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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打朕全文阅读

作者:衣里明珠     皇后又打朕txt下载     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二章 湖阳大闹文华殿

    就这么一延迟,湖阳大长公主就到了殿内:“拜见圣人。”

    小皇帝战战兢兢地说:“姑,姑母快免礼。咦,成国公夫人呢?”

    湖阳大长公主说:“成国公的孙媳也来了,男女有别,请各位公卿回避。”

    小皇帝脸皱巴巴的:“都回避吧,回避到里间去。”

    众人躲到里间,就听小皇帝哭着说,“哎,姑母,其实孩儿可难过了,皇后还没回来,朕每天回宫都难过大半夜,呜呜。”

    “别嚎了,半天没掉一滴泪。”

    成国公夫人走得挺慢,好半天才进殿,拜见圣人。

    小皇帝看她满脸皱纹,有气无力的样子,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夫人是皇后的祖母,也就是朕的祖母。皇后代朕受难,兄长也没有回来,朕其实难受得很。”

    想到番邦不会待皇后如大梁那般好,姐姐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心如刀割,捂脸痛哭起来。

    湖阳大长公主愣了:不是混账到元后丧仪为办理就急着迎娶新后呢?这是干什么呢?

    成国公夫人只是红了眼眶,缓慢而坚定地说:“能为国尽忠,是他们的荣幸,是钱家的荣幸。圣人节哀。”

    节什么哀!根本不必哀好吗?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而且是载誉而归!

    想到这里,小皇帝又止住了哭声:“不知道你们进宫,所为何事啊?”

    湖阳大长公主问:“圣人看看大家穿的什么。”

    小皇帝说:“官服朝服啊!”

    “皇后驾崩,穿官服朝服合礼吗?”

    皇后没有驾崩!哎,可惜你们都不知道,朕还得装傻陪你们,好累哦。

    “这个,”小皇帝说,“这不是还没三日吗?三日才成服呢。”

    “圣人打算怎么成服?”

    “说起来,皇后还没有发丧呢?您又打算何时发丧?”

    “皇后梓宫未归,怎么发丧?立衣冠冢吗?那皇后梓宫还迎回吗?”

    湖阳大长公主一连几问,问得小皇帝一脸懵:“这,姑母,孩儿没考虑这么多。”

    湖阳大长公主痛心地说:“圣人,莫要糊涂,这个时候最该做的是天下素服,遣使迎回皇后梓宫啊。圣人,遣使前往吧!”

    遣使?不可以,万一真迎回梓宫怎么办!小皇帝寒颤一下,连连摇头:“不!不可以!”

    湖阳有些恼了:“你说什么?黎家怎么有你这么薄情寡义之人,竟然连迎回梓宫都不肯吗?”

    成国公夫人拉住湖阳大长公主,说:“皇后崩于异国是国事,圣人立继后是天家家事,原就不相违背。皇后最是牵挂圣人,若看到有新人照顾圣人,想必是能放心的。”

    “今皇后梓宫未回,无法制定丧仪,请圣人先行立后,待梓宫回再办丧仪吧。眼下并未成服,也算不得冲撞。”

    “夫人!”湖阳大长公主惊呼,“这怎么可以!”

    成国公夫人摆手:“礼法不外乎人情,亡故人怎么也重不过留下的人,变通一下又有何妨。”

    礼这种东西,你讲,你守,它就能把你束缚得死死的,不讲不管不顾,它就是个屁。

    小皇帝欣然说:“好!”刚好在姐姐回朝之前,将洛阳王和徐家一网打尽!

    成国公夫人说:“原礼部尚书林长年是个迂腐的人,不懂变通,革职让他不再扰乱圣人也就是了,不要再治罪了。”

    钱家做出那么大的让步,当然是为了救林长年,这才是“亡故人重不过留下的人”。

    小皇帝本也不想治林长年的罪,只是没想到竟然没有几个人来劝谏,朝臣的无情无义太令人伤心了。

    好在秦正没有虐待他,銮仪卫回报说林长年认为在刑部过得比林府还轻松自在呢。

    “好。銮仪卫刑部传朕口谕,释放林长年,让他还乡吧。”

    外面有武士应声离去,成国公夫人才说:“臣妇代世侄谢过圣人恩典,臣妇告退。”

    小皇帝说:“等等!”

    “夫人啊,不是林长年自己迂腐,天下迂腐人多着呢,朕不过是提了一句封后,就被林长年在朝堂诘问半天,这若是马上就举行典礼,岂不是要被人骂死。”

    “您看这?”想让钱家男人上书,请他立新后。

    钱家怎么可能退那么多!成国公夫人说:“圣人有能谋善断之臣,想来能为圣人出谋划策的。臣妇告退。”

    被儿媳孙媳搀扶着走了。

    小皇帝追出去:“你看,朕还没给你让座呢,也没喝杯茶。”转头看到湖阳大长公主,“姑母还在呀!”

    “你倒是想姑母走是吧!姑母就不走了。”

    小皇帝满面赔笑,因为长得眉清目秀,做这些倒也喜人:“姑母,孩儿给您倒茶。”

    湖阳大长公主说:“既然娘家都不在乎皇后丧仪,本宫就不说什么了。如果你想少挨骂,就好好给皇后封赏,让她哀荣无限。”

    “谢姑母提点。”

    湖阳大长公主没好气地说:“让你臣工出来议事,本宫倒要看看你们打算怎么封赏。”

    徐平成说:“文华殿是圣人与群臣商议政务的地方,大长公主在这里不合适吧。”

    湖阳大长公主冷笑:“本宫还觉得无故召藩王回京不合适呢。”

    “太祖皇帝临朝的时候,御门都许本宫玩,怎么?晨儿,今日姑母连这小小文华殿都待不得吗?”

    小皇帝赔笑:“待得,待得。我们赶紧商量一下,该给皇后什么封赏吧,别争论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了。”

    徐平成说:“圣人英明,臣建议为皇后娘娘的父兄封官赐爵。”

    小皇帝说:“好主意。呃,姑母怎么看?”

    湖阳大长公主摇头:“最糟糕的主意,成国公的爵位可不是靠女儿换来的。”

    “威远侯也在此,可还记得当年你前线攻城拔寨,成国公后方安抚百姓、筹集粮草?”

    威远侯笑:“如何能忘。”

    湖阳大长公主又说:“皇后的父亲做高官,那也是自己堂堂正正考科举,各地宦游熬上来的,不是靠后宫换来的!”

    “现在圣人要封官赐爵,难道不是对他们的侮辱吗?”

    徐家的公爵是女人换来的,徐三孤的官位也是靠后宫女眷换来的。

    徐平成羞得浑身火辣辣的,待大事成,一定要先除掉这个恶心的女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以帝王之礼发丧

    小皇帝赔笑:“姑母说得对,那就不封。那,姑母以为该怎么办呢?”

    湖阳大长公主说:“自然是封给皇后。”

    小皇帝说:“对,封给皇后。”

    “林长年,礼部——”又想起林长年已经不在朝,“啊,还是交给翰林院想吧。”

    湖阳大长公主说:“不是姑母步步相逼,为了表示重视,圣人还是自己选自己定比较好。”

    “好,朕自己选。”

    小皇帝苦巴巴地说:“可是朕读书少,没有什么才华,一时间想不出有什么好词汇能配得上皇后的盖世之功。朕的皇后,便是唐太宗皇帝的文德皇后也比不上啊。”

    小皇帝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那就不以皇后封了,按皇帝封好了,等到姐姐回来,发现自己做了皇帝,一定很开心。

    可是,谁能替他把这话说出来呢?知情识趣的林长年走了,真是的,林长年怎么突然犯拧,非要争无所谓的“礼”。

    小皇帝疯狂暗示:“皇后非常之功,自然要有非常之封赏。”至于怎么“非常”法,就看大家的想象力了。

    “史上可还有先例?可有女人比文德皇后更贤德更有功业?”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想不起谁来。

    倒是徐平成最先想起来,不过是不怀好意地提议:“倒是有一个,但是不适合皇后娘娘。”

    小皇帝说:“说来听听。”

    “则天大圣皇后。”徐平成说,“武后称帝多年,也算功业无双。”

    湖阳大长公主怒道:“皇后对圣人对大梁忠心耿耿,如何能与谋朝篡位的人比!”

    小皇帝弱弱地说:“可她也戴翼善冠,也穿赭黄袍啊!”朕赞成,朕赞成!

    徐平成没想到这么明显的谗言小皇帝都听不懂,将皇后比作武则天,他不应该更讨厌钱明月,然后降低封赏吗?

    钱皇后的封赏若高了,在朝野形成尊崇她的风气,那么,反对徐家的人会拿她做虎皮反对徐家的,就像现在朝野拿太祖太宗压小皇帝一样。

    威远侯恍然大悟,原来圣人的目的在这里!

    之前他一直疑惑,圣人并不是个昏庸的,怎么会故意在皇后驾崩后胡闹呢?原来目的是对皇后造成亏欠,然后破礼给她高规格的封赏吗?

    湖阳大长公主还在生气:“那是你准许赐封的,不是皇后自己夺来的。”

    威远侯说:“圣人莫苦恼,大长公主且息怒,请听老臣一言。”

    “拿则天大圣皇后比皇后娘娘确实不妥,天后生前称帝,驾崩后以皇后之礼葬。皇后娘娘忠心耿耿未尝有分毫僭越之处,或许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小皇帝皱眉:“什么意思?”

    “追封钱皇后为帝,以帝王之礼葬。”

    威远侯你太棒了,深得朕意!

    小皇帝正想同意,徐平成正想反驳,其他人还在震惊中。

    湖阳大长公主说:“不行!皇后生前还没有丝毫僭越之处,怎么能崩后再落个僭越的罪名!”

    秦正说:“公主多虑了,这是圣人的恩封,怎么能算罪名呢!”

    徐平成忙说:“皇后一定不这样想。”

    徐平成反对的,本宫就要坚持。

    湖阳大长公主转而表态支持:“实在为难的话,就这样吧!也显得本宫的侄子不是无情无义之夫,更不是薄恩寡幸的帝王。”

    一句话堵了小皇帝拒绝的可能。

    小皇帝说:“敬事供上曰恭,尊贤重义曰恭,皇后此生,可谓‘恭’,就以恭做谥号吧。”

    韩书荣说:“不可,恭实际上是给亡国之君的谥号啊!”

    小皇帝挠挠头:“这样啊!那,你们选一个谥号吧。”

    韩书荣说:“臣不敢议君。”

    小皇帝眼巴巴地看着湖阳大长公主:“姑母,姑母可有什么建议?”

    湖阳大长公主想了想,说:“昭吧,容仪恭美,昭德有劳。”最重要的是,谥为昭的皇帝,在位时间都特别短。

    小皇帝说:“好,就这样吧。工部,选址建皇陵。上谕处拟制,昭告天下。”

    泰安公府。

    远亲近邻家的闺秀少妇、徐府的丫鬟婢女都围着徐颐侬恭维,这位可是新的皇后啊!

    只有徐颐侬心里像是压了一个大石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是愿意嫁给他,做皇后也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她该怎么面对一个妻子死后不落泪不发丧,急着续娶的男人。

    如此无情无义,她怎敢做他的枕边人!

    圣人追封钱皇后为帝,谥号为昭,以帝王之礼下葬,着工部选址建山陵的消息传来,徐颐侬又有些难过:他给钱皇后好重的礼遇,竟然以帝王之礼下葬!

    那么,她是不是永远都消除不掉钱皇后对他的影响,她是不是永远都要活在钱皇后的阴影下!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太多了,但凡有两个皇后的,哪能少得了比较。

    便是民间男子娶了两个妻子,原配与续弦也免不了被人比较一番。

    再说林长年,在虽然狭小晦暗,但是干净整洁的牢房里坐着,捧着一本史记看,桌子上摆着酒菜,他拿一颗花生米翻一页书,好不自在。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前面是狱卒开道,后面是衙役拥护,中间是威风凛凛的銮仪卫。

    小小銮仪卫,在皇宫没人正眼看,原来出了皇宫也如此威风。

    林长年瞟了一眼,继续看书,庶务劳形,多久没有好好看过书了,再读书,果真品到了不一样的趣味。

    只是,那群人走到了自己面前,打开了牢门。

    銮仪卫说:“圣人口谕,原礼部尚书林长年无罪释放,许您返乡。”

    林长年起身:“这是为何?”

    “成国公夫人去见了圣人。”

    林长年回府换了衣服,安抚了家人,便去见成国公。

    曾经一个是炙手可热的礼部尚书,一个是权势煊赫的皇亲国戚,如今——

    两人见面,分外唏嘘。

    成国公说:“是孙女连累了你啊!”

    林长年摇头:“晚辈为君王尽忠,为圣贤守道,何来连累之说。倒是公夫人为了晚辈,做了好大的退让。”

    “小孙女若泉下有知,定也是赞成的。”

    “晚辈有一事与公爷商议。”

    “尽管说。”

    “公爷可是打算让人去榆林?”将钱家孙子孙女的尸首找回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只有尽节归

    成国公点头,红着眼睛哽咽地说:“霑儿还在外面,总要把他找回来。”

    “霖儿无官,老夫打算让他去将霑儿寻回。”

    林长年明白,找钱霑当然也是为了找钱明月。因为成国公夫人承诺皇帝不迎皇后梓宫,成国公府只能打着找钱霑的名义行事。

    “眼下圣人、徐家,乃至满朝文武都看着钱家呢,钱家若有人离京,必然会引起攻讦,以为钱家阳奉阴违,去迎接梓宫。还是晚辈去吧,晚辈无官自由身,哪里都去得。”

    “严冬将至又路途遥远,贤侄你——”

    林长年笑了一下:“晚辈被困京城多年了,终于能出去走走了。”

    第二日,林家举家返乡,出京后,林长年便脱离了队伍,家人往南,他往西。

    那些都是后话了,眼下最该说的是文渊阁。

    过午,威远侯在文渊阁看书,他老眼昏花了,把书拿得远远的,才能看到。

    小皇帝中午又经黄粱一梦,梦到钱明月说她不想要那么高的封赏,她还怪他不守礼。果真是姐姐的态度,姐姐就是这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越睡越累,小皇帝哈欠连连到了文渊阁,看到威远侯那样子,笑道:“拿那么远能看到吗?”

    威远侯忙起身行礼。

    小皇帝笑道:“快平身。朕半天没来,难为你还等着朕。”

    “左右儿孙成年,府中无事。”

    小皇帝大笑:“你可真是坦诚,要是别人,得说一些竭尽所能事君之类的话。”

    威远侯叹息:“老臣也想竭尽所能事君啊,只是,不知道圣人需不需要臣?”

    小皇帝摊手:“此言何意?”

    “臣知道圣人与娘娘感情甚笃,圣人现在——”

    小皇帝笑道:“朕明白了,你不明白朕为什么不悲痛对不对?因为皇后根本就没事啊!”

    威远侯吃惊地看着小皇帝。

    小皇帝说:“朕了解她,她总会干些旁人想不到的事情。”

    “她一定藏起来了,故意让京城乱,让那些坏心眼儿的人浮现出来。你等着瞧吧,她回来后,一定抓住他们的小尾巴整治他们。”

    原来是难以接受!威远侯只觉得辛酸,不忍叫醒他,说:“原来如此啊!”

    小皇帝委屈:“都怪朕不发丧不迎梓宫,这一迎没有梓宫,不是坏了姐姐的大计吗?”

    “是,是!”威远侯擦擦泪,“臣是太高兴了,才落泪的。”

    “不过,姐姐去陕西已经够辛苦了,朕怎么能让她回来再收拾京城的烂摊子。”

    小皇帝逼近威远侯,低声说:“威远侯,你是皇祖父皇考都倚重的人,朕可以信你吧!”

    威远侯跪在地上:“臣还有余热可为圣人分忧!”

    “我们,朕和你,把京城清理好,给姐姐一个风清气正的朝堂吧。”

    “请圣人吩咐!”

    “等洛阳王进京,让他做正使去泰安公府为朕行问名之礼,你辖制京城内外兵力,为朕将徐家、洛阳王统统拿下。同时,让禁卫军将慈宁宫的宫人全部拿下撤换。”

    小皇帝说完,心里又有些没底:“皇后将京城内外兵马都交给你辖制,你应当是朕可用之人吧!”

    威远侯说:“圣人放心,臣必不负圣人与娘娘重托。”

    小皇帝说:“这样就好,你如果不好好干,害得朕遭遇不测,皇后带着陕西兵马回来,肯定饶不了你。”

    威远侯说:“圣人放心!此事不难,谋定而后动,大事可能。”

    “只是,洛阳王是朕的兄长,你说,朕这样行事,天下人会不会耻笑朕?”

    小皇帝拙劣浅白的试探,威远侯岂会不明白:“洛阳王之心,已经路人皆知,圣人想想娘娘离京前的表章,就明白了。”

    小皇帝感慨:“姐姐离京前,可是什么都安排好了。”

    “那朕就将身家性命和天下安危交给你了。”

    此时,一封八百里加急正送往京城,榆林发来的,讲述突力背信弃义及中西路兵马大军出击的情况。

    第二日,小皇帝西角门视朝时,这封奏折还没送到,当时他们讨论的重点是:需要选出新的通政使和礼部尚书。

    大家七嘴八舌地举荐了一群人,怎么都达不成共识。

    那些人是谁,小皇帝也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用:“别吵了,朕早有主张,礼部交给洛阳王,通政司交给南阳王。”

    藩王怎么能做京官!韩书荣想谏,小皇帝已经一溜烟儿地离开宝座,跑了!

    按礼,这圣人离宝座要鸿胪寺官员喊了“圣人降座”才行,现在小皇帝倒是越来越习惯撒腿就跑了。

    威远侯说:“韩尚书,且忍耐,莫冲动。吏治关系社稷安危,大梁此时万万不能没有你。”

    韩书荣叹息一声:“多谢侯爷提点。”

    第二日下午,小皇帝在文渊阁跟安国公学诗书罢,笑容满面地闲聊时,銮仪卫来报:“榆林八百里加急!”

    小皇帝瑟缩了一下:“不看!嗯,明天再看。”

    安国公说:“圣人还是看看好。”

    小皇帝慌张往廊下跑:“榆林能有什么好事情!”

    安国公索性接过来,自己看了一下,追上去,说:“双方约定交换人质,但是突力背信弃义,来的人穿着大梁的服饰,却是假扮的。”

    小皇帝倚在墙上,站立不住。

    “谢监丞认为皇后性傲,若非遭遇不测,宁可毁了凤冠翟衣也不会给突力人穿。杨元帅命大军出击,蓝钰将突力的贤亲王打下马,我们大胜。谢监丞写奏折时,大军已经出榆林,誓要报仇雪恨!”

    小皇帝呆若木鸡,没有理解安国公说的什么,只恍惚意识到,谢文通也说皇后没了!

    姐姐,有可能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皇帝仿佛死了一般,浑身没有半点儿生机。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吹在他脸上。小皇帝似有所感,转头看着红墙。

    姐姐,难道是你来了吗?

    心脏又是一阵绞痛,泪珠滚滚而落。

    骗人,说好的“再话别离事”呢!

    你只做到了尽节归。尽节归,果真不详啊!

    小皇帝的心脏空出好大一块,呼哧呼哧灌着冷风。

第二百一十五章 钱时延得到消息

    以后,再也没有人在他累的时候为他揉揉捏捏了,再也没有人帮他出谋划策了,再也没有人陪他一起吃饭了。

    啊,其实会有的,只要他想要,马上就会有的,可是,他只想要她啊。

    姐姐,姐姐——

    小皇帝在心里呐喊,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就是说不出话来,泪无声地划落。

    “圣人!”安国公担忧地说,“圣人节哀!”

    小皇帝终是站立不住,委顿在墙角无声流泪,嘴唇颤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后驾崩的消息不是刚传来,怎么现在哭成这样!当时不哭,莫非是不信?

    安国公恨死自己了,为什么非要让他知道!

    再看那奏折,突然欣喜地说:“圣人,谢监丞也没有确切的消息说皇后驾崩了,或许皇后娘娘没事呢。”

    饮鸩止渴吧!先让皇帝振作起来,免得出什么事情:“圣人,您想,如果没有换回两个儿子,突力王怎么敢贸然对娘娘出手?”

    “他们一定留着娘娘直到他们儿子回营,可是,大梁早早发现那是假的,大军攻击且大获全胜,突力更不敢对娘娘不利,他们要留着娘娘向大梁求和呢。”

    这话安国公自己都不信。

    但小皇帝愿意相信安国公的话,擦擦泪说:“你说得对,你说的太对了,她肯定没事,过不多久就回来了。”

    安国公趁机劝谏说:“圣人要整肃朝纲,广施仁德,娘娘回来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皇帝愣了一下,说:“朕偏不,朕就要把朝堂搅得天翻地覆,她看不下去了,就回来了。”

    “娘娘回来会生气的。”

    “那她赶紧回来教训朕啊。”

    谢文通是在中路大军全部出榆林后,才给京城写奏折的。

    但前一天,也就是交换人质不成打起来那天,谢文通回到榆林城第一件事就是给钱时延写信,命留在榆林的銮仪卫快马加鞭往西安送。

    几乎在小皇帝接到八百里加急的同时,钱时延也接到了谢文通的书信。

    谢文通给钱时延的书信非常客观,详陈当时的情景,并说“皇后境况不明”,众人以为或遭不测,群情激奋,誓雪此恨。

    当时,钱时延正跟石敬天、姜鹏程整理军需案的案卷,看到这封信直接跌坐在座位上。

    “钱大人,怎么了?”

    “大人小心!”

    石敬天和姜鹏程忙上前将他扶起来,钱时延掩面流泪,口不能言。

    石敬天与姜鹏程面面相觑,石敬天说:“大人,若有需要下官的,尽管开口。”

    钱时延说不出话来,将信推给石敬天。

    石敬天他们看了,也是痛哭流涕,他们觉得谢文通怕刺激钱时延用语含蓄,说是生死不明,其实就是暗示皇后已经驾崩了。

    钱时延哭,是父女亲情。

    石敬天他们哭,是君臣大礼。

    姜鹏程率先冷静下来:“京城闻讯必生变,这案子只怕我们就管不了了。”

    石敬天说:“大人,我们要在圣旨到之前,做些什么。”

    比起干巴巴地劝节哀,让钱时延找个发泄的口子更好。

    石敬天留下整理卷宗,钱时延和姜鹏程带领衙役皂隶查抄了相关人员的府邸,缴获的金银财宝登记造册,然后买粮买药送到边关。

    再说钱明月,挨过漫长的黑夜后,等来的明天却不光明。

    第二天一大早,突力军用饭,钱明月也饿了,然而努尔丹来了,一看那两床破棉被就怒了:“谁给的?找死吗?将人找出来,小爷要将他扔到沙漠里去。”

    钱明月说:“你不觉得这样白费力气毫无意义吗?与其在这里大喊大叫,不如去问问你哥或者你们大王,除了他们,谁敢来,谁又来得了?”

    “也是,”努尔丹满脸嫌弃地用脚踢踢那被子,“这么脏,天再热一点儿,不得爬满苍蝇啊!堂堂一国皇后,活成这样,啧啧,你们皇帝知道吗?”

    钱明月抱起被子来,那是一个异族汉子的情谊呢,笑道:“还不是你们大王太小气,有羊毛毡啊,羊皮袄啊,不给本宫用。”

    “别本宫本宫的了,这里可没宫!”

    努尔丹握刀:“跟小爷走!”

    “这么小就称爷,当心老得快。”

    努尔丹冷笑:“看你还能嘴硬及时?”

    “你要带姐姐去哪里?”

    努尔丹挑衅地笑:“怕了?当然是在小爷出征之前,把你这个祸害拴好。”

    他把钱明月关到一个帐篷里,笑道:“没有小爷的允许,任何人不准靠近,谁也不能给你送一口吃的,你最好祈祷小爷早日凯旋,不然,你就饿死渴死在这里吧。”

    钱明月笑:“打败仗回来也一样啊。”

    “看你还能嘴硬几时。”

    努尔丹对突力王说:“梁国军队要报仇,自然要找到大营来,那么多人马必然沿着水草丰满的地方走,不然他们会渴死在大漠中。若是埋伏在必经之路坎塔尔湖旁边,必能给大梁当头一击。”

    突力王被说服了,让努尔丹出兵。

    努尔丹带领人马埋伏在坎塔尔湖旁边的土丘后面,当日傍晚,便遭遇了梁军。

    梁军人困马乏,突力以逸待劳,梁军阵列未布,突力早已排好阵势。

    这一仗,大梁仗着人多和将士满腔仇恨,才没有吃太大亏。说起来,是努尔丹胜了。

    “就你们这样的,还想偷袭我们大营?来吧,小爷等着。”

    钱明月结结实实的饿了一整天,没有一粒米、一块肉,哪怕一滴水,肚子起初还咕咕叫,后来胃就有些痉挛了。

    外面有不少突力军在驻守,尚保钧等人来过,但是进不来。

    钱明月为了避免他们跟人冲突,闹起来失了大梁的体面,让他们回去了。

    她不知道努尔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是胜是负,躺在床上不说话不走动,积攒体力。

    钱霑他们情况也不好,突力王烦透了这些巧舌如簧、蛊惑人心的文人,便将他们分开关押,严加看守,他们都失去了自由,什么都干不了。

    半夜,钱明月睡得昏昏沉沉的,突听突力军营沸腾起来,人声喧嚷,马声嘶鸣,还有欢笑声,还要歌舞声,看起来是打了大胜仗。

    钱明月心痛地闭上眼睛,怎么还是打不过突力呢?!

    害得将士们战死沙场,她是不是罪孽深重。

第二百一十六章 杨士钊

    突力王亲自给努尔丹庆功:“好样的,果真是少年英雄啊!比你哥当年丝毫不差!哈哈哈,好好地打!让梁军知道我们的厉害!”

    努尔丹端了牛羊肉和加了奶的茶,进了钱明月的帐:“来啊,梁皇后,吃点儿庆功的羊肉。”

    钱明月说:“你不知道什么叫胜败乃兵家常事吗?”

    努尔丹狂妄地说:“还真不知道!小爷我只知道什么叫胜利!”

    钱明月嗤笑:“你哥还下不了床吧。”

    “你!”努尔丹大笑,“那是他的事情,小爷是不可能失败的。”

    “好,我们走着瞧!”

    努尔丹讽刺地说:“走着瞧的意思是你一时半会儿不想死喽。”

    “因为你的自作聪明,梁国军队伤亡惨重,你算得什么皇后?还爱民如子呢!你自己信吗?”

    “这肉是很香,可是这是用你的臣民的血换来的,你吃得下吗?”

    “但凡有一点儿良心一点儿血性的人,都受不了这种耻辱吧。”

    钱明月起身,坐在座位上,先喝奶茶,再割肉吃,不疾不徐,体态优雅。

    努尔丹用极度夸张的语气说:“啊!你竟然真的吃得下!你竟然是一个毫无骨气毫无血性的女人!你说你这个姿态如果被梁国人知道,他们还会尊敬你吗?”

    钱明月吃饱,才说:“你知道卧薪尝胆的故事吗?”

    努尔丹笑:“不知道,小爷不爱听那些。”

    钱明月起身,慢悠悠地说:“无他,只是告诉你,不要小瞧一个能够忍辱偷生的人,本宫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本宫有大事要做。”

    努尔丹耸耸肩:“小爷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大事能做成。”

    “我们都还年轻,多得是时间显示自己的能耐。”

    努尔丹走后,钱明月再也硬气不起来,担忧得自转圈,连胃里隐隐的不舒服都忽视了。

    坎塔尔湖附近,完全算不上士气低迷。

    杨士钊带着众将巡视,寻找安营扎寨之地。

    一个小将说:“这里是定边县,旁边那条河叫红柳河,之前这边属于榆林都司管辖,这边还有卫所的屯田,只是突力大军南下,榆林防守不住,才被突力侵占了。”

    “这一带土壤疏松,河岸经常出现坍塌,所以这条河又叫无定河。”就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那个无定河!

    “有时候河水会截弯取直,剩下的河道就成了牛轭湖,坎塔尔湖就是牛轭湖。”

    杨士钊皱眉:“我们若在此安营扎寨,突力在我们上游,一旦他们拦截河水再决堤,我们将有灭顶之灾。”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将军说:“元帅打算怎么做?我们的人马需要水!”

    杨士钊说:“大军必须远离河湖,不然有我们难以预料的危险。”

    “得多远?一旦河流开了口子,可能会冲十几里。如果撤离十几里远,我们的人马用水就困难了。”

    两难的境地,杨士钊想了想,说:“用餐后,人员再往后退,命人专门巡守河岸,若水文出现异样,及时来报。”

    杨士钊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巡守河岸的官兵报告,说河水水位明显下降了。

    怎么办?就算大军现在进攻,粮草辎重带不走啊!

    杨士钊用了最笨也最踏实的方法:“深挖河流故道,将牛轭湖彼此连通,留出了蓄水的空间。”

    后来,这些临时挖通的渠被称为中路渠,是这一带人民重要的灌溉工程。

    等到上游的水奔腾而下时,努尔丹也携铁骑呼啸而来。遇到严阵以待的梁军,好一番厮杀,伤亡惨重,铩羽而归。

    努尔丹郁闷地回到军营,垂头丧气的样子还蛮可怜。

    突力王安抚道:“这打仗哪有真正的常胜将军,一阵赢一阵输有什么要紧的。原本想着打赢了拿皇后勒索一些绫罗茶叶,实在不行,我们就把皇后还给他们,这仗不打了,我们也不亏本。”

    听到不打了这样的话,努尔丹愈发郁气难平,怒气冲冲地跑到钱明月的大帐:“喂!”

    钱明月将土铺在桌子上,写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喂!”努尔丹抬脚踩在桌子上,“死女人!”

    钱明月拍拍手上的沙土,抬眸:“胜败兵家常事,何必这样!”

    “你尽管说风凉话,小爷不高兴你没饭吃。”

    钱明月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泥土,说:“你这边败也不会是大败!本宫听说,西边黄河边你们还驻扎着大军呢,那边什么情况?”

    努尔丹从来没有过问那边的情况,信口胡诌:“当然是大胜了,有个姓李的梁将战死了,哈哈哈。”

    姓李,钱明月一阵心痛。

    “听说他冲锋陷阵最勇猛,所以就战死了,据说跟你是亲戚才会那么拼命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心痛?”

    钱明月正色说:“自从两国起战事,多少兵将战死沙场,他们也是他人的父亲、哥哥、舅舅。保家卫国是武将的职责,马革裹尸是武将的荣耀,何痛之有?”

    “那你就好好享受这荣耀吧!”

    努尔丹说:“真是死鸭子嘴硬!”

    钱明月说:“放心,你们也有机会享受这荣耀的。”

    比起中路这边的举步维艰,西路可就顺利多了。

    杨士钊调给周方正的兵马到了,他们有了人数的优势;加上突力西边的英亲王指挥不善,梁军势如破竹,杀敌无数,就连对方派去给大营求救的兵马,都被大梁拦住杀了。

    努尔丹回到大营,问起西边的情况。

    突力王说:“西边没消息传来,想来是没事的。你不知道,大梁的兵力都紧着京城,西边空着呢,哪有兵力主动出击啊。”

    努尔丹去见贤亲王的时候,说起这事儿来:“你说梁皇后好笑不好笑,中路大队人马都赢不了我们的,她怎么敢问西路!”

    贤亲王心头咯噔一下:“不好!梁皇后有此问,可能是兵马已经往西路转移了。”

    “当初西路缺少兵马并不代表现在西路也缺少人手,眼下没有任何消息,不是好事!你派人去查探,多派几个人。”

    这次查探历时两夜一日,派出三波十余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赵崇敬来访

    努尔丹打败仗那一日,钱明月没有一口吃的,他们派人探访英亲王的那日,钱明月也是水米未尽。

    她饿得肚里火辣辣的,头晕眼花,双腿酸软根被没有力气站起来。

    入夜的时候,赵崇敬前来,塞给努尔丹一块碧玉配。

    “好玉,小爷收下了。想见皇后?没门。”

    赵崇敬说:“我是太后的人。”

    “太后皇后素来不和,京城附近有一只驻军,历来能够左右帝王的变更。尚保钧是先前的指挥使,我是现任的。太后费尽力气将我换上去,皇后离京将我带出来。”

    努尔丹听得云里雾里,这个那个搞得人头疼:“总之,你跟皇后不是一派,对吧。那你进去干什么?说几句风凉话?嘲笑她践踏她?那可不行。”

    赵崇敬说:“不然呢?我难道还能好言劝慰不成?做不到,玉佩还我,不见了。”

    “那个女人你嘲讽几句有什么用!她回去后会整死你的!不如,你杀了她。”

    努尔丹递给赵崇敬一把刀:“你敢不敢杀了她?”

    赵崇敬愣了一下:“倒是有这个命令。”

    “你不敢?”

    赵崇敬说:“不敢。下令之人不为我担一分罪责。”

    “你倒是实在,那你不会是想去投靠皇后吧?”

    “皇后岂能信我!”

    努尔丹倒是好奇赵崇敬想干什么:“行吧,你进去吧。”

    然后偷偷溜外面去听。

    钱明月躺在床上,尽力节省力气。看到有人进来,只侧头看了一下。

    赵崇敬进门先行礼:“臣拜见皇后娘娘。入夜进娘娘帐内,多有冒犯,请娘娘恕罪。”

    赵崇敬?他来干什么!努尔丹怎么会放人?

    钱明月扶着床坐起来,身姿端正:“免礼吧,你来嘲笑本宫?”

    “臣只是想劝娘娘回宫之后,莫要再过问朝事。”

    钱明月挑眉:“本宫过问得不好?”

    “朝事不是女人该问的。”

    “太宗皇帝都准本宫问,你有什么资格说本宫问不得?”

    赵崇敬说:“非是怀疑娘娘的能力,女人要注重名节。”

    “娘娘此番回宫,必然有人质疑娘娘的名节,到时候娘娘该如何应承?”

    钱明月冷笑:“本宫敢离宫,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本宫何惧之有!谁敢质疑,杀了便是!”

    “如果是太后娘娘质疑呢?”

    钱明月阴测测地说:“杀她身边人,杀尽杀绝!你放心,回宫之后,必是一番腥风血雨。”

    “有北门军在,娘娘杀人就毫无忌惮吗?”

    “北门军!”钱明月嗤笑,“本宫回去的路上把你弄死,北门军还掌握在徐家手里吗?”

    赵崇敬回头看了一眼门,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帕,帕子里几块凉肉,放在钱明月身边:“娘娘杀了臣,回宫可不好交代。”

    钱明月挑眉:这是干什么?

    赵崇敬使个眼色:“娘娘,您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钱明月看了一眼帐篷,说:“本宫临朝称制,还需要向谁解释不成?”

    赵崇敬说:“娘娘若真有能力控制朝纲,为何说好的硬取榆林变成入突力为质?难道不是因为圣人传旨不准吗?”

    “结果呢?落得跟个乞丐似的!”

    钱明月大怒,撸下金镯就砸:“你胆敢嘲笑本宫!本宫便是再没落,身上的佩饰也能买你命。”

    “谢娘娘赏赐!”

    “滚。”

    “臣告退。”

    赵崇敬出去,看到努尔丹鬼鬼祟祟地往外跑:“您想听进去听就好,不用躲躲藏藏。”

    努尔丹撇嘴:“小爷才不想听呢!小爷忙着呢,明日大军出击,必定生擒杨士钊。”

    钱明月拿起那锦帕,边上还用炭写着:“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

    钱明月捏了一块肉,干干硬硬的。可是太饿了,还担心被发现,囵吞嚼嚼就咽下了,那肉到胃里还是冰凉的。

    吃了总共约莫有拳头大小一块肉,钱明月胃里像是放了一个凉凉的石头,肚里还有些饿、非常渴,到底不觉得自己奄奄一息了。

    这难熬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钱明月不免怀念皇宫里的日子,尊荣享受不说,还有俊俏可爱的小夫君。

    可是,战争一旦拉开,哪那么容易收住的。

    是夜,梁军袭营,外面火光冲天,杀声阵阵。

    钱明月盼梁军赢,又怕大军来了把自己这个乞丐乱刀砍死,死在自己人手里,可真是太窝囊了。

    梁军来势汹汹,突力又没有太强的守土意识,他们的人马有人撤离、有人防守,但没人顾得上钱明月。

    钱明月这边防守越来越弱,不时有梁军冲进来。

    一个梁军将士冲进帐内,举刀要砍,钱明月怒斥:“混账东西,连本宫都不认识吗?”

    那士兵愣了一下,另一个跟着进账的人说:“突力最狡诈,又弄出个假皇后骗我们。杀了她!”

    钱明月躲都无处躲,正命悬一线的时候,几个身影冲进来。

    他们拿着棍子、马鞭跟梁军对战,纠缠在一处。

    有人从外面弄破帐篷,将钱明月拉出去,是火族人。

    钱明月踉踉跄跄跑出帐子,外面大梁军士与突力战作一团,各有死伤。

    不时有人过来想砍杀他们,火族人拿着棍棒抵抗,非常无力。好在他们非常熟悉地形,分散开来,几个人掩护着钱明月藏到马棚中。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钱明月缩在马棚的草料垛里面,用草料将自己围起来。

    一个举着火把的突力人被梁军砍掉胳膊,火把落在地上,引燃了散落的干草,干草迅速燃向草垛。

    火族人惊慌失措地将钱明月扒出来,拽着几乎走不动的她往北跑,那里火光最弱最清净,可能双方都没有布兵。

    地不平,有土埂,钱明月慌乱中跌倒。

    不知道是谁的兵被杀,尸体砸在她身上,血溅在她脸上,又热又腥,带着绝望。

    钱明月感受到一股绝望灰败之气的冲击,击溃了连日来她强装的坚强,击垮了她建功立业的勃勃野心。

    此刻,什么威望什么功业都不重要了,她只想要世间和平!

    只剩两个火族人带着钱明月跑到了数里之外,缩在土坑中,看着突力人撤离,梁军追杀。

    东方鱼肚白,大军走远了,钱明月没有叫醒趴在土中睡得香两个火族人,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第二百一十八章 火族人的情谊

    突力大军被大梁兵马半包围在一个叫驻马坡的地方,捡到一个乞丐一般的探子。

    “我们奉命去西边探查军情,中途被大梁兵马截杀,只小的一个人埋在沙堆里逃了出来。”

    “英亲王重伤,部下伤亡惨重。”

    这下不用别人说,突力王直接不认了:“不打了,不打了!请梁国皇后过来!归还皇后,重新和谈。”

    众人这时候才发现,梁国皇后不见了。

    努尔丹跪地请罪:“大王,臣没有杀钱皇后,只是忘了将她带走。”

    “大军撤离的时候,随手带了钱霑等梁国随从,但慌乱中忘了安排被单独关押的钱皇后,臣安排不周,请大王降罪。”

    贤亲王忙说:“大王,梁国袭营,努尔丹要保证大军安全撤离,舍命厮杀,哪里顾得上后面的事情。”

    突力王说:“哪个怪他了,只是现在怎么办?”

    一个将士说:“就怕她已经被梁军杀了,哪个士兵能认出她来。”

    努尔丹说:“臣愿意带人回去找,是生是死,总要有个说法。”

    贤亲王说:“不可!带得多了,容易被发现;带得少了,你可能无有自保之力。”

    突力王说:“是啊,你是员虎将,还是留着阻截梁军吧,派别人去找也一样。虽然他们不认识梁皇后,但沙场上本来就没几个女人。”

    “阻截?”努尔丹说,“大王是准备撤离吗?”

    这时候,“撤离”就是“逃跑”的近义词。

    突力王有些羞窘,又有些恼羞成怒:“不然呢?打吗?我们打得过吗?我们多久没有胜仗的消息了?”

    贤亲王忙替弟弟开脱,说:“臣等只是想问,大王打算撤到哪里去?梁国皇后曾经野心勃勃想夺河套。”

    突力王怒:“河套?想得美。”

    贤亲王说:“黄河百害,唯利一套,那里是突力唯一盛产粮食和丝绸的地方,民风又不甚彪悍,对大王予取予求,怎可拱手让人。”

    突力王说:“我们还有大批人马,不如跟他们大战一场,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泥捏的。”

    激将突力王,对贤亲王来说太容易了。

    贤亲王说:“臣还能戎装上阵。”

    突力王忙说:“哎,不行不行,你伤还没痊愈,战场上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贤亲王说:“大王,若论杀敌,多臣一个不多,但若论指挥,努尔丹他们还是不如臣啊!”

    “臣一定要去!大王,臣愿登战车指挥。”

    努尔丹说:“哥,您说错了,有大王在,你怎么能指挥三军呢。”

    许多人不爽贤亲王已久,趁机都说:“有大王在,哪里用得着你指挥呢。”

    突力王被吹捧得豪情万丈:“那就大王我亲自指挥吧!”

    努尔丹笑道:“是时候让梁国小儿见识见识,突力王的风范了。”

    贤亲王也笑道:“此番杀鸡用了牛刀啊!”

    突力连战连败,士气消沉,大王亲自坐镇指挥,必能大大提振士气。

    突力才开始变阵,大梁的兵马就冲下驻马坡,刀对刀枪对枪,兵对兵将对将,戟沉厚土,血染黄沙。

    再说钱明月他们,等日出东方,火族人醒后,就找了战死的马,划拉开,借着地上还冒烟的火把,找来破掉的帐篷等物,点火,烤肉。

    腥膻、柴、毫无味道都能忍,在极度的饥饿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

    钱明月吃了肉,更渴了:“好渴啊。”

    火族人听不懂。

    钱明月指指嘴,做了一个咕咚咕咚的动作。

    火族人笑着点头,又带她找到河边,要去河里取水。

    钱明月拉住那人:“不可以,危险。”

    他们语言不通,钱明月就死死拉住他,一脸担忧。

    最后,另一个火族人将那人劝回来:“她好像担心危险,不去河里也有办法取水。”

    在河边的土地上挖个深坑,不一会儿,就有水渗出来,钱明月捧了喝,然后火族人才捧了喝。

    等大家都喝好,钱明月洗了脸,整理了头发,才说:“我们走吧。啊,你们听不懂。”

    往前指指,率先开始走。必须找到人,不管是突力人还是大梁人,荒野求生可不是好玩的,没吃没穿的,可能熬不几夜就冻死在这里了。

    火族人拦住她,说了半天说不通,指指嘴,指指肚子,又指指路。意思说:“路途遥远,要带点儿吃的充饥。”

    钱明月也不确定得找多久才能找到人,她是饿怕了。

    于是,他们又返回割马肉烤,忙活大半天,才包了足够的肉,沿着马蹄的痕迹一脚泥一脚水地往前走。

    一里路,走得还挺闲适。

    五里路,走得腿都快断了。

    八里路,钱明月再也走不动了。

    坐在沙土上,揉揉腿,落泪:“太累了,我走不动了。”

    火族汉子蹲下,指指自己的背,意思要背她走。

    钱明月摇摇头:“你们肯定也很累,怎么背得动我。”

    这里是双方争来打去的地方,一个百姓都没有,她想投宿都找不到地方。

    只能劝自己:事辍者无功,耕怠者无获,你若灰头土脸地死在这里,前面吃得苦、受得罪都不会有回报了。徐平成会得意地笑,徐太后会开心死的。

    恨比爱更能激发人的斗志,想到徐平成那张恶心的脸,钱明月狠狠地啃了几口冷肉,爬起来继续走。

    入夜时分,远远能看到前方火光冲天,这是又打起来了啊!

    钱明月膝盖痛,腿酸痛,胯骨痛,浑身就没有不痛的地方。

    她彻底跑不动了,也不知道将士们连夜行军是怎么个感受,哎,如果她能追上去多好,她一定会阻止这场战争的。

    可是,她现在即便爬,也爬不了几尺了。

    钱明月坐在土丘上:“我们不走了,在这里歇歇好吗?”

    火族人也精疲力竭,都跟着坐下。

    “怎么办!晚上很冷。”

    火族人听不懂,钱明月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火族人去拔干草,钱明月也去,他们找了干草、树叶,做了一个褥子,盖上从战场捡来的帐篷皮,从死人身上趴下来的衣服,这就是他们今夜安歇的地方。

    里面倒也暖和,钱明月却毫无睡意,看着远方的火光越来越远,越来越暗淡。

    这是好事儿,说明梁军把突力驱逐更远了。

    钱明月高兴之余,还有些绝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他们。

第二百一十九章 凤凰浴火重生

    战事一直持续到黎明,努尔丹率军殿后,保障突力王他们退出十几里。

    梁军也累了,收兵原地歇息。

    突力军营士气低迷到了极点,努尔丹说:“反正他们在梁国人眼里已经是死人了,不如杀了他们,提振士气。”

    突力王出师不利,也很想杀人泄愤:“好啊!将人押上来,祭祀天神!”

    哪怕被捆绑,要被杀头,大梁男女老少没有一个恐惧哭泣的。

    李兰英心想,先帝啊,老奴保护不了皇后了,还是下去伺候皇后吧。

    钱霑用突力语说:“我大梁素来睦邻友好,从不主动侵占邻国一分一毫土地。杀人岂能挽回败绩,不如以我等为筹码,与大梁重新议和。”

    努尔丹抽了他一鞭子:“收起你的花言巧语,重新议和?你觉得梁国会因为你们几个小官就跟我们议和吗?”

    钱霑说:“我等固然轻微,大梁不会因为我等而议和,杀了我们又对大梁有什么损伤呢?对突力又有什么益处呢?何不将我等与皇后一起送回大梁,邻里修好。”

    努尔丹说:“皇后?你们皇后不知道死哪里了呢!”阴阳怪气地说,“你说,你们皇后死了,梁国还会跟我们议和吗?”

    死了?钱霑心头一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乱军之中,梁军难道能认出她是皇后吗?”

    “可是突力军中有人能认出!”

    钱霑坚定地说:“他们一定会保护她的!”

    “突力军中?”努尔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什么意思?”

    钱霑艰难地说:“这样吧,你放我回大梁,我必能找到皇后,让两国重回和平。”

    “想得美!”努尔丹抬腿将钱霑踹倒,举刀要砍。

    贤亲王闻变走来:“干什么呢!”听了钱霑的话后,想了想,“好,本王让你走!其他人,暂且押回去看守。”

    钱霑得了自由,没用马,徒步往梁军营帐走。骑马,可能被一箭穿透,慢慢走,才有可能进去。

    巡逻的梁军将刀逼在他脖子上:“突力的探子,好大的胆子!”

    钱霑说:“你们既然抓了探子,何不交给你们元帅去审?”

    梁军觉得不对劲,还是将他绑了,去见杨元帅。

    “元帅,我们抓到了梁军的探子,会说汉话。”

    杨士钊惊叹:“突力军中会说汉话的不少啊!”

    一个将军说:“此地胡汉混居,许多人都会。”

    “带进来,本帅好好审问。”

    一见那灰头土脸、胡子拉杂的年轻人,顿时愣了:“你!”好熟悉的眉眼啊!

    钱霑苦笑行礼:“下官见过杨元帅!”

    杨士钊大喜过望,跳下帅椅:“钱少丞!你还在!”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快,快松绑。”

    “少丞既然平安归来,皇后娘娘呢?其他人呢?可都平安?都没被害吗?”

    钱霑笑:“元帅放宽心,娘娘与下官等都没有被害。”

    杨士钊深吸一口气:“谢天谢地!祖宗保佑!娘娘呢?”

    钱霑急迫地问:“下官正想问呢!娘娘被关在大营的东南侧,你们从东面进攻,可有伤到皇后娘娘?”

    “东南侧!东南侧的营帐被火烧成灰了!”

    杨士钊的心仿佛坐了过山车:“牛将军是先锋,攻的东南侧,快去问他,兵士们有没有遇见一个女人。”

    钱霑的心揪得难受,如果娘娘被自己人误杀,就太荒诞太残忍了!

    好一会儿,才有两个伤兵过来,跪下说:“有个女人,我们一冲进去,她就骂我们混账,自称本宫。我们,我们——”

    钱霑心急如焚:“快说!”

    “我们以为是假的,突力总是骗人——”

    杨士钊飞起一脚,将人踹到一边:“造孽啊!拖出去,斩!”

    钱霑自己都快站不住了,还是拉住杨士钊:“元帅,听他们说完。”

    “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有人冲进去,跟我们打,救走了娘娘。然后,我们就不知道娘娘去哪里了。”

    钱霑松了口气,问:“可是头上包着头巾,头巾上有火纹?”

    “小的没注意。”

    “小的不知道那是娘娘啊!战场上只知道杀敌,没注意分辨。”

    牛将军恨声道:“我们是偷袭,突力哪里知道,难道会找人穿好凤冠华服等着?你们就是没见过皇后娘娘,看衣服也应该知道啊!”

    小兵慌忙脱罪:“娘娘没戴凤冠,头发蓬乱,衣服脏兮兮的,哪里看都不像娘娘啊!”

    这话真是如钢刀插入在场的人心中。

    杨士钊红了眼眶:“大梁金尊玉贵的皇后,跑到突力受的是什么罪啊!”

    钱霑说:“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快,我们带人去找。”

    杨士钊说:“娘娘被救走,可能还在突力军中。”

    “救走娘娘的不是突力族人,边走边解释吧。”

    清早,钱明月和火族人生火烤肉,想着吃完后就去找人。

    钱霑他们看到尸骨累累的战场、荒无人烟的原野,心里有多忐忑,看到那股青烟就有多激动。

    听到马蹄声,钱明月惊惶站起,火族人也拿起武器拱卫她。

    昨夜就有一队突力兵走过去,他们藏在草里没被发现,现在是大白天,恐怕不易藏身。

    待人走近,看到熟悉的服饰,钱明月轻抚头发,笑了,灰扑扑的衣服、夹着干草的头发难掩她身上久经淬炼的王者之气,扒开火族人,走上前。

    钱霑他们远远下马,快步上前跪拜:“臣等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火族人有点儿明白,又有点儿不明白,也懵懂地跟着跪下。

    “诸位爱卿快请起!”钱明月转身去扶火族人,“起来!”

    大梁人起来,火族人也跟着起来。

    眼看皇后娘娘头发蓬乱,穿着不知道从什么人身上扒下来的破皮衣,沾着血迹,更少不灰尘泥土,活脱脱一个乞丐!

    杨士钊落下虎将泪,再度跪下:“臣救驾来迟,让娘娘受苦了。”

    钱明月笑:“元帅快平身,本宫无事。”指着火族人说,“他们多次救本宫,于本宫有大恩。”

第二百二十章 钱霑

    杨士钊向他们行礼,火族人愣愣地后退了一步。

    钱霑用突力语说:“你们救了我们娘娘,大家都很感激你们。”

    一个火族人说:“娘娘答应的事情,不要忘了。”

    钱霑说:“娘娘请上马,我们去大营。”路上,跟钱明月说了那件事,“臣擅作主张,请娘娘恕罪。”

    钱明月笑道:“你做得主张好极了,如果没有他们,本宫可能就没今日了。你尽管告诉他们,本宫一定带他们走,安置在富饶的土地上。杨爱卿没意见吧?”

    杨士钊说:“如此大恩,自然当涌泉相报。”

    皇后娘娘安然回了大营,只是用布幔围着,谁也没有见到皇后娘娘的尊容——皇后娘娘的尊容不能见人。

    大梁皇后在大梁,当然得摆出皇后的威仪来,破衣服不能穿,事情不能自己去做,仪容不整不能见外人。

    可急行军哪有什么好衣衫,谁也不敢让皇后穿别人的旧衣衫,于是,钱明月只能还穿着那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衣衫,缩在帐内等人去榆林城给自己取衣衫,吩咐事宜都隔着大帐。

    钱霑担心其他人的安危,说:“臣须得回到突力,告知此讯。娘娘可愿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自然愿意!辛苦大哥了。”

    打了这么久的仗,终于看到了停止的希望。

    便是钱霑不回去,突力也能感受到大梁军营那种欢欣鼓舞,他们的皇后竟然回去了!

    突力王郁闷:“她有几条命,竟然能从乱军中逃生。”

    努尔丹说:“不是她命多,是有人舍命保护她。”

    “谁?”

    努尔丹说:“臣怀疑是对大王不忠的某部。”青部!

    贤亲王说:“无凭无据,勿得胡言。”

    “这种事情,往哪里弄凭据去?”

    钱霑回到突力,见到突力王说:“我大梁皇后已经平安到了梁营,请释放大梁楚宁远等人。”

    “大梁愿与突力以无定河为界,互不侵犯。此前签订的榆林和约全部有效。”

    贤亲王说:“既然贤皇后已经回到梁营,可否告知是谁救走了她?”

    钱霑说:“是火族人,火族三千多人口要吃要住,花费不少,突力想必已经不堪负累,不如让大梁代劳如何?”

    突力王勃然大怒:“说什么负累什么代劳,不过是想要走我们的奴隶。欺人太甚!要走自己的人就算了,还要我们的奴隶!”

    努尔丹说:“你们要,我们就偏不给!吃里扒外的东西,留着也没用。”

    “你们给了火族承诺是吧?大不了我们把火族人全杀了,让你们落个背信弃义也好!反正我们不怕落个残忍的名声。”

    钱霑说:“将军说笑了,火族被你们诛杀,怎么能算我们背信弃义。”

    “总之是你们无能,无法兑现承诺啊。”

    钱霑不理努尔丹,说:“大王既然说那是奴隶,不如将奴隶卖给大梁如何?”

    “好啊!一个奴隶一卷绸缎,本王要最好的。”他说的卷,就是匹。

    钱霑说:“一米丝绸一两黄金!大王的奴隶可是比马还值钱啊。”

    “在草原上一米丝绸可不值一两黄金。一匹绸缎两个奴隶,不能再商量了。”

    火族三千多人,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弄一千五百多匹绫罗去。

    钱霑说:“此事使臣不能做主,需要与皇后娘娘商议,请大王将皇后娘娘的随从叫来,臣带他们一起回大梁。”

    “等你们娘娘想好价钱再说吧。”

    第二日,钱霑带着钱明月给出的价格来了:“绫罗储存不易,大王一时也穿不了那么多,不如分成几年,一年给大王五百匹如何?”

    突力王完全不商量:“不行,穿不完本王赏人,卖到西面去,总之不能少。”

    钱霑说:“我们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大王若容许分成几年,娘娘会给您两千匹。”

    突力王贪财,便答应了。

    可怜钱霑跑了好多趟,人晒得黑了一层,才将事说定。

    再说榆林城,几匹快马到了城下,求见谢文通。

    谢文通正在巡查城墙,便在城墙下见了他们:“你们说是杨元帅派来,可有凭据?”

    “有杨元帅的亲笔信。”递给谢文通。

    谢文通打开,却发现信封里套着信封,外面信封上只有几个字:谢贤弟亲启。字迹狂野,是杨元帅的手书。

    里面有一页长长的字,是钱明月的字迹,似乎好久不练,有些丑了:“弟子明月稽首。”

    “请先生原谅学生荒唐之举,回榆林后任凭先生训斥。今弟子衣衫褴褛如乞丐,求先生操劳几套服装送到大营。再劳先生将喜讯报告君、父。”

    谢文通笑了,笑着笑着落下泪来:“亏你还知道自己荒唐!活该你活成乞丐!”

    谢文通命人去城里找巧手妇人,给钱明月制作衣衫,自己则急急忙忙写信往京城和西安送,又给钱明月写了一封短信:“莫再添乱于三军,速回。”

    看到先生的信,钱明月缩缩脖子,吐吐舌。回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骂呢,先生、父母、小皇帝、钱家长辈……都是关心她的人。

    钱明月痛痛快快洗个澡,觉得每个毛孔都能自由呼吸了,才换上衣衫,摸着滑溜溜的衣服,感慨万千,以前总是穿绫罗倒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才明白它的可贵。

    “娘娘,元帅请您大帐议事。”

    “知道了。”钱明月款款步出营帐,先生太了解她了,飘飘巾,学子衫,穿着多舒服。

    大礼后,杨士钊说:“突力素来不重信誉,虽然钱少丞与他们说定了,但一日没有将人换回来,臣一日不能放宽心。”

    “好在刚刚接到周元帅的信,他从西面赶来,驻扎在据此二十余里的地方。突力若和便好,若战,管教他们全军覆没于此。”

    钱明月说:“你们安排得都挺好,事情交给你们,本宫很放心。本宫在军中,杨爱卿处处照顾,凭白给大军添了拖累。本宫决定回榆林去。”

    杨士钊当然不能说行啊,您这尊大佛赶紧走吧,礼节性地挽留:“大敌当前,臣还需要娘娘给臣拿个主意。”

    钱明月笑:“那本宫就更要走了,免得出些馊主意,坏了大事。”

    钱霑说:“娘娘贵体岂能受这风沙之苦,您回去臣等也能放心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皇后归来

    两千骑兵护送钱明月回榆林城,谢文通率领三千守备兵在城门迎接。

    三千重甲兵分列两侧,谢文通站在中间。

    谢文通对钱明月行叩拜大礼:“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三千兵将重甲在身,不能下跪,握刀枪低头,高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那气势,能撼动山岳。

    许久没有被这么多人叩拜了,钱明月又有了那种万民敬仰的感觉,这才是一国皇后该有的威仪和尊荣。

    还是做皇后好啊!

    “众将士平身。”

    钱明月坐高头大马进城,恍惚想起那日从这里离开榆林的时候。入番邦为质的一腔孤勇,终于换来凯旋的无限荣耀,值了。

    日暮黄昏,钱明月进了还没修缮的指挥使司衙门。

    谢文通说:“榆林军饷素来艰难,臣知娘娘体恤生民,故没有大摆宴席,一壶浊酒为娘娘接风洗尘。”

    钱明月笑道:“麻烦先生了。”

    接风宴六道菜,有荤有素,荤都是猪肉,素都是大白菜,还有不少粉条和粉皮,主食是杂面馒头。看起来接地气的很,却是此地最奢侈的饭食了。

    钱明月吃饭如风卷残云。

    谢文通看得直皱眉:“突力军中可是粮草也紧张得很?”怎么变成这幅吃相?怎么瘦了这么多!

    “学生没有注意到这个。”钱明月该自由了几天啊,所谓自由的时候,其实也很多地方去不得。

    谢文通轻声慢语地说:“娘娘吃饭还是慢点儿好,不然胃里容易不舒服。”

    钱明月楞了一下,原来是又吃太快了,被师父看出来了啊!

    她并不想让亲近的人知道自己在突力过得怎样,只说:“天冷了,凉得快,吃了凉的胃里也不好受。”

    谢文通不再揭穿她:“回来就不会这么窘迫了。”

    “时间不早了,娘娘该去休息了。”

    谢文通倒是想多少几句,最好秉烛夜谈,可是不行啊,男女之防,君臣之别。

    “先生,学生想看看这榆林城墙。”

    “那臣陪娘娘上城墙巡视一番。”

    路上,钱明月问:“榆林粮草可能支撑到明年夏粮收获?”

    谢文通说:“省着用估计能行的。”

    钱明月说:“这些日子学生一直在想,大梁为什么会被一个面积、人口远远小于我们的小国压着打?有此国耻。”

    谢文通避重就轻,安慰地说:“说到底是经历前朝末年几十年的动荡战乱,没有恢复元气。大梁面积虽大,人口虽多,但圣人与娘娘仁慈,不忍役使其征战。”

    钱明月眉头微皱:“学生知道,其中原因太多了,有些问题眼下也解决不了。”

    “可敌人不会等着我们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突力不甘这种结果,多说三五年,少说两三年就会爆发新的战事。”

    谢文通问:“娘娘打算怎么做?”

    钱明月说:“一者固边,以能臣治边,从东北到西南,都以能臣经略。”

    “边疆宁,天下才能安定,辽东也好,云贵也罢,都不能成为贬谪之官的去处。要提高边关能臣的俸禄和级别,以免他们有贬谪之感。”

    谢文通说:“此举想必能得到群臣拥护。”

    钱明月说:“二者重武兴武,设武学开武举,招兵买马,制造军械。从对战突力的大军中,精选三千兵马,供武学操练之用。”

    “这个,”谢文通说,“可能会遭到强烈反对,但这是一个治本之策。”

    “学生还想修筑河堤,像修长城那样,用河堤把黄河稳住。”钱明月望着远方,“先生以为,可行吗?”

    谢文通说:“事在人为。娘娘不仅需要考虑这件事可行不可行,更需要斟酌什么时候、谁去做,怎么做!”

    钱明月低头。

    “娘娘既有大志,就当先整顿朝纲,保障政令畅通。莫怕增强权威,令行禁止,才能干成大事。”

    钱明月含笑:“多谢先生教诲,学生知道该怎么做了。”

    来边关走一遭,不是为了回京城继续做那个束手束脚的灭火皇后,不知道徐平成和徐太后有没有意识到,恰好是她不在京城权力中心的这段时间,大梁的权力中心悄然转移到她手里了。

    局外破局,历经九死一生,她做到了。

    谢文通说:“臣能为娘娘做些什么?”

    钱明月说:“去辽东如何?”

    “辽东战事胶着的时候,高丽趁机侵占我大梁土地,直逼鄂红河;如果数年后还要与突力开战,我们须得稳定高丽,这事非能臣干不了。”

    “学生打算以先生为正一品辽东军政总督,总领辽东一切军政事务。要以能臣治边,从辽东、从先生始。先生德才兼备,这大事就指望您了。”

    谢文通说:“娘娘外祖父是辽东都指挥使,还兼了辽东兵马大元帅,为师若再去辽东,这辽东军政就都在娘娘手里了。娘娘就不担心有人向圣人进谗言吗?”

    钱明月的外祖父是大梁唯一一个都指挥使兼大元帅的,因为在长城外面,因为太祖太宗对他的信任,才能这个特例。

    钱明月说:“此事还需与圣人及公卿商议,辽东布局可能还有变数,辽东非先生不能经略,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协商。”

    这是要用辽东李家经营已久的军权,换他不知道能不能掌握的军政大权。

    这么大的事情,她都能够果断做决定!

    皇后此番从突力回来,彻底变了。

    小女儿家的娇憨、大家闺秀的温雅、将门血脉的莽劲和一国之后的尊荣都藏匿了,更多得是周密、沉稳、果决,她不再束手束脚,不再疲于应付,也不再手忙脚乱。

    她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称制皇后了。

    钱明月心里不是没有纠结,轻叹一声:“舅舅战死,学生却可能要让李家让步,实在是无法面对外祖父和母亲。可是,辽东、大梁的大势摆在这边,该做不做也于心不安。”

    谢文通转头,惊讶地说:“李将军战死?西路军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突力英亲王部众,李将军怎么会战死呢?娘娘这是在哪儿听说的?”

    战事只要不太惨烈,断没有主将战死的道理。

第二百二十二章 皇后归来

    钱明月说:“贤亲王的弟弟说的,好多天了,说这话的时候大梁还没有袭击突力军营。”

    “那就更不可能了,如果李将军真有个万一,榆林早该得了消息。”

    钱明月一脚踹在城墙上:“努尔丹个混蛋,敢骗老娘!”

    谢文通轻咳一声。

    钱明月尴尬地笑笑:“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谢文通硬生生地转移话题:“只是,事辍者无功,臣需要做好安抚伤残军士之事,再回京复命。”

    钱明月说:“不如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辽东事恐怕等不得。”

    “娘娘若意在治辽东,则一刻不能松懈,永无完成之时。若意在恩威并施,调服高丽,一年足矣。”

    还是这般自信到近乎狂妄,钱明月却知道先生从不虚言。

    “威慑高丽只是开始,辽东事永无完成之时。先生将此间事交接给他人,待朝廷诏书过来,便启程去辽东。”

    “臣定不负圣命。”

    “这城墙上风真大!”

    “北地风沙大,娘娘也不似初到时那般了。”

    “是丑了吗?”钱明月摸摸自己的脸,干得起皮,能有好?

    如果有护肤霜就好了。罢了,回京城再说吧,边地物资缺乏,还是不要折腾人了。

    “却也褪下了江南女儿的温婉柔顺,有了北方汉子的果决刚毅。”

    钱明月笑:“多谢先生夸奖。”

    两人闲聊一会儿,钱明月又说起火族人的事情:“先生可有办法筹集五百匹绫罗?”

    谢文通能想到钱明月经历了什么,别过头看着夜空,眼里的泪映着星光:“这有何难,明日派人去大城镇里买便是。更难的是,火族人你打算安置在哪边?”

    “听说榆林十室九空——”

    “不可!”谢文通厉声道,又缓和下来,“娘娘可以把火族人安排在任何地方,唯独榆林不可以。”

    “榆林便是十室九空,也还没有死绝,决不能将从突力归顺的人安置在这里。娘娘需得考虑榆林百姓的感受,突力破城,他们死的死,亡的亡,那么多人被屠戮,难道是为了给异族腾地方吗?”

    “他们也是被突力残害的小部落,但娘娘能把原因跟每个人解释吗?真相总是跑不过谣言,娘娘何必自寻烦恼。大梁那么多的土地,再找个地方安置便是。”

    钱明月衷心地说:“多谢先生指教。”

    谢文通说:“这些便是没人跟你说,你自己稍微琢磨一下,也能想到的。”

    得到皇后生死不明消息的第二天,钱时延就离了西安,带着查抄的东西往榆林去,甚至都没来得及将珍宝兑换成粮草。

    为什么这么着急?因为朝廷的圣旨快到了——驿馆小吏得了消息,命人连夜送信到西安。

    皇后不在了,想杀那些胆大妄为的赃官是不可能了,他把军需还给军队,即便被奸党迫害,也对得起女儿了。

    日夜奔波往榆林走的同时,一人二马带着谢文通的书信直奔西安。

    双方都有重任在身,都没有多问,就这样完美地错过。

    再过两日三夜,皇后平安的文书才能到京城。

    此刻,慈宁宫大摆酒宴,歌舞升平,为洛阳王一家和南阳王妃及子女接风。

    徐太后笑容满面地说:“哀家甚是思念南阳王,圣人也总是念叨他,还将通政使的位置给他留着,可惜了,他怎么就不来呢。”

    南阳王起身行礼:“母后容禀,不是王爷不来,实在是王爷欣喜若狂,非要去亲自挑选上好的玉器带给母后与圣人,结果逢着阴雨天,马失前蹄,他也摔下来马,摔坏了腿。”

    徐太后摇头:“哎!这孩子,真是。萱儿吓坏了吧?”萱儿是南阳王的小女儿。

    萱儿在慈宁宫本就害怕,此刻缩在乳母怀里,说:“好多血,都在哭。父王说没事,可是他就不起来跟萱儿玩。”

    徐太后便打消了怀疑:“罢了!”

    小皇帝心道,南阳王兄聪明,他的孩子也不差。伸手:“来,萱儿给叔叔抱抱。”

    这个人对自己很和善。萱儿从乳母怀里秃噜下去,蹬蹬跑到小皇帝面前:“皇叔父好。”

    小皇帝惊奇地离了宝座,上前抱起萱儿:“还真沉甸甸的呢。”

    萱儿奶声奶气地说:“叔父若累了,就放萱儿下来。”

    软软的小身子缩在自己怀里,小皇帝觉得自己的心都融化了:“好生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可有封号?”

    南阳王妃说:“年龄尚幼,又是庶出,没有封号。”

    小皇帝向徐太后:“孩儿喜欢她,母后,孩儿可否封赏她?”

    “难得皇帝喜欢,当然可以。”

    小皇帝摸摸萱儿的脑袋:“封安泰郡主吧,萱儿要平安泰然一生才好。”

    南阳王妃忙起身行大礼:“臣妇谢圣人大恩。”

    小皇帝放下萱儿:“哎呦,太重了,叔父应该早点儿见到你,趁你小的时候抱抱你。”

    萱儿也行大礼:“谢皇叔父恩典。”

    小皇帝赞叹:“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懂事。朕以后若有孩子,也要如此聪明伶俐才好。”

    朕和明月的孩子,一定好看又聪明、乖巧又可爱!

    徐太后不以为然,不过是庶出的孩子,学会了看人脸色而已:“皇帝的孩子自然要更聪明。”

    南阳王妃忙应承。

    洛阳王和洛阳王妃的脸色很难看,小皇帝只宠着南阳王的女儿,不就是故意晾着他们,给他们难看吗?

    洛阳王妃碰碰女儿的手,小女孩起身:“皇祖母,皇叔父,蝉儿也要。”

    小皇帝挑眉,笑了:“好啊,那你给皇祖母和皇叔父说点儿好听的话,嗯,夸夸我们。”

    徐太后笑道:“你这孩子,这么多喊叔父的了,还那么孩子气。”

    “在母后和王兄面前,不就是小孩子嘛。”

    小蝉儿夸了几句,小皇帝给了封号。其余几个人,也都得了封号,甚至为两位王爷定下了嫡长子做世子,皆大欢喜。

    第二日朝堂上,小皇帝又不顾群臣反对,封洛阳王为礼部尚书,并说:“王兄为朕祭告天地和宗庙,明日便行纳采问名之礼。”

    洛阳王身穿官服,坐着八抬大轿,鸣锣开道,前呼后拥地去天坛祭天、地坛祭地、太庙祭祀宗庙,在京城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小皇帝的锄奸计划

    一日之间,京城人都知道朝廷有个做了高官的宗亲王爷。

    湖阳大长公主按捺不住,进宫去见小皇帝:“圣人知道烛影斧声吗?”

    小皇帝说:“姑母,朕与王兄不是宋朝太祖与太宗。”

    湖阳大长公主急得不行,恨不得点着他的脑袋,咬牙切齿却又字字肺腑:“都是本宫的侄子,谁做皇帝能妨碍大长公主岁禄不成?本宫图什么啊!你以为本宫为了你啊?”

    “是本宫那可怜的皇兄,临终还托本宫要多照顾你。明月离京前,也给本宫递了信,要只为你这个糊涂虫,本宫才懒得管呢!”

    小皇帝期待地抬头:“姑母,明月说了什么?”

    “让姑母作为宗亲,防着宗亲中有异心的!”

    湖阳大长公主急切地说:“晨儿,皇兄能看中你,你必有过人之处,你一定不是个糊涂的。”

    “你如果还糊里糊涂的,姑母就是打你一顿,也要叫醒你,如果你另有打算,跟姑母说一声,让姑母放心。”

    小皇帝扶着湖阳大长公主,说:“自从皇考驾崩,也只有姑母和明月待朕至亲了。”

    没提太后,更没提藩王。湖阳大长公主楞了一下,瞬间泪流满面:“好,太好了,你不糊涂,太好了,太好了!”

    湖阳大长公主捂着脸哭着从宫里出来,显然没有落得好。

    洛阳王登门拜访:“姑母年事已高,何必操心太多呢?这个也好,那个也罢,与您的荣养有什么妨碍呢。”

    “哼。”湖阳大长公主摸起茶盏,砸向洛阳王的脑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本宫没有你这个侄子。”

    洛阳王躲闪不及,被砸出一个红红的包来,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

    洛阳王依旧恭敬地行礼:“既然姑母不喜欢看到侄儿,侄儿告退。”

    洛阳消磨一年,倒是待出几分涵养来。那又怎样,蟒蛇怎么也成不了真龙!

    议定锄奸计划的第二日,朝会上,威远侯力劝小皇帝不要召回洛阳王。

    小皇帝龙颜大怒,当即下旨不准他再上朝、入文华殿和文渊阁,命他专心整治京城治安,以确保帝后大婚安全。

    君臣一出戏,麻痹了洋洋得意的徐平成,他以为,小皇帝是烦透了威远侯,借故把他排挤出去。

    于是,威远侯从五城兵马司各调一千,集中在一起训练,只待行纳采问名礼那日动手。

    行纳采问名礼前日黄昏,小皇帝站在钱明月的画像前:“姐姐,明天朕就把徐家和洛阳王一网打尽,你快回来吧,朕还你一个风清气正的朝堂。”

    “朕为了麻痹徐家,才让礼部按照元后之礼制定纳继后的仪注,姐姐你别生气,朕没请媒人,无媒不成婚,而姐姐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

    忽然烦躁:“你还是生气吧,你回来打朕一顿吧。”

    “朕很想姐姐,姐姐你快回来吧。”

    “等朕收拾了朝堂,姐姐会不会回来?”

    次日,大朝会上。

    宣制官正宣读制书:“以礼部尚书洛阳王为正使——”

    就听宫门传来急报:“榆林八百里加急!”

    宣制官停住。

    小皇帝说:“仪式罢去文华殿议事,再处理军情。”

    司马韧说:“八百里加急,必是紧急军情,圣人还是先理此事吧。”

    小皇帝郁闷:“再急能急这一会儿吗?”

    安国公说:“圣人,可以先不议此事,只是听他们禀奏一声,免得心里忐忑。这加急文书,也未必是坏消息。”

    保宁侯也说:“是啊,圣人,或许是西路大军取得捷报,特意送到朝堂来为圣人增添喜气。”

    “果真?”小皇帝说,“好吧,报来听听。”

    “臣榆林代指挥使谢文通拜见圣人。自突力背信弃义,中路兵马大元帅率军讨伐,征战十数日,互有胜负,转而占据上风,驱逐敌人数百里。”

    小皇帝笑:“果真是好消息啊!”

    朝堂上已经出现了徐家的马屁精,还不少:“大喜的日子有捷报传来,可见这姻缘是天作之合啊!”

    “这是江山安康、国祚绵长的兆头啊。”

    人心啊,果真不能高估!这群人前些日子还称赞皇后仁德贤淑呢。

    小皇帝冷笑:混账玩意儿,等皇后回来好好收拾你们。

    鸿胪寺官员忍俊不禁,带着笑意说:“圣人,臣还没念完。”他已经看完了,钱皇后还活着!

    而今天是要为立新后行纳采问名礼,这真是太精彩了。

    小皇帝说:“接着念吧。”

    “帅遣轻骑传书榆林,内附皇后手谕。后于突力历经艰辛——”

    “等等!”小皇帝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他听错了吗?他们是说有皇后的书信吗?

    鸿胪寺声音都在颤抖:“帅遣轻骑传书榆林,内附皇后手谕。”精彩!太精彩了!

    小皇帝眼里瞬间噙满了泪,手止不住地哆嗦,跌坐在宝座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姐姐,姐姐!太好了!你没事!五郎就知道你没事!

    姐姐,终于有你的消息了,你不知道朕等得多煎熬!

    姐姐,五郎是对的,姐姐平安回来了!

    皇后的手谕!

    皇后没事!

    朝臣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

    总体来说,高兴的占多数,尤其几个重臣,各个喜形于色。不日皇后还朝,重整朝纲,洛阳王翻不了天,徐家也做不了妖。

    只是,圣人闻噩耗无悲色,闻喜讯却无声流泪,帝后如此不和,以后这朝堂还少不了争斗。

    司马韧说:“圣人是喜极而泣吗?”

    小皇帝忙抹了把泪,弱叽叽地说:“朕害怕,朕最近做了许多荒唐事,只怕皇后回来饶不了朕。”

    韩书荣说:“圣人已经意识到错误,娘娘怎么会怪您呢。”

    小皇帝说:“可朕还没得到惩罚,皇后会惩罚朕的,也许会打朕,也许会罚朕练武,甚至不许吃饭。”

    保宁侯说:“圣人放心,臣等替圣人劝劝娘娘便是。”

    小皇帝笑道:“朕就是这个意思,诸位爱卿莫忘了替朕求求情。”

第二百二十四章 废钱氏后位

    洛阳王脸色铁青,那个竟然女人没死,哪里还有他的好日子,别说成为天子了,礼部尚书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了,不得发配回洛阳啊!

    徐平成呢,老脸烧得通红,钱皇后还在,这纳继后算什么?

    徐家闹了天大的笑话,以后在京城都抬不起头来了,天下人都会嘲笑他们的。

    司马韧问:“可还有?继续念。”

    “后于突力历经艰辛,衣冠零散,不失风骨。后挂念圣人,命臣代为问安并报平安。”

    洛阳王问:“没了?”

    鸿胪寺官说:“没了。”

    洛阳王说:“没有人见到皇后啊!那书信会不会是假的?”不接受的姿态简直不要太丑!

    司马韧说:“请圣人治山西镇指挥使欺君之罪!”好开心,靠山回来了。

    徐平成也恨透了那人:“臣附议!堂堂指挥使轻信传闻,搅得朝纲大乱,岂能不惩?”

    啧啧,好一副朝堂众生相,小皇帝看得心情大好。

    转念又想到自己的大计和在外谋划的威远侯,他一定要还姐姐一个清朗的朝堂,姐姐已经那么辛苦了,他不能把烂摊子扔给姐姐收拾。

    小皇帝说:“王兄说得有道理啊,没有见到真人,不一定是真的。”

    司马韧说:“此等大事,他岂敢作假!”

    小皇帝说:“或许不是故意的,就像山西镇指挥使那样。说好了的,加急内容不讨论了,礼仪继续。”

    韩书荣说:“圣人若有疑虑,当查清此事,怎可继续进行礼仪。他日皇后娘娘平安还朝,岂不是让徐家娇女无地自容啊!”

    徐平成只得说:“臣附议。”

    这是最好最现实的策略,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政治斗争了,政治斗争不是谁都有资格挑起来的。

    钱皇后在,他就没有资格。

    小皇帝郁闷:“可是,都祭告天地了的!”

    秦正说:“有人将一只脚踏进稀泥里,难道就要继续走,直到跳进黄河吗?”

    保宁侯说:“圣人,礼仪不可再继续。”

    安国公说:“臣附议。”

    众臣相继附议,小皇帝脑子一热,说:“钱氏有大才德,更适合在前朝,不然,废钱氏后位,封为丞相,朕依旧立徐氏女为后吧。”

    这下,朝堂上炸了锅。

    这个说:“钱皇后是先帝为您聘的妻子,无故废后不孝。”

    那个说:“先帝正是知道皇后的才德,才让她入宫辅佐您的,怎么能因她有才德而废后。”

    ……

    小皇帝也不是真想废后,哪怕废一天再立,都于姐姐清誉有损,无奈地说:“算了,就这样吧。”

    真是,这个消息哪怕晚来半个时辰,徐家和洛阳王已经进监牢了。

    榆林的加急文书就像扔到热油里的一盆水,整个京城瞬间就炸了锅。

    平民百姓津津乐道的是皇后无音讯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平民救驾,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戏文总是这样唱。

    也有好清谈政治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等着皇后回来与徐家斗个你死我活。

    政客们或庆幸自己立场没变,或庆幸自己没表明立场,或摇摆不知如何选立场,还有坚定出谋划策准备替徐家和洛阳王争取的……

    不一而足,不值得称道。

    真正该提的,是徐家娇女徐颐侬。

    虽然今天仪式用不着她,但一大早就有人过来,催她盛装打扮。

    她精心梳妆,额贴花钿,眉画远山,换了七套衣衫,插了三对金钗。

    围着她的一群人,有长房出嫁的闺女,也有四房没嫁的女儿,这个夸她漂亮,那个夸她气质,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淌。

    徐颐侬看着镜子里的女子,眸剪秋水、颊飞桃花,二八年华如待放的牡丹,国色天香自然要为九五至尊绽放。

    纳采问名,六礼之始。虽然是继后,却是以元后之礼立的。

    余生很长,她一定能消除那人对他的影响,让他忘了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

    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惊惶地叫喊:“姑娘!姑娘!”

    徐颐侬端出仪态万方的姿态,不急不慢地说:“慌什么,可是正使到了?”

    “姑娘,皇后还活着。”

    徐颐侬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呢,我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是,是,”小丫头嗫嚅,“是钱皇后还活着。”

    “你说什么?”徐颐侬失声道,“怎么可能!”

    长房一个出嫁**阳怪气地说:“看来正使是不会来了,以后永远都不会举行了。”

    这个说:“这可怎么办吧,天下人都会笑话我们徐家的。”

    那个说:“可怜妹妹,只能做皇后梦,却没有皇后命。”

    恨人有,笑人无。以前只能默默恨人有,现在终于能毫无顾忌地笑人无了。

    徐颐侬一把扯下头上的金钗,尖叫道:“滚!滚——”

    “啧啧,皇后可不是慢悠悠说话,啥都用人伺候,高昂着脑袋鼻孔看人就能做的,钱皇后那可是能到敌军营里走一圈的,啧啧,我真是太佩服了。”

    还没做皇后呢,一家人就张狂到天上去了,现在自然少不了受她们奚落。

    徐颐侬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蓬发覆面绝望地哭了好久,她再也没脸见人了,天下人都在嘲笑她,她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间。

    徐颐侬找了一条束带,挂在床顶,将头伸了进去。一直守在外面的丫鬟推门而入:“姑娘,您干什么啊——”

    湖阳大长公主听闻皇后平安的喜讯后,心情大好,将碗一推:“不吃了,走,凑热闹去。”

    驸马笑着问:“可是要去成国公府道喜?一起去吧。”

    “他们自己喜着呢,还用我们道?”

    湖阳大长公主起身:“找本宫那好侄儿去!你就不用去了。”

    驸马无奈地说:“洛阳王?你刺激他做什么?宗亲还是不要卷入朝堂纷争的好。”

    “若是远在地方,倒是能不卷入。可是我们在京城,能逃脱得了吗?”

    湖阳大长公主说:“疾风最先催毁的就是墙头草,我坚定地站在圣人那边,也是为了你和几个孩子啊!”

    驸马说:“等这场风波过去,我们去地方吧。”

    “不去,首善之地不待,跑外面干什么去!没见洛阳王削尖了脑袋往京城里跑吗?”

    “我们所图跟洛阳王不同——”

第二百二十五章 洛阳王阴养死士

    “不去,就不去。”湖阳大长公主说,“这事儿没商量。”

    “一则我要等侄儿彻底掌握了朝政,江山彻底回到黎家人手里;二则,我要跟皇帝走近点儿,给孩子们谋个前程。”

    小皇帝将原来礼部尚书林长年的官邸赐给了洛阳王一家,占了人家的官位,抢了人家的府邸,还嫌弃得不得了,满京城找能工巧匠修缮。

    湖阳大长公主到的时候,洛阳王正跟一个粗布衣衫的汉子说话:“让我们的人多进来一些,往皇宫方向集聚。”

    皇后还在又怎样,等她回来,皇帝都变了。仅凭陕西背腹受敌的几万兵马,还能打到京城来不成?

    “王爷——”

    “嗯?”洛阳王低吟。

    “啊,大人,”侍卫说,“湖阳大长公主来了。”

    “请去正厅,好茶伺候。”来看他的笑话,他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湖阳大长公主才不去正厅:“虽说成国公府跟林家交往密切,本宫与驸马却没到过林府,好不容易来一次,自然要好好逛逛。”

    只当这里是林长年的府邸,看了前院转后院,见到坐在大树下的石凳上的洛阳王,说:“你这个不孝混账,姑母来了不去迎接,在这里喝西北风吗?”

    洛阳王说:“见过姑母,因为知道姑母不喜欢孩儿,故而孩儿不敢去见姑母,怕惹姑母不悦。”

    湖阳大长公主笑容满面:“不会,本宫心情好着呢,见到你也一样高兴。”

    “本宫就是忍不住感慨,你说这人命里该有多少就能有多少,强求一口都求不来。”

    “像钱皇后,命里就是皇后,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先帝就将大任交给了她。徐家那个小丫头呢,没这个命,纳采问名礼都无法进行,啧啧。果真万般皆是命啊!”

    如今殿上天子就是真龙,你再强求也没用。

    “如果徐家不强求皇后之位,徐家那小姑娘何至于如此难堪。不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能平平安安,对吧?”

    洛阳王说:“湖阳姑母说得是,孩儿还听说,不强管自己不该管的事情,就不会有烦恼,不知姑母是否认可?”

    “认可啊,不过,本宫现在管的是该管的事情。”

    湖阳大长公主说:“你小的时候,姑母抱过你,带过你,怕你走向万劫不复,才来劝你的。”

    “谢姑母一抱之恩,只是,孩儿现在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小皇帝在乾清宫纠结了很久,到底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无故杀兄,徐太后也没有懿旨传来,索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照常文华殿理事。

    洛阳王文华殿顶替了林长年的位置,作为九卿之一协理政务。其他公卿都在,除了被赶出皇宫的威远侯。

    小皇帝说:“谢文通在加急文书中提到皇后衣冠零散,朕打算让人送衣冠过去。”

    钱明月走后,小皇帝思念她,就命令司衣监给她做衣冠。听说她衣冠零散,刚好可以给她送过去。

    丈夫给妻子送衣服还用拿到文华殿来说?其实是向大臣讨教该如何向皇后隐晦赔不是。

    韩书荣说:“圣人当下旨褒扬皇后娘娘,以彰其功。”

    “准,姚尊儒,你来写。”

    安国公说:“待娘娘还朝,可为娘娘上徽号。”

    小皇帝也说:“准,皇兄,你想想该给皇后上什么徽号,嗯,把仪注也弄一下。”

    洛阳王再不服气,也只能说:“是,圣人。”

    处理了一会儿政务,小皇帝心里浮躁得很,根本不听群臣说的什么。

    只是在想,姐姐经历了什么,一国之后竟然衣冠零散。突力一定欺负她了,朕要怎样做,才能报仇!

    “圣人,圣人——”韩书荣轻声呼唤。

    “啊?”小皇帝恍然回神,随口说出心声,“怎么办?”

    洛阳王说:“圣人可是担心娘娘回来责怪您?”

    小皇帝说:“不是,皇兄莫乱猜。”又说,“皇后最是疼朕,一定不舍得严惩朕的。”

    这样一个懦弱无能、指望妇人过日子的黄口小儿,凭什么成为九五至尊,执掌这万里江山!被万民敬仰、文武俯首的应该是他啊!

    黎家的江山决不能落入妇人之手,五弟指望不上,那一切就看他的吧。

    只消三日,就能将所有人都潜入京城,再与宫内的人里应外合,到时候——

    洛阳王身上的血液流动加速,就像大江大河过悬崖那样,奔腾咆哮。

    然而,这种热情,一回府就凉了——

    “大人,五城兵马司以例行巡检为由,排查不明人士,我们的人很多被抓了。”

    洛阳王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浇了一盆冷水:“什么?!五城兵马司怎么突然这么干?不对!是威远侯!是威远侯主使的对不对?”

    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说:“是的,威远侯派人专抓河南山东口音的青壮年男人,抓了之后就要求指出住处和营生,再问街坊是不是认识,来京城多久了。”

    “我们的人许多一开始报的假住处姓名,都被抓走了!”

    几千死士而已,京城有那么多人,散入其中,必然如泥牛入海,不易引起人的觉察,一旦有动作是防不胜防,是以先帝三千死士夺龙位。

    怎么到了他这边,冒出来个威远侯,偏偏威远侯还有那从海底捞针的能力、勇气和耐心。

    “我们有多少人被抓?”

    “不,不知道。”

    洛阳王恼火:“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

    “王爷恕罪!”那人跪地说,“威远侯到处抓人,我们的人四下逃散,联络不上了。”

    洛阳王仰头看天,难道是天要亡他不成!

    不,他不信天不信命。

    “备轿!本王要进宫。”

    下午,小皇帝在建极殿监督宫人洒扫:“那个屏风挪挪,挡光。”

    “花瓶搁那边碍事,走路碰到怎么办。”

    万金宝走来:“圣人,洛阳王殿下求见。”

    “请。”

    洛阳王进殿行跪拜大礼:“臣拜见圣人,吾皇万岁。”

    “起来吧,皇兄看看,朕还应该在这里面加些什么?给女人赔不是,就是送衣服送首饰送华屋,对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威远侯

    “臣以为已经够庄重了。”

    小皇帝笑着说:“好吧,那就先这样吧。”

    “我们出去说,这你弟妹的寝殿,按礼说你这大伯哥进不得的。”

    洛阳王不忿,好好的前朝大殿,给后宫妇人住,简直太荒唐。祖宗基业凭什么由他败坏!

    “皇兄来见朕,所为何事?”

    “圣人在深宫有所不知,京城已经乱套了。”

    小皇帝皱眉:“好端端的,京城怎么会乱了?出了什么事?”

    “这!”洛阳王一脸为难,“算了,还是不说了,免得人说臣进谗言。”

    “谁敢?朕非把他贬出京城去。”

    小皇帝撒娇:“民间不是说嘛,打虎亲兄弟,朕还指望皇兄为朕帮帮忙呢。皇兄不必有顾虑,尽管说便是。”

    洛阳王真诚而担心地说:“是五城兵马司,满京城抓人,逮捕了很多人,百姓惊慌失措,人人自危。长此以往,这大梁的首善之地怕是要闹出乱子来啊。”

    小皇帝大为恼火:“五城兵马司发什么疯啊!得了谁的命令敢在京城胡作非为!来人,宣他们指挥使觐见。”

    洛阳王说:“圣人息怒,臣听闻此事是威远侯主使的。”

    小皇帝不明白:“不是说五城兵马司吗?怎么又扯到威远侯身上去了?”

    洛阳王被小皇帝蠢得头疼,有些不耐烦地说:“圣人难道忘了,您准威远侯辖制五城兵马司的兵马啊!”

    “朕没忘啊,那是为了保障纳采问名礼不会出乱子啊,现在纳彩问名礼都不能进行了,他搞这些干什么!”

    “万金宝,去宣威远侯入宫,朕在武英殿见他。”

    小皇帝对洛阳王说:“走,我们去武英殿玩,那个教头会五禽戏,可有意思了。”

    看了一会儿五禽戏,小皇帝觉得百无聊赖:“皇兄,你来跟他学学这个。”

    洛阳王说:“圣人说笑了,如此不雅举动,传出去让人笑话。”

    “谁敢!”小皇帝跟那教头说,“来,你教朕。”

    耍了几套僵硬的五禽戏,小皇帝捂着肚子说:“这东西好着呢,通便。不行了,皇兄你自己玩吧。”一溜烟跑了。

    于是,威远侯进宫的时候,就只看到洛阳王和一个背景板似的銮仪卫教头。

    威远侯弯腰抱拳行礼:“见过洛阳王。”

    洛阳王说:“威远侯多礼了,圣人刚刚出去,要稍后才能过来。”

    “正好,老夫有几句话跟洛阳王殿下说。”

    “哦?威远侯请讲。”

    威远侯说:“一户人家有无数金银财宝,只是墙上破了个洞没有人知道。后来,有人借那个洞进了院子,占有了那些财富。”

    “然后,人人都知道了那个洞的存在。那么,后人还有可能再从那个洞进去吗?”

    正因为先帝走那条路走通了,所以你一定走不通,因为明智的人早有防备。

    洛阳王冷笑:“威远侯竟敢说那人是借洞进了院子,强占了财宝,你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吗?”

    “哪有什么大逆不道?”威远侯笑道,“不过是将亡羊补牢的故事改了改而已。”

    洛阳王逼近威远侯:“你说,如果圣人知道你影射先帝,会怎样?”

    威远侯说:“影射先帝?难道你真以为先帝坐稳江山靠得是那几千死士吗?”

    “你将先帝为太祖冲锋陷阵的几十年置于何地?先帝十四岁就在军中崭露头角,十六岁就统领万人的精锐,所向披靡,四方贼子闻风丧胆。”

    三千死士只夺了皇宫的掌控权而已,真正让先帝坐稳江山的是他南征北战多年的赫赫战功和无上威望。

    洛阳王哪有先帝之功,却想用先帝的方法,获得先帝的位置,怎么可能!

    可是洛阳王不这样想,靠得不是死士夺宫是什么?先帝再高的功劳不还是去贫瘠之地做了小小的宁王!若不是死士夺宫,他凭什么做皇帝?

    是,他没有先帝的功劳,可如今宝座上那位也没有当初失败那位的才干与谋略啊!

    似是知道他想什么,威远侯说:“当今圣人仁慈爱民,德泽宇内,深受百姓拥护。”

    洛阳王忍不住说:“皇后娘娘贤德。”

    说什么圣人仁慈爱民,不就是皇后帮他散财买来的好名声吗?

    威远侯说:“帝后同心合德,是大梁之福。”夫妻荣辱与共,皇后是圣人的皇后,皇后的贤德就是皇帝的恩泽。

    洛阳王正想说什么,小皇帝咚咚跑过来。

    洛阳王说:“五弟跑慢点儿,当心晾汗。”

    小皇帝慢下来:“好吧,不过朕就喜欢蹬蹬地跑。”

    威远侯心道,真是站在望乡台上不知死的鬼。

    “老臣拜见圣人,吾皇万岁。”

    “起来吧!”小皇帝说完,又忙说,“不,你还是跪着吧,你跟朕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五城兵马司为什么到处抓人?”

    威远侯说:“回圣人,五城兵马司素有保障京城安全、打击宵小之责,此番各城均出现了猥亵妇女、入室盗窃、拦路抢劫,拐骗甚至硬抢婴孩等罪行。”

    “此前由于圣人准备向徐家行纳采问名礼,京城不宜兴刑狱,一直压着,如今大礼取消,自然要抓紧巡查,还京城百姓以安宁。”

    小皇帝怒:“竟有此事!太傅快平身。”

    就这样就瞒哄过去了!这人是猪脑子吗?洛阳王说:“京城竟然出现过这么多大案,臣却从未听闻。”

    小皇帝不以为意地说:“皇兄负责的是礼部,当然不知道刑部、大理寺的事情。”

    “可是,臣听说五城兵马司专抓河南山东口音的人?”

    小皇帝问威远侯:“为什么啊?太傅。”

    山东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河南。威远侯说:“这犯案之人许多都是这两地的口音。”

    洛阳王说:“如此偏颇,不免让人以为圣人恩德不泽这两地百姓,易引起民心不平,圣人不得不防啊!”

    小皇帝说:“是啊,太傅,你这样是不是对这两地的百姓太苛刻了?”

    威远侯信口胡说,说得跟真的一样:“不是臣偏责他们,实在是今年山东河南遭灾,不少百姓流离失所,部分人混迹京城谋生。”

    “这些人耕种无田地,做买卖无本钱,甚至没有一技之长,做工都找不到地方,滞留京城,难免生乱。”

    “臣虽然将人抓了,当并不是要治罪,臣打算将绝大多数没有犯下重罪的百姓遣送回原籍,让他们继续安居乐业。”

    “也是,”小皇帝问,“多吗?你抓了多少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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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打朕介绍:
钱明月被塞了一个丈夫和一把戒尺:“不听话你就打他。”
起初,小皇帝瑟瑟发抖:“皇后别打朕。”
后来,小皇帝眼泪汪汪:“皇后又打朕了,谁告状了?”
再后来,小皇帝皮痒痒:“皇后好久没打朕了,失落。”皇后又打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后又打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