”

    钱明月叹息:“信不信到京城徐家告状的人已经上路了,什么罪名都可能扔给本宫,不管圣人信不信,都极有可能将本宫召回去,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杨士钊惭愧:“臣只想到了边关,忘了朝廷内的纷争。”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论礼

    钱明月问:“谁能为本宫做先锋,先出使突力?”

    钱霑、楚宁远和罗道勤异口同声地说:“臣愿前往!”

    钱明月说:“罗道勤先别去了,你文采好,本宫需要你。”

    钱霑、楚宁远,让谁去呢?她看不出来他们谁更合适。

    楚宁远说:“娘娘,可以让钱大人做正使,臣做副使,一同持节前往。”

    钱明月说:“好,需要带什么礼物?”

    钱霑说:“臣以为礼物不在乎贵,但在乎重。”

    杨士钊笑:“这贵和重?难道不是一回事吗?咱武夫理解不了这东西哪有差别。”

    钱明月也问:“是啊,少丞,差别在哪里?”

    钱霑说:“回娘娘,贵,是指的价值不菲;重,是礼节等级高。”

    钱明月还是不懂:“少丞就说需要带什么吧?”

    “五谷各一把,娘娘带来的上等茶叶一两——”

    钱明月挑眉:哥,你不知道吗?哪有好茶叶!

    钱霑稳稳地点头:娘娘,您说它好它就好。

    “一块美玉,一匹丝绸。一对点翠金花。一套笔墨纸砚,一套礼记。”

    钱明月问:“就这些吗?”

    “就这些。”

    怎么听着有些不靠谱,钱明月问楚宁远:“副使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楚宁远笑道:“臣与少丞不谋而合,这样便好。”

    两个人打什么哑谜呢!钱明月说:“别的都好办,就是礼记——让人去县城买?”

    钱霑笑道:“回娘娘,臣带着呢。”

    原来是早有准备啊!看他们信心满满的样子,钱明月彻底放心了:“好,你们去准备吧。”

    准备礼物的过程中,楚宁远对钱霑说:“听闻突力有个亲王深解中原文化,我们要让他再好好了解一下中原文化才行。”

    钱霑笑道:“正有此意。”

    傍晚,夕阳余晖将大地洒上一层金色。一个服装华丽的梁国卫士到了榆林城下:“梁国使节求见突力王!”

    终于到了!贤亲王都快等不及了,他血液澎湃,比最初刚刚上战场杀敌还要兴奋!中原礼仪,让本王好好见识一番吧。

    四名头戴乌纱,身穿红袍的銮仪卫护卫着同样头戴乌纱身穿官袍的两名文官,穿过榆林城,驶过漫漫黄沙,到了突力中军大帐。

    大梁军帐外,钱明月说:“大家都用膳,本宫怎么觉得似乎少了人。”

    李兰英说:“娘娘忘了,钱大人与楚大人带人出使突力去了。”

    钱明月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现在?怎么也得等到明天吧。怪本宫没说清时间,他们怎么那么急!”

    突力王帐内:“怎么大晚上来了!是来找饭吃吗?”

    贤亲王说:“想必是梁国礼节有这个要求。”

    “礼节为什么有这么奇怪的要求?”

    “王兄刚刚接触,当然会觉得奇怪,其实梁国的礼节最周全不过,什么都是有原因的。”

    钱霑持节及离京时小皇帝给的制书,楚宁远捧礼物,不疾不徐地向前,站在突力王的对面。

    突力王说:“见到本王为什么不行礼?你们在自己国家见到君王难道不行礼吗?”

    贤亲王翻译给钱霑他们听。

    钱霑直接用突力语说:“臣子见到君王自然要拜。但接受了吾皇的使节和制书,就代表我大梁的天子,大梁的天子自然不能拜突力的君王。”

    突力王大笑:“哈哈哈,我突力有中原通,原来梁国也有个突力通。”

    和谈如打仗,知己知彼是最重要的,贤亲王一向自恃知彼,哪料梁国也有能人,一时间被打压得气焰灭了大半。

    不是说中原最重华夷之辨,看不起番邦吗?怎么会有人专门学突力的语言?

    楚宁远也惊喜地看着钱霑,他竟然会说突力的语言。

    突力王笑着说:“不拜就不拜吧,你们拿的什么?”

    钱霑说:“我是正使,拿的是吾皇赐予的符节和制书,是大梁天子授予使臣的凭证;我的同行人拿的是大梁皇后给大王的礼物。”

    贤亲王目光落在那精致的符节和制书上。

    突力王只对礼物感兴趣:“什么礼物?拿过来。”

    楚宁远上前,将礼物交给一个侍卫。

    侍卫为突力王打开,突力王抚摸那布匹:“像月光一样明亮,真是不错。就是太少了!”

    钱霑含笑说:“和谈是我大梁皇后与大王您谈,重礼还在后面呢。”

    突力王大喜:“好,好!”

    贤亲王问:“这其余的物品,是什么意思?”

    “五谷在中原地位尊崇,这礼物五谷俱全,是我大梁皇后祝福突力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一小撮谷物,瞬间看起来华贵尊崇无比。

    突力笑:“那你们皇后一定不了解我们突力,我们重牲畜不重耕种!不过,这祝福本王收下了。”

    贤亲王无奈,突力偌大的国家,怎么会没有耕种!河套一带那是鱼米之乡啊!可是,突力王总不把那里当自己的土地。

    钱霑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也是使臣不够了解突力王,没有及时劝皇后娘娘改送牛羊。”突力王并不爱惜那些土地,看来拿下河套,只是迟早的事。

    突力王笑道:“别,千万别!本王牛羊无数,最不稀罕那个。”

    钱霑说:“大王您看,还有一两大梁的新茶。这是天家贡品,只有皇宫里的贵人可以喝。如果哪家权贵大臣得了赏赐,就会供奉起来,那是无上的荣耀。”

    突力王兴致勃勃地说:“来,沏一碗,咱都尝尝。你们坐,坐!”

    所谓粗茶淡饭,粗茶怎么比得上新茶绿茶,茶叶腾舞得不好看,茶汤颜色也不鲜亮。

    贤亲王皱眉:“梁国使者,本王相当了解中原,知道中原文人雅士素来推崇新茶绿茶,龙井还要分明前雨后,请问这茶是什么茶?似乎于文人雅士推崇得不同。”

    钱霑面不改色地说:“士大夫怎敢与君王相提并论,文人雅士有几个能见到这贡茶的。茶是不是茶,骗不过舌齿。大王、贤亲王,不妨品尝一番。”

    侍卫过滤了叶片,突力王端起面前的大碗一饮而尽:“嗯,好茶,喝起来是苦涩了些,可喝到肚里舒服!”

    贤亲王心道,真是牛嚼牡丹。

    经典的是,钱霑做了一个咽口水的动作,像馋嘴的孩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使臣的气节

    突力王大笑:“不光你们中原人讲究待客的礼仪,我们突力也好客,快去,给客人倒茶。”

    钱霑接了大碗茶汤,又要了几个小碗,大碗倒到小碗里,端起小碗以袍袖半掩面,一饮而尽。

    简单的几个动作,行云流水,优雅无比,尊贵无双。

    就是这样,这才是真正的贵族,贤亲王看得心醉,他最钦羡最仰慕的就是中原的贵族文化。

    再看楚宁远,虽然出身贫寒,到底是文人雅士,与钱霑差不多的动作,喝出一种难以名状的风骨来。

    原来不是茶不好,是喝茶的人不好。

    楚宁远赞叹:“果真是好茶,若不是大王恩典,使臣还真没想到今生能喝到贡茶。”

    突力王问钱霑:“正使怎么不感谢本王?如果没有本王,你也喝不到这茶吧。”

    这是一个好大喜功、喜欢听吹捧的。钱霑浅笑:“大王有所不知,使臣是皇后的兄长,时常沐浴皇恩,这贡茶,倒也喝过几次。”

    贤亲王说:“素闻梁国皇后出身千年大族,原来与贵使同出一门。敢问贵使,钱氏一族何以千年不衰?”

    钱霑笑:“无他,唯礼而已。”

    贤亲王说:“本王听闻,周王社稷在德不在鼎,何以大族不崇德而崇礼?”

    钱霑说:“守礼即是崇德。”

    突力王对什么德不德的不感兴趣,打断他们的话:“那你们大晚上过来是什么道理?”

    钱霑说:“只因和谈是我皇后娘娘主持,使臣只是先行。尊卑有序,主次有别,使臣只能傍晚前来。”

    突力王看向贤亲王:“还有这一说?”

    贤亲王哪里听说过这个临时编造的规矩,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不知道:“中原人素来讲究多。”

    钱霑说:“我们皇后娘娘认为榆林城南有一片一览无余的空地,是双方会面的绝佳之地,遣使臣与大王商议,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既然是商议,就不能总听你们的想法,我提出方案你们同意也算商议。

    大梁的皇后、突力的大王都尊贵无比,谁也不肯到别人的实际控制区域去谈判,适合谈判的地方不多。

    榆林城南也曾无比热闹,榆林失守后,那里就是双方反复厮杀的战场,百姓逃亡、房屋垮塌,庄稼树木被砍伐烧光,眼下光秃秃的,不适合伏兵,也不在哪一方的实际控制下,最合适不过。

    去那里!不行,那还怎么劫他们的皇后!

    突力王正想开口,贤亲王说:“贵皇后的意思我们明白了,此事干系重大,我们还需好好商议,待明日再答复于诸位。”

    “天色已晚,请去帐内歇息吧。”

    回到帐内,突力人送来牛羊肉和羊奶,倒真真是好客得很。

    钱霑吃了几块肉,就觉得腻味得很:“这时候若有一碗贡茶就好了。”

    楚宁远笑道:“钱兄真令楚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钱霑摇头:“贡茶最是解油腻,适合突力饮用。”

    “是啊,哈哈哈。”

    钱霑沾奶在桌子上写道:对突力这两位实权人物,贤弟怎么看?

    楚宁远也写:突力王爱财虚荣,胸无大志,不足为虑,贤亲王才是个大麻烦。

    钱霑点头:恐怕是贤亲王前往和谈。

    楚宁远写道:如此倒也旗鼓相当。

    “吃饱了,睡吧,哎呦,好累。”

    帐内两张床,两人熄灯宽衣睡下。

    半夜,磨刀声、马的嘶鸣声不断,突力王军帐外一片火把的海洋,每个将士都举着许多火把,显示他们人多。

    这是突力给大梁使臣的下马威。

    钱楚二人,压根儿就没醒,是这一路奔波够累,也是他们够有勇气够大胆。

    他们的从容震惊了贤亲王,对突力王说:“梁国来和谈的都是能人,不知道他们是何居心,大王何等金贵,万万不能涉险,还是臣弟先代大王前往吧。”

    钱明月担忧了一夜,便是满身疲惫也没有睡好。

    外,她担忧突力伤害大梁的使臣,让自己和谈出师不利。

    内,又担心到陕西就拿徐家人开刀,徐家会发疯伤害小皇帝;还担心地方势力盘根错节,父亲他们难以彻查此案。

    第二日,谢文通来见她。

    对着先生,钱明月卸下伪装的坚强与能干:“昨日学生冲动了,如今忧虑重重,先生来的真是时候,快来安慰安慰学生。”

    谢文通失笑:“那种情境下,娘娘可以说不查吗?”

    “不可以。”

    “既然不得不查,说明你做得不错,做正确的事情为什么要忧虑呢?”

    钱明月说:“担心做不好。共犯之间必然窜通一气,有的毁灭证据,有的杀害证人,有的死不承认,有的收买小官吏,有的往上面求援,想查清这样的大案难得很呢。”

    谢文通摇头:“明月啊,你是瞧不起你父亲,还是瞧不起为师?”

    说了叶信的事情:“叶信已经招供了,人证物证俱全。”

    钱明月不无抱怨地说:“先生草蛇灰线埋得好深,你多少给学生透露一些,也免得学生日夜担忧。”

    又说:“多亏师父拿下叶信,不然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谢文通不以为意地说:“便是没有叶信,没有为师,只要你坚定地想处理此案,也简单得很。”

    “这案子当然算大,足以震惊史册,对世人来说,自然是难。草木百姓见到七品官都要跪下高呼青天大老爷,哪里能想象将他革职查办。”

    “地方二品武官,与尚书同品阶,公卿也难以轻易动他。但是,明月,你是皇后啊,你堂堂临朝称制的皇后,怕什么呢?”

    “你如此畏手畏脚,如何能整肃朝纲。你人虽然做了皇后,其实心还没成长成皇后啊!”

    钱明月沉默,这就是她最隐蔽的毛病,被师父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了。她时常怀念余杭的日子,她的心经常还停留在成国公府绮罗院内!

    她的能力且不谈,她的心志魄力没有跟上身份地位的变化,没胆识。

    如果有胆识,徐平成想用虎威卫杀她的时候,她就该用自己手里的禁卫军先杀了他们。她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说到底,就是害怕,不敢而已。

    在京城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都是在防守而已。原来,她缺的不是威信,不是能力,是胆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谢文通的建议

    钱明月豁然开朗,起身行礼:“多谢师父。”

    谢文通侧身避过:“臣知道您担心的不是自己是圣人。”

    “其实娘娘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圣人,先帝驾崩,娘娘不干涉朝政的那些日子,圣人不也平安无事地过来了,他自有办法对付徐家。”

    钱明月叹息:“他哪有什么办法,不过装傻卖痴,打消徐家的疑虑而已。堂堂天子被逼到这个份上,着实可怜。”

    语气中难以掩饰的心疼,听得谢文通楞神好一会儿。

    “娘娘尽管放心,火器营一案于圣人不仅无碍,反倒有益。”

    “有益?”

    “娘娘动王家,徐家就得依靠圣人来保王家,不会做出伤害圣人的事情。娘娘可以查清此案,将罪犯交给圣人定夺,圣人再减轻他们的罪责,示好于徐家。”

    钱明月抿嘴:“如此大胆狂徒若能放纵了,岂不是寒了天下正义之士的心。”她想将人在陕西杀了,祭奠将士亡灵呢。

    谢文通点头:“你能这样想,说明你真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上了,很好,先帝如果得知,想必十分欣慰。”

    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褒奖。

    百姓寒心也是徐家逼着圣人干的,不是更衬托得皇后贤明嘛。皇后的心,只能把一部分给社稷,另一部分要给自己和家人,她才不要让先帝欣慰呢。

    钱明月说:“也罢,就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吧,等圣人长大了,一定会重算旧账的。”

    钱、徐两家全面对抗的朝堂,已经没有寻常刑事案件,所有的事情,到头来都会演变成政治争端。

    刑事案讲究有法必依、严惩凶手,政治却是讲究妥协的。

    心结解开,钱明月轻松地伸个懒腰,哼起小曲儿来。

    李兰英被感染了,笑着说:“娘娘瞧着比昨日开心了许多,老奴也跟着自在了。”

    钱明月说:“人生最难得,莫过于良师益友。本宫现在是茅塞顿开,畅快!走,出去看看去。”

    军营中,帐连着帐,灶接着灶,漫山遍野都是军帐和官兵,这时节,有的在巡逻,有的在吃饭,有的已经列队在操练。

    四顾鲜有绿色,连枯黄的草都没有。地表直接裸露,风很大,挟裹着沙,往人脸上扑,皮肤干皲难受。

    钱明月总觉得脸上的泥土怎么都洗不干净,衣服上总也带着沙子,这样的环境下,人总是容易显得灰头土脸的,难怪父亲和师父都显得苍老了。

    将士们倒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他们端着大碗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地吃饭,还不时与周边的人说笑。

    钱明月嫌弃冠服繁重,今日只做书生打扮,带着李兰英溜达。

    一个正在盛饭的火头军喊:“哎,你这书生,怎么跑到军营里来了?”

    钱明月说:“我既然能深入军营,必然是经过你们元帅同意的,不然怎么进得来?”

    火头军又问:“你往哪里去?”

    钱明月说:“找地方吃饭,好饿,这饭能给我吃一碗吗?”

    火头军说:“我明白了,你一定是跟着皇后娘娘过来的举子吧,你们的饭会送到你们营帐里去,我们这灶专供几个营帐的兵蛋子吃,没有多余的。”

    钱明月失望:“啊!那我还要走回去。”

    火头军说:“走回去吧,你们有大肉吃,我们这,就放了点儿猪油,已经算是改善伙食了。”

    听者有意,钱明月说:“那我跟你们元帅说说,给你们改善伙食。”

    一个兵士说:“得了吧,你是不知道,今天吃了肉,不知道哪天就得挨饿,粥都喝不上。”

    另一个兵士说:“咱们糙汉子不跟你们精贵举人老爷比,举人老爷那是出门坐轿,顿顿吃香喝辣的主,能跑来这边吃沙子已经是头一号了。”

    吃饱了闲得慌的人才会“患不均”,挨过饿的人只“患寡”。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大抵是中上阶层的分配规则。对于底层人来说,只要“不寡”,只要自己能吃饱穿暖,管其他人是穿金戴银还是吃香喝辣。

    在等级森严的今天,或许他们会觉得皇后十二道菜,他们一大碗粗粮是理所应当的,不会不平。

    钱明月的心很受震荡。

    谢文通也在营区漫步,风吹官袍,带着秋日的寒意以及大漠的沙尘。他愈发融入这片土地了,融入这风这沙中。

    他本就不是出尘的清贵公子,他喜欢在这红尘里玩。

    远处传来马蹄声,杨士钊带着一队人马巡营归来。

    谢文通在一边站定,杨士钊也勒缰停马,翻身下来:“哎呀,谢贤弟。”

    谢文通拱手:“下官见过周元帅。”

    “贤弟太多礼了,愚兄军务繁忙,娘娘那边恐怕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劳贤弟多费心。”

    说白了,就是谢文通在娘娘面前多美言几句。高官,要面子,说话含蓄。

    从来赫赫战功不及亲信良言,可职责所在,他又不能丢下三军,光在皇后身边转悠。

    谢文通笑道:“娘娘素来不重享受,多次称赞杨元帅守土之功呢。”

    都担心有战争,但战争暂时没有发生,只是发现敌军的哨探多了起来,底下的人多次起小冲突,终是没有打起来。

    日近正午,钱霑和楚宁远还没有回来。

    钱明月又有些坐不住了,拉谢文通过来给自己定心丸:“突力会不会背信弃义扣下他们,然后让我们去赎人?”

    谢文通说:“他们能值几两银子?而且最不缺骨气和忠心,一旦尽节死了,突力能落到什么好处?娘娘,您总忧虑一些不必忧虑的事情。”

    钱明月赔笑说:“不是本宫自寻烦恼,是,是突力人哪有监丞你聪明啊。万一他们就想不通呢?”

    谢文通笑道:“那他们也不会扣下两个使臣,如果一定要扣人勒索,还是扣皇后娘娘您比较合适。”

    钱明月心里咯噔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师父随口一说,好像说中了突力的真实想法哎。”

    谢文通正色:“不是随口一说,早就想过这种可能了。臣给国公递了信,又联名上书圣人,娘娘怎么就还是过来了!”

    “突力又有大批人马越过黄河,进驻榆林,中卫、宁夏那边也聚集了大批人马,粮草牛羊。”

    “突力没有丝毫和谈的诚意,这场战争,不会停止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先生妙计

    钱明月摊手:“那就打呗,我们也有了充足的粮草,怕他们不成。”

    谢文通说:“打仗的时候还要分人手去照顾你尊贵的皇后娘娘,你不是碍事儿吗?”

    钱明月摸摸鼻子:“这个,嗨,学生夹生饭嘛。”

    谢文通不容她蒙混过关:“你有不得不来的理由,那是什么?”

    钱明月笑:“想沾点儿功劳嘛。和谈成了,或者打赢了,都能说是学生的功劳,哈哈,反正大梁绝对不会认输的。”

    谢文通追问:“朝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哪有,先生又不是没有京城的音讯,想来应该知道没什么变故的。”

    谢文通逼问:“等到变故结出果来,再说什么都晚了,臣问的是因和苗头。”

    钱明月垂眸:“很简单的一点儿小事,就是徐平成把上朝的銮仪卫换成了虎威卫,打算当朝斩杀我,然后随便安个罪名。”

    谢文通的心也瑟缩了一下,冷笑:“难怪一个徐家的旁亲就敢贪墨军需,徐家的大胆狂妄果真是一脉相承的!堂堂皇后,岂是他们想杀就能杀的。”

    钱明月说:“皇后也是肉长的,一剑砍死也活不回来,没了临朝称制的皇后制衡,天下人心里再多不满怨言,也无法汇聚成一个人表达不是?”

    “他们就能挟持帝王,把持朝政了。再不然弑君另立,翻云覆雨,厉害得很呢。”

    这是事实,徐家的大患是钱明月,只要杀了她,反对他们的声音和力量就散了,他们就能逐个打压铲除了。

    谢文通问:“如此,你回京之后打算怎么做?”

    钱明月说:“废了洛阳王,先生意下如何?”

    “可行,理由呢?”

    “理由很好找,就怕徐太后会发疯不答应。”

    谢文通说:“这个好办,徐太后会比你还想杀洛阳王呢。”

    “怎么会?他们可是一条船上的。”

    谢文通不屑:“因利而和,就会因利而散。”

    压低声音说:“你还记得先帝驾崩时,湖阳大长公主收到的神秘纸条吗?那必然是洛阳王的人扔的。”

    钱明月早把那事抛之脑后了,万万没想到那点儿小插曲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洛阳王想让钱家与徐家鹬蚌相争,他坐收其利。不知道徐太后知道这事儿会是什么表情?”

    看起来顽固的徐太后与洛阳王联盟,原来一句话就能搞破裂啊。

    谢文通说:“你看史书上那么多幼年帝王,只要他们长大,没有不利用宦官或者妻族向太后族争权的。”

    “徐氏一族担心圣人成年后会摆脱他们的控制,但洛阳王呢?他已经是成年人,难道她们就不担心,他也不会任徐家摆布吗?”

    钱明月说:“徐平成一定会担心的,洛阳王一旦做了皇帝,也必定不会任人摆布的。”

    谢文通说:“洛阳王虽然娶的是徐家女,可嫔妾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早年以准太子自居,在京城广泛结交官员学子,他能用的人不是深宫中养大的少年帝王能比的。”

    “洛阳王只是徐家拿来威胁圣人与你的,徐家并不敢真扶持他。以徐平成想杀你的狠辣决绝,如果他们真的想扶持洛阳王,只怕不会等到现在。”

    钱明月说:“洛阳王到底比圣人年长几岁,若不论魄力、胆识和心胸,只看理政的才干,洛阳王未必比眼下的圣人差,他更容易获得群臣的信服。”

    谢文通说:“朝堂和江山,说到底在文官手里把持着,文官天生就排斥外戚和后宫,洛阳王即位,不用怎么争,徐家就败退得没位置了。”

    “洛阳王也不全指望徐太后,所以才会使小动作,洛阳地可能正酝酿着大变故,你提前把他废了也好,免得变故爆发,生灵涂炭。”

    钱明月惊讶:“他想谋反?”

    谢文通说:“盛世逆臣,未尝有得善终者。民心思安,他成不了气候。”

    钱明月故意傻笑:“哈哈,先生说的有道理。”

    谢文通赞扬:“表章写得真不错,据说京城纸贵了不少。”

    钱明月笑:“先生谬赞,只敢纸上谈兵,不敢实际调军,差着火候呢。”

    正说笑着,李兰英来报:“出使突力的钱正使和楚副使回来了。”

    钱明月跳起来就往帐外走:“怎么样了?突力那边怎么说?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紧张、兴奋、激动齐齐涌来,连皇后的威仪都忘了。

    谢文通拦住她:“娘娘,召人议事吧。”

    钱明月拍拍脑袋:“啊!对!”

    “宣他们进帐,再宣中路兵马大元帅杨士钊、翰林院编修罗道勤过来。”

    钱霑与楚宁远禀报了这第一次洽谈的情况,并将判断告知钱明月。

    杨士钊说:“确实如此,突力的贤亲王狂热地主战,大有入住中原的野心,此番战事应该是他挑动起来的。”

    是个麻烦精。钱明月说:“若能设计除了他怪好。”

    谢文通说:“臣一直想找个这个的机会,只是此人深得突力王信任,又有自己直系的兵马,还没有找到机会。”

    钱明月说:“那就先和谈吧。”

    钱霑掏出一个羊皮卷,铺在桌子上:“娘娘您看,这里是榆林城南门,距离城南三里的空地,无一遮蔽物,不能设伏,最适合您与突力会面。”

    “臣提议在此会面,突力亦是同意的,并约定下午双方各派一守将,共同画一条线,线以北突力布守卫,保证他们贤亲王的安全,线以南,我们布守卫,保证娘娘您的安危。”

    钱明月敏锐地抓住重点:“贤亲王来和谈?”心里升起蓬勃的战意,“刚好,本宫会会这个战犯。”

    钱霑说:“娘娘可以与他见几次面,但谈,还是要逼着突力王来谈。与贤亲王谈,怕是谈不出结果的。”

    下午,杨士钊派出一员智勇双全的将领,与突力那边的猛将一起在空地上,用锅灰划出长长的“三八线”,并划定了具体见面的位置。

    随后,双方就派军护卫了那条黑线,双方的和谈人物,约定第二日见面。

第一百八十八章 钱明月与贤亲王正面交锋

    突力占据的榆林城内旌旗飘扬,明显多了许多兵马。

    杨士钊马不停蹄地奔波,安排布防,还不安心,问计谢文通。

    “愚兄建议准备六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若突力大军有异动,也好混淆敌人视线,保障娘娘的安全。”

    “火器兵和弓弩手排在最前面,一旦敌人攻击能够进行压制。”

    “贤弟意下如何?”

    谢文通说:“下官听闻榆林西门有缺口?”

    “是的,那是突力军攻陷榆林时打破的缺口,他们没修补。”

    突力是攻击型的,修城墙是防守型的军事措施,他们才不干呢。

    “下官建议将大军布置在榆林西侧,火器兵、弓弩手都安排在西侧,一旦突力南面出击,就燃起狼烟报信,城西就硬夺榆林城。”

    杨士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那岂不是将皇后娘娘置于危险之地!”

    谢文通说:“榆林是他们的筹码,他们绝不敢冒险。三尺五步内,再多兵马又有何用。震慑突力那贤亲王,只需蓝钰一人而已。”

    杨士钊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监丞果真才冠当今,谋压三国。”

    “下官建议,外松内紧,外送麻痹敌人,内紧保护娘娘安全。”

    于是,当突力守卫熬了一整夜,终于等来换防的时候,梁军才过来,铠甲明亮,手持盾牌和长矛,头戴红缨,步履整齐。

    贤亲王在榆林城头看去:“这么漂亮的队伍,不是用来打仗的,打仗的军队都灰头土脸的。”

    “灰头土脸的军队不要命,光鲜亮丽的军队不堪一击。”

    梁军护卫分列两旁后,又来了一辆车,车上卸下来一匹匹正红的绫,铺在地上,直铺到商定的会面地点,并用精美的花瓶压住边角。

    贤亲王心痛:绫罗是他们贵族才能穿的东西,梁国竟然用来铺地!

    钱明月也很心痛:“那绫罗,很值钱呢!铺在地上,浪费的是民脂民膏啊!”

    钱霑笑道:“娘娘给突力的贡茶还很值钱呢!这和谈,讲究的是以势压人,哪里能只算钱。”

    内使摆好桌案,那桌案镂空雕花、描金边、还镶着螺钿。

    桌子上摆放了精美的香炉,几个内侍过来,捧香的捧香,奉茶的奉茶,还有拿拂尘清理桌椅的。

    贤亲王听着底下的人汇报,心里的钦羡无法描述——

    这才是皇族的生活。哪像他,在突力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无法从身边事中感受到那种尊贵与优容。

    到了约定的时刻,贤亲王让人簇拥着自己走出城门,突力军高呼千岁,威风凛凛。

    大梁那边,头戴乌纱、身穿圆领的銮仪卫,握着华丽的绣春刀分列两侧,六马驾一巨大的无比华丽的车驶来。

    天子驾六,夫妻同尊卑。

    贤亲王瞬间懊悔自己的出场方式太过寻常。

    又见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穿翟衣,悬挂无数金玉佩饰的梁国皇后在内使的扶持下,踩着汉白玉的凳子下了马车,走上红绫地,鞋不染一尘。

    皇后身后,是梁国的文官,昨日的两个使臣,还有两个不认识。

    钱明月走上红绫地,心疼得直抽抽,又想到他们一夜之间造出六马驾驶的车,忍不住想笑。

    钱霑真是个鬼机灵,竟然在寻常马车外面个加了一块,外面蒙上华丽的布匹,看起来还真是金尊玉贵的样子。

    而那汉白玉的凳子,是钱明月从宫里带出来的玉石十二生肖雕刻,是前朝皇室的典藏,被谢文通捡了几个能下脚的,拿来做垫脚凳。

    他那是威风,梁国皇后这才是尊贵。

    贤亲王酸溜溜地想,再尊贵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打不过突力,被我们占领了榆林城,堂堂皇后不得不来求和。

    钱明月由人扶着,像个残废加白痴一样走到座位前坐下。

    这才见到大名鼎鼎的贤亲王,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草原贵族嘛,头上没长角,背上也没生翅膀。

    贤亲王也打量梁国的皇后,剑眉芙蓉面完美融合,美得雌雄莫辨。

    “素闻梁国女子崇尚贞静,抛头露面是失德之举,皇后以为呢?”

    呦呵!刚见面就找茬啊!还号称中原通呢,难道就没读过晏子使楚吗?

    钱明月浅笑:“有德之人使有德之国,本宫的确无德无才,才与突力的大王和谈。”

    钱霑便翻译给突力人听,让在场的突力人都听明白。

    出招被挡,还被挖了个坑。贤亲王说:“梁国皇后误会了,本王不是突力的大王,是突力的贤亲王。”

    钱明月说:“国之交讲究对等,会谈之人级别应该相当才是。突力好生无礼,派臣与君谈。”

    钱明月出招,贤亲王化解:“本王得吾皇任命,特派为使者。”

    钱明月不依不饶:“既然是任命,就应当有文书和凭证,还是使者给本宫一观。”

    贤亲王这才想起来,那日梁国使节是带着符节和制书前去的。

    但突力不兴这一套,突力王随口一说,贤亲王随口一应,哪有什么文书与凭证。

    “突力与梁国不同,大王授命不需要符节与制书。”

    钱明月说:“大梁朝野,人人皆知贤亲王在突力形同副君,怎知今日这和谈是经过突力王允许的,而不是贤亲王主持的。”

    这话钱霑也翻译给突力人听,将“副君”翻译成第二位君王,气得贤亲王够呛,这个梁国皇后,竟然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

    贤亲王说:“皇后难道要突力按梁国的规矩走吗?这难道是梁国的礼仪?”

    大梁礼仪之邦,素来以礼仪自傲,攻击大梁的礼仪是绝对不能忍的。

    钱明月起身:“那就按照我们共同的规矩,让使者跟使者谈吧。”

    李兰英弯腰扶起她来,转身就走。

    妈的!老娘原本打算好好与你谈呢,你上来就找茬。她若是退让一步,就是侮辱了大梁的国格!

    “慢着!”贤亲王起身冷喝,“梁国皇后是真的不打算谈吗?”

    他身后,军队变换了阵型,杀气扑面而来。

    钱霑起身笑盈盈地说:“若是使者之谈,你我便好好谈谈吧。若是君主之谈,贤亲王你是君主吗?”

    穿着文官袍服的蓝钰挤到前面,恨声说:“贤亲王听说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君者之谈

    贤亲王这才发现那人就是昔日榆林卫指挥使蓝钰,大梁还重用他?!

    他瞬间对打败这个的国家没了信心。

    败军之恨,何等刻骨!贤亲王还真不敢保证这个匹夫能做出什么事来:“怎么?贵国打算背信弃义,再起干戈吗?”

    谢文通说:“贵国若不打算起干戈,怎么会侮辱大梁的皇后?”

    那边,钱明月已经踏着汉白玉兽雕上了超级豪华的马车,准备离去了。

    回去之后,贤亲王对突力王说:“梁国果真没有和意,故意刁难臣弟,羞辱臣弟没有资格跟他们谈判。他们一定要跟大王你谈,恐怕会对大王你不利啊!”

    突力王说:“你上来就说人家无德,他们能跟你好好谈吗?后面肯定故意嘲笑你啊。你啊,开了一个坏头。”

    突力王派亲卫就旁听了整个和谈的,什么“副君”之类的话,全都传到他耳中了,是以对贤亲王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不再言听计从,还指挥起他来。

    “说什么使者之谈,君主之谈,前天他们的使者不也跟我们谈了吗?明日你再谈,好声好气地说话,咱要的是金银珠玉、绫罗绸缎,不是嘴上占上风。”

    贤亲王心里窝了一个疙瘩,也不得不装乖顺应下。

    第一次谈,双方增进了了解。

    第二日再和谈,依旧是那样的出场方式。

    不同的是,贤亲王拿出了突力王的文书和信物,交给钱明月:“我王决定遵从贵皇后的建议,这是授命的文书和信物。”

    钱明月将文书交给钱霑,钱霑看后点头。

    钱明月说:“突力王有心了,我们便坦诚地谈谈吧。”

    “大梁素来睦邻友好,从不侵占邻国,决不欺压弱族,此番是突力无礼而失仁义,侵袭我大梁边关,屠戮榆林城。”

    贤亲王说:“梁国军队也没少屠戮我突力军民,还以人头奖励银钱。”

    钱明月说:“难道我大梁军队不能反击吗?是突力先进攻的大梁,先挑衅的人不义,难道不是吗?”

    打仗简单,打就行了,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讲理也简单,谁能言善辩谁能占上风。

    麻烦的是,先打仗后讲理!

    贤亲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打赢了,反倒讲理的时候显得弱了,不,他要占上风。

    “是你们的兵将不如我们突力,难道我们没有资格赢吗?谁赢了谁得上天眷顾,难道不是吗?”

    “既然突力还抱着这种念头,那就让我们看看,上天到底眷顾谁吧。今年大梁秋粮丰收呢!”

    又起身走了。

    贤亲王说:“刚好,草原也是牛肥马壮。”

    这一次,双方深入交换了意见。

    回到突力,突力王说:“哎呀,你这么说肯定是不行的。我教你,你这样……”

    贤亲王做好了和谈要经历磋磨的准备,可是,万万没想到突力王这个没脑子的也来指挥他了,偏偏他总派人跟着听,他为了表忠心不得不依照执行。

    第三日又谈,双方各就位。

    钱明月说:“突力趁人之危,挑起战争,祸及两国百姓,使君臣都不得安,突力应该向我国道歉。”

    贤亲王忍着恶心说:“挑起战争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不过这也怪你们。汉家史册上记载了好多次和亲,为什么大梁立国后不与突力和亲?我们大王非常希望能迎娶梁国公主。”

    钱明月说:“前朝亦无和亲事。”

    “而且既然想和亲,就应该递国书、下聘礼,怎么能派大军过来?有这样结亲的吗?”

    贤亲王毫不遮掩地说:“若不打败你们,你们会同意和亲吗?”

    钱明月冷笑:“既然如此,就等你们打败我们再说吧。”

    “失去榆林,不算败吗?”

    “中卫城死伤不少吧,难道突力赢了?”

    双方进行着热情激烈的讨论,拼命地往对方伤口上撒盐,恨不得打起来。

    钱霑翻译,楚宁远依旧做史官记录,谢文通则含笑看着,不错嘛,是他的学生。

    吵得喉干舌燥后,双方都歇息了一会儿。

    再碰头,贤亲王说:“我王欲以榆林为聘礼,求娶梁国公主,两国永世修好,如何?”突力王那个昏庸的东西,怎么突然想起娶梁国的公主了。

    钱明月果断拒绝:“梁国无适龄公主。”

    贤亲王说:“可以封宗室女为公主。”

    “弄虚作假,吾皇不做这种令德行有亏的事情。”

    贤亲王只好说:“我大王欲娶梁国宗室贵女,以增进两国交流互信。”

    钱明月说:“先帝在时,两国交流从未间断,友好互信何必一定要和亲?买椟还珠,何如直接买椟?”

    “皇后既然不答应,那便没有谈的必要了。”贤亲王率先起身,觉得先扳回一局。

    钱明月慢悠悠地说:“好吧,那我们明日再谈,我们的秋粮粮仓放不下,亟需消耗。”

    突力王说:“谈了三天了,他们一点儿动作都没有,可见是不打算把我们怎么样的,这样吧,明日本王去会会这梁国皇后。”

    “听说很美,是不是啊?”

    贤亲王想,你爱去去吧,死那边才好呢,他一定能将突力整肃得更加强大。

    终于是君之谈了,钱明月笑道:“久仰突力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非比寻常。”

    突力王心道,这小皇后很好说话啊,笑道:“本王也经常听说梁国皇后的美名,大家都说你美丽仁慈,是天上的神灵降世。”

    钱霑翻译给钱明月,楚宁远记录下来。

    钱明月笑道:“谬赞,谬赞。很高兴见到你,突力王君者气概,心胸博大,本宫觉得我们的谈话一定会有收获的。”

    贤亲王护卫在突力王身边,翻白眼,得了,几句好话就说的大王找不着北了。

    突力王笑道:“本王也很喜欢你这样的美丽大气的女子,看到你就像看到草原上初升的太阳。”

    钱霑愣了一下,将“喜欢”翻译成“尊重”。这是要记入史册的,怎么能记录那么暧昧的“喜欢”。

    贤亲王看了一眼钱霑,钱霑回以友善的笑意。

    钱明月说:“我们君王备了厚礼——”

    突然,突力军中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

    大梁护卫瞬间变幻了阵型,銮仪卫挡住钱明月,李兰英要扶起钱明月。

第一百九十章 忽悠贤亲王

    突力王愣了一下,说:“怎么了?”

    贤亲王说:“有一匹马叫了一声。”当然是他命人弄叫的,试探一下梁国的虚实。

    钱明月笑道:“都散开吧,畜生不懂信义,再怎么乱叫也扰不乱两国友好的。”

    一语双关骂贤亲王。

    突力王只能懂一层:“对啊,马再怎么驯,还是畜生。你们君王送了什么礼物给本王?”

    钱明月说:“茶叶丝绸、金银珠玉,堆满了多个营帐。听使者说大王也很喜欢我们的贡茶?”

    “喜欢,喜欢。”

    突力王说:“你们的绫罗绸缎本王也喜欢,你们拿来铺地,多浪费啊,不如多给本王点儿。”

    这人精着呢,一心要东西。

    钱明月明确地说:“榆林城缺水干旱,地薄风沙大,不是一块风水宝地,百姓又不是你们族人,不肯臣服于大王。大王要它,实在无用,不如还回来。”

    突力王说:“明白,你们想拿金银布帛赎回榆林,那要看你们拿了多少了。”

    钱明月说:“大王误会了,吾皇是想与突力睦邻友好。馈赠财帛是我们的诚意,希望大王也示诚意。”

    突力王笑道:“那如果本王给你们美人、牛羊做诚意呢?你们肯定不同意吧。你们就是想要赎回榆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钱明月说:“赎回榆林与睦邻友好本质是不同的。”

    “哦?怎么说?”

    “赎回榆林,只是大梁与突力做了一笔交易,我们有可能收回榆林就翻脸,跟你们打仗。但睦邻友好,大梁一诺千金,定不会再起干戈,让生灵涂炭。”

    突力王反复思量,点头:“行。那你们给本王多少礼物?诚意可要满满的。”

    钱明月说:“绫罗绸缎千丈。”4丈一匹,其实就250匹,嗯,还没有钱明月的聘礼嫁妆多。

    说250匹多显少呐。

    “大王你里里外外穿绫罗,一年到头也不重样,还能换上绫罗的被褥,赏赐美人。”

    突力王大喜:“好!梁国皇后够痛快。”

    钱明月又说:“南海珍珠两斛,颗颗圆润饱满,在阳光下泛着五彩的光。”

    “都是从南海深处打捞上来的,海上风浪极大,稍有不慎就会沉船。打捞上来的贝壳,好多贝壳才能找到一颗珍珠,好多珍珠里面才有一颗如此圆润饱满有光泽的。”

    “南海珍珠是珍品中的珍品,宝贝中的宝贝。便是本宫的凤冠,也只能镶嵌几颗而已。”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推销的才华。

    突力王看向钱明月,偏她今日穿的是常服,没有珍珠。

    钱明月说:“大王有所不知,我梁国皇后的衣冠分为很多种,只有凤冠能戴那珍珠。”

    贤亲王用突力语说:“敢问梁国皇后,为什么会见突力最尊贵的人,反而不戴珍贵的凤冠呢?”

    钱霖翻译给钱明月,钱明月说:“大王可能不知,吾皇上朝时的服装跟本宫现在穿的形状制度差不多。”

    “前三日,本宫着凤冠翟衣接见您的使者,是君见臣,以皇后的最高等级礼服接见以示对您的尊重。”

    “今日与您会见,您是突力的君王,这是君之间的会面,本宫自然要穿与大梁皇帝同样形制的衣服来。”

    突力王对什么服装不感兴趣,倒是贤亲王明白,钱明月服饰变换间,已经羞辱了自己一回。

    钱明月说:“吾皇送您珍珠共计二十两,足够您把草原的美人装点得跟仙子一样漂亮。”

    突力王开心地说:“什么仙子,也没有梁国皇后这样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人更有魅力。”

    钱霑翻译说:“那就多谢——”

    贤亲王说:“这句还是我翻译吧。”然后秃噜出来了。

    楚宁远本着史官的职责,一一记录下来。

    后来,成章帝御驾亲征,北伐突力,罪名之一就是突力王无礼于天朝皇后。

    钱明月一脸怒容,呵斥道:“君王说话的时候,臣子可以随意插嘴吗?这是在挑衅君王的威严,在大梁是要处死的。”

    突力王笑着说:“皇后不要生气,我们是兄弟,像亲兄弟一样。”

    钱明月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大王,中原的皇位能在一家一姓传两三百年,最高曾经传过八百年。”

    突力王震惊:“八百年!”

    钱明月说:“本宫钦佩大王是个守信用而且心胸宽广的人,把这个秘诀告诉您吧,这可比什么金银珠宝更珍贵啊!”

    这句话,真真是击中了突力王的软肋了。

    哪个做帝王的不想把江山传给自己的子孙,但在突力,莫说传给子孙,世代享受荣华富贵了,哪一个突力王年老体衰后不是被新的野心家取代,下场凄惨,子孙都流离失所。

    突力王看了一眼贤亲王,说:“本王不能容许马再乱叫吓人了,你去检查一下。”

    贤亲王深深地看了钱明月一眼,应声离开。

    钱明月听不懂,钱霑没有翻译,但贤亲王走了,就什么都明了了。

    说什么亲如兄弟,还是不想让他听到那秘诀啊,在王位面前,什么感情都是塑料味的。

    钱明月说:“传八百年的那个王朝,制定了一套礼法,那就是王位传承的秘密。”

    “吾皇、本宫都对突力赤诚相待,使者曾给您送去一本书——《礼记》,就是那本书记载了王位传承数百年的秘密。”

    突力王心里咯噔一下,那书他不认识,贤亲王喜欢看,就赏给贤亲王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把子孙后代的王位都赏给贤亲王了,那心痛,恨不得杀了贤亲王。

    谢文通意外地看向钱明月,这随机应变的能力,这挑拨离间的能耐,不错,真不错。

    突力王转而笑了:“汉文写的,本王哪里读得懂啊。”

    钱明月说:“无妨,我把最重要的告诉您。”

    突力王直起腰来:“什么?”

    “尊卑有序。”

    钱明月说:“吾皇有两位亲兄长,他们见到他都要行君臣跪拜之礼,便是长辈,也要行礼,除了天地,没有什么能越过君主去。”

    “这样一套礼法,时时刻刻提醒贵族与百姓,君王是最尊贵的,最不容冒犯的。久而久之,百姓就只认大王您自己,其他人也升不起反意了。”

    突力王将信将疑:“这样?管用吗?”

    钱明月说:“大王看我大梁的历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突力王说:“可本王听说你丈夫的父亲,是造反夺的皇位。”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成功议和

    梁国官员敏感的心都高高提起,不约而同地看向钱明月。

    钱明月掩面笑了:这个家伙也不傻,这么刁钻的问题可不好回答啊。

    突力王问:“你笑什么?”

    钱明月笑了好一会儿,想到怎么回答了,才说:“造反如同杀父弑母,皆悖逆天地之道,怎么可能夺得帝位?这是上天和百姓都不允许的。”

    宫变不是谋反,皇位还是黎家人坐,老百姓才不管你谁坐呢。

    突力王也说:“老实说,本王跟你皇父打过仗,”摇头,“打不过!那是真英雄。这样的人,必然是要做太子的,哪里用得着谋反。”

    钱明月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只有想谋反的人,才会说造反能夺位这种话。”

    不用问就知道,这话一定是贤亲王说的。

    “大王如果愿意,可以派员来我朝学习这王位传承的秘密,我朝一定会倾囊相授。”

    突力王犹疑:“大梁竟然如此慷慨吗?”

    钱明月含笑说:“这秘密的关键不是知,而是行。大梁愿与突力世代交好,愿大王王位世代传承。”

    突力王说:“好啊!那就派几个人去你们国家学习。你真是个爽快慷慨的人,跟你交谈本王很开心。”

    贤亲王总说对方不诚心和谈,不让自己过来,恐怕都是骗他的。他的用心何其险恶!

    “大王可有指定王位继承人?”

    突力王愣了一秒:“你问这个干嘛?”

    早知道突力没有太子,钱明月推心置腹地说:“大王一定要早早地指定一个德才兼备的王子做太子,让大家像尊崇您一样尊崇太子,让人们都臣服于太子。”

    “太子将来再立太子,这样一来,人们就会世世代代臣服于您和您的子孙。”

    突力王皱眉:“本王有心立太子,但本王几个儿子差不多,不知道立哪一个。贤皇后可有什么建议吗?”

    钱明月说:“立太子有很多讲究,如果有嫡子,不做其他考虑。”

    突力王说:“本王有很多妻子,哪分什么正房偏房啊!”

    其实突力是分的,娘家权势最重的那个就是正妻,不过,突力王这么说,就说明他不想立正妻的孩子。

    钱明月说:“也可以立长。长子通常历练得久,心智成熟,更适合一些。”

    突力王说:“还有别的建议吗?”

    看来也不想立长子?莫非喜欢幼儿?这也是人之常情,人们都喜欢幼子。

    钱明月说:“自然是立贤,不拘嫡长。像我大梁,皇考便立了最年幼却最有才干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夫君。”

    “大王若有聪慧的孩子,可以早早立了太子,让其他儿子不敢生心思,也免得兄弟相争,手足相残。”

    突力王感慨:“这个主意不错!贤皇后果真思虑周全!”

    钱明月说:“肺腑之言,但求与大王互信相交。”

    “吾皇还要再送大王白玉生肖十二个,翠玉雕刻五箱,这若一定要花钱买,价值何止上万两白银。”

    “贡茶三千两,一两贡茶一两金啊,大王喝不完可以赏赐给心爱的孩子、妻子、大臣,以示恩宠。”

    突力王说:“大梁君王真是太慷慨了。”

    钱明月正色:“大梁与突力交,赤诚而守信。大王若同意,我们便签订协约,立字为据。”

    “好啊!”

    突力王吩咐人写字,这边,罗道勤也开始写。

    这么容易,钱明月总觉得哪里不对!

    过了一会儿,突力王说:“不过,本王还有一个要求。”

    钱明月的心提起来:“大王请讲。”

    “开放互市,突力要与梁国做生意。”

    这其实没什么,但如果答应得太快了会不会让突力王觉得难以接受?

    钱明月故作为难地说:“突力水草丰满,牛羊成群,何须与大梁做生意?”

    突力王说:“突力不产丝绸和瓷器,也没有上等的茶叶。”

    又说:“怎么?皇后做不了主吗?这不是君之间的谈判吗?皇后竟然不能做主吗?”

    激将法都用上了!

    钱明月说:“自然做得了主,便在辽东设置市场吧,具体地点要地方官汇报,本宫也不熟悉那边的地名。不过本宫以皇后的尊严发誓,言必信,行必果。”

    自然要在长城重镇之外,免得他们搞渗透夺要塞。还要远离京城,免得他们的人跑进来威胁京都,就只能选辽东了。

    突力王说:“辽东?不行,东边——”

    钱明月压低声音:“大王难道想放弃东面的领土吗?在东面设市,让各部的人闻风去东面,东面就不是某个部族的地盘了,对大王你有什么坏处呢!”

    同理,也要吸引汉人到辽东去,改变那边的人口结构,对巩固大梁在关外的统治非常重要。

    “哎——”突力王在座位上扭扭身子,对身边的亲信说,“梁国人是不是比我们多个心脏啊,怎么就这么聪明。”

    “梁国皇后,你可比我们的贤亲王聪明多了。跟有这么多聪明人的国家敌对不明智,我们和!友好百年。”

    “百年可不够呢,我们世代友好。”

    就这样,钱明月盖了宝玺,突力王也拿着狼头金印盖了章,双方交换,便定下了。

    钱明月的心才稍稍安定:“我们什么时候把财物运给大王?”

    隐含着另一个问题:你们的军队什么时候撤离。

    撤离才是最难的,万一是假意,有可能打起来。

    大梁担心突力是假意,突力也担心大梁是假意!他们言笑晏晏谈判,可并没有建立起互信。

    突力王并不蠢,知道玩心眼儿还是贤亲王擅长:“今天太累了,这些交给使者来谈吧。请梁国的使者,与本王的使者谈。”

    钱明月并不巴着他:“也好。”

    回到营帐,钱明月说:“这么容易就签了?一两金银都没要,本宫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谢文通笑道:“娘娘连王位传承的秘密都告诉突力王了,他还要什么金银啊。”

    钱霑说:“中原人都认为大草原不适合生产粮食,土地鄙薄。其实,草原上有盐湖,更有金银矿。他是不稀罕金银呢!”

    钱明月眼睛都亮了:“好地方啊!哎呀,嘻——嘶——”若能拿下怪好。

    可是刚刚还和谈呢,说这话传出去不好。

    “难怪汉朝强盛,北击匈奴,占下了这风水宝地嘛。”本宫也想要!梁天子也会想要的!

    这话一说,就是司马昭之心了,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钱明月心里又犯嘀咕:“你们说突力王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怎么这么好说话,本宫心里难受。”

第一百九十二章 精明的突力王

    谢文通正色说:“突力王利害上面明白得很。”

    “之前听从贤亲王的建议攻击大梁,想趁乱捞好处,眼见好处捞不着,就及时从战争的泥淖里抽身,可见他实事求是,不好高骛远。”

    “而且他不要金银珠宝,要做生意,是个有长远眼光的。”

    “而贤亲王,一心想要夺中原,也不看看自己的兵马有没有能力。眼看胜利无望,该退的时候不知道退,来和谈又不能心平气和地谈。”

    “这样的人,最好一直胜,一旦败就万劫不复。”

    钱霑附和:“突力王并不是傀儡,贤亲王心机虽深,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楚宁远说:“他的位置是自己打出来的,哪怕读过的书不多,但有着对利害天然的敏感。这一点儿,贤亲王远不如他。”

    钱明月这才有些安心:“如果得不到执行,和约就是一纸空文。突力王轻易签下和约,贤亲王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明日你们去和谈,可一定要小心。”

    众人自是应下。

    钱明月说:“我们未雨绸缪,讨论一下接管榆林事宜吧。”

    杨士钊说:“我们需要一个极其熟悉榆林城的人。”再聪明再有谋略也得根据信息判断,他们,谁都没有去过榆林。

    钱明月说:“宣蓝将军。”

    杨士钊感慨:“多亏娘娘带了蓝钰。”更多亏救下了他。

    当初力保蓝钰,还真没想到他这么有用。带着他来边关,其实是一场表现自己宽容大度的政治秀,哪里想到处处用得着人家。

    所以,做人还是得做好人啊!

    他们这边君臣相得,谈论重新接管、驻兵之事,直到入夜。

    突力那边就是另一番情境了——

    突力王兴高采烈地拿回一张纸,递给贤亲王:“瞧瞧,瞧瞧!你三天都谈不下来,本王一天就谈妥了。”

    贤亲王看了那可笑的东西,气得不行,痛心疾首地说:“大王!您被他们骗了!就这么点儿东西,就把榆林还给他们吗?榆林的砖瓦加起来都不止这个数。”

    其实吧,签完突力王就后悔了,觉得要价太低了,被梁国皇后几句好话忽悠得轻易就签了。

    不过,后悔只能是他自己后悔,他可是突力王,不容许别人指责自己,这样才能保持君王的威严,王位才能代代传承。

    突力王笑着说:“想什么呢!榆林本就不是我们的地方,榆林的砖瓦又不是我们买来的,这些钱帛是我们白拿的。”

    贤亲王说:“榆林是我们死了多少将士才打下来的!我们占了就是我们的!”

    突力王说:“他们再杀回来,我们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你还没明白吗?榆林对大梁来说非常重要,他们宁可死很多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的。”

    “打仗,他们死人,我们不也会死人吗?不如赚点儿宝物。”

    “而且,梁国答应了要做生意,以后多得是绫罗绸缎,茶叶瓷器。”

    贤亲王就是不甘心:“可是——”

    突力王突然说:“本王听你说,梁国前面那个皇帝,是造反才得的皇位?”

    贤亲王不明所以:“是啊!他在父亲死后,杀了自己的兄长,做了皇帝。”

    突力王意味不明地说:“这么说,谋反真的能做君王啊?”

    贤亲王不敢接话了,好半天才说:“大王,这或许是谣言吧。”

    突力王点头:“本王也觉得是谣言,不顺应天命的人怎么能做君王呢?本王是天命所归,本王的子孙也是天命所归,你给本王弄个仪式,本王要立太子。”

    贤亲王心提起来:“立谁?”他与突力王的正妻是同族,所以他们才能兄弟相称。

    突力王说:“你只管去弄仪式。怎么?你不听从本王的吗?”

    显然不是他外甥。贤亲王说:“还是等和谈事了吧。”

    “不是谈完了吗?”

    “榆林还在我们手里,他们的财物还没给,不就是一纸空文吗?等此间事了,大王您派人去梁国学学礼仪,咱既然要立太子,就搞得像模像样的。”

    突力王大笑:“好啊!这个建议好得很!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本王回大营了。”

    虽然大王是笑着走的,虽然他亲自送出去的,但是,贤亲王知道,大王与梁国皇后这一接触,他们之间已经变了味。

    梁国皇后有多大能耐,他们几十年的兄弟情被挑拨成这个样子!说话阴阳怪气的不说,还要立太子!还不立正妻的孩子!

    梁国有这样的皇后,什么时候才能大乱,他有生之年哪还有机会入主中原!

    只怕一旦梁国恢复元气,整个突力都要向人俯首称臣。

    不管怎样,先杀了梁国的皇后,报这陷害离间之仇再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说紫禁城的小皇帝,这万里锦绣河山的主人。

    京中诸人已经习惯钱皇后不在朝中的日子,左右不过小皇帝胡闹了些:封了徐颐侬的姐姐做国夫人,又封了徐颐侬做郡主,赐了泰安公府一座下马碑,又赐他们良田美宅……

    到底没有涉及朝廷官员,群臣也不硬跟小皇帝别苗头。

    然而,涉及朝廷官员是免不了的。

    先是有人弹劾吏部尚书韩书荣任人唯亲,门生故吏政绩平平却居高位。

    接着,有更多人弹劾他,说他结党营私,朋党遍天下,硬说吏部选拔上来的人就是吏部尚书的朋党。

    再然后,有人翻出他早年哀民生之多艰的诗句,曲解成对朝廷对大梁不满,大有一下子弄死他的劲头。

    朝堂上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如果有高官被广泛弹劾,他就要请罪请辞,不再上朝,留在府中等待圣人裁定。

    可吏部右侍郎不在京城,韩书荣再闭门谢罪,吏部就完全落在钱时重的手里了。离间了韩书荣与钱时重不说,也让皇帝和文武百官都防备钱时重。

    看起来,杀气腾腾对着韩书荣而来,其实真正的目标是钱时重。

    钱时重朝堂上据理力争:“既然弹劾韩尚书任人唯亲,那就该举出事例来,究竟是谁无才无德被任命做了高官?谁又有才干没有被重用?”

    监察御史李平说:“河南府洛阳县知县才干及贤名远远不如登封知县,可陕州知府却由洛阳县知县升任。”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小皇帝装傻充愣

    钱时重说:“小小知州而已,算得上什么高官!这种人员升迁根本不需要韩尚书亲自过问,如果有用人不查,应当是考功清吏司的过错。”

    小皇帝皱眉:“这个什么考功司的官员呢?”

    “臣吏部考功郎中华奉贤拜见圣人。”

    小皇帝怒斥:“小小考功郎中敢坏大梁吏治?你该当何罪?”

    华奉贤说:“圣人容禀。陕州知州,原来的洛阳县令,有一女儿入了洛阳王府。洛阳王殿下带着圣人的亲笔信到吏部找微臣,微臣才不得不遵旨啊!”

    小皇帝脸上的尴尬能挂下一大盆:“啊!还有这事儿?朕怎么不记得!”

    华奉贤弱弱地说:“圣人的亲笔信还在臣家里香案上供着呢。”

    小皇帝坐不住了,推诿说:“啊!这个,朕记不得了。”

    钱时重说:“圣人不知有此事,莫非是洛阳王矫诏?臣请圣人严查此事!”

    小皇帝愤怒起身:“严查严查,整天就知道严查,你怎么不查查自己的脑子!韩书荣无罪,钱时重闭门反省一个月,退朝。”

    风云诡谲的文人政治斗争,最后竟然变成了搞笑的皇家徇私事,最不甘心的就是徐平成。

    徐平成质问李平:“那么多例子你不举,怎么就偏偏举了洛阳县知县。”

    李平说:“这些底层的官员,鲜少有政绩特别突出或者特别糟糕的,举别的例子做证明,说服力不强。”

    “洛阳知县贪赃受贿还被升了官,下官便提了他。下官只知道徐家是洛阳王的姻亲,哪料到一个小小妾室的父亲也值得洛阳王殿下去求告圣人啊。”

    徐平成更恼了,是啊,洛阳王竟然为了一个妾室的父亲去求圣人,置正妃于何地!置徐家于何地!

    今日,群臣都到了文华殿,迟迟不见小皇帝。

    又在搞什么?

    是昨夜没睡好,还是吃饱了就困,还是做了噩梦?总之他有很多理由吃完早膳再睡一觉。

    群臣等得心急,结伴想去乾清宫找他,才走到建极殿外,就见小皇帝自己在地上转来转去,一众随从在旁边当木头。

    行过礼后,韩书荣问:“圣人这是在锻炼身体吗?”

    小皇帝说:“不是,朕听皇后教训朕呢。”

    “她骂朕拿国之公器做人情,败坏吏治实在太不应该,对不起先帝的厚望;还说若不是看在当时朕还年少的份上,一定会打朕手掌心的。”

    “皇后还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让朕夺了那陕州知州的官职,永不再用,还要朕保证永不再犯。”

    “还,还——”小皇帝偷瞟众臣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还说让朕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不能寒了忠臣的心。”

    堂堂一国之君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非常真诚地道歉了。

    群臣纷纷劝慰,没有一个再指责他的,他才又威仪堂堂地去了文华殿。

    这一日,王家向徐家告状的人也到了,对着徐三孤哭诉一番,徐三孤便让人替自己写了奏折,换上常服,进宫去了。

    文华殿里的气氛总是和睦的,哪怕底下再多暗流——

    韩书荣会不知道是徐平成在搞自己?但依旧笑容可掬地跟他说话:“山东清吏司可有清算出山东各地的产粮和赋税?”产粮和交税是考察地方官最重要的方面。

    小皇帝说:“哎,韩爱卿怎么过问起户部的事情来了?”

    韩书荣说:“臣恐地方官员欺上瞒下,虚报数目,故需要与户部核对一番。”

    小皇帝说:“你太多心了吧,谁敢啊!”

    韩书荣说:“若吏部总于户部核对数目,想来是无人敢弄虚作假。但若吏部与户部各自为政,恐怕会有狂妄之徒对户部谎报灾情少缴赋税,对吏部夸大其词,虚报政绩。”

    意味深长地说:“若臣失察,使此狂徒升迁,罪在不赦。”

    小皇帝感慨:“你是个用心的,大梁能吏治清明,多亏有爱卿你啊。徐爱卿啊,他要什么数目,你就让底下的人给他。”

    对于户部来说,数目就是他的命根子啊!

    徐平成怎么会答应:“圣人,不可啊,户部各清吏司的数目汇总起来就是大梁的家底啊!若是在传递的过程中被外人知道了,甚至传到番邦去,可能会引发动荡社稷的危险。”

    小皇帝为难:“是啊,家底也不能被人知道,这怎么办?”

    林长年说:“臣建议不妨将各清吏司的账目抄一份存放在文渊阁,吏部若想查阅,需圣人首肯。进出皆严格搜身,不得誊录夹带。”

    小皇帝说:“这倒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好办法。两位爱卿意下如何?”

    要不说政治艺术,就是折中的智慧嘛。大家都很开心,愉快地继续相处一室。

    好不容易政务快处理完了,武士通报:“太子少傅求见圣人。”

    徐平成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疼,那个蠢货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小皇帝乐了:“请。”

    大礼后,小皇帝问:“难得少傅进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徐三孤举起奏折:“事关重大,请圣人过目。”

    还写了奏折呢!小皇帝斜倚在座位上:“朕累了,该给哪个部给哪个部吧。”

    徐三孤说:“哪个部也过问不了此事,请圣人亲自过目。”

    小皇帝懒懒地说:“他们过问不了,朕能知道怎么办?朕也不看了,你拿回去吧。”

    徐三孤说:“此事圣人肯定知道该怎么办,不信您看看。”

    “哦?”小皇帝坐直身子,“拿来给朕瞧瞧。”

    姚尊儒递给小皇帝,小皇帝草草看了一遍,就将奏折仍在地上:“好大的胆子啊!”

    泰安公府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诬蔑诽谤皇后!

    徐平成搞堂堂吏部天官,泰安公府竟然直接去搞皇后,这是要趁皇后不在朝把江山弄到他们自己手里去吗?

    任谁都以为小皇帝是因为奏折的内容生气,谢傅詹捡起来,看了之后也变了脸色,转交给威远候。

    奏折说皇后意图谋反,说她无故将陕西的都指挥使等人革职,说钱时延是陕西布政使兼按察使、谢文通在军中声望高涨、李保民镇守宁夏卫,若皇后再将都指挥使的职位安插上自己人,陕西军政大权都要落入皇后党人之手。

第一百九十四章 想媳妇了

    小皇帝说:“朕让她去和谈,她去干什么了?你们都好好看看。”

    谢傅詹说:“这封奏折是徐少傅所写,不知是谁将消息告知了徐少傅?”

    “陕西有先帝钦定的总督,有两位兵马大元帅,有跟随皇后出京的文官,怎么没有人递奏折?徐少傅在京城怎么得知千里之外的讯息?”

    徐三孤说:“说什么先帝钦定的总督,还不是皇后当年在武英殿指派的,那是皇后党人。跟随皇后出京的,也都是皇后党人,他们当然不会往京城递奏折了。”

    从弹劾韩书荣一事,威远候就意识到大梁政治斗争与刚立国的时候不同,那个时候主要是勋贵的政治斗争,现在是文人的政治斗争。

    勋贵总共才有几家,他们都是面上客气和睦,但不结党,斗争手段不过联姻献宝、进谗言、表忠心、夺圣心;文人呢,结党的同时,还指责别人党同伐异。

    对于帝王来说,文人“结党营私”跟勋贵“忤逆谋反”差不多严重。一点儿小事就给人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用心何其险恶。

    徐家这个蠢货倒是找了个能干的幕僚啊,不过,真正能干的都自己去做官了,谁给人做幕僚啊。

    威远候慢悠悠地说:“若是皇后指派的人,就是皇后党人。徐少傅可还记得你的三孤从何而来?便是老夫这太傅,也是皇后委任的,怎么,我等都是皇后党人吗?”

    徐三孤憋得脸通红。

    韩书荣也憎恶党争之说:“圣人,重点不在于皇后是不是结党,而是这革职之事是否真的发生,又为了什么?”

    小皇帝点头:“这样吧,给皇后下旨,问问她怎么回事。”

    威远候说:“千里迢迢下旨查问恐怕远水不解近渴,圣人何不问问徐少傅,这消息从何而来。”

    徐平成也说:“徐少傅,你就说吧。”

    “在陕西的远亲来信说的。”

    小皇帝惊讶:“舅舅在陕西还有远亲?能给舅舅写信,也不算太远的亲戚吧。”

    徐平成才恍然想起,泰安公府那边好像确实有亲戚在陕西落了籍。

    这就是说,有人在陕西犯了大案,能牵连陕西二品都指挥使被革职的那种大案!

    那得是多大的事情啊!徐平成有点儿站不住了,可恶!为什么不找他,偏偏去找这个蠢货!

    他什么都不知道,毫无准备,该怎么应对。

    徐平成能想到,其他人也能想到,纷纷变了脸色。

    不行,必须壮士断腕。徐平成顷刻间就做出了对整个徐家最有利的判断。

    小皇帝一脸无知无觉:“亲戚说的,肯定就是真的了。就是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这么做!下旨去问吧。”

    韩书荣讽刺地说:“臣以为不必了,陕西的奏折想来不会比徐家的家信慢太多。”

    谢傅詹说:“家信比官方奏疏传递的还要快,可见有多急!如果你们没犯事儿,急什么!”

    小皇帝说:“都不要想当然,再等等地方的奏折吧。”

    第二日早朝,钱明月的奏折、楚宁远的记录以及原陕西都指挥使韩峰的请罪表就飞到了朝堂上。

    尤其是楚宁远,以史官的严谨客观,详陈此事,没有明显的感情倾向地陈述了此事。

    钱明月的奏折很简单,只说既然听闻此事,就不得不查,案子将在陕西初审,最终交由三司会审,路途遥远,来不及先请旨,请圣人见谅。

    韩峰请罪的同时,也将大家的罪状差不多全供出来了。

    群臣震惊在这巨大的案情中,小皇帝萌呆萌呆地说:“朕记得火器是在京城造了,运到边关去的,怎么陕西有人能贪墨制造火器的银两呢?”

    司马韧只得出来解释一番。

    小皇帝点头:“哦,还是在京城造毕竟合适。”

    “便是在地方造,也得从京城派官员去监督。扔给地方不闻不问,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其实,最主要的问题是制度不够完善。”

    这话算是深挖问题的根源了,不过,这个时候说,有给徐家那远亲脱罪的嫌疑。

    皇帝偏向徐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么大的案子还为他们脱罪,众人不免心寒。

    众人还没敢表态,一个徐派的官员冒出来,说:“陕西如此,不知其他地方情境如何?臣建议清查辽东等地的火器账目。”

    辽东,皇后外祖李家的发迹之地,根深叶茂。经得起查吗?

    小皇帝点头:“好!三司共同选派人手,从辽东往西,一路查过去。朕倒要看看,多少硕鼠在啃食大梁的江山。”

    火器营案,小皇帝一点儿都没往心上放,王家是死是活他都不在意,反正他们不能继续为祸陕西了。

    文渊阁,威远侯给小皇帝授课,而小皇帝,想媳妇了——

    边关的奏折传到京城要好几天,现在姐姐是不是已经跟榆林那边接触了?

    也不知道和谈顺利不顺利,那群狼子野心的东西,肯定不好对付。

    威远侯说,皇后或许会报喜不报忧,为了避免朕担心,遇到难处也不跟朕说。

    不行,朕要给姐姐撑腰,告诉她,不用委屈自己跟敌人周旋,谈不拢就打,不惜代价,收回榆林。

    不行,只说那没什么用,朕要给皇后出谋划策才好。

    “圣人,圣人——”威远候轻唤,“圣人,是困了吗?”

    小皇帝问:“如果要攻打一个城墙高且厚,依山傍水,易守难攻的重镇,该怎么打?”

    “先祖时候可有旧例可循?”

    众人都想到了榆林城。

    威远候说:“前朝末年,突力趁机攻打边关,侵扰百姓。当时的榆林守备誓死护城,粮尽援绝,眼看就要城破。”

    “中原战火纷飞,无人能够援助他。当时太祖势单力薄,努力筹集了派三千骑兵,让先帝率领前去支援。”

    “太宗武皇帝让他们多举旗,拖着树枝,做出声势浩大的模样,吓退了突力兵,护住了榆林城。此后,榆林守备向太祖称臣,太祖派兵马进驻榆林,守住了中原的西北大门。”

    总之,先祖没有攻打榆林城。

    小皇帝感慨:“皇祖父胸襟博大,皇考武略无双,才有这大梁的锦绣河山。”

    “可是到了朕这一代,竟然需要皇后拿银子去赎城,朕真是愧对先祖。”

第一百九十五章 威远侯的谋算

    小皇帝问:“太傅,别的高城是怎么攻打下来的?有什么智巧方法吗?”

    威远候说:“围攻,硬打而已。”

    “老臣给圣人讲讲,当年太祖皇帝消灭最大敌人齐王的老巢,攻打平江城的旧事吧。”

    小皇帝起身,亲自在桌案上铺下纸张:“太傅边画边说,如何行军,如何打的。朕看看能不能给皇后点儿建议!哎,若不是您年事已高,朕真恨不得让您去收复榆林。”

    威远候边画边说:“起初平江与周边的军事要塞连成一片,剪除羽翼后,成为一座孤城。”

    小皇帝说:“就这东西南北四面,都要投入不少兵力,苦战一番啊!”

    威远侯说:“当时的战争,没有不是苦战的,为人称道的智取只是极少数事例。人们总爱称道智取巧取,却不知道这创业打江山,靠得是一城一地,稳扎稳打。”他怕小皇帝爱取巧走偏路子。

    小皇帝抿嘴:“之前提到,齐王靠联姻得到了荆州,又靠接纳降众夺取了吴越等地,可是等到他战败的时候,竟然没有地方可以退逃,没有人能给出好的建议,落个绝望自尽的下场。”

    “皇祖父没他那么顺遂,只能一城一镇地苦打,可是他打下来的地方都是真心拥戴他,他不怕失败,他有大本营可退。”

    “而且打仗的时候,有许多优秀的人才脱颖而出,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也都是真心臣服他,因此危难的时候,大家会救援他,也有能耐陪着他重整旗鼓。”

    小皇帝说:“可见投机取巧最终会害了自己。”

    “皇后也总是说,捷径会通往地狱,容易走的都是下坡路。”

    小皇帝的口头禅就是皇后说,谁知道皇后有没有说过,他昨日还在建极殿外听“皇后”训斥呢。

    这可能是他自己的想法,威远候很欣喜:“圣人贤明,真是大梁的福气。”

    小皇帝摇头:“朕会给大梁带来福气的,榆林那边是什么样的地形?也给朕画画。”

    威远侯提笔画示意图:“现在是大梁从东南西三个方向防守,如果要强收榆林,就要从北面切断城内突力军的援助,形成全面的包围。”

    小皇帝说:“可是朕听说北面是突力军的大营,那从北面包围的人岂不是背腹受敌?中卫城突力军就是这样败的。”

    威远候问:“那圣人认为该怎么办呢?”

    小皇帝说:“要强收,肯定要合围。那就必须解决突力的大营,派大军出击吧。”

    威远侯说:“所以说,收复榆林城,其实就是大梁和突力军队主力的决战。皇后不忍生灵涂炭,才亲自去和谈。”

    小皇帝说:“皇后不忍生灵涂炭,朕不忍皇后左右为难。”

    “大梁的家门口,绝不许人舞刀弄枪耍横,大梁与突力之间,迟早要进行一场决战。”

    威远侯始终没说一句话,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小皇帝问:“太傅也看过边关的奏疏,这周方正和杨士钊怎么样?可用吗?”

    威远候毫不迟疑地说:“可用,可以打败突力。”

    “好,只要能打赢,就是打仗的好时机。”

    小皇帝说:“朕马上让人传旨给皇后,许她随时号令大军出击,驱逐突力,收复榆林。”

    威远侯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小皇帝问:“怎么了?太傅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

    威远侯叹息:“圣人信任老臣,是老臣的荣幸,只是老臣许久不上朝,对朝中人、朝中事失去了关注,也有很多事情拿不定主意,甚至会做错事。”

    小皇帝说:“别怕,朝事不光靠你,满朝文武多得是可用之人,大家同心协力,就会避免很多错误,把事情办好的。”

    可问题是,朝廷并不团结。

    圣人准许皇后动兵的旨意,能发出去吗?

    威远侯没说话,他想看看徐家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也希望小皇帝通过此事,对徐家有更清醒的认识。

    徐家摊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迫不及待要知道皇帝的态度。

    可小皇帝的态度太暧昧了,朝上说是制度的过错,让人去查辽东。可又传旨让皇后出兵,表现了对皇后的认可,这究竟是什么态度?

    徐平成劝徐太后断腕求存,惹得徐太后发疯——

    “你只知道让本宫断腕,断你外祖家你同意啊?”

    “那可是本宫外祖家,如果他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本宫就召洛阳王进宫,废了他。”

    “今**本宫断一腕,明日就敢逼死本宫,本宫决不后退一步!”

    “徐平成,你若敢断本宫的外祖家,本宫非断你前程不可,你大可以试试。”

    ……

    好不容易,小皇帝从前朝回了后宫,没进乾清宫,就被请到慈宁宫。

    小皇帝声音轻快地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徐太后不悦地说:“哼!皇帝你倒是高兴得很啊!”

    小皇帝起身说:“三公同意派兵去打突力了,儿臣很开心。这样皇后就对社稷没什么功劳了,免得她回来整日居功,本来就压着儿臣,再有功劳非得把孩儿压得死死的。”

    小皇帝自然想到徐家会不同意,所以用这番说辞来劝他们。

    “咦?舅舅也在。”

    徐平成行礼:“臣拜见圣人。”

    “免礼。”小皇帝笑嘻嘻地问,“舅舅是不是觉得这个主意绝妙?”

    徐平成说:“大军击溃突力,难道不是皇后娘娘的功劳吗?”

    “有她什么事儿?她又不是兵马元帅。要是硬沾功劳,朕让人打的,朕的兵马朕的臣民打赢的,都是朕的功劳喽?”

    “本就是圣人的功劳啊。”

    将来史家做帝王本纪,这些自然是成章皇帝的功劳。

    小皇帝摆手:“那就没意思了,不说那个了,嗯,母后怎么看起来有点儿不高兴?”

    徐太后说:“陕西火器案,一群人将污名泼给本宫的外祖家,皇帝打算怎么处理?”

    小皇帝说:“物必腐而后生虫,那些官员若不移志,怎么会干下这祸国之事。现在案发了,拼命地推罪而已。”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小皇帝做了猪队友

    小皇帝说:“先说这个蓝钰,打了败仗不反省自己的问题,拼命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陕西都没有火器,突力也没有火器,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失地,宁夏城、中卫城都赢得那么漂亮,他败在武器不利吗?他败在自己做了错误的决策!”

    “一说决策,就赖吴忠义。”

    徐平成抬头看向小皇帝,小皇帝还在慷慨陈词:“吴忠义刀压脖子逼他出城了吗?放着那么好的地利不守,非要出城落个寡不敌众。”

    小皇帝叹息,摇头:“这人或许有些勇武,但是意气用事,爱出击,没有定力,缺乏战略,或许能做先锋,但不是能守城的人,当初是用错了人啊。”

    “偏皇后还那么护着他,他就是一条毒蛇,怎么样,被咬了吧。在群英庙,当着英灵和将帅的面,估计逼得她都没办法了。”

    尽量帮皇后缓和与徐家的矛盾吧,虽然他们的矛盾是不可调节的。

    徐太后说:“逼?怎么不知道皇后早有此意?”

    小皇帝说:“她舅就是宁夏卫指挥使,没有收到火器她会不知道?她不一直没动静嘛。”

    徐太后说:“或许,是她安排蓝钰在群英庙搞这一出戏的,不然堂堂皇后跑荒野里祭祀什么群英庙,不觉得很奇怪吗?”

    才不奇怪呢!皇后的心胸岂是你能了解的!算了,越描越黑,皇后你就黑着吧,左右他们的想法也没那么重要。

    小皇帝拍腿:“很有可能!一定是这样的。啊,她怎么那么多心眼儿!”

    徐太后说:“很明显,她要把陕西变成自己的地盘。”

    徐平成试探:“臣以为,圣人还是将圣旨拦截吧,若皇后再有了这精锐大军的兵权,这,这大梁江山怕是要易手啊。”

    小皇帝面色土黄:“不能吧,这个,朕,皇后不是说盛世逆臣不会有好下场吗?她真敢造反吗?”

    “她不造反,也有跟朕一样的权力,造反图什么啊。”

    徐平成想到一种可能:“虎威卫那事儿,或许她已经发现苗头了。”

    小皇帝惊惶:“什么?怎么可能?她不是没去上朝吗?”

    “好端端的不去上朝了不奇怪吗?”

    “她怎么发现的呢?虎威卫都不知道我们打算做什么啊!”

    “威远候能看出不对劲来,只怕皇后也能。便是当初她没看出来,威远候也能告诉她。”

    小皇帝缩在椅子上,捂着脑袋:“怎么办!怎么办啊!”

    姐姐,怎么办,朕该怎么夺回自主权呢?

    徐平成说:“臣以为应该将给皇后的圣旨拦下来,改成尽力和谈,切不可随意出兵。”

    “可是,三公那边,他们会教训朕的。”

    徐太后冷哼:“这么说,皇帝是不打算更改旨意了?”

    姐姐,朕该怎么办?早知道朕就不插手了,现在反倒搞得姐姐更被动。

    如果朕坚持不拦截圣旨呢?会发生什么?

    小皇帝终是选择继续蛰伏,按照钱明月临走前说的,忍,再忍。

    “那朕明日不去文渊阁了,给三公休沐好了。舅舅快去上谕处,看看圣旨有没有发出去。”

    沮丧地回到乾清宫,小皇帝蒙头大睡:姐姐,对不起,朕还是太懦弱,朕,其实从骨子里是怕徐太后的,只是朕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徐太后在后宫的积威甚重,小皇帝在他手下长起来的,自然是怕她的。

    不敢违抗徐家的命令,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能疯疯癫癫做戏苟且偷生,这算什么皇帝。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摆脱徐家,徐太后对他的影响呢。

    圣旨草拟好,再盖了宝玺,才能传出去。

    小皇帝想着能晚一日是一日,尽量减轻对钱明月的影响,没让万金宝放上谕处的官员进乾清宫。

    这个时候,钱明月他们正在商议重新接管榆林的事。

    蓝钰说:“我们只要掌握一个城门,能让大军进城,就能跟他们巷战,血战到底也要夺回榆林。”

    他积蓄的仇恨太深了,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钱明月问:“如果我们只能先掌握一个城门?掌握哪里?这四方城门分别是什么情况?”

    蓝钰说:“东面和南面城门外有瓮城,设了千斤闸。”

    杨士钊说:“非常完备的防御体系,可谓铜墙铁壁。如果要设置陷阱,这里也是最容易设伏和操作的。”

    钱明月说:“北门暂时不要考虑了,西面呢?”

    蓝钰低声说:“西面有四个门,也是城墙唯一没有完全被青砖覆盖的,宣武门非常坚固,但广榆门那边的城墙破了。”榆林失陷的时候,突力攻破的。

    他们又商议了陈兵等事。

    钱明月说:“再怎么陈兵,绕不到北面去,不如本宫给周方正一道制书,让他密切关注榆林情况,必要的时候长城燃起狼烟,他出兵从西侧攻击突力大营,与中路军配合。”

    谢文通了解那边的情况:“西路军兵员少,若分出兵力主动攻击突力,只怕会顾不及防守,可能会步榆林后尘。”

    蓝钰低头。

    杨士钊说:“中路军这边人马多,可以调一部分过去。”

    钱明月说:“这无异于拆东墙补西墙,若不是有中路军在此,只怕现在京城都不安稳了。”

    杨士钊说:“当初为了保护京城,部分陕西的兵力、各地的援军、以及山西等中路军的兵力,都布置在这边了。便是调走部分,也不会危及京城。”

    起初,整个陕西都是西路军兵马大元帅周方正辖制,但是河西也在陕西内,边境线太长,周方正顾不过来,榆林失守后,这一带便交给杨士钊统一指挥了。

    钱明月还是担心:“若是突力背信弃义,从榆林进攻——”

    谢文通说:“那就更要主动出击,攻击他们的大营。娘娘,现在宜攻不宜守。”

    钱明月问:“那为什么之前是防守,不主动进攻呢?”

    杨士钊说:“娘娘有所不知,作战策略要根据双方力量相较做调整。”

    “那时候粮草不足,需要再三从地方征粮,直接影响了我们的士气。而突力则有余力同时攻击中路军和西路军,如今形势以及逆转了。”

    钱明月点头:“本宫明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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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8038/ 第一时间欣赏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 作者:衣里明珠所写的《皇后又打朕》为转载作品,皇后又打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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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打朕介绍:
钱明月被塞了一个丈夫和一把戒尺:“不听话你就打他。”
起初,小皇帝瑟瑟发抖:“皇后别打朕。”
后来,小皇帝眼泪汪汪:“皇后又打朕了,谁告状了?”
再后来,小皇帝皮痒痒:“皇后好久没打朕了,失落。”皇后又打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后又打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