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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打朕全文阅读

作者:衣里明珠     皇后又打朕txt下载     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七章 御膳有毒

    钱明月坐在宝座上,抱着三国演义看,让底下的人发泄闷气。

    銮仪卫往来传递消息,小皇帝在乾清宫已经受不了了:“让皇后过来!”

    等皇后的时候,小皇帝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武则天为什么能让群臣臣服?她都称帝改元改国号了,而姐姐什么都没做!

    想来想去,就只有一点,皇后不够心狠手辣。莫说杀自己的孩子、杀重臣,就连阴谋造反的洛阳王也只是守皇陵三年,一直跟她作对的徐家更是几乎毫发无损。

    今日群臣大闹中极殿,他不信没有徐平成的手笔。若他不谋反,依旧这样玩阴招呢?他们要一直等着不成?

    不如让姐姐以为徐家要害他,先动手除了徐平成,威慑群臣。

    钱明月含笑走来,屈膝行礼过,声音轻快地说:“圣人潜心读书中又宣召姐姐,可是想让夫子给你解惑?”

    啧啧,如果群臣跟他闹成这样,他绝对保持不了这种神态。

    小皇帝生气地说:“中极殿的事情朕都知道了,姐姐不用装平静安慰真。”

    “朕已经让人去宣他们的长官了,让他们长官来领人,领不走罚就重罚他们的长官。”

    钱明月笑道:“这真是个好办法,圣人已经能够保护姐姐了,姐姐真是太高兴了。”

    小皇帝受到了鼓舞:“朕与姐姐一起去,就在乾清宫明间,让他们知道朕没有被谁蒙蔽,姐姐是被朕逼上去的。”

    杜阳铭跪在地上,头伏的很低,林长年、张彦、甘本长等人也在地上跪着请罪。

    林长年说:“臣等御下不严,让下属闯宫闱冒犯二圣,实在罪不容恕。”

    张彦说:“臣无能,未能及时察觉阻止,请圣人降罪。”

    甘本长说:“是臣疏忽,没料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

    杜阳铭以额触地:“臣有罪,请圣人降罪。”

    钱明月忍不住笑了:“监察御史都是耿直性子,实在难为杜爱卿了。”

    小皇帝无语:“皇后,朕准备发脾气训斥他们,让他们将人带回去呢,你这一笑,朕还怎么说!算了,朕不管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让群臣知道,帝后和睦着呢。

    钱明月轻扶凤冠:“中极殿管吃管住,不愿意走就住着吧,就是没床,可能会冷了点。”

    “不行!”小皇帝生气,“皇后你太糊涂了,中极殿朕都只能在祭祀大礼之前住一宿,他们怎么能住!”

    “传令下去,谁如果敢在中极殿过夜,就是想对朕取而代之,朕将以谋逆罪论。”

    这个借口,至少能把那群人赶出宫去。

    至于明日,明日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折腾了几番,已经是日暮黄昏,小皇帝说:“姐姐在乾清宫陪朕用膳吧,朕让人做了佛跳墙,味道很美的。”

    钱明月笑:“刚好,姐姐也喜欢这个味。”

    一桌子丰盛的御宴摆上来,试吃内使在每个盘子的旁边夹了一个,吃掉,无事。

    钱明月其实挺放松的,这个时代哪有高超的制毒技术,能够无色无味杀人无形,何况几百銮仪卫什么都不干,专门盯着小皇帝的吃食呢。

    试吃太监先吃的佛跳墙,等到他夹到后面时,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小皇帝说:“快吃吧,不然都凉了。”伸筷子去夹佛跳墙,他夹得比较往下,拿起来的时候,银箸已经发黑。

    他正要往嘴里放,被万金宝一把打掉,筷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皇帝皱眉道:“万金宝,累了就去休息吧。”

    万金宝指着地上的筷子,惊惶到话不成音:“圣,圣,圣人。”

    钱明月这才看到那发黑的银箸,惊得手足都失了力气:“筷子,筷子黑了!”

    小皇帝似是恍然回神:“黑了?难道有毒吗?”

    拿过钱明月的筷子去扒拉菜,其他的菜倒还好,就佛跳墙,拿出之后,筷子乌黑。

    万金宝惊呼:“佛跳墙有毒!”

    小皇帝皱眉:“可是,那试吃内使并无异样啊。”

    钱明月突然一把抱住小皇帝,小皇帝这才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姐姐!?”

    钱明月无言,只是用力地抱住小皇帝,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滚滚热泪砸在小皇帝心头。

    “姐姐,没事儿,朕这不好好的吗?”

    钱明月哆哆嗦嗦地放开小皇帝,冰凉的手捂着自己的脸哭。什么想法都没有,就是想痛哭一场。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维和声音:“有可能是底下的菜撒了毒,又在上面覆盖了干净的菜,汤汁不多,一时半会毒浸不到上层来。好毒的计!宣銮仪卫指挥使觐见。”

    “万金宝,何人触碰过这盘菜,全部控制住。”

    “圣人,安郡王留不得了。”

    小皇帝楞楞地点头:“好,”又问,“这是安郡王主使的?”姐姐怎么会往那个人身上想呢?

    钱明月恢复冷静,眉眼含霜:“不是他,也是他的同谋。若圣人真中毒了,他们会让哪个即位?”

    “估计还有一个主使,”小皇帝低头抠着手心说,“朕今天跟徐平成翻脸了。”

    微微抬头,怯生生地说:“对不起,姐姐,朕该再忍忍的,可是,朕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总是欺负朕。”

    ——————

    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无辜、恐惧和委屈,莫说开口指责他,便是责怪他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钱明月握住他的手:“忍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不忍,我们不是要永远忍下去。五郎你没有做错,姐姐回来了,你不必再受他们欺辱。”

    小皇帝鼻子齁酸,闭上眼睛,也没能阻挡眼泪流下来:“好姐姐,你最好了。”

    “先别急着抒情,跟姐姐说说具体情况,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小皇帝夸张地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他那眼神,”瑟缩一下,“真的好可怕,晚上,饭里就有毒了。”

    钱明月一阵阵后怕:“銮仪卫怎么就没防住呢!任长宗怎么办事的!”

    小皇帝忙替任长宗开脱:“百密也难免一疏。”

    钱明月握拳:“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夺宫之变(一)

    小皇帝知道,钱明月要动徐平成了。

    任长宗和万金宝联手,很快查出了下毒之人,将一个小丫鬟捆绑着押进来:“在她的枕头里,发现了一包砒霜,这里还剩一半呢。”

    钱明月摆手:“顺藤摸瓜,继续追查,主谋不需要查,但是经手之人,一定得挖出来,彻底断了某些人的爪牙。”

    不一会儿,任长宗就查出来了:“坤宁宫的赵芸是她同乡,两人相交甚笃,赵芸的干姐姐在景阳宫当值,与慈宁宫的大太监张仁是对食。”

    小皇帝懵:“什么是对食?”

    钱明月:……“就是对坐而食。”

    “哦,就是举案齐眉的夫妻呗,嗯?内使也能娶妻吗?对啊,为什么内使不能娶妻呢?”小皇帝有些混乱。

    怎么这时候他还有心纠结这个呢!真令人哭笑不得。

    钱明月起身:“圣人,让万金宝和李兰英把相关人等都处理了。任长宗,带人随本宫去慈宁宫走一趟。”

    小皇帝也起身:“姐姐要做什么?”

    “圣人去读书吧。”

    —————

    慈宁宫,灯火通明。

    徐太后毫无睡意,穿着凤冠翟衣在殿内转悠:“今夜会发生一件大事。”

    “那个孽障竟敢欺瞒哀家,哀家岂能饶他!钱明月还想独揽大权,也不问问徐家同意不同意。”

    “哼!”

    “哈哈哈!”

    张仁说:“趁其不防,攻其不备,大人真是高才啊。”

    徐太后说:“哼,也就这回事办得本宫满意。”

    “钱明月能有多大能耐的,只知道废了安郡王,不知道安郡王手里还有一千多死士呢,这些人已经混入城内,只等今夜内使里应外合,打开玄武门,杀进宫来。”

    “哈哈哈。”

    此事,钱明月毫无觉察,她死定了。

    到时候将皇帝皇后统统斩杀,这黎家的江山,必然攥在徐家手里。

    徐太后正开心着,就听外面人声喧哗,一队銮仪卫冲进来。

    銮仪卫怎么会冲进来!还没到约定的时间,难道事情已经败露了不成?

    徐太后心绪大乱,打起精神呵斥:“放肆,你们怎敢深夜闯宫闱!”

    “自然是妾撑腰。”

    钱明月满脸杀气地走进来:“太后娘娘,您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清楚吗?”

    徐太后辩驳:“哀家深宫妇人,能做什么事情。”

    钱明月拿起桌案上的纯金茶壶,摇了摇,里面有水,将砒霜倒进去,又摇摇,倒了一杯在茶碗里。

    从怀里掏出一根银筷子搅搅,将乌黑的筷子拿给徐太后看:“有毒哦,是砒霜。”

    徐太后惊惶:“钱明月,你想干什么!”

    张仁大叫:“皇后你疯了——”

    任长宗拔剑将人斩杀当场:“太吵。”

    其余宫人纷纷跪地,竟然没有一个敢救主的。

    任长宗给了个眼色,銮仪卫手起刀落,慈宁宫主殿里哀嚎不断,血流成河,令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钱明月已经将那杯毒酒递到徐太后面前:“别逼本宫灌你,堂堂一国太后,死也要死得好看些,不是吗?”

    徐太后一把推开,茶水撒了大半:“你敢!本宫是太后,先帝说了,你们要给本宫养老的。”

    钱明月嗤笑:“你还有脸提先帝!先帝驾崩的真正原因,你不知还是我不知?”

    “善后的事情不劳太后担心,你都能为先帝发丧,本宫何惧之有?”

    牢记反派死于话多的定律,考虑自己现在干得比较像反派,便不再多说,一手掐住太后的脸,另一只手就拿毒酒往她嘴里送。

    竟然是来真的了!徐太后拼尽全力推开钱明月,也是钱明月故意放水,让她跌坐在地上。

    徐太后彻底怂了,惊惶地大喊:“钱明月,这不是本宫的主意,是洛阳王,不,是安郡王的主意,他不甘心,让剩余的死士潜进京城。”

    死士?潜入京城?剩余的死士可不是小数目,难道都是为了下毒吗?乾清宫查出来的消息可是没见死士的痕迹。

    一定有什么致命的东西被她疏忽了,钱明月的心跳漏了一拍,诈道:“哼!你们怎知本宫无防备?当銮仪卫、上直卫是吃白饭的吗?”

    徐太后不无谄媚地说:“安郡王本来就狂妄,他总是轻视你,所以肯定斗不过你。他在皇宫还有些人手,以为能够里应外合,打进皇宫来。”

    不对,徐太后说的跟她说的不是一件事情。

    毒不是徐太后下的,那会是谁呢?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徐太后吐露的另一件阴谋,必须赶紧布置对策。

    钱明月暗暗后怕,安郡王要联合徐家逼宫造反了,可怜她和小皇帝竟然毫无防备!

    多亏这来路不明的毒物,才让朝廷免于祸事。这时候,她甚至怀疑真有天命,而小皇帝就是天命之君。

    “哼,皇考必然不想见你,那就再让你苟活几日。”

    钱明月一出慈宁宫,就失去了冷静:“皇宫不安全了,快回乾清宫,你带圣人离开。”

    乾清宫,小皇帝闻讯惊叫:“安郡王都去守皇陵了,竟然还能让人夜袭皇宫?”好姐姐,不是安郡王,是徐家!徐家!

    钱明月说:“慈宁宫那位知道,想来是与徐家谋了。”

    小皇帝状似后怕地拍拍胸口:“若是奸佞里应外合攻入玄武门,乾清宫危矣,怎么办?”

    钱明月迅速草拟几封手诏,交给任长宗:“快让人去传信。”

    任长宗应声离开。

    小皇帝问:“姐姐怎么安排的?”

    钱明月火急火燎地说:“告诉玄武门守卫做好防备,免得遭了谋害,让他们抵挡一阵子就放人进宫。”

    小皇帝明白,只有这样,才能置洛阳王和徐家于万劫不复之地。

    “还有吗?”

    钱明月说:“叫西山卫来勤王。让任长宗调动上直卫,守住前朝与后宫间的几个大门;华启功率銮仪卫,把守午门。五郎,东华门、西华门交给虎威卫来把守吧。”

    小皇帝着急:“虎威卫军纪散漫,不堪大用。皇宫太大,宫门太多,銮仪卫和上直卫只防守就疲于应付了,无力平叛。西山卫太远了,可能来不及。”

    “姐姐应该尽快通知威远侯,京城能调动的力量虽然不少,但行动最快的是他的。”

    钱明月说:“自然,我们需要威远候进宫平叛。五郎,你亲自去跟威远侯说吧。”

    小皇帝懵:“什么?”

    钱明月急切:“快,换身衣服离开皇宫。”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夺宫之变(二)

    小皇帝不肯:“朕不走!朕不能让姐姐独自去面对这些。”

    “姐姐会没事的,姐姐两军阵中都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这场景不是头一次面对了。”

    小皇帝坚持:“那朕只要跟姐姐在一起,也会没事的。凡事都要有个开始啊,朕经历了这些,以后就不怕了。”

    钱明月说:“不行,太危险了。鸡蛋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我们两个也分开,朝堂不至于没人管。”

    小皇帝尖叫:“那就是留在皇宫非常危险了!朕不走,要走一起走。”

    刚好任长宗回来,钱明月心急如焚地说:“任长宗,带圣人出宫,冒犯之罪本宫担着。”

    小皇帝气愤:“姐姐!”

    ————

    任长宗跪下:“圣人,得罪了。”硬生生摘了他的翼善冠,扒下他的衮龙袍。

    任长宗带着小皇帝仓皇出西华门时,北面玄武门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小皇帝含笑回首,看着巍巍皇城:姐姐,别怕,不会有事的。以后你,我,再也不受人钳制了。

    钱明月带着李兰英、万金宝等宫人离开乾清宫,将乾清门锁了,上了午门门楼。

    那是紫禁城最高的地方,能够俯瞰整个皇宫。

    玄武门已经守不住了,玄武门附近的各局各监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光,还有一处似乎走水了,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西华门、隆宗门等宫门打开,大队人马举着火把冲进去,喊杀声传到午门上。

    是时候了。

    钱明月吩咐:“击鼓鸣钟,这场宫变注定要写入史册的,还是多些见证好。”

    这个时间点,爱早睡的才刚刚歇下,习惯晚睡的还在看书,就听到皇宫钟鼓齐鸣。

    出了什么事情,圣人竟然入夜宣召群臣。

    众人连忙更衣正冠,准备入朝觐见。

    午门外。

    徐平成执牙笏跪在最前面,姿势完全符合礼仪要求,神色泰然,似乎发生的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钟鼓一响,他就知道今日事必败无疑。

    有没有宫变,徐家都难逃厄运,事败又何惧之有呢?

    钱明月在群臣面前大声宣布:“昔日洛阳王妃违背宫禁,按律当斩,洛阳王徇私护短,圣人与本宫念手足之情,准其为先帝守陵尽孝。”

    “原指望他能忏悔思过,后不再犯,哪料其早怀祸心,竟不知从何时起养死士无数。被贬谪后,怀恨在心,遣死士乔装百姓混入城中,集聚玄武门。”

    “本宫从太后处得知,安郡王在皇宫亦有亲信,今夜内使死士里应外合,袭击皇宫。幸得太后提醒,本宫才来得及仓皇应对,大梁朝廷终免于祸事。”

    杨士钊问:“皇后娘娘,圣人怎样了?”

    “放心,圣人安然无恙。”

    杨士钊说:“臣虽无兵马,还有匹夫之勇可用,请娘娘允许臣入宫杀敌。”

    “臣也去。”说话的是周方正。

    京城颇有一些武将,纷纷附议。

    钱明月说:“那倒不必,圣人令威远候入宫平叛,估计他很快能控制住局势,各位陪本宫在前朝静候消息吧。”

    等候的过程,徐平成思量:皇后口口声声太后提醒的什么意思?她已经赢了,徐家为其鱼肉,她为什么还给徐家功劳?

    他不信钱明月是菩萨,她打的什么鬼主意?

    钱明月有几方面考虑:其一,废徐太后要以谋害先帝的罪名,而不是勾结安郡王谋反。一定要帮小皇帝手刃仇人,报了杀父之仇,他才能从那么梦魇中挣脱。

    其二,既然动不了徐太后,不如告诉群臣是徐太后透露的消息,这能增加安郡王谋反一事的可信性,她和小皇帝就可以免于被卫道士指责“残害手足”,杀了安郡王。

    其三,小皇帝报仇的对象只是徐太后,徐平成嘛,终于有机会收回户部,事关钱明月的政治抱负能否实现,钱明月岂会心软。

    不久,銮仪卫来报:“娘娘,后宫局势已经控制住。”

    钱明月问:“乾清宫、慈宁宫怎样了?”

    报信的銮仪卫愣了一下。

    钱明月问:“可还有贼人?”

    “没有。”

    钱明月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对众人说:“今日事能提前防备,多亏母后提醒。虽然母后认为皇宫必定安全,不肯离开慈宁宫,但本宫还是非常担心。”影射太后跟贼人有牵连。

    “三品以上官员随本宫去觐见母后,其余人各自回府吧。”

    为了保证安全,依旧带了数百銮仪卫,一同往后宫而去。

    且说慈宁宫,徐太后发现后宫大乱,事态可能失控,也想到了往前朝跑。

    可是,刚跑出殿门,就被什么东西滑倒,还没来得及起身,从黑暗中窜出一蒙面人,举着大棒就往徐太后腰上砸,而且接连几下,不断地往徐太后腰上砸。

    徐太后哀嚎连连,大声喊人,可是,经过钱明月那一闹,再加上后宫大乱,宫人死的死,逃的逃,谁还管她呢。

    徐太后硬生生痛昏过去。

    钱明月带人进宫,就看到徐太后趴在地上,心头一跳:太后被杀了?这个真糟心,她的罪状还没公之于世呢。

    罢了,如果真死了也清净,少了很多麻烦。

    “太后!”徐平成大恸,“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你难道不该给臣个交代吗?”

    钱明月上前,摸到徐太后的脉搏:“母后只是昏倒了,爱卿不觉得现在要交代太早吗?”

    徐太后百十斤,钱明月不想废力扶她:“徐爱卿,过来搭把手。”

    林长年说:“太后危难,不可拘死礼。”也上前去帮忙。

    众人将徐太后扶起来,送到内殿去,却见地上横七竖八地便是尸体。

    徐平成诘问:“皇后娘娘,贼人未杀到慈宁宫,怎么慈宁宫会成这副模样?”

    司马韧反问:“徐公何以确定,逆贼不会杀到慈宁宫?”

    秦正说:“徐大人主观臆断并不妥当。慈宁宫遍地尸体,器物凌乱不堪,太后娘娘昏倒在地,这足以证明,贼人杀到了此殿。”

    韩书荣惊惶:“皇后娘娘,臣请去乾清宫看看。”千万不要乾清宫也是这样一幅场景。

    林长年也说:“娘娘,臣等需要去乾清宫看看。”

    徐太后占着长辈的名分呢,钱明月若留在慈宁宫,少不了要作态伺候她,不如借故躲到乾清宫去。

    “如此,徐爱卿留下照顾母后吧,宣太医为母后看诊。众卿随本宫来。”

第二百六十章 离别,为了更好的厮守

    乾清宫凌乱不堪,根本不是钱明月离开时的样子。

    院子里的花木折断,残枝遍地都是;太平缸破了,水流一地。

    殿内器物东倒西斜,瓷器、玉器的碎片遍地都是。

    钱明月皱眉:奇怪,乾清宫没人,贼人把桌椅器物弄成这个样子图什么?找圣人藏哪里吗?

    秦正说:“乾清宫也被贼人侵扰了。”可见,贼人是杀到了后宫与前朝相交之处。

    韩书荣快失去理智了:“圣人呢?”

    司马韧冲到床前,发现只有被子被划了个大口子,显然来人失败了。

    被窝里有人跟没人差别大了去了,走的时候,小皇帝的被子都没铺开,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难道,那个傻小子偷偷回宫了?回宫他也不会待在乾清宫啊!

    钱明月犹疑不定。

    钱时重心急如焚:“明月,圣人呢?你说话啊!”

    钱明月恍然回神:“圣人乔装改扮,由銮仪卫护送着去了威远候府。”

    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杜阳铭说:“多亏娘娘英明果断,圣人才能无碍,大梁江山社稷才能泰然啊。”

    钱明月心中隐忧不敢宣之于口:“诸位随本宫去迎接圣人吧。”

    天呐,他可一定要在威远候府啊。

    她无法想象,若他有个好歹,自己该怎么办!

    小皇帝在威远候府的正厅坐了一宿,他总觉得耳畔有兵马厮杀声,可是再听又听不到了。他时常觉得眼前火光阵阵,再一转眼就不见了。

    皇宫怎么样了?他安排的够周密吗?能保证姐姐毫发无损吗?

    若让姐姐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伤,他直接去见列祖列宗好了。

    “圣人,皇后娘娘来迎接圣驾。”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威远候的幺子,继室所出。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是他在小皇帝面前刷存在感。

    小皇帝这才从石化状态恢复,一个箭步冲出去,甩身后的跟屁从很远。

    一见小皇帝的身影,钱明月的心便落到了实处,从容带领众人行礼:“妾(臣等)拜见圣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疾步上前,扶起钱明月:“好姐姐,你果真没事,太好了。”顾不得场合,抱住钱明月,“这一夜,比姐姐出巡北疆那几个月更漫长,朕等得好煎熬。”

    众人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当自己是瞎子。

    钱明月羞囧,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快放开。”

    小皇帝恋恋不舍放开手。

    钱明月说:“我们回家吧。前朝没有受到波及,只是后宫还没有肃清,圣人不妨先住中极殿。”住建极殿也行,她不好意思当众说。

    小皇帝说:“朕不想回宫了。”

    钱明月心里咯噔一下:“不回宫?皇宫是圣人的家,不回家能去哪里呢?”

    “去西山武学。”小皇帝说,“那里是前朝几代帝王经营修建的行宫,朕可以住在那边。”

    这是他昨夜苦心思考一夜的结果,他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他不能永远躲在姐姐羽翼之下,他要成长为一名文武双全的帝王。

    文,参加春闱考取状元,学会经世致用的韬略。武,在西山武学练就排兵布阵,谋定而动的能耐。

    而且,他离宫别居,暂时远离权力中心,也能给姐姐更大的施展空间。

    只是,他又要离开姐姐了,才刚刚团圆,又要分离了。

    钱明月百般不舍,无法当众诉说,只好说:“西山武学毕竟许久没有收拾,只怕天寒地冻,委屈了龙体。”

    司马韧插嘴说:“娘娘,请听臣一言。”

    “嗯?”

    “西山武学想来比皇宫还要安全。”

    钱明月转头:“众卿以为呢?”

    群臣纷纷附议。

    原本小皇帝不上朝他们都心怀不满,经此一事后,小皇帝便是离宫而居,他们也没意见了。

    再不舍,也只能说:“既然如此,妾与众卿送圣人。”

    西山卫根本就没用到,在几个宫门守了大半夜,只备不时之需,刚好让他们护送圣人去西山武学。

    今日的京城非常肃静,几乎没有人敢出门,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甚至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路上唯有西山卫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清晰可闻,五千兵马拥簇着帝后和重臣逶迤出京城,行到一个叫梨湾村的地方。

    小皇帝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况朝廷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皇后,就在这里停下吧。”

    大队人马停住。

    小皇帝正色,威严地说:“前朝后宫,一切事务,悉由皇后处置。众爱卿当尽心辅佐皇后,事后如事朕才是。”

    群臣跪下应是。

    小皇帝眼神示意,钱明月随他走出一段路。

    钱明月说:“委屈五郎了,姐姐尽快肃清朝堂后宫,接你回来。”

    小皇帝故作轻松地笑道:“好姐姐,别愁眉苦脸的,西山不远,书信往来也方便,你若实在思念朕,可以去找朕。”

    “今日别离,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厮守。”

    钱明月点头,无言。

    小皇帝从领子里提出一块红线栓的白玉质长命锁,放在钱明月手里,那玉带着他的体温,让钱明月有点儿瑟缩。

    “这是?”

    钱明月看那玉,白中夹黑和紫,质地算不得上等,也还不错。雕琢得相当用心,黑的地方雕了蝙蝠,紫的地方雕了仙桃,此外还有一对葫芦。

    时人以葫芦寓意禄,蝙蝠寓意福,仙桃寓意寿,这长命锁,寓意福禄寿齐全。

    “小孩子才戴长命锁,朕不需要了,交给姐姐保管吧。”

    那是他生母去世前给他的,从不曾离身一日,可是现在,不需要了。

    钱明月郑重地说:“姐姐一定好生保管。”

    小皇帝转身:“那,朕走了。”

    钱明月环顾周围,见没人看他们,冲到他前面,捧住他的脸,往嘴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然后,迅速撤离战场。

    小皇帝回味地摸摸自己的唇,亲脸好像跟亲嘴不一样,朕突然不想走了。

    小皇帝上马,马儿嘶鸣。

    ————

    群臣高呼:“臣等恭送圣人。”

    钱明月站在原地,看着大队人马拥护小皇帝离去,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他走了,偌大的皇宫只剩她自己,还没回去,蚀骨的孤独已经开始淹没她。

    好像孤枕,真的会难眠。

    钱明月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当众失态,钱明月很不好意思,抹了一把脸,掩饰地说:“当日本宫出榆林往大漠中去,以为那将是近期大梁最后的劫难,只要收回榆林,善治天下,就不会再有祸事。”

    “哪料在首善之地,也能有此祸事,竟逼得天子离宫别居。”

    林长年说:“国事维艰,娘娘更当保重凤体。”

第二百六十一章 钱明月的思念

    建极殿还是老样子,一桌一椅都没有变过,可钱明月一回来,就觉得凄清。

    万金宝进来,行礼。

    钱明月恍惚听到小皇帝声声叫“姐姐,姐姐”,回头,却不见某个熊孩子一溜小跑的身影。

    他不在隔壁住了,不会跑来蹭饭,也不会半夜抱着枕头来了。

    李兰英轻唤:“娘娘,娘娘!”

    钱明月恍然回神:“怎么了?”

    万金宝说:“圣人仓促离宫,没带生活用品和伴驾人员。”

    钱明月瞬间来了精神:“对,快去收拾。”

    “万金宝,乾清宫伺候的人,哪些可信,都带去伺候圣人。”

    “圣人用惯的器具,这些银器,都送过去。”

    “圣人的銮驾要送过去。”

    “常服、燕居服都带过去。”

    “笔墨纸砚,还有圣人读过的书,上面有他的御笔批注呢。”

    “被褥,枕头,多带几套。”

    “再带几个御厨和太医。”

    “通知任长宗,带一队銮仪卫过去,保护圣人饮食和安危。”

    “嗯,还得送点儿文臣过去。你们先收拾,本宫去前朝跟众卿商量一下。”

    钱明月风风火火去了文华殿,召见杜阳铭和甘本长:“需要几位大儒教授圣人经史,何人能担此任?”

    徐家彻底倒台了,甘本长很积极地表现自己:“回娘娘,臣以为国子监教授白东阳可当此任,白东阳为人淡泊,饱览群书,曾为大梁培养出许多优秀士子。”

    杜阳铭不屑甘本长的为人,但也承认,他举荐的人可以:“白东阳可用。”

    钱明月说:“还需要几位监察御史,为圣人拾遗补阙,杜爱卿认为谁合适?”

    杜阳铭说了几个人,都是那日在中极殿猛烈抨击诘问钱明月的,将人弄到西山去,是长官对他们的保护,免得他们被钱皇后报复。

    钱明月根本不知道那几个人叫什么,甚至没看清他们的脸,本着对杜阳铭的信任,说:“好,西山清苦,不及京城繁华,每个人每月多一倍禄米做补偿,让他们抓紧收拾一下,随圣人的仪仗过去。”

    不管是真心还是演戏,杜阳铭都不得不赞叹,钱皇后是个有心胸的。

    而因为涨了禄米,反对她的老古板们也不那么愤恨了。无他,人都是要吃饭的,京城物价贵,他们的禄米根本不够生活的。人穷困得久了,心性难免受到影响,这手头宽了,心也就宽了。

    当然,这些变化钱明月始终不知道,她忙着为政变善后呢。

    “安郡王谋逆,罪在不赦,废为庶人,逐出皇家玉蝶,赐死。收回封地,诸子流放辽东斡难河卫。”

    宫院大批量的贼人已经被杀,但后宫那么多房间、亭台楼阁、假山湖泊,哪里都能藏人。

    威远候父子带人在禁宫中搜索贼人,进行扫尾工作。

    銮仪卫、上直卫各回驻所,任长宗、华启功等在文华殿前待命。

    钱明月将一卷诏书递给任长宗:“找几个机灵的人,将这封圣旨送到皇陵去。”

    任长宗不解,送个信儿而已,需要多机灵的人?

    钱明月压低声音:“另外,安郡王妃‘殉情’。”

    任长宗恍然大悟:“臣明白了。”

    徐家女创造的美好名头,终于又用到了徐家女身上。

    林长年说:“娘娘,肃清前朝不是一日之功,最急迫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太后娘娘的伤不知道怎样了?您该去探望。”

    论孝道、按礼法,钱明月是该去的。

    林长年有此提醒,也是真心为了钱明月好。

    可,钱明月真不想去:“本宫该去的,可是想起‘中宫冲撞养老宫’来,就不敢行动了。”

    林长年笑道:“市井骗子的话,明理的人都不会放在心上。”娘娘您如果不去慈宁宫,只怕少不了被非议。

    供在庙堂的人,哪能恣意潇洒。

    钱明月深吸一口气:“是啊,本宫这就去。诸位当做好本职工作,力保政令畅通,尽可能降低这次宫变的影响。”

    徐太后一直昏迷,徐平成一个宫人都找不到,上哪儿找人宣召太医,只得亲自动手照顾她。

    将茶壶里的冷水倒了,从小炉上烧了些热水,倒了喂给徐太后。

    温度有些烫且不说,那茶壶被钱明月倒过砒霜,虽然倒了原来的毒水,换上新水,可到底还带着微弱的毒性,毒不死人,也能伤了人的根本。

    徐太后是痛醒的,腹痛、嘴痛、腰痛……痛得抱着肚子哀嚎,说不出一句话来。

    ——————

    钱明月到的时候,慈宁宫尸体已经清理出去,燃了熏香,可是还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宫人们正在打扫布置宫殿,太医在为徐太后看诊。

    钱明月不认识他,徐太后却很清楚,这是先帝驾崩时候在乾清宫的陈太医。

    徐平成知道,这决不是巧合。

    钱明月问:“母后身体怎样?”

    陈太医说:“无性命之忧,只是需要好生修养。”微量的砒霜毒不死人。

    徐太后哑声喊:“可是,本宫的腿为什么像没了一样?本宫的腿是不是没了!”

    徐平成说:“娘娘冷静一下,腿好生在呢。”

    徐太后伸手去摸:“还在,可是,为什么动不了,抬都抬不起来。”

    陈太医想到了一种可能,说:“太后娘娘恕罪,如果您掐一下腿,都没知觉吗?”

    “没有,没有!”徐太后想发疯,“腿跟木头了一样。”

    截瘫!徐太后截瘫了!钱明月忍不住想笑,先帝爷,看到了吗?这个恶毒女人遭报应了。

    慈宁宫乱作一团,钱明月吩咐宫人好生侍奉,便离开了。

    徐平成追到宫院:“皇后娘娘留步。”

    钱明月转身:“爱卿有话说?”

    “娘娘还打算怎么做?”

    “还?本宫做了什么吗?不管你信不信,太后的伤不是本宫弄的。”

    徐平成当然信,他确定这一切都是那个狼崽子搞出来的,但他不会说,不会给钱明月任何暗示,徐家注定倾覆,钱家要步徐家的后尘才好。

    “臣信不信有什么重要的。”

    钱明月笑:“当然不重要,但也不是全无意义。是太后告诉本宫你们谋反的事情,本宫怎么会害她呢。”

    徐平成不信她的话,又难免生出懊恼来,脸就有些扭曲了:“如今娘娘大权在握,想过以后吗?圣人对徐家十分假,对娘娘和钱家又能有几分真?今日的徐家,就是明日的钱家。”

第二百六十二章 钱明月识破小皇帝的伪装

    他戳中了钱明月最担心的地方,但钱明月嘴上不会服输:“昨日、今日、明日的钱家,都没干过、也不会干昨日的徐家干过的事情,我们的下场怎么会一样呢?”

    “你不是问本宫下一步怎么做吗?”

    钱明月仰望碧蓝如洗的天空:“当然是文武兼修,士农工商并重,上承元贞,下启成章,将大梁江山带向百姓安居乐业知礼仪,国家繁荣富强八方来朝的一页。”

    徐平成没有接话,低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钱明月说:“下场何必放在心上,是功业是罪过,在当世,更在千秋,史家大笔如椽,人心自有公道。”

    “徐平成,先帝并没有给徐家布下死局。若徐家不争不抢,不陷害忠良,谁能拿你们怎么样?”

    “在先帝的局中,临朝称制的本宫才是受到杀招最多的,本来是群臣和圣人反对、攻击的对象。”

    “徐家是你们自己作死的,你们输在气量小、格局小——”

    徐平成闭眼:“别说了,别说了!你要做什么,都由你好了。”

    钱明月笑:“自然,不由本宫还能由你不成?”傲然,“不过,本宫要建不朽之功,哪个有功夫跟你们尔虞我诈,争斗那些微末的东西。”

    “江山暂时是本宫做主,过些时日,你便辞官吧。至于慈宁宫与泰安公府,没一个值得动手的,本宫暂时不会动他们。”

    徐平成冷笑:“娘娘好生仁德啊。”

    钱明月故意气他:“那你不应该感谢本宫吗?”

    “娘娘不动手,自己落个仁善的名头,还让徐家给钱家做屏障。皇后娘娘,您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现在才回过味来,晚了。不甘心?你可以弑杀太后,自屠满门,本宫绝不拦着。”

    徐平成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徐家但凡还有人在,就有翻盘的机会。”

    靠近钱明月:“便是不能翻盘,也能将钱家拖入万劫不复。”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本宫多谢徐公为敌之恩。”

    回建极殿的路上,路过乾清宫。钱明月忍不住下步辇,到乾清宫里转转。

    宫人们正在收拾被毁坏的器物,小皇帝的日用品毁坏的毁坏,搬走的搬走,这里显得很没有人气。

    钱明月站在廊庑下,忍不住想:逆贼并没有打到乾清宫和慈宁宫,乾清宫怎么会乱成那副模样?

    不是徐家,不是自己,安郡王也没那能耐了,那么,下毒的人是谁呢?谁能在銮仪卫的眼皮子底下给皇帝的菜下毒?

    好端端的,徐太后怎么截瘫了?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答案哪怕她认为再不可能,也是唯一的答案。

    呵,这小奶龙发威,真够群兽受的。

    大权在握是非常危险的境地,须得更加谨慎,更加谦卑,切不可狂妄自大,埋下祸患。

    “传本宫懿旨,因圣人离宫,即日起罢早朝,本宫在西角门视朝。”

    用西角门视朝,向群臣、天下人、小皇帝表达自己的心意,也是为了提醒自己,莫膨胀,莫狂妄,莫要轻视了那个迅速成长的小奶龙。

    是时候清理徐家根系了,为了稳定朝野人心,不宜太过冒进,先从犯了大罪的山西镇指挥使着手吧,她好像找到代替之人了。

    钱明月问任长宗:“威远候世子怎样?”

    “骁勇善战,指挥若定,或许不及老侯爷,也强过寻常武将。”

    日近黄昏,威远候和世子文华殿求见。

    威远侯说:“启禀娘娘,五城兵马司与禁卫军共战死近四百人,重伤两百余人,轻伤,几乎人人都有。击杀死士一千三百五十二人,作乱内使三十八人,后宫贼人已基本被击杀。”

    钱明月皱眉:“基本?”后宫一个贼人也不能剩才行。

    威远候说:“臣发现似乎早有贼人扮作内使潜入宫中,便装贼人易甄别,乔装成内使的则比较难。”

    钱明月点头:“确实麻烦,交给銮仪卫慢慢清理吧。”起身说,“皇宫能有安宁多亏你们父子,本宫代圣人谢过两位。”

    威远候和世子忙打弓行礼,威远候说:“娘娘言重了,为圣人尽忠是臣的本分。”

    钱明月说:“世子约莫五十岁吧。”

    这差不多是问廉颇“尚能饭否”,侯世子激动极了:“娘娘慧眼,臣五十一岁,正是身强体壮精力充沛之时。”

    ——————

    钱明月说:“山西镇指挥使酿下那等大过,若不惩处,以后还怎么管理其他将领。只是一直没找到继任的武将,为了边关的稳定才拖延至今。”

    “本宫有意让世子前往,不知侯府可有挂碍。”

    威远候正想说话,侯世子说:“回娘娘,没有。”

    钱明月看向威远候:“侯爷膝下要少一尽孝之人了。”

    威远侯说:“为国尽忠就是为父尽孝。”

    钱明月说:“侯世子还受着伤,下去让太医为你包扎一下。”

    殿里只剩了威远候和伺候笔墨的文人,钱明月坐回位置上:“本宫年轻,不懂太多弯弯绕绕的术法。本宫用人,只看才德。”

    威远候深深鞠躬:“娘娘宽仁,是臣等的福气。”

    伺候过元贞帝那等心思深奥的帝王,再伺候钱明月这样心思纯粹的,还真不适应呢。

    威远侯父子离开后,钱明月问姚尊儒:“该怎么赏赐威远候呢?好像赏无可赏了。”威远候府已经极荣耀,有了超品阶的侯爵,做了太傅,还是西山武学的总教授,还能怎么赏呢?

    难怪威远候谨小慎微,如此荣耀若是张狂,恐怕会惹怒帝王,落个凄惨收场。

    姚尊儒说:“功名利禄,侯爷没什么欠缺的,娘娘坦诚赏赐便好。”

    坦诚?钱明月回味了几番才明白,姚尊儒隐晦地提到君臣互信这个问题。

    什么才能增加臣子对君的信任呢?高官厚禄?不,是态度。

    威远侯父子刚到府不久,皇后懿旨就到了:封侯世子做山西镇指挥使,择日离京赴任;威远候父子平乱有功,御赐“忠勇传家”牌匾,并赏赐一大堆金银财帛。另外,恩准威远候择一子入西山武学伴君。

第二百六十三章 囧,小皇帝的情诗被当朝宣读

    圣人去西山武学长住,原本不被达官贵人看好的西山武学瞬间趋之若鹜。

    那是一道通天梯啊!若是能得了圣人的青眼,就能飞黄腾达。

    威远候府、安国公府、保宁侯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只为送家里的子弟去西山武学。

    消息很快就通过上直卫传到皇宫来,钱明月让人传了手诏给他们:“西山武学意在为国培养将才,乃国之千秋大计,诸卿当谨之慎之。惟愿来日,文臣不庇亲,武臣不惜死。”

    打仗是要死人的,军队岂能成为谋利谋官的途径。她的意思,就这些。

    但其他人能读出更多内容,比如:銮仪卫对京城的监视并没有松懈。

    宫变只持续了一夜,善后却需要很久,皇宫想要恢复如初,还需要时间、金钱和人力。

    钱明月让李兰英总管内务,清算损失——

    ——————

    “宫人被杀害的,竟然有三百七十四人。十八间房屋被焚毁,里面的财物全部成灰。还有十几间宫殿起了火,虽然不大,但也需要修缮。”

    “名贵花草、太湖石、白玉栏杆等的损毁难以计数。”

    ……

    钱明月心疼得想滴血,皇宫是多少代帝王集合全国的财力物力人力积蓄而成,一夜大乱能够损毁掉几代人的积蓄啊!

    “那些死物且不管,你算算埋葬宫人内使和给家里抚恤银需要多少银钱。”

    “宫女未嫁人,内使没娶妻,哪个都不能入祖坟,家里人也不会费劲把尸体带走,宫中惯例是内务府出丧资,在城外找块地埋了。一口薄棺约莫一百钱,其他的不算钱,38两白银足矣。”

    “宫人都是被卖进宫的,不需要赔偿家人太多,三五两银子就行,具体的,还需要娘娘定。”

    钱明月叹息:“这是国祸,理应多赔,五两吧,加上埋葬人钱,总计1908两。”

    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丧葬费和抚恤银更高,四百人,按每人25两算,还得一万两呢;重伤轻伤的得给医药费,又是一大把钱。

    好多钱啊!皇宫内库一次拿出这么多也很困难的!

    算了,让户部拿吧,这是国难,理应国家赔偿。

    钱明月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想着,就从国事拐到小皇帝身上去了。

    也不知道他睡得习惯不习惯,吃得香不香,这火急火燎搬过去,恐怕器物没有那么顺手,这个养尊处优的孩子要吃些苦头了。

    其实他的苦头比别人求之不得的甜还甜,算了,不管他了。

    她这皇后委实辛酸,看着尊贵,其实跟村妇一样,每日为钱烦忧。

    这些本该户部尚书烦忧的,等等,户部!钱明月计上心头,有了,可以用这个逼徐平成主动辞官。

    终于了无心事,放松地睡去。

    小皇帝睡不着,倒不是吃穿用度哪里不好了,而是有心事。不是担忧家国天下,而是想钱明月。

    好奇怪,以前姐姐在突力,他担忧她,想她。怎么她回来之后,哪怕明知道她在建极殿好好的,也忍不住想她,当然,是想着她开心地睡着了。

    现在,他知道过几道墙也找不到她了,明天也见不到她了,心里空落落的,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索性起身,披了衣服,闷悠悠踱步出屋门。

    万金宝忙起身相随:“圣人,您怎么起来了,外面霜冷露重。”

    小皇帝不理他,沉闷地走着,抬头看到阙了一块的月亮,心里愈发难过:“不恋锦裘暖,起坐思婵娟。最是伤心处,月阙人离散。”

    万金宝狗腿地赞颂:“好诗!好诗!”

    纯洁如雪如诗的忧伤中,砸了一个驴粪蛋子。

    小皇帝瞬间从出尘中回到尘世间,忧伤也随之淡了:“你个马屁精。”

    万金宝笑:“这诗若传抄给皇后娘娘,娘娘一定很开心。”圣人长大了呢,懂得想媳妇了。

    “那就抄过去。”小皇帝开心地回房,万金宝研磨铺纸,他提笔工整地写下来,“让人明日一早送到皇宫去。”

    “当当当当~”小皇帝开心地跳着圈圈舞,缩回被窝里,想到钱明月看到这首诗开心而羞涩的表情,美美地睡去。

    却不知这封短短的信,将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小皇帝本意是让銮仪卫明日一早出发去送信,哪料万金宝连夜找到当值的侍卫,交付一封火漆密信:“圣人说了,明日一早送到皇宫去。”

    圣人旨意,哪个敢怠慢,銮仪卫连夜奔赴京城,待到城门大开,就直奔午门。

    西角门,钱明月第一次独自视朝,除了上朝的位置不同,其他礼节与皇帝上朝无异,需要特别强调的事,钱明月特意要求人将自己的椅子西南东北向斜着摆放。

    面南背北是帝王的专利,倾斜一些是她的态度与诚意。

    朝会第一件事,是钱明月再度斥责庶人璘,也就是昔日的洛阳王黎璘,种种说辞不必再叙。

    然后提到抚恤伤亡,修缮被毁宫殿,买进新的宫女内使,林林总总,合计需要白银十万两。

    偏她每一笔账都算得很清楚,每一笔花销看起来都是“刚需”。

    徐平成跪在地上:“娘娘,国库一下子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多银两!”

    钱明月很好说话:“那,宫殿花园暂且不修缮了。抚恤伤亡和采买宫人,总共不过两万五千两,总能拿得出吧。”

    “娘娘,朝廷开支本就巨大,国库原本就捉襟见肘,两万两也是拿不出的。”

    钱明月生气:“伤亡总要抚恤吧,勿得推诿,臣工当替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找麻烦。”

    徐平成正酝酿情绪请辞,銮仪卫来报:“圣人手诏到。”

    銮仪卫的逻辑是:装在信封里的肯定是信,信都是手写的,圣人亲手写的信就是手诏。

    于是,小皇帝的意思被歪曲得面部全非,私信变成了手诏。

    钱明月忙离宝座:“妾拜见圣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也跪下高呼万岁。

    信函递给鸿胪寺赞礼官,那人磕头后打开,姜辣李苦,他算是老姜了,唱念道:“不恋锦裘暖,起坐思婵娟。最是伤心处,月阙人离散。”

    这是什么手诏!这分明是情诗。

    西角门一片寂然。

第二百六十四章 钱明月妙解情诗

    钱明月脸上的每块肌肉都在痉挛,好半天才语调平静地说:“妾谨遵圣人旨意。”

    起身说:“诸卿当知,圣人此诗寓意极深。”

    “不恋锦裘暖,是说圣人励精图治,不贪图享受,诸位也要奋发作为,不可按部就班,熬天混日子。”

    下一句怎么解释啊,婵娟就是明月,她的名字。

    钱明月急中生乱,信口胡诌:“起坐思婵娟——月亮能够照亮五洲四海,圣人希望能看到月华照射之处,尤其是边关,这说明他心系黎民,爱民如子。”

    “所谓伤心处,就是玉门关、河套一带。”

    “‘月阙人离散’中的‘人’指的是那里居住着的华夏人,跟自己的祖国离散,甚至不得已上战场,跟自己血脉相通的人刀兵相见。”

    “汉唐以降,河套、青海、安西、北庭就是中原皇朝的土地,多有族人在此繁衍生息。若不收此地,便只有半壁江山,盛世从何谈起?”

    钱明月总结说:“诸卿当谨记圣人旨意,随圣人一道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共创太祖太宗未竟之业。”

    群臣高呼:“臣等谨遵圣人旨意。”

    徐平成冷笑,这个蠢妇人还做着建功立业的春秋大梦,就这国困民穷的境地,还想着兴兵,大梁怕不是要步隋的后尘吧。

    你想要户部,给你,看你能怎样。

    退朝后,徐平成就写了辞官表,言辞恳切地表示自己能耐有限,不能替圣人和娘娘管理户部。

    钱明月下旨挽留:不是徐爱卿你无能,实在是国家多难,爱卿你再多加把劲,与朝廷共克时艰。如果实在为难,先把丧葬费拿出来吧。

    宫人每人100钱,将士一千钱的标准,总共四百多两银子。

    徐平成总不能再说没有,只得去给钱皇后干活。

    谨慎起见,钱明月命人将重要的朝务记录下来,让銮仪卫传给西山的小皇帝,一则确保小皇帝只要想掌握朝堂动向就能掌握,二来通过这种方式表示尊崇与臣服。

    小皇帝跟白东阳学罢礼记,闲聊品茶的时候接到銮仪卫递来的奏报,边看边跟白东阳说。

    看到徐平成一直推诿,就郁闷地说:“皇后就是太温和了,换做朕,立马把徐平成撤了,决不允许他捣乱。”

    白东阳不认为钱皇后懦弱:“圣人既然将朝政放给皇后娘娘,就当相信娘娘有能力处理。”

    “圣人应该潜心读书,早日担起江山社稷,不宜将时间用在细枝末节的事情上。”

    小皇帝不解:“什么意思?”

    白东阳说:“臣的意思是,圣人不该让銮仪卫往来探听朝堂这些琐碎的事情,而是应该将时间精力用在潜心学习上。”

    小皇帝冤死了:“朕哪有,是皇后非要递来。这样吧,朕写封信给皇后,让她不用再奏报了。”

    白东阳淡泊,不会深陷利益纷争中,反倒更能看清楚人的志向与大势:“皇后娘娘这奏报也是应该的,只是每日奏报,未免让殿阁学士和銮仪卫疲于奔命,更影响圣人读书,宜改为十日一报。”

    小皇帝便准了。

    至于夫妻私信被拿到朝会念,钱明月不得不将思念诗以解读《诗三百》的方式歪曲成政治诗,小皇帝耳根都红透了,只能将错就错:“知朕者,皇后也。”

    白东阳建言说:“圣人日后命人传信,当明示公私,免得再出现今日之窘境。”

    小皇帝郁闷:“都怪底下的人太笨,朕不管朝政了,哪还有公事。”

    “朕多年来第一次离开皇宫,思念共患难的皇后,不过分吧。”

    白东阳笑道:“圣人若没有分毫思念,才失了人情味。”

    —————

    此事在小皇帝和钱明月心里,已经翻篇了,但在世人眼里,这才是个开始。

    不久,全天下都在传唱小皇帝的情诗,人们便以“婵娟”“嫦娥”喻指钱皇后,再往后,又因为“嫦娥”引出许多风波,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是夜,钱明月问李兰英:“宫人的死讯是不是已经传出去了?没有抚恤银会不会引起不满?”

    李兰英说:“宫人在各地采买,消息往来需要时间。娘娘多虑了,小民岂敢冒犯天家威仪,纵然不满又怎样?”

    钱明月摇头:“百姓禀性各异,就怕遇到泼悍不管不顾的。”比如丢了头猪都要去敲登闻鼓的那种。

    他们光脚,她的鞋子却是七宝铸就的。

    “这银子免不了从本宫私库里出,你带人去清点银两吧。”

    第二日,果真有人敲了登闻鼓,状告皇宫内府的人私吞了亡人的抚恤银。

    恰好轮值的就依旧是郭成格,他将消息原封不动地传给钱明月。

    钱明月心中哀叹: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告皇后不赔偿银钱,反而告内府的人侵吞了抚恤银,这背后,显然有智囊。

    一句话就把皇后套住了。皇后你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没有抚恤银”吧。

    “你去告诉他,本宫正在筹措抚恤银,不出三日就发出去。”

    那老汉不依:“朝廷怎么可能拿不出区区几两银子,分明是想赖账,不,肯定是底下的人欺上瞒下,昧下银子坑害俺老百姓,不给钱,我要见皇后。”

    郭成格无奈,借了一圈,凑吧了三两白银给他:“给你。”

    老汉看到银子眼发亮,欣喜地要接,转而又说:“不要你的银子,你又不欠我的。我要见皇后,要见皇后。”

    郭成格只得又去报。

    刚好日近正午,钱明月不想处理政务了:“让他过来吧。宣户部徐平成。”

    走过重重宫门,经过长长的甬道,那老汉神魂聚散,这红墙琉璃瓦,莫非是极乐世界,銮仪卫穿着寒光闪闪的铠甲像护法的韦陀菩萨,真佛是什么样的?

    终于跨过玉阶,走上大雄宝殿,老汉跪地就拜:“阿弥陀佛保佑。”

    钱明月皱眉,此人衣衫单薄破烂,头发花白胡子拉渣,却黑胖健壮,虽老不衰。

    显然不是贫困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莫非是为了见皇后故意这般打扮?

    好刁的老汉,更好奇这背后之人。

    銮仪卫先行礼:“皇后娘娘,韩老汉带到。”又说,“韩老汉,莫犯糊涂,这是皇后娘娘。”

第二百六十五章 穷皇后难当

    老汉才恍然惊醒,连连磕头:“拜见皇后娘娘。”

    钱明月问:“你什么人遭遇不幸了?”

    老汉抬头,被銮仪卫呵斥:“大胆!不得直视圣颜。”

    老汉瑟缩一下,低头:“两个,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三个?”钱明月皱眉,“怎么能在一家采买三个,莫不是底下人偷懒,就近采买,强迫于你家?”

    韩老汉不知有坑:“没有,是老汉同意的。”

    钱明月说:“是何境地才卖三个儿女?可是被人欺凌?你尽管说来,本宫于你做主。”

    “娘娘真是大善人,倒是没人欺负老汉。”

    “本宫听闻贫寒人家总会被人欺凌,莫不是你不敢说?你尽管说,本宫为你做主。”

    韩老汉突然有了主意,何不让皇后帮自己报私仇:“西城崇文书肆,让我儿子给他抄书不给钱,老汉去要,反被羞辱。”

    “院子外有一颗大槐树的崇文书肆?”

    “是,是的。”韩老汉又怕了,娘娘竟然知道崇文书肆,万一跟那家有交情,不给报仇,反而泄露了什么怎么办,“额,皇后娘娘,那事儿都过去很久了,就算了吧,老汉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钱明月转移话题:“你要见本宫,为了三个儿女的抚恤银?”

    韩老汉点头:“娘娘仁德,仁德贤明,不可能没有抚恤银,肯定是被人昧下了,老汉觉得,不能让娘娘被小人蒙蔽,特来告知娘娘。”

    钱明月说:“这件事上,没人蒙蔽本宫,朝廷还没有拿出银钱来。”向一旁入定的徐平成,“徐爱卿,你跟老汉解释一下朝廷的难处。”

    徐平成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他才不要亲自跟一个刁钻的老头解释,向钱明月跪下:“臣如今两鬓斑白,老眼昏花,不能为娘娘分忧,臣请辞去户部尚书之位,求娘娘恩准。”

    钱明月笑道:“威远侯古稀之年还能平乱,爱卿不过知天命之年,怎么能告老呢。”

    徐平成说:“臣哪能与威远侯比。”

    钱明月说:“何以至此,爱卿起身吧。”

    “这银子从本宫私库拿就是,郭成格,带他下去,找李兰英。”

    韩老汉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对了,皇后娘娘,还有一事。臣的儿子秋闱遇到了不公,一个德才,德才兼备的青年,却总是名落孙山。”

    有个要考秋闱的儿子,会用成语也就不奇怪了。

    钱明月问:“你儿子叫什么?你籍贯哪里?”

    “韩敏,草民是宛平人士。”

    钱明月颔首:“知道了,本宫会让人去查,退下吧。”

    转头对何西宝说:“去起底,这个韩敏。”

    按照惯例,重臣辞官,哪怕君臣之间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为了体面与情面,也要再三挽留。

    一般要三次提出请辞,君王会在最后一次请辞时恩准。

    没想到钱明月竟然跟他玩这种君臣恩深义重的游戏,徐平成又气又恨,恨钱皇后的伪善,恨她年纪轻轻竟然有相当的政治定力与耐性。

    徐平成发觉,自己其实成了钱皇后表现宽容大度的道具,他不能忍,回府又写了辞官表,递到通政司。

    通政使张彦连忙进宫,钱明月见了表章,又命人紧急宣召韩书荣:“户部尚书徐平成接连请辞,卿看看这表章。”

    “连日来,臣思念故土桑榆,桑葚酸甜,榆钱清香……”

    这是连理由都不想编了,韩书荣配合钱皇后作秀——二品官辞职这种事情,肯定是要进入史书的,面上得过得去。

    “徐尚书既有莼鲈之思,娘娘何不效仿先王。”

    ————

    “罢了,既然韩公都这么说了,本宫就准了吧。”

    钱明月一脸头疼的样子:“不是本宫不体恤臣工,实在是不知何人能继任。国穷民困,这户部尚书不好当啊。”

    “臣以为朱季服或可当此任。”

    大梁第一任户部尚书是钱明月的祖父,第二任就是这朱季服,第三任是徐平成。

    钱明月说:“会不会年纪太大了?不知他身体怎样。”

    朱季服比徐平成长十岁,对于平均年龄三十五岁的时代来说,可以说是老头了。

    韩书荣说:“这个,臣也不知道。娘娘可以传旨意过去,他若觉得身体还能为圣人分忧,便到京城来,不然,再另做打算。”

    “也好。”

    钱明月并不想用朱季服做新的户部尚书,因为他当初被罢官是先帝为徐平成腾位置的结果。

    当初,齐王拿了两淮盐课提举司上万两白银嫁女儿,朱季服上书请先帝处置,先帝以“离间皇亲”理由贬了他。

    时人以为是因为齐王与先帝交情深,后来先帝多次训斥齐王,疏远了他,也贬谪了两淮盐课提举使,世人才明白,朱季服只是挡了徐平成的路。

    先帝当然是错的,但是,子不言父过,臣不言君过,她也不好用实际行动证明先帝是错的。

    朱季服是个良臣,留着有大用处,谋划已久的矿藏寺可以让他负责。

    这户部尚书和破破烂烂的户部,还是交给户部系统里的人吧。干得好了就干着,干不好了撤官去职谁也不能说她私心铲除徐氏故人。

    钱明月让人给户部左右侍郎传了一道手诏:“该如何抚恤伤亡将士?”

    第二日西角门视朝,林长年率先奏本:“明年春闱的主考官,娘娘宜先定下,也好让主考官从容不迫地准备。”

    钱明月说:“本宫已有合适人选,不过,为了避免私弊,不宜过早公之于众。近日本宫会告知主考官,让他暗中准备试题。”

    一席话引得人心浮动,都在猜测谁会做主考官,钱皇后会怎样影响来年的考试。

    接下来,讨论伤亡将士的抚恤。

    左侍郎侯珲说:“臣核算了整个朝廷的预算,建议从军需银两里出,等到各地盐铁课税收上来,再补给军需。”

    孙大业说:“臣增加漕运课税,可以很快就收齐军士的抚恤银和重修宫殿的钱,又不至于加重寻常百姓的负担。”

    相当善辩,反驳侯珲说:“军需事关社稷根本,万万挪用不得,切不可行自毁长城之举。历来盐铁之利,本就用以军械和皇宫采买,从哪里再来额外的钱补齐被挪用的?”

    侯珲说:“娘娘天下盐铁之利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连年增长,必能补齐。”

    他们说是他们说的,挪军费,可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司马韧不能忍,杨士钊和周方正不能忍,威远侯、保宁侯等人也不能忍。

    纷纷反驳,西角门像炸了锅一样。

第二百六十六章 皇后的矛盾

    钱明月头疼:“行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哪个说要动军需了。”

    钱明月打起精神说:“看来户部是指望不上了,拿皇宫私库出吧。”

    她之前不提出内库,是怕升米恩斗米仇,若是皇家出私库成了惯例,日后皇家不出私库,反倒要被指责为不仁。

    但是,实在没办法了啊!

    孙大业潸然泪下:“圣人是天下共主,理应以天下珍宝供养,怎能一再出内库银两。”

    侯珲也不甘落后:“后宫亟待修缮,宫人需要采买,皇宫哪里拿得出钱呢?”

    威远侯说:“惺惺作态,能解决什么问题?娘娘,朝廷各种开支不可能都由皇宫内库出,户部积弊甚深,必须及早去除沉疴。”

    钱明月说:“本宫也想,可不知谁能担此重任。”

    “有一人定有良策。”

    “谁?”

    “成国公。”

    她祖父?钱明月犹豫,钱家实在太盛了,不宜再盛了。

    威远侯说:“大梁立国之初,中原江南久经战乱,黄河淮河水利失修,边疆、西南战事未歇,当是时,国家远比今日穷困,成国公依旧能够为朝廷筹集足够的银钱,娘娘不妨问计于成国公。”

    定国公、保宁侯、韩书荣等人纷纷附议。

    钱明月被户部难得不行了,忍不住想:只是问计,不是让祖父重新任户部尚书,也未尝不可。

    “准,今日公卿与成国公在文华殿共议事。”

    文华殿,各个峨冠博带,仪容楚楚。

    见过君臣大礼,成国公说:“臣远离户部多年,不了解国库详情,不敢贸然出谋划策,唯恐误了社稷。臣只是不明白,国库为什么会如此捉襟见肘?”

    “大梁立国至今,寻常百姓家都从茅屋穴居变成了泥坯房、青砖瓦房;从每日一餐,终年吃糠咽菜,变成每日两餐,过节吃细粮食肉;衣服也从夏不能蔽体、冬不能御寒变成长者衣帛、幼者不寒。”

    “整个国家的财富都在积累,为什么国库反而如此穷困呢?”

    钱明月说:“婚丧大事耗资,又经历洪灾毁粮仓之事,多年积蓄付流水。”这是徐平成的说法。

    成国公说:“先帝薄葬,大婚从俭,怎么能说婚丧耗资呢?至于灾祸,偌大的国家,南涝北旱,东涝西旱,年年有之。而霍乱、瘟疫、地动、匪乱,近年没有,当初却是不绝。”

    “臣以为国家绝不至于如此贫困。”

    韩书荣说:“娘娘已命人宣召朱季服,然其远在福广,路途遥远,往来费时,实在远水难解近渴。不妨让成国公爷暂时主持户部,清除积弊。”

    钱明月清醒地意识到,矿藏寺成立还需时日,眼下朝廷能用的钱袋子就是户部而已。户部不能乱,不能扔给孙大业和侯珲两个无能的人,她昨日的想法实在大错特错了。

    钱明月啊钱明月,既然想建功立业,为什么还存着与徐家争斗的心,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见她沉默不语,林长年以为她顾虑钱家权势太盛:“成国公爷年事高,怕是一人难扫积弊,可让都御史选精干之人协助。”

    若真协助成国公,也得选能臣,而御史的职责,是监察。

    这样,就可以打消世人对成国公重新执掌户部的顾虑,哪怕只是暂时。

    杜阳铭拒绝林长年的建议:“国公爷高风亮节,世人皆知,娘娘可以消除顾虑了。”

    钱明月不能当着祖父的面承认不想用他,摇头:“本宫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这侯珲和孙大业,他们提出的建议都不可行,难道是因为他们没才华吗?”

    “他们都是两榜进士,想来底子应该是不错的。但是从一入朝就在户部,眼界难免被局限在户部,不见全局。其他各部官员呢?会不会也存在这个问题?”

    “韩爱卿,将各部官员调换,京官与卓越地方官也要调换交流。”

    韩书荣自是应下。

    钱明月说:“工部右侍郎齐钧然调任户部左侍郎,暂时主持户部。至于右侍郎的空缺,等到来日户部尚书上任,由他择贤而推荐。”

    山东水患时是齐钧然在外奔波,这次姬念祖离京,带走了左侍郎魏淮安,留下齐钧然。

    他曾经提出减免漕运粮船钞税的建议,是个对商业规律有认识的能人,应该能担当大任。

    钱明月又将原户部左右侍郎安排到地方历练,扔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从此,她与徐家的斗争就翻篇了,她将专心致力于朝政。

    钱明月起身走到祖父面前:“户部之事,就有劳祖父和都御史了。”

    户部的问题出在哪里呢?

    成国公老辣,很快就找到了病根,联合齐钧然,给钱明月上了一道长长的奏疏,言事有三。

    其一,徐平成管理国库收支的方式出了问题。

    徐平成把每一笔收入都定好去向:白粮,供皇室和京官禄米;盐税,多少供宫廷采买,多少供军需;各大粮仓哪些用来发放廪米,哪些用来应对连年不断的灾祸,哪些运抵边关充军饷。

    计划制定得很详细,但是很死板,没考虑种种变数。一旦某一方面开支过大或收入锐减,户部就会叫穷。

    偌大的国家,财政收入与支出哪里是人能预料的,故而户部天天叫穷。

    但其实,存在资金开支比预计小,或收入超过预计的情况,许多银钱在角落里吃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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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的财政状况就像河流,多源而多流。徐平成一个源对应一个流,将整个国家的财政收入和开支弄成几个并行的河流;而成国公建议将收入汇聚到一个蓄水池中,再根据流的多少而分拨。

    成国公说:“臣老迈,只能动动嘴皮了。娘娘若准许,就交给齐侍郎重新整理账目,预算钱财吧。”

    钱明月心道,徐平成是将所有的钱都弄成专项资金了,而祖父是将各种资金整合使用了。

    这两种管理方式,各有利弊吧。像军需、民生这些必要的开支,还是专项比较好,不能被比较强势的开支挤占走,比如宫廷。

    “好,但是有一点,军需预算只能增,不能减,还要留出一定的救灾救险资金。”

    齐钧然自然应下。

第二百六十七章 老实人姚尊儒

    其二,徐平成不重铸钱,只重五谷桑麻。这个还真不怪他,太祖太宗也是这个态度。

    大梁立国之初,人口凋敝,太祖认为“多一人做工经商,就少一人种粮产棉”,有限的人力紧着恢复生产,种植稻谷桑棉,不重铸币和商业,只在立国之初,为了取代前朝货币,铸造了一些本朝的钱币。

    与之贯通的是立国之初的赋税政策:除了盐是纳银的,铁课税以铁,赋税纳粮。

    各地相当一部分赋税以粮食的形式直接运到就近的卫所军营和政府官库。生员发的是廪米,底层官员领的是禄米,都是以物的形式,而不是钱的形式。

    只有京官才会有俸银和禄米,那是因为粮食运到京城来的代价太高了,对于朝廷来说,还说发银子划算。

    直到太祖元年,朱季服才上书建议开设铸造局,可惜没多久他就被革职了,徐平成上任后,就不再管铸造局。

    没人催着要产量,谁还干。

    结果,大梁建国以来积累的财富以物的形式而不是银钱的形式存在,市面上流通的钱与大梁现有的财富不相当。

    货币的匮乏,早已经制约了民间商贸的发展,以至于百姓私铸钱屡禁不止。百姓承认私铸钱的流通性,实在是因为需要货币。

    成国公的建议是,开采金银铜等矿,发行通宝铜钱和银钱。

    山东莱州古来产金,云南大理、姚安生产银,安徽铜陵、湖北黄石、大冶数千年来产铜,可以加强贵金属的开采,增加市面货币流通量。

    成国公说:“请娘娘重开各地的铸造局。”

    太祖太宗不傻,他们为什么不重铸币呢?大量铸币,会不会造成通货膨胀?

    钱明月一时间不敢决断:“容我喘口气,细细思量一下。”

    “先把将士的抚恤银发下去再说吧。”

    成国公便不再说话。

    成国公离开后,杜阳铭说:“娘娘何必不用成国公?”

    钱明月摇头:“不是不用他。朝廷因为铸币,出过什么事情吗?”

    杜阳铭说:“元贞初年,几个地方铸造局出现了蓄意给铸钱掺杂质、工匠私自铸钱、瞒报铸币数量等弊病,但娘娘,臣以为不能因噎废食,民间需要钱币,还是要铸币的。”

    钱明月说:“在地方开设多个铸造局,朝廷鞭长莫及,铸币难免成色、形制不一,影响流通和官铸钱的公信力,这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毛病。”

    “这样吧,重开京城的宝泉铸造局,多设几个厂,将各铜矿场产的铜运到京城来,由宝泉局统一铸造货币。到时候,由专人负责,监察御史经常去巡察。”

    杜阳铭心悦诚服地说:“娘娘高见。”

    齐钧然很快核算清户部的家底,虽然很薄,但万把两抚恤银还是拿得出的。

    钱明月心中大石才落了地,文华殿里跟楚宁远闲聊。

    “从边关回来其实也没多少日子,可是本宫觉得好像过了好多年。”

    楚宁远笑道:“所以娘娘就把多年前的要务忘了?”

    钱明月懵:“什么事?”

    楚宁远提醒:“原山西镇指挥使怎么处理?”

    事情头绪太多,钱明月真忘得很彻底。若是没人提醒,山西镇指挥使可能就逃过一劫,平安解甲归田。

    但他擅自出兵,置和谈众人于危难之中,皇后忘了,楚宁远等人忘不了。

    钱明月说:“威远侯世子还没离京赴任吧。”

    “还在帮威远侯抚恤伤残。”

    钱明月说:“山西镇指挥使革职,让他和相关涉案人员自行到大理寺投案,若为畏罪潜逃,罪加一等。”

    “姚尊儒,写个诏书让威远侯世子带过去。”

    姚尊儒称是。

    钱明月说:“被宫变耽误的事情太多了,原打算让你和鸿胪寺少丞钱霑分别去总督贵州和云南,结果这么多天了,你还在文华殿做记注官。”

    楚宁远忙起身行大礼:“臣谢皇后娘娘恩典。”

    “免了。”

    钱明月说:“姚尊儒,写个纸条,让诰敕房去拟诰书,楚宁远任贵州总督,钱霑做云南总督,十日内离京赴任。”

    “是。”姚尊儒心里难免酸溜溜的,皇后娘娘恩重,却只对亲近。

    跟随她去突力的都得到了重用,他虽然在御前,却只是做书吏的活计。

    下午,楚宁远没到宫中来,姚尊儒依旧在。

    钱明月随口问:“没了记注官也不合适啊,姚卿,你觉得谁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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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靖边随銮驾之榆林期间,是翰林院编修郑恒记注。”

    “那还是让郑恒过来吧,你出去说一声,让銮仪卫去叫人。”

    这样跑腿的活计,做了一年了,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从今天上午楚宁远和钱霑得到重用起,姚尊儒的心就失衡了。

    谢文通是皇后的先生,钱霑是皇后的兄长,皇后重用他们。

    楚宁远随驾,显示了才华也罢,表白了忠心也罢,总之也入了皇后青眼。

    他呢?他在文华殿奉君,忤逆过皇后吗?没有显露自己的才华吗?为什么还是没有用武之地?

    钱明月靠在椅子上,闭目筹谋宝泉局。

    “‘成章通宝’需要圣人御笔亲书。”

    “宝泉局隶属户部,选一贤能任宝泉局督造,正四品官,着手先恢复原有的四个铸造场,招募熟练工匠,运纯铜。”

    “铜让铜陵等地的军屯组成金属纲,转运京城。煤炭让山西河南等地组成煤炭纲,转运到京城。”

    “铸币不能无节制,免得引起通货膨胀,先铸钱十万贯看看效果。”

    钱明月起身踱步:“姚尊儒,你看还欠缺什么?”

    姚尊儒听到“四品督造”,心就狂跳起来:“皇后娘娘,可有合适的督造人选?”

    钱明月说:“还没有。”

    姚尊儒跪在地上:“臣,臣想毛遂自荐。”

    钱明月愣了,在文华殿侍奉不必督造钱币更有权势吗?

    在文华殿品级虽低,但一句话就能改变君王的想法,可谓见官大一级;而督造钱币,就是干业务的,谁能求着他不成?

    说起来,姚尊儒似乎从来没有试图左右过她和小皇帝的意思。

    这么老实的人,在文华殿待着着实无趣味。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事在人为

    “对,你正合适,那就你了。”

    姚尊儒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容易,欢欣地磕头谢恩:“谢娘娘厚恩。”

    钱明月笑着说:“你这人太内敛了些,整日在殿内,本宫竟然都能忽视你。”

    “宝泉局封禁许久,重开需要费一番思量和功夫,你对上要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齐钧然不是个狭隘的,成与不成,总要说出来以供商量。”

    “对下,要宽严相济,说实在的,本宫担心你不够严,镇不住。重任托于你,勿让本宫失望。”

    姚尊儒感动得无以复加:“娘娘放心,臣定不负娘娘所望。”

    走了姚尊儒,钱明月就要选新人来做自己的高级秘书,她也没费脑子,直接用了武英殿大学士苏根生和文渊阁大学士史海臣,之前他们一个在上谕处,一个在诰敕房。

    太祖太宗毕竟有后妃和子女,难免被各种事务打扰,有时候白天陪妃嫔游玩,晚上才处理奏折。

    小皇帝对某些事还未开窍,除了一日三餐和找钱明月撒娇,基本上午工作,下午学习。

    钱明月呢?

    丈夫不在家,不想伺候婆婆,没有子女,没有可以斗着玩的小妾,更没有朋友,除了治国,也没有别的爱好。

    她沉迷治国,无法自拔,一天到晚在文华殿处理政务,处理完奏折就主动给臣子找活干。

    比如,让太医院广招民间良医,为太后会诊。至于不能为太后治病的,就编撰医书、教授学徒、种植药田。

    又专门让林长年为自己设计了私印,比先帝赐的金印小很多,携带使用都很方便。她终于从奉先帝遗诏临朝称制,变成靠自己能力君临天下。

    又取消八议,放宽连坐。共谋以共犯论,共获益以其获益轻重论,若既没有共谋,又没有共获益,不受牵连。

    将谏言取消八议的知州调任大理寺右少卿,原大理寺右少卿革职。

    某日,西角门,早朝。

    钱明月与众人讨论姬念祖的加急奏报:“旧(黄)河屡次北徙,沿洼地冲刷成河道,然而河身浅,堤坝不坚固,易决口。”

    “曹、单、丰、沛等县时常沦为沼泽鱼塘,且不论良田无获,仓储付流水,百姓溺死无数,每逢夏季,故道两畔哭声不断,实在令人心痛。便不复故河,为诸县百姓计,亦应疏浚河道。”

    黄河虽然夺淮入海,但是黄河故道并没有干涸,而且时常发生水患。

    钱明月心情很沉重:“这水龙在地上滚来滚去,百姓如何受得了。应该趁冬季水位低、农闲,疏浚河道,加固堤防。”

    吏科给事中说:“只怕山东百姓才经水灾,疲惫不堪劳役驱使。”

    钱明月不悦:“为皇家私欲兴修宫殿馆阁,是无度役使百姓。今修堤坝为保黄河安澜,是益民之举,百姓是不堪河水还是不堪劳役?”

    韩书荣忙说:“娘娘贤明,水利修不修,与社稷兴衰紧紧相关。”

    “观之史册,盛世必然兴修水利,使百姓免受水深火热之苦。若水利失修,则是乱世初现之相。臣以为此时疏浚故道,加固堤防,正合时宜。”

    皇后娘娘啊,这可不是臣指使的,在几个县挖沟而已,臣没意见。

    这话一出,想劝谏的人就歇了心思,谁敢让大梁走向乱世啊。

    只有户科给事中说:“如此大工事,耗资靡费,户部实在不堪重负啊,请娘娘三思。”

    钱明月道:“不需户部出资亦能成事。”

    “凡参加疏浚河道的劳役,需自备工具,免来年人丁税及一亩田地的赋税,带牲畜的,亦免一亩田赋税。劳工粮食从临清仓里出,由东昌卫押运粮食到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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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做事,好多东西是不要钱的。

    齐钧然说:“便是如此,也需要一定的银两做经费,才能让利民之事不至扰民苦民。”

    “劳工都自带碗筷,可是烧饭用的锅和柴火也不是小数目;劳役能自带棉衣棉被,但天寒地冻,更需要备好帐篷、床木;若有疾病者,也应该出资为其诊疗。”

    这就是主持过水利的人,有过实践经验,考虑问题从实际出发。

    她没有主持过水利工程,她的决定真的对吗?钱明月心里突然没底了:“爱卿以为此时疏浚黄河可行吗?”

    齐钧然说:“倾力而为,就是移山也可行;半途而废,便是覆水也会剩一半。娘娘,户部可出白银两万两。”

    钱明月受到了鼓舞:“好,这件事一定要做。”

    徐平成还没举家离京,见钱明月先是掏出万两白银抚恤伤亡,再掏出两万两白银疏浚河道,还动了临清仓的粮食。

    来年六七月份各地的夏粮才能收获,这样花法,到明年三四月份,户部就拿不出中原一带民兵的军饷和京官的俸银禄米了。

    钱阙,有你为难的时候!

    竟然还要铸钱,徐平成只觉得好笑:铜钱不能吃不能喝,中什么用!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去铸钱,大梁怕是要亡于妇人之手吧。

    上午,钱明月例行在文华殿处理政务,任长宗过来:“娘娘,銮仪卫查清了韩敏的情况。”

    钱明月放下笔:“说说看。”

    “他是家中老大,少年时颇有几分读书的天分,韩老汉卖了四个儿女供他读书,终于考中了秀才。”

    钱明月记得很清楚:“不是三个吗?”

    “另一个皇宫不收,卖到青楼去了。”

    钱明月心脏缩了一下:“是吃不起饭吗?还是为了供他读书?”

    任长宗说:“供他读书,他们家中良田十多亩,还有几亩桑田,绝不至于卖儿鬻女谋生。”

    “这韩敏用的是端砚澄心纸狼毫笔,出去与同窗饮酒作乐,也是不惜银钱。”

    很显然,任长宗对这家人行事多有不满,钱明月不怪他带了个人情绪:“抄书不给钱是怎么回事?”

    “他把人原本弄污了,还弄丢了一本善本,原本是要赔钱的,是他父亲苦苦哀求,人家才不予计较。”

    钱明月问:“做了廪生,又免了赋税,想来家里宽裕不少。卖到皇宫的赎不回去,卖到青楼的呢?”虽然这么问,也知道赎回的可能性不大。

    “有辱门楣,不认了。那女子碰头死在了青楼柴房,还是鸨母出资埋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徐家老太爷找茬

    钱明月冷哼:“还不如娼妓有情,真是枉读圣贤书。家中三个儿女惨死宫变之中,他们家里怎么样?”

    “没挂白,无哀戚之声。韩敏有妻子儿女,又纳了一房妾,家里的红也没揭。”

    钱明月说:“毫无手足之情,枉顾结发之义,连畜生都不如。至于耍小聪明,撺掇自己老父亲敲登闻鼓,意图在本宫面前扬名,更是不忠不孝。”

    “这种人怎么配食廪米呢!苏根生,拟旨,给宛平县。”

    “是!娘娘。”

    皇后娘娘是怕銮仪卫闲胖了吗?一个小秀才也出动銮仪卫去调查。

    钱明月才不是为了一个秀才,她要警醒世人,别在她面前耍小聪明。

    临近中午的时候,銮仪卫来报:“云南总督钱霑求见。”

    “宣。”

    礼毕,钱明月问:“到云南后,哥哥将要做什么?”

    钱霑说:“先了解各地情况,再随机应变。”

    钱明月又问:“大哥现在对云南了解多少?”

    “前朝‘改土归流’,各地土司被流官取代。但是前朝末年,朝廷对云贵一带的掌控降低,尤其是中原动荡后,土司再度崛起,流官或被害或老死或与土司联姻合谋。”

    “太祖建国定都后,派威远侯南征,各土司献了降表,但是不纳贡,不朝拜,不接受朝廷命官,不遣散土兵,其实与国中之国无异。”

    “太祖怎么会不知道各土司没有臣服,可是中原战乱太久,亟需止兵戈,休养生息,便没有让威远侯继续南征。”

    钱明月说:“朝廷很想解决这个问题,盛产白银翡翠的宝地,怎么能不牢牢抓在手里呢。只是,现在也无力出兵,只能让哥哥徐徐图之,辛苦哥哥了。”

    钱霑说:“臣以为,以云南的现状,以王治化之,比出兵威慑更易出效果。臣能让臣服者纳贡朝拜,不服者,解散土兵,改流官任职。”

    钱明月笑:“这个目标不容易实现,大哥在突力的表现着实惊艳,所以把朝廷控制力更弱的云南交代给了大哥。”

    钱霑郑重:“臣定不负娘娘所望。臣决定明日与楚总督一起离京,妻子儿女留在府里伺候祖父母,劳娘娘照顾一二。”

    钱明月轻轻叹息:“害你夫妻离散,骨肉分离。三年若无成效,便回京,朝廷另想办法。”

    钱霑行礼:“尽忠就是尽孝,宦游何苦之有。若三年无成效,悉听圣人与娘娘发落。臣,告退。”

    韩书荣求见钱明月,说:“青州不能没有知州主政,臣建议由吏科给事中担任,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这明显是“一脚踢到楼上”,将惹祸精升迁到外地做地方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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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东不算偏远,青州不算穷乡僻壤,知府五品官,不算小,韩书荣够仁义了。

    这点儿人事任命,吏部尚书当然能做主。钱明月笑道:“好,就依爱卿的。来,这个奏折你看一下。”

    韩书荣接过打开,发现不是什么奏折,是钱明月给他的密旨:“卿为春闱主考官,史论、时论由卿出题,策论本宫亲自定。”

    韩书荣行礼:“臣一定给娘娘一个满意的答复。”

    司马韧来禀事:“车马司已经选好地址,制造战车也容易,但战马不易得。臣命人在民间搜罗,或马品种不够好,或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只得数匹马,事倍而功半。”

    哪里有马?钱明月首先想到了突力:“看看能不能从突力买,突力爱丝绸,我们可用绫罗布匹跟他们交换。皇宫有各地纳贡的上等绫罗,可以拿出来换马。”

    司马韧说:“两国并非友邦,这等战略重资,只怕突力不肯卖。”

    钱明月了然:“明白了。那就且等等吧。”既然不卖,那就偷偷走私。要委托商人替官家办事,要先找个弦高啊,这事儿不好遥控,还是谢文通亲自去处理吧。

    下午,并无政务,钱明月找来太祖太宗实录,与史海臣苏根生一起研读讨论。说着说着就模糊了君臣之分,只管畅所欲言。

    钱明月感慨地说:“以前本宫读衰比较多,知道朝代是怎么衰亡的,现在读读兴,才知道创业建国多么艰难。”

    史海臣附和:“是啊,太祖太宗创业筚路蓝缕,还幸得文臣武将辅佐,才能有这锦绣江山。”

    苏根生说:“创大业不是一人一力能为的,从起兵时的八万人,到百万将士跟随,太祖是得了人心啊。”

    史海臣说:“太祖的军队纪律森严,对百姓秋毫不犯,自然是走到哪里都被拥护。”

    苏根生说:“为政,想求治世,不需要太多帝王心术,只要爱护生民就好。”

    正说得开心呢,銮仪卫来报:“泰安公建极殿求见。”

    钱明月说:“让他到文华殿来。”

    “泰安公说不为公事来。”

    钱明月微恼:“建极殿是本宫寝殿,不见外男。若是执意不愿过来,就让他递个奏疏,说明事项就好。”不来就滚。

    泰安公只得到文华殿来,头发霜白,走路颤颤巍巍的,却是老而不衰,瞧着还能活几年。

    朝堂上有老臣,能有个定海神针,外戚中有老臣,就是有了倚老卖老的麻烦。

    “老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他动作慢吞吞的,不知道是老得如此,还是不想跪,等钱明月喊停。

    钱明月就不喊停,文华殿里没有亲属,只有君臣,莫说泰安公,便是成国公的礼她都坦然受了。

    钱明月等他跪下,才说:“爱卿免礼平身。爱卿进宫,所为何事?”

    “老臣为太后的病而来。”

    “嗯。”钱明月等他开口。

    泰安公开口质问:“这都几日了,为什么太后的身体没有好转?”

    钱明月说:“太医用了诸多办法,针灸、敷药、喝药,束手无策。”那是截瘫,谁能给你药到病除。

    “难道不是因为皇后娘娘没有尽力吗?”

    钱明月正色:“泰安公,你逾矩了。”

    泰安公说:“老夫是太后的生父,是你的长辈。”

    苏根生开口:“泰安公爷,这里是文华殿。”

第二百七十章 徐颐侬的挑衅

    史海臣说:“公爷见了太后难道是从不行礼的吗?”

    钱明月换个姿势坐:“爱卿倒是说说该怎么尽力法?”

    泰安公怒道:“娘娘难道不该为婆母侍疾吗?这是寻常民妇都懂的道理。就算白天上朝忙,就不能晚上过去伺候吗?”

    钱明月叹息:“本宫每日都去探望母后,但从不敢久留,生怕克着母后。本宫就算住坤宁宫都克母后,怎么能够住到慈宁宫去呢?”

    泰安公气得瞪眼:“你!”

    钱明月无比感谢徐太后把自己赶出后宫,太感谢了,想献个花圈。

    泰安公说出真实目的:“既然娘娘不能伺候太后,那就让泰安公府的人进宫来伺候太后吧。”

    钱明月了然:“准,只要不是男子就可以。无论徐家女儿还是婆子丫鬟,本宫都准。让后宫给她们开月银,好生招待。”

    随后,徐家就将徐颐侬和四个婆子,八个丫鬟送到宫里。

    他们的主意是,小皇帝虽然离宫了,但他过年总要回来吧,等他回来,徐颐侬就有机会了。徐家没落至此,是后是妃已经不重要了,先勾住小皇帝心再说。

    没落的徐家,支撑不住争中宫之位的心了。

    钱明月却不会任由泰安公对自己指手画脚:“让原大理寺右少卿来见本宫。”

    人来了,钱明月头也不抬,在纸上画王八:“知道为什么处置你吗?”

    沈定昇跪地:“臣不遵祖宗法纪,徇私包庇罪犯,按下卷宗不上报。”

    “你也是执掌律法的,知道按律该怎么处理吗?”

    沈定昇慌张说:“按律,当革职,永不叙用。”

    “可是皇后娘娘,不是臣要去包庇徐平川,臣也没有收受脏银,臣是,臣是受了圣人的密旨啊。”

    他这人毫无原则,自己都保不住了,什么忠君都被抛之脑后了,直接了当地陷小皇帝于不义。从怀里掏出小皇帝的亲笔信,交给钱明月。

    “这是圣人的亲笔信,娘娘请看。”

    钱明月脸阴得能下雨,从史海臣手里接过来,粗略看了一眼:“这不是圣人的亲笔信,这不是圣人的字迹。”

    小皇帝以前的字迹不太干净,这封密信就很潦草,不过经过这些天的勤学苦练,他的字好多了。

    从书案锦盒里掏出一页纸:“这才是圣人的字迹,端正,圆润。”

    沈定昇急忙辩驳:“娘娘,这真是圣人的字迹,圣人亲手写的。”

    钱明月拍案而起:“大胆,竟然还敢狡辩!本宫问你,圣人亲手写是你亲眼所见吗?”

    “正是臣亲眼所见。”小皇帝让他干坏事,他为了将来保命,才请小皇帝亲手写下谕旨。

    这个混蛋难道是榆木脑袋吗?他就没意识到本宫不想让小皇帝落个坏名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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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罢,亲眼所见反倒更好办了!

    反正钱明月打定主意不承认:“那本宫问你,你何时进的宫,从哪个门进的?本宫去查当值的记录。”

    “臣,臣是化妆成内使进的宫,从玄武门进来,记录的不是臣的名。”

    钱明月冷笑:“谎话连篇!”

    接连辩驳难道是怕耽误了儿子的前程?为了不让他继续辩驳,攀咬小皇帝,决定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举报你的不是别人,是你的儿子沈辰,看在他纯良直臣的份上,本宫不会连累你的子嗣,至于你,回乡反省几年再说吧。”

    没有说死革职,一切都有和缓的可能,也说明钱皇后心底认为手诏是真的。

    沈定昇终于安下心,认罪退下。

    钱明月将锦盒递给苏根生:“这是圣人御笔亲书的‘成章通宝’,交给姚尊儒。”

    “史海臣,你亲自去一趟大理寺,让张彦彻查沈定昇按下的卷宗,不管是皇亲还是国戚,都一查到底。记住,八议已经取消了,连坐也取消了。”

    越是权势熏天的人犯案,就越是不曲折,能用权势压人,谁还费那脑子。

    因此这案子没什么好查的,大理寺卿张彦亲自带人从酒楼将徐平川扣下,惹得徐家一片炸开锅。

    徐颐侬才入宫,就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在慈宁宫等着钱明月来找她茬呢?彻底坐不住了,去前朝求见,却被銮仪卫挡住,不能跨入前朝半步,气得直哭。

    第二日西角门,群臣默契地没有一个提徐平川案的。

    钱明月没想到,第一个为徐平川出头的不是徐家的男人,也不是徐家的诰命,而是徐颐侬。

    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第一次见风波后的徐颐侬,人瘦了,也显得高了,少了往日肉嘟嘟的感觉,多了几分骨感。不光身体显得骨感,整个人的给人的感觉也刚硬了不少。

    眼里少了懵懂憧憬,多了几分坚韧和——狠毒。没错,是狠毒。

    “民女拜见皇后娘娘。”

    钱明月颔首:“免礼平身。”自己进殿给徐太后行礼,“儿媳参见母后,母后万安。”

    徐太后摸起一个玉枕就砸,她躺在床上,玉枕都扔不远,根本砸不到钱明月。

    钱明月起身:“看起来母后并不想见儿媳,儿媳退下。”

    不理一地狼藉,转身离开。

    徐颐侬追出去:“皇后娘娘。”

    钱明月回头:“徐姑娘。”

    徐颐侬质问:“皇后娘娘答应伯父的,不动泰安公府,如此背信弃义,就不怕遭天谴吗?”

    钱明月含笑:“你需要明白,车轮属于车,但车轮本身不是车。”

    “泰安公府不等于泰安公世子,徐平川难道是徐家唯一值得在意的人吗?本宫不动泰安公府,不代表任由徐平川鱼肉百姓。”

    徐颐侬被绕晕了:“娘娘难道不是在狡辩吗?”

    “将徐平川等同于泰安公府才是诡辩。”

    “听不懂也没关系,本宫会废除徐平川的世子之位,你只需要告诉泰安公府,另立一个世子就好。徐家,不缺想做世子的人吧。”

    徐颐侬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恼怒地道:“皇后娘娘,你可知我已不是当日的徐颐侬!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钱明月轻笑:“说得好像本宫生来如此似的。”

    说什么死过一次,不过闺阁女儿的矫情,真正直面生死,还得去战场、去敌国军营看看。

    “皇后娘娘,我们的较量才刚开始。”

第二百七十一章 别人给的东西,想收走也那么容易

    钱明月不急不恼:“如果本宫是你,本宫一定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

    “回吧,你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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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明月并不轻敌,让徐家再派一女儿入宫陪伴太后。小皇帝虽然不在,徐家两个孙女依旧你来我往地斗得火热。

    钱明月下诏废除徐平川世子之位,让徐家择贤德之子另请立。

    这下,泰安公府热闹极了,庶长子和嫡次子斗红了眼。

    泰安公被搞得头大,再也没人管昔日泰安公府乃至京城的大红人徐平川,甚至为了自保,还有人提出将他除族。

    徐平川失去了三孤的官位,失去了泰安公府世子之位,也失去了昔日收罗的钱财,被三司判处流放三千里。

    你看,别人给的东西,想收走也那么容易。

    钱明月警醒自己,不要沉迷临朝皇后的尊崇与权势,这些都是假的。唯有自己建立的功业是真的,“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生后名”。

    眼下最重要的功业,就是黄河故道工事。

    成,她与众人一起名垂不朽;不成,她面对的局势将非常不利,各方面积压的反对意见可能爆发,再加上不明真相的墙头草跟着掺和,再想实施自己的政策,建功立业就非常困难了。

    对于时人来说,老百姓的力气是不值钱的,如果能用力气换来免税减赋,何乐而不为!

    曹县、单县、沛县等饱受黄河故道水患的人们,因为对黄河水的畏惧与恨,因为这条良诏,背着铺盖卷,包着碗筷,赶着骡马牛,到黄河边。

    加上钱明月又调东昌卫、济南卫、青州卫一万五千名军士前去协助,一时间,黄河故道下游遍是人,巅峰时期有十万人。姬念祖将工事分成几段,同时开工。

    黄河故道下游所谓的河道不是上天赋予的,是滚滚河水自己努力冲刷出的出路。

    河道宽而浅,夏季的时候,水满为患,冬季的时候,大片河床裸露出来,有的百姓甚至在河床种上冬小麦或者冬红薯,夏季雨水来得迟的话,还能收获。

    姬念祖采取的办法是拓宽河道,挖深河床。先挖河阴,也就是南侧,除了河床,又在南侧拓宽了四五米,损毁的农田照价赔偿。

    河水流淌缓慢且是往北冲刷,南侧施工受影响较少,河床挖深,河堤筑牢之后,将水放过去,再挖北侧。

    十万蚂蚁能将大堤毁掉,十万老鼠能将沃野变成荒原。

    十万人呢?齐心协力的十万人表现出的力量,让钱明月震撼。

    疏浚黄河故道,那么大的工程,别人敢想不敢做的事情,竟然一月完成了,同时用土石加固了堤坝。

    消息报到京城来,文华殿喜气洋洋。

    钱明月惊叹:“竟然在结冰之前干完了!太不可思议了。”

    苏根生笑道:“娘娘踌躇满志做此事,竟然没想到能在结冰前干完吗?”

    钱明月笑道:“若笃定一件事必成才去做,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不无得意地说:“前朝末年,拨出二十万两银子修黄河水利,结果半途而废。如今朝廷只拿出两万两银子,几万石粮食,就将故道疏浚了。可见,治理黄河也没多难嘛。”

    史海臣笑道:“这都是娘娘决策英明,用人得当。”

    钱明月不忘说漂亮的场面话:“是朝野齐心,更是列祖列宗福德庇佑。正如韩书荣所说,水利事关兴衰,这是大梁国祚绵长的征兆啊。”

    “快,苏根生,写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圣人。”

    然后,对一系列官员进行了嘉奖,姬念祖加封太子少保,光禄大夫,魏淮安也升了一级散阶文勋。

    比起文华殿内的热火朝天,外面的空气可就实在太寒凉了,不久,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落下来。

    郑恒放下笔,将文华殿的棉帘放下,又拨拨炭火炉:“娘娘,外面下雪了。”

    钱明月笑:“这时候下雪就不怕了,瑞雪兆丰年,愿来年有个好年景。”

    苏根生说:“也有人不喜欢下雪。”

    钱明月欢快的心彻底高兴不起来了:“是啊,本宫也担心有人受饥寒。榆林的难民,归附的火族人都得到了安置,除了努力减赋降税,鼓励种植桑麻,还能做什么呢?”

    真会扫兴啊,直臣也不是这样直法。她又不是不体恤百姓疾苦的人,总不能一刻都不让她开心吧。

    史海臣说:“娘娘能够顾全绝大多数人,已经不易了。”

    钱明月说:“这样吧,等雪停了你们出宫去到处走走,看上是不是有乞丐流民,然后想办法安置。”苏根生爱民,就去为民解忧吧。

    “是,娘娘。”

    又过了一会儿,銮仪卫在外面禀报:“启禀皇后娘娘,监察御史郭成格求见。”

    “这是又有人敲登闻鼓啊。”钱明月道,“宣。”

    礼毕,郭成格说:“一个进京赶考的举子敲了登闻鼓,希望面见娘娘。”

    钱明月皱眉:“可知所为何事?”科举糊名,本朝没有行卷温卷的风气。但不排除有人另辟蹊径,跑到文化殿混个脸熟来了。

    “为贫寒举子受饥寒而来。”

    还占了仁义呢,不见都不行。钱明月说:“宣吧。”左右闲来无事,不如会会。

    若是韩敏之流,非得好好敲打敲打,让他们知道,皇后不耐烦陪他们玩。

    那举子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头戴毛皮耳暖,身披狐裘披风,腰悬莹润玉佩,里面罩着绸缎衣衫,绝不是个贫寒的。

    他面容端正,虽然算不上好颜色,但也算眉清目秀。

    “学生闵宗文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礼仪周到,行事落落大方;会说官话,声音洪亮,吐字清晰,说话不疾不徐。怎么说呢,给人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钱明月颔首:“平身。”

    “学生斗胆敲登闻鼓,打扰娘娘处理政务,是为京城贫寒举子而来。”

    闵宗文鞠躬说:“学生求娘娘怜才惜才,为他们安置个住处。”

    钱明月对苏根生说:“方才爱卿还担心百姓饥寒,现在坏了,连举子都贫寒了。”

    “民间有穷秀才,富举人之说,百姓都称呼举人为老爷呢,这举子前面加贫寒,你不觉得别扭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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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打朕介绍:
钱明月被塞了一个丈夫和一把戒尺:“不听话你就打他。”
起初,小皇帝瑟瑟发抖:“皇后别打朕。”
后来,小皇帝眼泪汪汪:“皇后又打朕了,谁告状了?”
再后来,小皇帝皮痒痒:“皇后好久没打朕了,失落。”皇后又打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后又打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