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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打朕全文阅读

作者:衣里明珠     皇后又打朕txt下载     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二章 南阳王的心思

    南阳王犹豫了片刻,说:“皇后娘娘,臣有一事禀报。”

    “皇兄但说无妨。”

    “齐王遣使,向臣购买一块5寸长、5寸宽、5寸高的粟黄色玉石,不能有分毫裂痕,并要臣推荐几个能工巧匠。”

    太祖爷有一块三寸三长、三寸三宽、三寸三高的玉玺,长宽高都是三,就起来就是九九。九,是最大的。黄,是帝王专属的颜色。从那以后,这就成了帝王玉玺的定制。

    齐王要的玉,足够做一块玉玺的了。

    钱明月垂眸:“他出多少钱?”

    “七成金二百两。”

    好大的手笔,据说莱州产金,看来是偷偷开采了不少时日了。就让他先替朝廷开采吧,这些都将收入国库。

    钱明月盘算:“太少了,七成金成色太差不值钱,要五百两,不带工匠。再跟他说,制作玉玺一块玉石可不够,要多弄几块。一色也不够,要多弄几色。”

    南阳王说:“皇后娘娘,臣手里并没有这样的玉石。”

    钱明月笑:“就说皇后刻薄贪财,独玉局的钱财全部收归国库,眼下工匠生活艰难,宁可去做小工都不愿意去琢玉。齐王需要先交钱,你才有钱给工匠,工匠才愿意去挖玉。”

    钱明月笃定:齐王不只是向南阳王要玉,更是向他表明自己的野心,问他的态度。南阳王哪怕不给玉,光要钱,齐王也会给的。

    “娘娘?”南阳王犹豫地问,“这样行吗?”

    宗亲总是看重宗亲,齐王把天下之争看成家族之争,以为搞定家族成员就好了。南阳王也觉得自己会对帝位产生影响,甚至古来帝王都防着宗亲。

    不是没道理,但眼下没必要。

    “毫无问题。”钱明月笑道,“如果黄金真送来,皇兄就命人秘密运到南阳去。南阳重建府学就靠皇兄了,哈哈。”

    钱阙就是钱阙,整日不高兴,听到能来财就很开心了。

    “你可以再跟他透露一些朝廷的安排,比如三公和周方正、杨士钊去巡地方军屯,因为朝廷得到奏报,地方军屯疏于操练,军官克扣兵卒军饷,甚至出现了人员流失,压根儿没有战斗力。”

    若能让他轻敌冒进,也不错。

    南阳王一板一眼地说:“是,娘娘。”

    钱明月觉得索然无味,起身说:“皇兄还有客人,本宫就不打扰了。”

    “臣恭送皇后娘娘。”南阳王单腿起身,行礼送钱皇后出门。

    钱明月心中叹息,南阳王怎么就养成这个懦弱的性子。

    起初先帝让皇长子和皇次子一起入文渊阁学习,并不是因为南阳王有前朝皇室的血脉而排除他。说什么有前朝皇室的血脉,他跟当今皇室的关系难道不是更亲吗?

    可是,南阳王被他生母影响太深了,养成了畏缩退避的样子,先帝只好放弃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幼子的闪光点,索性立他为太子。

    他的闪光点太多了,钱明月想起小皇帝,不自觉地眉眼温柔,他无一处不闪光。

    送走皇后,南阳王面色舒缓沉静,他已注定是藩王,当然要做一个让朝廷放心的藩王。他想要的不多,能看顾妻子儿女就好。

    院门口,钱明月碰到陆世荣他们,三人慌忙行礼,钱明月不高兴地说:“本宫是老虎吗?哼!”

    皇后娘娘不高兴,皇后娘娘有小情绪了。皇后娘娘还没意识到,她像古来所有帝王一样,尝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回到文华殿,张彦还没来,钱明月对郑恒说:“通政司出了什么事情吗?你去看看。”

    傍晚时候,郑恒带回来奏折,及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张通政使用完早膳突然恶心呕吐,家人随即延请大夫,但病情越来越严重,臣到府中时,人已经难以喘息,不久离世。”

    “什么!”钱明月惊愕,“他才多大年纪!怎么会!”活生生一个人,早朝还好好的,这会儿就去世了!

    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郑恒亲眼看他离世,也感慨万千:“人世无常啊。”

    “明日你代本宫去祭奠一下,再让户部补足今年的俸银禄米,发给他家人。”要将遗体运回故乡去,还要治丧,花费可不少。

    “让翰林院跟礼部商议,给他定谥号,报给本宫瞧瞧。”

    看着满桌案的奏折,却没有心情处理,张彦刚过不惑之年,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去世了。她满脑子阴谋论,不调查一番总是不心安,吩咐任长宗去做这件事。

    深夜,钱明月还在补白天的工作,任长宗裹着寒风进殿:“娘娘,查明白了。”

    “张大人积劳成疾,致使心脉栓塞。”

    累得心梗死吗?钱明月问:“谁看的诊?”

    “起初是请的仁和堂的大夫,见没有成效便请了御医,依旧没有起色。”

    “没有中毒的迹象,张大人才升官没多久,家人还不习惯奴仆成群,饭食都是妻子亲手做的,也没有中毒的可能。”

    张彦就是积劳成疾累死的。

    钱明月又觉得索然无味了,终日劳心劳力,未尝享一刻欢愉,两腿一蹬,与这世界再无瓜葛,这世界怎样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生都没酣畅淋漓地活过,不遗憾吗?

    钱明月一把推开桌上的奏折:不干了!

    第二日,西角门视朝,一切照旧。

    尊不就卑,对于一个功劳不重的官员来说,得皇后遣使祭奠慰问,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不可能为他罢朝。

    张彦一死,通政司就停摆了,下情不能上达,朝政也就不通了。

    张家人扶灵返乡后,林长年提出:“臣建议娘娘起复原通政使。”

    群臣纷纷附议。

    那个硬骨头,帮着小皇帝和她对抗徐家和徐太后,功劳不低。于公于私,他已经很优秀了,可他太硬了,有时候被他顶撞得头疼。

    钱明月不想用他,可是,怎么跟群臣解释不用他的理由?又怎么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钱明月最近心力交瘁,并不想为此跟群臣掰扯,说:“可以,就他吧。”

第三百零三章 昭阳时刻在朕心

    近日,朝中无大事,唯一值得称道的话题是新科进士的安排。

    今年新科进士的构成让她想按惯例都不行,新科状元是当朝天子,新科榜眼是回锅肉,新科探花——她早有安排。

    “闵宗文不要去翰林院了,直接去矿藏司做个员外郎吧。”

    “二甲三甲进士,该怎么任命?”按惯例,这些事情帝王会直接扔给吏部,但韩书荣知道钱皇后素来爱插手各部事务,遂有此问。

    他不知道的是,钱明月倦了累了不想管了:“韩爱卿有什么想法?”

    韩书荣说:“臣以为或可效仿前朝,设立庶吉士。”

    这个主意不好,钱明月打起精神说:“为什么太祖太宗不设立庶吉士呢?”

    因为庶吉士有个毛病就是脱离实际,这时代的人总以为读得书够多,就能够做高官。以为用最好的老师,就能教出最好的学生,其实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韩书荣说:“臣以为朝廷需要储才。”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是直接借鉴前朝并不成功的储才制度并不能解决问题。

    “可以恢复庶吉士,不过不从进士中选,选地方官、京官中年轻、政绩斐然、才德出众的,入庶吉士。这件事慢慢来,原则是宁缺毋滥。”

    “二甲前二十名入翰林院,其余的再考一次,根据各人意向和才学定去处。本宫之前跟你说过了,你按本宫的安排去做就行。”

    明显不愿再做更详细的安排,韩书荣领命离去。

    他有些欣慰,他以为皇后终于明白,自己未必全懂各部寺的事务,强行做决策有时候反而会坏事。作为臣子,他喜欢让他放开手脚的君王。

    钱明月合上奏折,烦躁地起身徘徊。她只是没来由得倦怠,不想干活。

    陆世荣不敢说话,林长年担忧地说:“娘娘心绪不宁,可是为什么事情担忧?”

    钱明月没说话,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就好了,有事解决事,可是,这没来由的烦恼消沉该怎么应对?她只是莫名想逃离文华殿。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得抑郁症了。

    林长年正想劝,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銮仪卫进殿禀报说:“皇后娘娘,圣人送您一株海棠树。”

    钱明月懵,送棵树干什么。“树在哪里?”

    “万公公在东华门外候着,请问娘娘是放在建极殿还是放在文华殿?”

    令人窒息的文华殿,如果多一颗海棠树,或许就没那么讨厌了。

    “放文华殿吧,暂许万金宝入前朝。”

    不一会儿,几个卫士抬着一口大缸上殿,缸里的海棠树约莫一人高,开得十分娇艳。

    万金宝笑着行礼:“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圣人在西山脚下看到一株漂亮的海棠树,觉得虽然不及娘娘漂亮,好歹也是一枝春,命奴婢挖了给娘娘送来。”

    这是“西山无所有,聊赠一株春”?

    钱明月想到小皇帝说话的神态,忍俊不禁:“好,这样文华殿也春意盎然了。”

    万金宝问:“娘娘可有话让奴婢带给圣人?”

    “带封信吧。”钱明月转身回殿,写道,“无限春光在昭阳,再赠海棠树,西山如何度日?”

    有皇后娘娘的亲笔信,就更好交差了,万金宝乐呵呵地拜别。

    钱明月歪头打量那棵树,真是娇艳,寻常语言无法表述的美。这株海棠树,就像一缕阳光,照进沉闷的文华殿,也照亮她烦闷的心。

    “一株春光破无明。”

    钱明月笑道:“怪道整日烦闷,大概是文华殿少了些春光。”

    林长年看得分明,哪里是春光动人,分明是送春光的人更动人。

    钱皇后,是心里少了些春光。

    “对了,”钱明月转身,安排起朝务,“百姓不认可宝钞,宝钞提举司着实没什么用,废了吧,宝钞提举司的官员分到各地去为官。”

    宝钞提举司属于户部,徐平成有意为之,户部里面都是徐家的人,是时候清理了。

    还有那个屡屡找茬的李平:“黄河连年水患,朝廷应当防患于未然,这样吧,以监察御史李平为巡河御史,总巡黄河堤防。”

    只要黄河今年再出问题,就追责查办,把这个恶心的人清出朝堂。

    陆世荣老实写诰书,林长年含笑告退。

    傍晚,小皇帝又递一封信来:“昭阳时刻在朕心,西山便有无限春光。”

    銮仪卫告诉他,皇后微服离宫,西山下徘徊半日离去。小皇帝感动得一塌糊涂,皇后姐姐一定是思念他,又怕打扰他。有姐姐这么爱惜自己,他何必外求春光。

    钱明月被他的甜言蜜语打得无话可说,羞窘地将信放在床头的锦盒里。

    海棠运来的时候已经接近盛开,光耀文华殿数日后,迎来一夜风雨。那日,钱明月踏着湿润的玉阶拾级而上,便见绿肥红瘦,一地残红。

    好像应该赋诗一首,表达伤春之情。不过,她怎么也感伤不起来,甚至还有些高兴。

    落尽春红的海棠少了几分明艳,但鲜嫩的绿叶也迸发着勃然生机。这就是春天的好处,便是凋零也蕴涵着勃勃生气。

    见钱明月愣怔地看着那株海棠,郑恒妄自揣测圣意:“娘娘,这落花该怎么处理?”

    钱明月不明白他怎么会有此问,花落了,清扫了就是,难道她要学黛玉葬花不成?

    “卿意下如何?”

    郑恒恭敬地说:“臣以为,既是圣人所赐,便不是俗物,总不好让它们零落泥土中,不如收集起来,做个香囊。”

    原来是这个意思,倒是个会做臣的。

    其实,海棠本来就不香,已经凋零的海棠更是少了香气和颜色。但既然是圣人所赐,总得找个非比寻常的去处,而且还不能找人代劳。

    钱明月蹲下捡花瓣,别说,这件事不用脑子不耗费心神,还挺有趣。

    五郎真送给她个好东西,为了回馈他的好意,钱明月决定亲手制作一个香囊,让他戴着。

    一块布对折,两剪刀下去,再两边细细密密地缝上,翻过来,就是一个小布袋了。

    “嗯,还得绣朵花。”

    钱明月胆子何其大,竟然花都敢绣。拿了针,提溜了线,按照自己的想象,去缝。

    她哪里会刺绣啊,像初执笔的小孩写字,缝了一个海棠花的形状。里面塞了已经干的花瓣,太扁;又放了些沉香,还太扁;又让人从太医院拿了些薄荷,香囊界的黑暗料理就横空出世了。

第三百零四章 钱明月送的香囊

    再穿绳缝口,香囊就能戴了。

    钱明月拿着,左看满意,右看更是得意。“李兰英,你看,不错吧!”

    李兰英笑:“娘娘芝兰慧心。”

    钱明月说:“你去找个锦盒来,装好,送给圣人去。”

    李兰英愣了一下:“娘娘是送给圣人的?”

    “当然。别人,本宫才不会亲手做。便是父亲母亲,都没有得过本宫一个袜子呢。”

    “装好,你亲自给圣人送过去。”

    西山武场,小皇帝一身戎装,正在高头大马上练习骑射。

    万金宝挥舞赭黄色龙旗,被武学讲授潘强止住:“圣人常叹春日短,学得不够多,公公还是不要打扰圣人为好。”

    万金宝着急:“娘娘送来信件,你看紧急吗?”

    潘强接过龙旗,大力挥舞。

    小皇帝跨马奔回:“不是说了,不要什么事情都打扰朕!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不然朕让你喂马去。”

    “皇后娘娘送来信件。”

    小皇帝翻身跳下马,一溜烟跑了,万金宝提着袍子在后面紧追。

    “刚好朕缺个香囊,也只有皇后挂念朕,知道朕没有香囊。”

    打开漂亮的雕漆匣子,只见紵丝上面铺着一个丑巴巴的蓝色香囊:“朕从没见过这么,这么用心的香囊。”

    好丑啊!这么丑一定是皇后亲手做的。

    拿来闻闻,什么味啊!还没他身上的汗味好闻。

    李兰英说:“皇后娘娘亲手捡了您赐的海棠花花瓣,亲手剪布绣花,这个香囊做了好几日,一针一线,都是亲手做的。”

    小皇帝拴在身上:“还行,沉甸甸的,有戴东西的感觉。你回去告诉皇后,说朕很喜欢,知道吗?胆敢话多,朕绝不饶你。”

    “圣人放心,奴婢明白。”

    小皇帝牛饮一杯温茶:“对了,跟皇后说,朕舍不得她那么辛苦,以后就别做东西了,写封信表心意就好。”

    李兰英退下,小皇帝摘了硕大奇丑的香囊,放回锦盒里:“朕一身臭汗,别弄脏了好东西。万金宝,给朕收放好。”

    决定少管事后的日子,钱明月过得相当顺遂,清闲,也没出什么乱子。

    此前做出的安排已经见效,国库财源滚滚:4月,铁课银、盐税陆续从各地转入朝廷;因为辽东开放互市,一季度的漕运税收比得上去年一年的,估计往后会爆炸式增长;谢文通划的十片矿区卖出去了,有南阳王日入万两白银在前,卖的价格非常非常高,地方和国库三七分后,户部收纳白银七十多万两。

    一下子把前朝末年及战乱期间,散入地方豪强大族的白银收拢回国库,户部甚至因此扩修了库房。

    钱明月说:“这些地方豪族真是富可敌国啊,可玉石很快就会降价的,说到底不过是些目光短浅之辈。”

    陆世荣敛容说:“娘娘,恕臣直言,能积累成千上万白银的都是富商巨贾,岂能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

    “爱卿的意思是?”

    “玉不能免民饥寒,五年期满后,山间满目疮痍,娘娘想必打算封山,使鸟兽生息。”

    钱明月点头:“有此意。”

    “将来玉石会稍微便宜一些,但玉石不腐,他们可以留存着,随着玉矿封闭,玉石的价格会重新高上去。”

    富商家有钱,不怕压货。钱明月听得咋舌:“他们怎么积累的如此多的财富呢?”

    “有的富商有几百张织机,几十条货船,几十座瓷窑,几座煤铁矿山,几万顷土地,商铺、宅院、骡马、仆役更是不计其数。更不要说私自开采铜铁矿,煎煮私盐等行径了。”

    钱明月听得眩晕:“本宫以为天下富贵在京城呢。”

    “贵在,权在,富,不在。”

    陆世荣说:“富户多与官家、功名之家有牵连,有种种策略逃税躲赋。国库空虚征派银两,其实损不了富豪分毫,苦的都是寻常百姓。”

    “历朝历代不是没想过从富户手里取税,除了卖官便是鬻爵,最后祸国殃民。”

    “唯有娘娘妙计安天下——”

    钱明月笑道:“行了,别夸了,你倒是说说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臣前些年闲来无事四处游荡,就见到了。”

    钱明月感慨:“这世间多得是圣贤书上学不到的东西啊。本宫突然很好奇,你前些年怎么过的?”

    陆世荣面色从容:“革除功名回乡后,很快就改了姓名,也不敢起参加科考的念头,便跟妻弟一起做生意,不出几年,便成郑州首富。”

    钱明月调侃:“太谦虚,怕是整个开封府都首屈一指吧。”

    “这倒不敢说,比不得别家累世积攒。”

    “圣人登基后便去参加科举?”

    “是的。”

    “从商多年,一拿起书就一口气考中秀才、举人和进士!”钱明月折服,“真是个人才!”

    陆世荣面无得色:“臣未尝有一日放下书。”

    钱明月击掌:“算了,你也别在文华殿屈着了,户部还缺个右侍郎,你去吧。”

    陆世荣大喜,忙起身谢恩。

    钱明月说:“别的事情不用本宫嘱咐,最重要的事情是,记得劝劝左侍郎,别太固执己见。”

    陆世荣笑:“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分忧。”

    “郑恒,你拟这个诰书。”

    郑恒大喜过望,忙跪地谢恩。这意味着,他从记注官升级成文华殿侍奉了,在文华殿侍奉的,各个都能飞黄腾达,没准日后都能成为公卿或者封疆大吏。

    翰林院又派了一个记注官,是上一届进士,年纪轻轻的翰林院修撰陈迩。文华殿的一切,照旧。

    钱明月上午就处理完了奏折,闲得无聊:“最近朝堂好清静,没有战争,没有水旱灾祸,没有疾病疫情,人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么平静,总让人心不安呢。”

    郑恒说:“是娘娘德泽万民,江山才能一片太平。”

    钱明月摇头:“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眼下不过四月份,降水不多,水患没有发作,怕只怕到了夏秋季节,各地水患频繁报来。”

    “娘娘远见,是万民之福。但请娘娘也珍惜当下,享受片刻安宁。”

    钱明月笑道:“有道理。”

第三百零五章 文华殿泄密事件

    姬念祖求见:“如今黄河故道已经疏通,若令黄河复故道,可减轻连年来黄淮下游水患。”

    钱明月说:“此举于国有利,于山东一带呢?”

    “近年应当无碍,但黄河多泥沙,往后难以保证。”

    钱明月垂眸:“山东之民想必不喜欢黄河吧。”

    年初的时候,国库捉襟见肘,若兴工事只怕户部会极力反对。终于国库充实了,又冒出一个想造反的齐王。

    如果将黄河人为改到山东去,在山东人头上悬了一把利刃,就怕会把山东民心送到齐王那边,那平叛可能就更难了。

    甚至有意想不到的危险,比如齐王个丧良心的掘开大堤,偏说大堤是自己决堤的,百姓不明真相,可能会怨上朝廷。

    姬念祖不明白钱明月的顾虑,但看出了她的犹豫:“眼看到了麦收时节,不宜征劳役兴工事。”

    钱明月恼火,齐王杵在山东实在太耽误事了。

    既然想谋反,为什么迟迟不行动?

    他一定是在等机会,等黄河水患,或者番邦兴兵,朝廷内外交困的时候,再给她致命一击。

    她为什么要放任他寻找利于自己的时机?

    钱明月有心让郑恒拟制,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自己提笔,给济南卫指挥使和郑安写信,让他们妥善行动,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齐王。亲手交给銮仪卫,让他们秘密传信过去。

    郑恒从翰林院编修直接升到了翰林院待诏,侍奉文华殿,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像前几任那样,不久就高升。他的朋友家眷下人也这样吹捧他,不过几日,他就洋洋得意忘形了。

    今日离了文华殿,与几个朋友饮酒清谈时,他得意地说:“不久就要有战争了。”

    “娘娘要打仗?打哪里?”

    “东面。”

    “高句丽吗?”

    “齐鲁。”

    “何出此言呐?娘娘看起来像是要忍到那人先动手呢。”

    “娘娘改变主意了,不信你且瞧吧。”

    “你怎么知道的?皇后下诏了吗?”

    郑恒自得:“皇后担忧黄河水患,召见工部尚书,但没有下什么诏令,不了了之。随后写了什么,交给了銮仪卫。文书都是愚兄起草的,这次她自己写,必然是密诏。”

    “会不会是给圣人的信笺?”

    “给圣人的信笺,皇后娘娘不会是那副神态。”郑恒很确定地说,“去年皇后娘娘让人疏浚黄河故道,就是打算让黄河回故道的,但是现在又犹豫了,一定是因为齐王。”

    “她想解决了齐王,免得日夜忧心。”

    听者都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回去之后,不免跟亲眷友人说起此事:“我跟你讲,你不要告诉别人,皇后要动齐王了,因为她知道齐王有了不臣之心。”

    “我知道了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齐王造反了,皇后要派兵打齐王了。”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不久,京城文人圈都知道了。

    钱时重进宫来,问钱明月:“臣听闻皇后娘娘下诏平叛,可是需要户部调集粮草?”

    钱明月心头一跳:“平叛?谁叛乱了?”

    钱时重本来就古板的脸板得更硬了:“若无此事,必然是有人造谣生事,拿着朝政戏说惑众,贻害无穷,请娘娘彻查此事。”

    钱明月点头:“伯父是怎么知道的?此事交给大理寺审查,伯父要协助大理寺一二。”

    钱明月目光落在文华殿的两个人身上,陈迩正襟危坐,郑恒正在写东西。

    “郑恒,你在写什么?”

    郑恒惊得站起来:“回娘娘,臣,臣为娘娘记注。”

    钱明月说:“你真是痴了。现在陈迩是记注官了。”

    陈迩起身:“回娘娘,臣已经记录完成了。”

    郑恒在用写东西掩饰自己的心虚与慌乱,就是他说的。

    文华殿处理的都是大梁的大事要务,在文华殿侍奉,嘴严是最基本的要求。莫说文华殿,便是在户部、吏部、工部做事,也不能把业务拿出去宣讲啊。

    郑恒,一个机灵得过头的人,怎么在这一点上犯了错误。

    文华殿决不能容一个没有保密意识的人,但她一时还不能处置他,不能让泄密一事查到郑恒头上,因为从文华殿流出去的消息,假的人们也会认为是真的。

    罢了,过些时日挑他个错,处置了就是。

    不用钱明月出手,大理寺也没查到郑恒头上,因为郑恒请当日一起喝酒的翰林院编修顶罪了,许诺帮他讲情。

    文华殿,大理寺卿张毅铎向钱明月禀报谣言来源:“翰林院编修汪墉认为齐王图谋不轨,希望朝廷主动出击,醉酒与友人聊起此事,但以讹传讹,就传成娘娘要出兵平叛谁了。”

    钱明月笑:“原来如此啊,也不是什么大事。”

    郑恒偷偷抬头,对上钱明月似笑非笑的眼睛,吓得瑟缩一下。

    “这汪墉该怎么处置,还请娘娘定夺。”

    “本宫再想想吧。”

    张毅铎退下后,钱明月问:“你们说,该怎么处理呢?”

    郑恒犹豫了一下,说:“臣以为此事影响恶劣,应当重罚。”

    这个郑恒,逢着弱主昏君,就能成长为一代奸雄啊,可惜了,她不昏庸,一定要拿下这个口蜜腹剑的小人。

    陈迩说:“臣不懂刑律之事,一切但请娘娘圣裁。”

    这个陈迩,滑不溜丢的挺有趣。

    “这轻重也难掂量,总之是不适宜留在翰林院了,让他去南阳府学做个先生吧。”

    那在地方是极其受人尊重的身份,但也意味着汪墉彻底断送了政治前程。翰林院是通天梯,南阳府学的先生却几乎没了再从政的可能。

    更令钱明月没想到的是,郑恒竟然跟汪墉说:“皇后娘娘要将你革除功名,是愚兄冒死苦求,才得这个结果。”

    汪墉,对郑恒感恩戴德,两人的友情更坚固了。

    任长宗将消息奏报给钱明月,钱明月差点儿惊掉下巴:“本宫从未见过如此阴险狡诈之人呢。”

    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小皇帝,解释事情经过,吐槽郑恒的为人,让他警惕这种“口蜜腹剑、欺上瞒下、翻云覆雨”的小人。

    多年以后,帝后都驾崩了,这封书信被嗣皇帝发现,收拢到帝后文集中,成了史家认为钱后主动剿灭齐王的铁证。

第三百零六章 济南卫风雨欲来

    暂且搁下京城种种,说说山东。

    日暮黄昏,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夕阳如血一般,染红了半边天,天地间万物都带了血色。树上的老鸹不时地叫几声,让人心头不由得一紧。

    济南卫指挥使孙大喜面色凝重地回到指挥司衙门,心里有许多思量,却不能开口对任可人说。

    如今济南城大街小巷都传唱《李唐劫》,唱武则天屠戮李家子孙,指桑骂槐,暗指钱皇后。

    之前这些话只在青州流传,如今已经流传到济南来了——齐王真的是无所顾忌了。

    钱皇后密旨让他小心提防,又让人巡防各地军务,看起来是对齐王谋反早有准备。

    可是,朝廷具体是怎么想的?他却捉摸不透。

    为什么不派人来山东督查军务?为什么不见调兵遣将的迹象?筹谋多年的齐王一旦兴兵,朝廷再调度兵马恐怕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不趁早拿下齐王?钱皇后在顾虑什么?

    圣人呢?圣人对齐王是什么态度?会不会效仿前朝建文帝,不敢负“杀叔父”之名。

    在外将领与殿上君王素昧平生,他们之间并不互信,孙大喜想找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对策。

    穿过花厅时,冷不防看到一个年轻人从屏风后走出来:“孙大人叫末将好等。”

    孙大喜吓了一跳:“末将?你是哪个?”

    “区区百户,不值得大人挂心。”

    孙大喜厉声道:“济南卫的百户,没有本官不认识的!说!你是什么人!潜入府衙做什么!”

    来人皱眉:“你也知道,我不是你济南卫的百户,还大声吵吵,非要把人惊动来吗?”

    孙大喜猛地想起一种可能,忙抱拳:“是愚兄无礼了,敢问贤弟不辞劳苦而来,所为何事?”

    来人从褡裢里取出一封火漆书信:“皇后娘娘密旨。”

    孙大喜连忙跪下:“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接过密信,孙大喜叩首:“臣谨遵皇后娘娘懿旨,愿皇后娘娘福寿康宁。”

    銮仪卫百户说:“大人且忙吧,末将要回京向娘娘复旨。”

    孙大喜忙起身留客:“眼看日暮将西,贤弟用过便饭歇息一日再走吧。”

    銮仪卫百户说:“娘娘需要人伺候,一刻也迟延不得。”

    孙大喜取下墙上的玉具剑:“常言道宝剑赠英雄,这宝剑留在愚兄这边无用,还是贤弟佩戴最合适。”

    剑把柄镶着白玉,似此等宝物,恐怕千金都买不下。

    这礼太重了,百户不敢收:“大人有话直说。”

    孙大喜往他手里送宝剑:“贤弟收下吧,这是愚兄给贤弟的见面礼,无关其他。”

    百户接过那把宝剑:“孙兄,有话但说无妨。”

    “圣人对东边是什么态度?”

    百户说:“娘娘谨慎,不会与圣人相左。”

    孙大喜得了这句话,心头热血澎湃: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

    太平盛世是文人的天下,似他这样的内地武将想谋封侯几乎没有机会。齐王谋反,这是给他送侯爵来了。

    孙大喜大喜,走路似疾风。

    夜幕沉沉的时候,孙大喜在后衙用饭,混不吝的儿子进来,说:“父亲,孩儿带朋友来见您。”

    孙大喜看向他身后,泼皮似的儿子身后,站着衣冠楚楚的一儒生。

    那儒生不过三十岁出头,头戴方巾,微须,白净,眉目端正,观之可喜。

    那儒生弯腰行礼:“拜见明公。”

    孙大喜只当是皇后那边又派人来,来人是监军军师之流,忙笑着起身:“贤弟太多礼了,你我兄弟相称就好。”

    转头笑骂儿子:“你个混小子,也不早跟为父说,这,这岂是待客之道!快让厨房布置酒席!”

    那儒生坦然受之:“有劳孙兄了。”

    等饭的时候,孙大喜命丫鬟茶水伺候:“哎,愚兄是个粗人,不懂那些文雅的东西,礼节不周,让贤弟见笑了。”

    “孙兄客气了。”

    “不知贤弟怎么称呼?”

    那儒生看了一眼旁边,孙大喜识趣挥退左右。

    “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山东疲敝,又役使无度。”那儒生摇头叹息,“可惜没有商汤周文那样的明主,施行良法善治,免百姓于饥馑。”

    谴责圣人和皇后,他不是朝廷派来的人!那就一定是那边派来的了!

    孙大喜激动:这是给本官送功劳来了!

    好好招待,笑脸相迎:“贤弟多虑了,明主总会有的。”

    儒生说:“是啊,可纵有明主,没有伊吕也治理不好天下啊。”

    孙大喜摇头:“愚兄不这么认为,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只有千里马愁伯乐,哪有伯乐愁千里马的。只要有了明主,贤臣那是一抓一大把。”

    儒生哈哈大笑:“兄台言之有理,若逢明主,贤才不会得不到重用的。”靠近孙大喜,低声说,“兄台就甘心,这样不上不下做个指挥使吗?”

    孙大喜沉默。

    “可敢征战沙场,图在凌烟阁?”

    孙大喜说:“贤弟失言了。”

    “各地都派将帅巡察军务,唯独山东不派。孙兄想想,皇后对您可还有信任?”

    “皇后,不信所有的山东兵马。”

    孙大喜颤抖了一下:“你胡说!”

    “銮仪卫旗校遍天下,贵公子与在下交往颇深,皇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她能调动天下兵马,一个济南城,一个济南卫,在她眼里算得了什么呢!”

    孙大喜猛地起身:“送客!”

    儒生说:“蒙兄台热情款待,不敢对兄台不利。”自信满满地行礼离去。

    第二日,孙大喜在府中闷头饮酒,浪荡子回府:“父亲,你昨日怎么骂孩儿的朋友了,他都不理孩儿了。”

    孙大喜开口就骂:“整日交些什么狐朋狗友的,有那功夫怎么不去书院读书!”

    “裴兄怎么就是狐朋狗友了!裴兄是正经书生,举人呢!孩儿在天香楼摆酒宴,父亲赏个脸吧,就算是赔不是了。”

    孙大喜横眉立目:“你让老子给他赔不是?”

    “不是,不是,”他儿子吓得忙躲,“朋友们宴饮享乐嘛,裴兄的朋友也去,好多人呢,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什么阿猫阿狗的,不去!”

    他儿子得意地说:“不是的,那可是大家公子呢,就是济南府知府家的公子也没有那气派。”

    莫非是齐王的某个儿子?

第三百零七章 齐王世子被捕

    “要被你烦死了,去就去吧。”

    孙大喜起身:“老子换身衣服,你个混账,也把这一身花花绿绿换了,换身学子衫去。跟着儒生也没沾点儿书生气,养你这个东西简直纯粹浪费粮食。”

    天香楼今日热闹依旧,不过孙大喜敏锐地发现,今日食客都是健壮的青年,而以往,多是大腹便便的商人或者文弱的书生。

    呵!孙大喜冷笑,就凭这百十口人就想成事!简直太可笑。

    今日的食客也有一个胖的,那就是裴谋仁口中的大公子,齐王世子。他生得方正,又胖,整个头是个梯形。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眩晕了。

    孙大喜似乎也上了酒劲:“这酒年数短,不浓,喝来没劲。”

    齐王世子说:“孙将军有徐达之才,只做小小指挥使,太屈才了。”

    孙大喜说:“本官,不会一直做指挥使的。”

    裴谋仁大喜,说:“果真!将军不日定可出将入相!”

    孙大喜起身:“说什么将相不将相的,我,只想要个侯当当。”大笑,“如今太平盛世,马放南山,苦无用武之地啊。如今,胡须都长了,眼看再过几年白发就要生了,才有了这个机会。”

    齐王世子矜骄:“自然,此年千载难逢的机会。”

    孙大喜猛地转身,从左臂中抽出一把短剑,将裴谋仁人头斩下:“确实千载难逢。”

    齐王世子和孙大喜的儿子惊得失了声,外面的人闻到异动冲进来,孙大喜将刀逼到齐王世子脖子上:“拿我儿子换你,赚了。”

    齐王世子颤抖起来,孙大喜的儿子尖叫:“爹,爹你干什么!你为什么杀了我朋友!”

    齐王世子努力镇定下来:“外面都是我的人,你出不去的。”

    孙大喜嗤笑:“你可知这里是济南。”

    齐王世子说:“别管我,杀了他!”

    外面的人不敢动。

    楼下,已经动起了刀兵,济南卫的精兵将天香楼团团围住。

    齐王世子厉喝:“杀了他!齐王不缺子嗣!”倒是个有筋骨的。

    那些人只敢试探向前几步:“世子!”

    齐王世子往孙大喜的刀上撞去,孙大喜趁势将他狠狠地撞到墙上,齐王世子昏厥过去。

    孙大喜拽着齐王世子,看了一眼呆愣愣地儿子,说:“你结交的是齐王世子,齐王意图谋反,孙家牵扯其中,就要满门抄斩了。还不快将功赎罪!”

    他儿子不敢动弹,孙大喜将刀塞到他手里:“你个窝囊废,枉你还算是七尺男儿,竟然连刀到拿不动吗?”

    眼见这是个好欺负的,外面的人围攻孙大喜的儿子,想生擒他。

    孙大喜儿子砍伤数人,杀死一人,眼看最终伤重难以支撑,不愿被生擒,挥刀割断了自己的脖颈,热血糊住他的眼睛,朦胧中,他看到父亲以齐王世子为盾,轻松地从包间打斗出去。

    包间外面,济南卫的军士已经冲上来,孙大喜将齐王世子扔给部下,夺刀厮杀出一条血路。

    最终,齐王世子带来的百十口人全军覆没在天香楼,济南卫也伤亡近两百人。

    据说过了很久后,下雨时天香楼的屋檐还会往下滴血水。

    齐王拍案大怒:“什么!孙大喜好大的狗胆!发兵!攻打济南城!”

    亲信裴谋成说:“王爷息怒,此时发兵绝非上策。”

    齐王怒吼:“他扣押了世子,你让老夫怎么息怒!你弟弟被他杀了,你还有心情管上策不上策?你是不是人啊!”

    裴谋成红着眼睛跪下:“正是因为有血海深仇,才不敢冲动坏事。此时作出不智的举动,才是亲者痛,仇者快。属下有一计,或能救回世子。”

    齐王烦躁:“或能?救不回世子,你就找你弟弟去吧。”

    裴谋成说:“孙大喜胆敢动手,必然得到了那个毒妇的授意。济南卫恐怕已经枕戈待旦,若王爷贸然兴兵,仓促之中直冲其锋芒,此乃兵家之大忌。”

    齐王觉得有道理:“起来吧。”

    “谢王爷。”

    “你打算怎么做?”

    “给那个毒妇出个难题,让她为王爷讨回公道。”

    裴谋成一副乾坤在握的姿态:“她若不为王爷做主,会被天下人耻笑不仁不义,戮害宗亲。若命令孙大喜放人,必然会寒了武将的心,无论她怎么做,都对我们极为有利。”

    一个三流文人而已,谋起朝局来却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以为天下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只怪他见识浅薄,没见过更有才智的人。

    齐王觉得有道理,但莫名的,又觉得哪里不对:“行吗?”

    “退一万步说,只消延迟一些时日,济南卫的军心必然松懈,此举可为王爷兴兵争取时间和战机。”

    三日后,钱明月照例在文华殿处理政务,登闻鼓轮值御史来报:“齐王门客敲登闻鼓,说是有天大的冤枉,求见娘娘。”

    “谁?”钱明月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唾沫呛到,“齐王的门客?”

    轮值御史也觉得匪夷所思:“自称是齐王的门客。”

    “所为何事?”

    “说济南卫指挥使孙大喜无故扣押齐王世子,残杀他的胞弟。”

    “藩王子嗣无故离藩地是大忌,这不是不打自招吗?”齐王的门客应该没有这么蠢,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轮值御史说:“臣问了,他说齐王世子有罪,自有圣人与娘娘惩处,轮不到济南卫指挥使扣押人。”

    钱明月明白了,齐王门客冲着孙大喜来的,若朝廷处置了孙大喜,必然寒了天下武将的心,让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要尽力平叛。

    计倒是个毒计,但也很容易破解,只要比他更毒就好。

    “他穿孝,一路洒纸钱,一路哭诉冤枉,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在百姓中造势,逼本宫为他‘讨回公道’而已。”

    她便是杀了皇亲国戚又怎样,只要她勤政爱民,她就不失为好皇后。

    百姓才不管天家的家务事,谁对他们好他们就拥护谁。李世民囚父弑兄,影响他成为千古一帝了吗?

    “他可有功名?”

    “说是个廪生。”

    如果这就是齐王最拿得出手的谋士的水平,那就不足为虑了。

    “宣。”

第三百零八章 运筹帷幄之中

    裴谋成看起来到了不惑之年,许是赶路带了风霜,许是故意扮可怜,头发蓬乱,胡须打结,看起来很肮脏。

    进了文华殿,也不行礼,笔挺着背,目光犀利,声音高亢地说:“皇后娘娘要效仿武则天,屠戮尽皇室子弟吗?”

    是来寻死的啊,若大怒杀了他,就是中计了。

    钱明月反其道而行之,笑道:“倒有几分太白风骨,但不知可有太白之才?这样吧,且封你为翰林院编修吧,若真是在野遗贤,也算本宫的过错得到弥补了。郑恒,拟敕。”

    裴谋成想过很多可能,皇后会大怒,会诘问,会降罪,他都想好了怎么回答。唯独没想到钱皇后会给他封官,他甚至有一弹指的动心,然后被自己的念头惊得一激灵。

    钱皇后果真不是好对付的!

    “学生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学生无才无德,不堪大任。学生此番进京面圣,是受齐王之托,求娘娘主持公道的。”

    钱明月轻笑:“齐王有冤,缘何不自己上奏折?你亲自上京一趟,敲登闻鼓面圣,为的难道不是让本宫注意到你的才华?”

    “你的目的达成了,本宫很欣赏你,留在京城吧,翰林院只是一个开始,本宫会重用你的。”

    裴谋成:……好自作多情。

    “娘娘误会了,学生对齐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钱明月摇头:“谬矣,谬矣!忠者,中心也。一个圆,只有一个圆心。天下万民也只能有一个中心,那就是君王。上至满朝文武也好,再也遗贤也罢,忠的对象只能是当今圣人。”

    裴谋成坚持:“学生只对齐王忠心耿耿。”

    这就是齐王谋逆的铁证了!钱明月喜不自禁地点头:“明白了,退下吧。”

    裴谋成才发现自己一直被钱皇后牵着鼻子走,恨声说:“济南卫指挥使无故扣押齐王世子,请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你对圣人可有忠心?”

    不等裴谋成说话,又说:“你说只对齐王忠心,想来是没有的。”

    “你可知本宫的权力是圣人赐予的,只能保护忠于圣人的臣民。你既不忠于当今天子,那本宫就不能为你主持公道。”

    裴谋成被绕的有些晕:“皇后娘娘,济南卫指挥使无故扣押齐王世子,难道是朝廷授意的吗?”

    钱明月轻蔑地笑:“自然,不然区区指挥使哪敢啊。”

    她竟然敢承认!裴谋成诘问:“皇后娘娘废黜洛阳王,苛待蜀王,如今又囚禁齐王世子,是要将皇室子孙赶尽杀绝吗?下一步是不是要效仿武瞾,改朝换代了?”

    钱明月嗤笑一声:“授意也不是本宫授意的,本宫又不知道齐王世子会去济南。”

    “倒是先帝高瞻远瞩,定下了藩王及子嗣无诏不得离藩国的规矩,并命令地方武官酌情处理。济南卫指挥使抓得好,郑恒,拟制,褒奖济南卫指挥使,废齐王世子为庶民。”

    裴谋成辩驳:“学生熟知大梁律例和朝廷诰敕,先帝何尝有过此旨意?!”

    “你熟知?”钱明月摇头,“只是你以为你熟知吧。郑恒,背背元贞三年三月十七日,先帝关于管理藩王的三条旨意。”

    郑恒多聪明的人啊,闻弦知雅意,起身恭敬地道:“是!其一,朝廷官员行经藩国,藩王当以宾主之礼待之——”

    “够了!”裴谋成信以为真,心中暗暗恼恨自己的疏漏,此行竟然徒劳无功,不甘地说,“请皇后娘娘念在骨肉至亲的份上,释放齐王世子吧。”

    钱明月说:“本宫怎敢违背先帝的旨意,你怕是要辜负齐王重托了。辜负齐王重托如何还能面见齐王,还是留在朝中做个编修学士吧。郑恒,敕书可拟好了?”

    “好了,请娘娘过目。”

    郑恒恭敬地递上敕书,裴谋成索性拂袖离去。

    钱明月对郑恒说:“加上一句话,就说他举报齐王谋逆有功,赏银百两。”

    “是。”

    降维打击,着实痛快。可冷静下来,钱明月却心事重重。

    裴谋成在百姓中造势,不明真相的群众口耳相传,她可能真的要落个狠毒的名声了。

    她在意自己的名声,也担心将来小皇帝长大了,要收回大权的时候,会以此为罪名做文章。

    随着掌握权柄日益深,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如履薄冰,随时都能坠入万丈深渊。

    钱明月起身在殿内徘徊,并没有想出解决之策。

    罢了,自身处境且不论,先把齐藩叛乱平息了。

    “宣六部尚书文华殿议事。”

    待到人都到齐,钱明月让郑恒陈述发生了什么,然后说:“齐王嚣张,遣使挑衅,宣扬必反之意。本宫不能因小情失大义,置山东命官与黎民于不顾,今召诸卿,共议平叛之事。”

    林长年说:“既已谋逆,怎配为大梁亲王,请娘娘废逆王为庶人,昭告天下,使臣民明其奸邪,割席断袍。”

    韩书荣说:“臣附议。”

    “臣附议。”

    ……

    钱明月就等他们这句话呢:“如此,拟诏,废齐王及子嗣为庶人,夺其封地。”

    兵部尚书司马韧说:“娘娘,请调兵合围逆贼,以免济南威海陷入孤困。”

    钱明月说:“何人可为帅?”

    司马韧说:“周方正、杨士钊皆能胜任。”

    “山东不过四五万叛军,哪里比得上突力的铁骑,周、杨二人是跟突力血战过的,这点儿叛乱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不足之处是,周方正在安徽,杨士钊在河南。但庶人陆必定直扑京城,山东直隶才是主战场。”黎陆,齐王的名讳。

    钱明月说:“山东直隶的军务,是威远侯在巡察,只是他上了年纪——”

    秦正说:“臣闻威远侯素来身体康健。”

    司马韧说:“冲锋陷阵自有先锋将,威远侯但谋定后动即可。”

    “威远侯自是可用,臣方才没说,是因为齐王不配做威远侯的对手。”

    钱明月慢慢说:“谕令威远侯为平叛大元帅,辖制所有平叛兵马。周方正、杨士钊为副帅,分别辖制安徽、河南兵马,合围逆贼。”

    户部尚书齐钧然说:“逆贼所谋,寻常兵卒未必得知,也未必愿意追随他们犯此抄家灭族大罪。娘娘仁慈,何不晓喻逆贼掌管各卫,兵卒降者或逃者无罪,诛杀逆党者,封官加爵。”

    秦正笑道:“此攻心之计,绝妙!”

    “确实是妙计。”钱明月感慨,“文能谋,武能战,本宫还忧虑什么呢。”

第三百零九章 林抚远与屈原

    嫁女儿是高风险的投资,极有可能当初看重的青年才俊屡试不第,一辈子穷酸落魄,误了女儿终身不说,也让家族失去了联姻强大力量的机会。

    而林抚远,就是女婿中的长牛股。

    大朝会上侃侃而谈,舌辩群儒,语惊四座,才名远扬。关键是少年长得还挺俊美,唇红齿白,眉目清正。

    家教好、家世好,本人才貌双全,当女婿最合适了。

    于是,林抚远被林长年带着不停地赴宴,参加诗会,或者在家里待客。

    林抚远苦恼极了:“父亲,孩儿就像是骡马市的马,被人拉来看看毛色,瞧瞧蹄子,这真是——孩儿就不能好好温书吗?”

    “觉得憋屈?憋屈就对了!你要知道,以后的日子多得是让你憋屈的时候。”

    林长年打定主意磨砺林抚远:“你现在要学的不是书本上的道理,而是忍气吞声,不懂得屈服与退让,如何能成大器。”

    “去收拾收拾,随父亲去见国子监祭酒。”

    林抚远快哭了:“父亲,孩儿还不够憋屈吗?”

    林长年正色:“快去!”

    林抚远磨磨蹭蹭出门,碰到管家匆匆进来:“大人,皇后娘娘宣召!”

    林抚远大喜,林长年说:“为父要进宫一趟,你自己去见人,若敢陷为父于不信,为父马上就给你定亲。”

    林抚远笑道:“父亲放心,孩儿不敢。”

    他不想娶媳妇,也不想去见那个马屁精国子监祭酒,更不想这样日复一日地被人相看,一定要想一个一劳永逸的计策,把自己解救出来。

    这怎么难得住林抚远呢?

    他雇了一辆马车,直奔西山武学,对巡逻的卫兵说:“新科状元求见圣人。”

    卫兵说:“天下人都知道新科状元是当今圣人,你是哪来的状元?”

    “皇榜上明明白白写着呢,新科状元是林抚远,”林抚远笑道,“我就是林抚远。”

    “哦,是林府的公子啊。”

    林抚远点头:“不是坏人,让我进去吧。”

    “不行,圣人说了,无讲授的批准,任何人不得入内。”

    林抚远掏银子:“给,通禀钱。”

    卫兵连连拒绝:“圣人说了,不准收受贿赂。”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卫兵一板一眼地说:“你会说的,你会把这些作为时弊报告给圣人和皇后娘娘的。”

    林抚远尴尬:“谁说的。”

    “都知道。”

    林抚远只能将银子收回腰间:“好吧,不给你钱,那你去通传吧。”

    卫兵摇头:“圣人说了,除了皇后娘娘的使者,谁都不见。”

    林致远笑:“你怎知我不是皇后娘娘使者?”

    “信物呢?”

    林抚远摇一摇腰间的玉佩:“看到没有,玉玦,云龙纹的。若不是帝后所赐,便是王侯也戴不得,僭越是要杀头的。”

    卫兵看那玉玦,边上几条刻线,弯弯曲曲的,哪里有龙的样子?

    林抚远说:“你若不放心,可以拿给圣人辨识啊。”

    卫兵茫然又纠结。

    林抚远呵斥:“还不快去,耽误了朝廷大事你可担当得起。”

    卫兵还是被他说服了:“好吧,您稍等。”去里面叫了一个人接替自己,才去送信物。

    林抚远摇头,只见过迂腐书生,迂腐士兵倒是头一回见,这武学的军纪倒是挺好的。

    等待的过程,回想起与圣人相识相知的那些事。

    那日他回府不久,圣人就气势汹汹地回到林府,他老实行礼,圣人一脸嫌弃地说:“真矮,林家人是不是都矮?”

    他从容道:“学生志高。”

    “你志高能高到哪里去?”圣人得意,“最多不过官至尚书,辅佐君王罢了,还能成为君王不成?”

    他左性地说:“志高与官职爵位高低不同,有的高官蝇营狗苟,只为个人私利,有的君王昏聩无能,贪财好色,权位再高有什么意义?”

    圣人有些恼了:“说谁呢?”

    “史家有记载。”

    圣人逼近他,小声说:“你在讽刺朕!”

    他怂了,说:“圣人出私库赈济灾民,怎么能算贪财。”

    圣人很高兴。

    他又说:“圣人只有皇后一人,皇后也不是绝色,怎么能算好色。”

    圣人恼了:“放屁!皇后美着呢!不对,皇后的美丑岂容你评判。”

    然后,就打了他一拳,想到这里,林抚远忍不住笑,他当时好大的胆子,竟然还嘴:“娘娘以才德服人,本来就不是绝美。”

    “美!”圣人一下一下打他,“不说皇后美,朕就不停。”

    “可她本来就不美。”

    后来,圣人打累了,才住手。

    他说:“堂堂天子,动辄施以拳脚,您也是独一份了。”

    圣人说:“被朕揍,你也是第一个。可惜,你太怂了,竟然不敢还手。”

    “是不敢,不过不是畏惧天威,而是打不过。”他说,“学生个子矮嘛。”

    “哈哈,你的高志呢?”

    “志不在打架。”

    “志在打架有什么不好的吗?”圣人看着远方,“朕喜欢打架,朕想要打大架。”

    “圣人是想征服宇内?”

    “自然。”

    他们打出了交情,后来,举子们认为科场舞弊大闹东华门。

    圣人非常担心:“朕还想考个状元呢,难道要止步会元就被人发现吗?”

    他说:“圣人放心,此事包在学生身上。”

    从御门回去后,圣人龙颜大悦:“林抚远,够意思,朕交你这个朋友。”又昂着头说,“你不会想拒绝吧,让朕愿意交朋友,你可是独一份。”

    他说:“多谢圣人垂青。”

    圣人又说:“朕知道你有很多朋友,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断了,朕就你一个朋友,你也只能有朕一个朋友。”

    后来,他中了状元,却郁闷地回到林府,因为皇后没有去看他跨马游街。

    他说,他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亲人,只有皇后。真是君心难测,这么快就忘了有个钦定的朋友了。

    林抚远对着太阳笑笑,他也不想跟帝王做朋友,做君臣就够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免失落。大概所有品行高洁、胸怀大志的人都跟屈原一样,对君王有许多情结。

第三百一十章 钱明月最大情敌登场

    过了好半天,小皇帝才跨马而来,迎着夕阳,威武奔放。

    林抚远忙跪下行礼,小皇帝勒马骂道:“混账小子,会试殿试都是朕考的,你怎敢自称是状元?”

    林抚远心道,能得圣人这样的语气,他也算是独一份吧。

    “不是学生自称,是皇后娘娘亲封。”

    “得了,朕回头让皇后封朕吧。”

    林抚远突然想再大胆一下:“春闱过去许久,这样有什么意义。”

    小皇帝郁闷:“你是来找茬的吗?”

    “不这么说,只怕圣人不肯垂青召见。”

    小皇帝翻身下马:“拿块破石头做龙纹玉玦,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耻了。”

    林抚远老实低头行礼:“学生有罪。”

    “无趣,”小皇帝说,“说吧,有什么事情?”

    林抚远说:“齐王门客敲登闻鼓,闹得满城风雨。”

    小皇帝不以为意地说:“这些朕还用你说,朕早就得到了消息。”

    “人们议论纷纷,指责皇后娘娘不仁不义。”

    小皇帝不高兴:“提起这个就烦,愚夫愚妇懂什么!你是来说这些废话的吗?”

    圣人的冷待让林抚远有些沮丧,说:“学生来为圣人分忧。”

    小皇帝笑道:“哪里用得着你呢!满朝文武都不是吃白饭的。再说了,你要操心也该去给皇后出主意,来找朕做什么。”

    被林长年磨砺那么久积攒的憋屈,都没小皇帝这几句话更打击人。

    林抚远负气说:“如此,学生告退。”行一礼就要走。

    “退什么退,”小皇帝拉着林抚远往里走,“既然来了,就好好玩玩,你只会读书,定不会骑马射箭,可有趣了。”

    林抚远跟着他往里走。

    小皇帝又说:“你是不是很想出仕?如果不是朕顶替你名字,估计你现在已经入翰林院了。这样吧,朕跟皇后说一声,让她把你安排到翰林院去。”

    林抚远说:“学生并不急着入仕,父亲的意思也是让学生先磨砺磨砺。”

    “明白了,林长年要亲自教导你。”

    小皇帝好奇:“哎,他怎么教你的?他可是不肯好好教朕的,这人,哼!”

    林抚远怕他怪罪父亲,说:“他没教过学生一句经史,没指点过一篇文章,就带着学生到处拜访。”

    “给你找先生吗?找好了吗?朕认识几个不错的,介绍给你吧。”

    林抚远苦笑:“说是请他们指教,其实他们家里都有适龄的女儿。”一肚子苦水往外倒,“学生连日被父亲拉着相亲,被各种人品头论足,试探又试探,考校又考校。”

    小皇帝大笑:“哈哈哈,明白了,真有趣啊!怎么样?定的哪家?漂亮不?才德怎样?”

    林抚远苦哈哈地说:“让圣人见笑了。学生还小,不想娶媳妇。”

    小皇帝说:“比朕还大,怎么能说小呢。朕可是前年就订婚了,去年就娶媳妇了。”

    林抚远耷拉着脸,说:“反正,就是不想娶媳妇,家里多个陌生人,多奇怪啊。”

    小皇帝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哎,错了。没娶进门的时候,那是陌生人,娶进门了那就是最亲的人。媳妇会疼你,护着你的,可好了。”

    林抚远侧头,看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帝后情深,真是天下之大喜事。”

    小皇帝拿胳膊肘拐他:“所以,你也要娶一个,赶紧的。娶进门你就知道多好了,什么奇珍异宝都不换。”

    林抚远勉强笑笑:“此事自有父母做主。”

    “对,你就让你父亲给你定好了,你父亲可是精明的很,给你定的媳妇一定是贤良的。”

    小皇帝说:“订婚成婚都是父母的事情,用不着你,这样吧,你留在西山陪朕玩几日,朕这日子着实无聊得紧。”

    林抚远欣喜:“学生谢圣人恩典,不过——”

    小皇帝横眉立目:“还有不过?”

    林抚远说了自己偷跑出来的事情,小皇帝搂着他的肩膀:“明白了,说什么来为朕分忧,你是找朕求救来了。放心吧,朕护着你,看哪个敢来西山找人。”

    “如此,学生就多谢圣人恩典了。”

    夜里,林抚远被安排到客房休息,却怎么也睡不着,起身点灯读书。

    接近三更的时候,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谁?”

    “咳,是朕。”小皇帝抱着枕头推门进来,“哎呀,睡不着,朕想皇后了,皇后不搂着朕,朕就睡不着。”

    林抚远羞红了脸:“学生也睡不着,与圣人闲聊解闷儿吧。”

    小皇帝坐在他对面,托腮:“你给朕找个理由回宫吧。”

    “哎,朕不是要变得好色,朕就想回宫看看皇后,看一眼就回来。”

    林抚远莫名有些失落:“圣人去见自己的妻子,还需要理由吗?”

    “可是,朕出宫的时候说了,要做文韬武略的帝王,要勤修武艺,这中途回去算什么?”

    林抚远说:“算省亲啊。文武官员都可以回乡省亲,您回宫省亲有何不可?”

    小皇帝想了想,摇头:“不行,你那么聪明,给朕想一个大事当理由。”

    “圣人可是会元状元,自己想吧。”

    小皇帝拍案而起:“朕打你哦!”

    莫名的,林抚远有些期待。

    小皇帝又坐回去:“你不帮朕想主意,朕就把你送回林府,然后给你赐门婚事。”

    林抚远说:“齐王意图谋反之心,已经路人皆知,圣人何须其他理由。”

    小皇帝说:“可是这件事皇后能处理啊。你不知道皇后多厉害,这点儿小事根本难不住她的。”

    林抚远说:“圣人怎么知道皇后不犯难。众口铄金,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没有烦恼。”

    小皇帝摇头:“皇后才不会在意流言,理由不充分。”

    “民间都是丈夫护着妻子的,皇后便是再厉害,圣人也该去保护娘娘,与娘娘共同面对。”

    小皇帝点头:“对,朕就想保护她。”

    林抚远垂眸:“那圣人就去平叛吧。上等的帝王,面对宗亲皇室作乱,能够坚定地表态平叛,让天下人明白他的意图;下等的帝王,会拖泥带水,命人围剿又不想背负杀宗亲的罪名,最后落得将江山拱手让人。”

    小皇帝想了想:“这两样朕都不沾,那朕算中等的了?嗯,中等帝王是什么样的?”

    “中等帝王不闻不问,交给臣工去处理,江山应该无碍,不过会让更多黎民流离失所。”

    “朕没有不闻不问啊,朕让皇后放开手脚去处理了。皇后不是臣工,皇后也是君。”

    眼看圣人又掰着手夸皇后,林抚远烦躁:“可圣人理应是上等的帝王。”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小皇帝回朝夺权?

    小皇帝说:“自然。”

    “朕要回宫,你跟朕一起回去。立刻出发,应该还能赶上早朝。”

    钱明月也一夜没睡好,齐王门客的计谋不高不低,将她击得生痛。她是皇后,也是人,她也不喜欢在唾沫星中遨游。

    一夜翻来覆去,早朝晚了一刻钟。

    她的辇车才到西角门,何西宝匆匆来报:“禀皇后娘娘,圣人銮驾回宫,已经进京城了,要您带着满朝文武去大梁门迎接。”

    钱明月来不及想他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匆匆带着已经列班的文武百官出午门角门,直奔大梁门。

    他们到大梁门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小皇帝的銮驾了。

    小皇帝的华车上,也看到了那道赭黄色的身影,乐得眉眼弯弯:“皇后到了!朕终于又见到皇后了。”

    林抚远跪坐在他身边,奋笔疾书。

    小皇帝探头:“写好了吗?”

    林抚远搁下笔:“写好了。”

    “朕瞧瞧。”

    林抚远按住他的龙爪:“墨迹还没干。”

    小皇帝缩回手:“那你给朕念。”

    “到了,圣人来不及听了。”

    果然,车停了,万金宝尖细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率文武百官恭迎圣人回宫。”

    钱明月带领众人行礼。

    小皇帝撩开车帘,跳下马车,扶起钱明月:“真好,朕一回来就能看到你,看到你就很开心。”

    他眼底的浓情蜜意流到钱明月心底,钱明月眼里也只剩了小皇帝,他生得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厌。

    “五郎,呃,圣人瞧着清减了。”

    小皇帝附耳,低声说:“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钱明月羞红了脸:“那些回宫再说。”

    小皇帝清清嗓子,朗声说:“皇后瘦了,是不是国事太累人了?”

    “是啊,最近朝中多事。”

    小皇帝说:“抚远说得对,朕应该保护你,帮助你才对。”

    钱明月这才注意到,小皇帝车驾上下来一个青年人,不是林抚远是谁!

    他竟然与天子同乘!她作为皇后都没有同乘过呢,钱明月忍不住有些吃味。

    林长年吓得忙跪地谢罪:“臣民岂可与君同乘!臣没有管教好儿子,冒犯圣人,请圣人降罪。”

    小皇帝笑道:“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朕准的,起来吧。”

    林抚远从容走到钱明月面前,跪下行大礼:“学生拜见皇后娘娘。”

    不知皇后会不会难为他?

    多亏他劝,小皇帝才会回宫,钱明月不会因为死礼苛责他:“免礼。”

    御门,小皇帝说:“齐王谋逆,遣狂徒冒犯皇后,朕决不能忍。林抚远,念念你为朕拟好的诏书。”

    “是!”林抚远布衣立在两班朝臣中间,从容自信地开口。

    林抚远以小皇帝的语气责骂齐王,数点他的十宗罪:

    不遵祖制,勾结地方军政官员,不孝;

    不遵兄长遗愿,欺辱妇孺,不悌。

    以嫡长子为饵陷害朝廷,不慈;

    妄图兴兵置民于水火之中,不仁;

    置愚昧门客于险境,不义。

    遣使冲撞皇后,忤逆君王,不礼;

    狂妄僭越,私刻玉玺、造翼善冠、赭黄袍服,不忠。

    违背“终身守齐土”之誓,不信。

    搜刮民脂民膏,贪墨盐课,不廉。

    意图谋反,无异于以卵击石,不智。

    小皇帝凛然:“如此不孝不悌、不慈不仁、不忠不义、不礼不信、不廉不智的鸡贼逆党,论罪当诛。与逆贼合谋者,罪及满门。”

    他直接下令诛杀叔叔、堂兄弟,毫不含糊。

    钱明月笑,小皇帝长大了,有魄力有担当,她可以高枕无忧了。

    然后,他又说了一句:“朕要亲自挂帅,以明君威不可犯!”

    钱明月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唱哪一出?

    司马韧最先开口劝:“圣人,不可啊!万乘之君,岂能为百乘之战亲征。”

    林长年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人万金之躯,岂可犯险。”

    小皇帝说:“林抚远,你以为呢?”

    林抚远慨然道:“司马尚书与林尚书的观点看似一致,其实相反。以万乘之君督百乘之战,何险之有!学生以为——”

    “林尚书?!”林长年大怒,拿牙笏往林抚远头上砸,林抚远跪下,躲了过去。

    “住手!”

    “住手!”

    钱明月与小皇帝同时疾呼。

    小皇帝大怒:“干什么!当着朕的面打朕的人!林长年,你眼里还有朕吗?”

    “朕算是看明白了,明着一个个对朕恭敬有加,其实都不欢迎朕回来!”愤然起身离去。

    这话诛心啊,分明是指责她把控朝堂,指使群臣跟他做对。

    钱明月慌忙起身去追:“退朝!”

    跑了几步又说:“留下林抚远。”

    小皇帝气呼呼地进了太极殿,钱明月忙着追,没注意高高的门槛,一脚绊在上面,扑通一声磕在地上。

    “姐姐!”小皇帝忙转身去扶,“你怎么样?”

    钱明月膝盖直接磕在地上,痛到骨头里去,眼泪生理性地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小皇帝慌了:“快!宣御医。”

    “没事。”钱明月说,“用不着宣御医。”

    小皇帝尝试抱起钱明月来,可是他没那么大力气,急得直骂人:“你们一个个的,是瞎吗?还不快过来扶起皇后。”

    侍卫都是男人,哪个敢碰皇后。

    钱明月缓过劲来:“没事儿,姐姐自己能起来。”

    小皇帝把她扶起来,一瘸一拐地坐在椅子上:“姐姐,朕吓唬朝臣呢,你慌什么?跑那么快干什么!朕瞧瞧,摔成什么样了。”

    钱明月按住他的手:“估计有点儿红肿罢了。”

    小皇帝一定要看,骂侍卫:“这时候用不着你们了,都滚出去。”

    摔倒的时候下意识地胳膊着地,羊脂玉般的胳膊秃噜了皮,露出血迹,两个膝盖都红肿了。

    小皇帝心疼又懊恼,红着眼睛说:“朕回来干什么!”

    如果不回来就不发脾气,不发脾气就不离朝,不离朝皇后就不追,不追就不摔。

    钱明月对这话最机警:“跟五郎有什么关系,是姐姐太不小心了。这点儿小伤算什么,姐姐比这严重的伤受过不知道多少呢,姐姐皮实,没事儿。”

    “姐姐是公门闺秀,怎么会受严重的伤。”

第三百一十二章 钱明月引狼入室

    小皇帝话音刚落,就想起自己干过的好事,懊悔瞬间将他淹没,一把抱住钱明月:“好姐姐,朕要保护你一辈子,再也不让你受伤害了。”

    这话能信吗?钱明月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不敢信,身边人是天生的帝王,帝王之政可能还没学会,帝王心术已经信手拈来,她该怎么安然让他“保护”?

    “启禀圣人、娘娘,林抚远带到了。”

    小皇帝只好放开钱明月,不高兴地说:“他来干什么!”

    殿外,林抚远心咯噔一下,圣人准他上龙辇,准他入朝堂,为何此刻又不欢迎他了?

    接着,他又听到了钱皇后的声音:“是姐姐让人拦下的。林世伯有在朝堂上打他的劲头,回府他定轻饶不了这孩子。”

    小皇帝笑:“孩子?他多大的人了,你还称呼他孩子。他都该娶媳妇了,他是为了躲相看,才去西山找朕的。”

    林抚远尴尬,这种事情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圣人怎么能跟皇后说呢。

    好像,圣人与皇后更亲密一些,他只是外人。这个认知让林抚远更加郁闷了。

    看来两人关系极好。钱明月莞尔:“快,让人进来。”

    林抚远收敛身心,信步上前行大礼:“学生拜见圣人,拜见皇后娘娘。”

    小皇帝说:“起来吧,看在你给朕拟诏的份上,朕管你御膳吃。”

    钱明月笑着说:“说起拟诏,抚远这文采不输翰林学士呀。”

    小皇帝得意:“何止不输,是远胜。”

    “那群人写个文书磨磨唧唧大半天,抚远写得又快又好,他是进了京城、天光透亮才开始写,到大梁门已经写好了,怎样?是不是很厉害?”

    林抚远被夸得很开心,但也没有失去理智,他父亲就是翰林院出来的,清楚翰林院的弊病:人太多了,难免推诿,难免过度揣测圣意,难免彼此勾心斗角,故而效率低下。

    “圣人谬赞了。”

    钱明月说:“圣人,这人才不入翰林院是不是亏了?”

    小皇帝说:“他迟早要入的,林长年不想让他太早入仕。”

    钱明月说:“可以让抚远挂翰林院学士的名,跟在圣人身边伺候文墨。你们年龄相仿,志趣相投,想必能处得来。”

    不等小皇帝说话,林抚远跪下谢恩:“臣谢皇后娘娘隆恩。”

    小皇帝笑道:“好吧,但是你不准学那群言官,整日进谏,动辄死谏,不然朕,朕给你说媳妇。”

    三人回到乾清宫,万金宝说:“圣人,传膳吗?”

    小皇帝郁闷,好久没见皇后,只想跟皇后一起吃饭,说些亲密话。

    “乾清宫久无人居住,阴冷得很,这样吧,让抚远在这边吃,给朕暖暖人气。”

    小皇帝拉着钱明月往外走:“朕与皇后在建极殿吃。”

    钱明月说:“宫人每日打扫,哪里阴冷了,哎——慢点儿——”

    林抚远失笑,他这是被嫌弃了。

    他明白了,对圣人而言,他是所有臣子中最喜欢的,但皇后不同,皇后是他的妻子。

    妻子!林抚远琢磨,妻子有那么必要吗?父亲在京做官,母亲在余杭伺候祖母、教养孩子,父亲和母亲不都过得挺好吗?

    多少帝王不立后,废后,有损江山社稷吗?

    但是国家不能没有良才忠臣,这么简单的道理,圣人难道不明白吗?

    圣人还是太少年意气了!贪恋女色,怎么能成为明君英主呢?

    他认为自己有这个责任辅佐圣人,将他往正道上引,圣人不喜欢谏言,他就要潜移默化地引导。

    建极殿,小皇帝接连给钱明月夹菜,钱明月面前堆出个小山来。

    钱明月也给他夹,两人都顾不得吃了。

    万金宝笑道:“圣人,娘娘,快吃吧,夹菜的事让奴婢来。”

    小皇帝瞪他一眼:“你不说话,朕还能把你当哑巴卖了不成?”

    万金宝赔笑:“奴婢有罪。”

    钱明月安抚他:“好了,快吃吧,五郎不饿吗?”

    小皇帝张嘴:“饿,姐姐喂。”

    钱明月眼珠子都快惊掉了,喂他一口:“这要去了两军阵前,可没人喂圣人饭哦。”

    小皇帝边吃边含混地说:“姐姐是不同意了?”

    钱明月心中警惕,斟酌地说:“圣人去,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去,这仗也不是打不赢。”

    小皇帝噘嘴:“也就是朕去了也没什么用。姐姐你可真不含蓄,朕去了,三军士气高昂,不是更好吗?”

    “五郎去了,地方军政官员要花许多精力在伺候您,保护您,乃至讨好您以求高官厚禄上,真的会好吗?”

    小皇帝说:“朕不是没想到这些,可是朕还是要去。姐姐,既然朕去了对大局没有坏处,朕就要去。”

    钱明月放下筷子,注视他,等他的理由。

    小皇帝坦然回应她:“姐姐,朕需要成长,需要历练。”

    “天下难事必作于易,朕一定要开疆拓土,建丰功伟业,可若贸然领兵征讨,唯恐会步前朝英宗之后尘。朕可以先易后难,以齐藩之乱练手。”

    钱明月很受鼓舞:“圣人既有此志,姐姐全力支持你。”

    小皇帝欣喜:“姐姐最好了,嗯,群臣那边怎么办?”

    钱明月说:“那群老顽固不好缠,事关天子安危,我说了他们也不听的。直接对着来不是办法,须得想个法子绕开他们。”

    小皇帝笑道:“朕就知道,姐姐一定有法子。”

    钱明月说:“齐藩作乱,最苦的是百姓,想必有许多人逃避兵荒,流落到运河以西、黄河故道以北来。”

    “圣人不妨以安抚灾民的名义前往,能落个仁慈的名头不说,地方官想必更加勤谨,对灾民也是极好的。”

    “到了山东,五郎可以见机行事,去找威远侯或者周方正他们。”

    小皇帝激动地跳起来抱住钱明月:“姐姐真是太聪明了,朕太喜欢你了。你就是朕万金不换的宝贝啊!”

    趴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钱明月羞窘:“姐姐昨夜没睡好,去补个回笼觉,圣人去文华殿处理政务吧。”

    小皇帝踌躇满志:“好,朕替你干活,朕保护你。”

    “替我?这江山是谁的?朝政本该是谁的活?”

    “你别跑,我们掰扯清楚。”

第三百一十三章 林抚远的心思

    钱明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小皇帝去督战倒还好,怕就怕他少年意气,任性妄为,偷偷跑到战场上去,闹出什么乱子来。

    而且她有预感,小皇帝一定会跑出去的。

    两军阵前危机四伏,万一真出什么事怎么办!

    不行,得想个办法劝谏,怎么说才好呢?

    钱明月正煎熬着,宫女禀报:“娘娘,翰林院编修林抚远求见。”

    林抚远!钱明月动了心思,有人能为她解忧了。

    钱明月爬起来:“让他去偏殿候着,为本宫整理仪容。”

    林抚远一见钱明月身影进殿,忙躬身下拜:“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钱明月笑:“起来吧。你我在余杭便已相识,原不必行此大礼。”

    皇后拉关系,恐怕是有所求。皇后哪有什么需要求一个年轻翰林的?除非看中他与圣人的亲近关系。皇后会利用他与圣人的关系做什么呢?

    林抚远心思玲珑,一下子就猜中了皇后的心思,说:“臣今日求见皇后娘娘,不为叙旧而来。”

    钱明月坐在主坐上:“那你为何而来呢?抚远也坐吧,这里不是文华殿,不必拘礼。”

    林抚远不光没坐,反而拎袍跪下:“臣有一事向皇后娘娘禀报。”

    “什么?”

    林抚远看了一眼宫里的宫女内使。

    钱明月说:“本宫要与林编修谈政务,你们不适宜听,退下吧。”等宫人退下,才说,“抚远太多礼了,起来说罢。”

    “谢娘娘。”

    林抚远起身说:“圣人决定去平叛绝非偶然,他素有效仿太祖太宗皇帝的志向,想建一番功业。”

    钱明月只是点头说:“抚远跟圣人果真是极亲近的。”她不说明自己的意思,是因为有顾虑,抚远对皇帝亲征是什么态度?

    林抚远说:“群臣反对,只怕是没什么效果,还会激化圣人与群臣的矛盾。”

    钱明月再颔首:“抚远果真是聪明。”

    林抚远谦恭:“臣惭愧,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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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多谦逊了。”

    沉默,久久的沉默。他们两人谁都不说话,端看谁更沉不住气了。

    过来好一会儿,林抚远才说:“臣不知娘娘可能劝阻圣人?”

    钱明月摇头:“圣意已决。抚远可有什么办法?”

    林抚远说:“臣正为此事而来,请娘娘准臣随陛下前往。臣定当竭尽全力劝阻圣人,让圣人远离危难。”

    钱明月欣喜起身:“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抚远。”

    林抚远恭敬:“娘娘言重了,这是臣应该做的。”

    钱明月说:“能劝就尽力劝,圣人若执意,你也不必忤逆圣人。你是个聪明的,想办法保全圣人安危就是。”

    “我们的目的不是不让圣人行动,而是保证他的安全,只要能保证他的安全,其他都无所谓。”

    “如果圣人一定要行动,就大张旗鼓的行动,带着仪仗护卫,切不可私自出行,免得遇到麻烦找不到人求助。”

    林抚远一一应下,他理智上承认,钱皇后的安排都是为圣人好。

    可是感情上,莫名就觉得皇后会对圣人不利,钱皇后的存在就是对圣人的威胁。

    对,他想起来了,钱皇后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圣人有她庇护,就只做一个任性天真的孩子,怎么能成长为一代明君英主。

    林抚远躬身:“臣告退。”

    “去吧。”

    解决了心头大患,钱明月心情好得很,满身的困乏了消退了:“摆驾文华殿。”

    文华殿,在京城的各位高官都在,他们联手前来,就为劝阻皇帝亲征。

    大礼毕,小皇帝笑道:“呦呵,你们都来了,是不是为了劝阻朕亲征?”

    群臣面面相觑,司马韧说:“圣人英明。”

    林长年说:“娘娘到底才学不及圣人,处理日常政务已经非常吃力,需要日夜操劳忧心,若逢着叛乱,恐怕不能应对。臣请圣人留在宫里,主持大局。”

    小皇帝拂袖离开的那句话,让林长年以为他是回宫夺权来了。

    这人素来是支持皇后姐姐的,怎么还说起姐姐的坏话了?

    小皇帝转了转眼珠,才明白自己贸然回朝带给朝野怎样的猜测,若不是有亲征之名,只怕这猜测更重。

    群臣都这样猜测了,那皇后姐姐呢?她是不是也以为他回来夺权来了?所以才借口在建极殿休息不来文华殿?

    姐姐竟然不信他!想到这种可能,小皇帝又沮丧又难过,整个脸都阴沉下来:她疼他宠他,甚至爱他,但是不信任他。

    这该怎么办!

    见小皇帝不说话,林长年跪下:“臣请圣人三思。”

    其余人也跪下:“臣请圣人三思。”

    小皇帝突然觉得很累:“朕便是不去亲征,也不会留在宫中主持朝政。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后,殿内静默了一阵子,谁也不愿先开口。

    最后,还是吏部天官韩书荣问:“臣斗胆请问圣人有何打算?臣工也好早作准备。”

    小皇帝说:“皇后劝过朕了,朕不去亲征,但战争势必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朕亲自去安抚流民。此事帝后已决,毋庸再议。”

    这是皇后的作风,折中,群臣都能接受。

    韩书荣说:“圣人可要遴选随驾官?”

    呃,要找一堆人看着他?小皇帝心生叛逆:“此事自有皇后操心,不用你们费心。各部都没事儿了吗?退下。”

    殿外卫士禀报:“禀圣人,翰林院编修学士林抚远求见。”

    林长年癔症:什么?

    见群臣面露惊疑,小皇帝心里畅快,得意地说:“皇后看重抚远的文才,亲封他为翰林院编修学士,不得有异议。”向门外,“宣。”

    “臣拜见圣人,吾皇万岁。”

    小皇帝笑道:“免礼,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圣人要亲自安抚灾民,皇后娘娘命臣随驾。”

    小皇帝笑着对韩书荣说:“瞧瞧,皇后不是准备好了随驾官嘛。这个随驾官,朕很满意。”

    司马韧皱眉,行军打仗、安抚黎民,派一个半大孩子去有什么用。

    林长年坚定反对:“圣人,不可啊,犬子他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不知民间疾苦,有什么能耐安抚黎民。”

    林抚远说:“林尚书谬矣,安抚黎民自有地方官员,臣跟随圣人,只是伺候文墨。”

    又叫他尚书!

第三百一十四章 钱明月在突力经历了什么

    林长年又想当廷打人了:“圣人,臣请告退。文华殿不用林编修伺候,也让他告退吧。”回家狠狠打。

    小皇帝看林长年被气得够呛,才高兴起来,这群老家伙的儿子都这么叛逆就好了,能把他们制得服服帖帖的。

    “不准,难得大家聚齐,一起闲聊嘛。韩爱卿,你可有儿子与抚远这般?”

    韩书荣垂首:“臣的儿子不成器,哪里能与林编修比。”

    小皇帝恹恹:“那真是太无趣了。”

    “皇后娘娘驾到——”

    小皇帝瞬间来了精神,起身相迎。

    不管她怎么对他,是不是信任他,他还是喜欢她,听到她就高兴,看到她就更高兴了。

    钱明月款款前来,凤冠常服映着日光,整个人熠熠生辉。

    小皇帝脸上也熠熠生辉:“皇后!”

    “妾拜见圣人。”

    钱明月要跪下,被小皇帝拉住:“皇后太多礼了。”贴近她的耳朵,“这群老东西好无聊,朕烦死了,姐姐整日是怎么受的。”

    钱明月歪头笑道:“卖糖稀的住大楼——熬出来的。”

    群臣给钱明月行礼,钱明月笑道:“都免了。”

    小皇帝与钱明月各自落座。

    林长年说:“不知娘娘驾临,所为何事?”皇后来文华殿理政素来是惯例,只是今日,她不该来的。

    小皇帝皱眉:“你这个老——老先生,真是太愚笨了。皇后来文华殿不是理所应当吗?皇后不来你们才要担心好吧!”

    钱明月微笑:“为圣人随驾官一事而来,只抚远一人,恐怕太过劳累了些。让兵部尚书跟着去吧,就近做决策调动兵马,也好应对战场上的瞬息万变。”

    小皇帝不喜欢那群大臣,但是皇后这么安排,他就觉得司马韧的老脸没那么丑了。

    “准。”

    “再让户部左侍郎钱时重随行,许他调动各行省钱粮,供给军队和灾民。”

    小皇帝心满意足地点头:“皇后安排得就是妥当!”

    “再让右都御史冯连河跟随,巡查各地政务,监督地方文武官员。”

    皇后姐姐素来的作风,就是行动与监察同时进行。

    小皇帝点头:“郑恒,拟制。”突然拍案而起,“大胆!竟敢窥探龙颜!”

    钱明月吓了一跳:“圣人!”

    郑恒懵着四顾张望,他甚至还不知道谁直视天颜了。

    小皇帝怒不可遏:“来人,将此人扔出文华殿。”

    不等任何人有反应,銮仪卫已经进来。

    小皇帝指着郑恒说:“朕不想在文华殿再见到他。”

    “圣人!臣,臣冤枉啊!”郑恒想求饶已经来不及了,被銮仪卫毫无怜惜地拖拽出去。

    这出变故甚至算不得变故,但未尝不是一杀鸡儆猴,胆敢触怒圣上,他就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将你们扔出去,便是皇后,也不会求情的。

    群臣心思各异退出文华殿,钱明月对小皇帝说:“圣人要多带些护卫才好,把銮仪卫都带上吧。”

    小皇帝说:“那倒不用,朕在西山武学选了一批精干的士兵,用他们就行。”

    “禁卫军中相当一部分是权宦的子弟亲眷,托关系进来的,反倒利益牵扯太多,用着不放心。姐姐也要防备着些。”

    钱明月笑:“任长宗管理的好,倒是没出什么乱子。”

    “朕打算明日就离京,姐姐今日不要处理政务了,陪陪朕吧。”

    钱明月笑道:“好啊,刚好妾也累得很,就歇息一日吧。”

    “走!我们去御花园玩玩。”

    虽说是赏花,免不了提及朝政。

    小皇帝说:“既然早就知道那郑恒是个有奸心的,何必留在身边。”

    钱明月叹息:“哪个想留他,可总得找个理由。”

    小皇帝说:“像朕这样,随便早个理由打发了便是。姐姐是称制皇后,难道处置一个翰林都不成?”

    “就怕不明真相的人道短长,也怕寒了天下士人的心。”

    小皇帝郁闷:“怕这怕那,真是太累了。姐姐何必这么累!”

    钱明月摇头:“五郎,朝政本来就不是什么享受的活计。贪图享受的,没有一个能把国家治理好的。”

    小皇帝笑道:“怪不得朕一入文华殿就烦躁,御门的宝座也坐不住,老实说,朕真不喜欢当皇帝啊,朕想做大将军,允文允武的儒将!”姐姐,朕不是来收回政权的。

    “打仗很辛苦,你习惯了享受帝王之尊,怎么受得了那苦?”

    “史书上有许多帝王,没做皇帝之前打仗都很厉害,做了皇帝再亲征反倒无功了,像唐太宗、前朝成祖。”

    钱明月看着小皇帝的眼:“圣人,说句冒犯的话,便是父皇,亲征高句丽也并无大收获。”

    小皇帝垂眸:“朕明白姐姐的用心,可是姐姐想过没有,他们打仗只是想建功立业,然后增加夺取皇位的筹码。朕,是真的喜欢打仗。”

    “圣人打过仗吗?”

    “没有。”

    “圣人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的,怎么能说自己喜欢打仗呢?”

    钱明月轻声说:“打仗不是书上写得那样威风,那样气吞山河,打仗很残忍,到处是喊杀声,到处是血腥,火光冲天,人的尸体、残肢到处都是,哀嚎遍野。”

    “圣人要去,姐姐支持你,圣人要打仗姐姐也支持。姐姐只是不想圣人成为‘穷兵黩武’的帝王,战争真实的样子,圣人去看看吧。”

    小皇帝惊疑:“姐姐怎么知道战场是什么样的?朕虽然没见过战场,可听姐姐这么一说,就觉得比‘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更真实。”

    钱明月愕然,她,她一时情急都说了什么啊!

    “啊!想象出来的。打仗嘛,就是大规模的打架,把打架的局面往严重里说一百倍就是。”

    小皇帝逼近钱明月:“姐姐,不要瞒着五郎,当日在榆林,或者在突力,姐姐究竟经历了什么?姐姐素来爱讲过往的事情,但五郎为何从未听姐姐提起过西北之事?”

    钱明月笑:“没什么。”

    “姐姐不说,朕就找史官去查,总有人知道。”

    钱明月无奈:“好吧,姐姐说便是。”

第三百一十五章 钱明月口中的真相

    小皇帝正急不可耐地想知道,就听耳边两声娇滴滴的叫声:“民女拜见圣人,拜见皇后娘娘。”

    “滚!”小皇帝怒骂,“好好的公门闺秀,非得学那伶人做派,自甘下贱。”

    徐颐侬羞得面红耳赤,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钱明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御花园景色甚美,你们择几支花回去,插在慈宁宫里,也好让母后看看这满园春光。”

    小皇帝不想让钱明月多看徐颐侬一眼,谁让他差点儿跟徐颐侬订婚呢,虽然是为了杀徐家,可,可毕竟有牵连了。

    拉着钱明月往前走:“甭理她们,太液池的景色正美,一起去瞧瞧吧。”

    才走出几步,就说:“姐姐,朕不喜欢她,你可别误会。”

    徐颐侬听得真切,整个人摇摇欲坠。

    “这满园春色真寂寞,空有一番姹紫嫣红,却没有主子来看。今日五郎与姐姐游园,也算对得起它们了。”

    小皇帝翻白眼:“一群死物,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好姐姐,不用想着转移话题了,说说打仗的事。”

    钱明月只得说:“姐姐入质突力后,消息上出了错,让大梁以为姐姐没了。大梁兵马追杀过去,夜里袭营,杀入姐姐所在的帐内。”

    小皇帝说:“他们肯定认出姐姐来了,就算不认识姐姐,也应该认识衣服啊。然后他们带姐姐出去,回了大梁军队吗?”

    “不对,朕记得好像是火族人救了姐姐两次,姐姐因此把他们安排在大梁,他们是怎么救姐姐的?”

    钱明月经不住盘问,只得说:“姐姐当时没穿冠服,他们认不出。”

    “姐姐为什么不穿冠服?姐姐身在突力,一言一行代表了整个大梁,怎么可能不穿冠服?莫非,冠服毁了?对,朕记得谢文通奏报过这个,冠服什么时候毁的?”

    钱明月目光躲闪:“随着突力军到处迁移,搬运不慎,毁了。”

    小皇帝不信,他要去查这件事:“那火族人是怎么救的姐姐?”

    “大梁军队杀入帐内,火族人救了姐姐。”

    小皇帝皱眉:“不对!他们不认识你,难道认不出其他随驾的大梁官员?随驾官的冠服都毁了吗?如果是认不出,那为什么火族人没救着他们,单单救着姐姐了?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钱明月只得说:“他们随着突力的军队撤退了,姐姐没跟他们在一处。”

    小皇帝凛然:“他们将姐姐单独关押了?”

    “男女有别——”

    “突力军中能有多少女人不成!”

    小皇帝红了眼眶:“姐姐,你在骗朕!你不许骗朕,跟朕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五郎莫急,那日——”

    钱明月正在措辞,小皇帝突然又说:“别说了,姐姐,朕不问了,你也别去回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总之姐姐回来了,现在很安全了。”

    钱明月甚至有些感动:“五郎长大了,会体贴人了。”

    小皇帝嘚瑟:“朕一直很体贴好不好!朕还得体贴姐姐政务繁忙呢,姐姐若陪朕一整日,难免要熬夜批奏折了。姐姐快去文华殿吧,朕自己玩。”

    钱明月打趣:“这后宫有什么好玩的?莫非想去慈宁宫看春光?”

    小皇帝愣了一下,说:“朕没说在后宫玩啊,朕想去街上看看这首善之地的民生,将来对比各地的情况,也好知道该怎么安抚流民啊。”

    “姐姐若不放心,五郎陪姐姐一起出去?”

    钱明月傲娇:“妾有什么不放心的?圣人随意吧,妾告退。”

    小皇帝倚着假山站着,约莫钱明月到了文华殿,才说:“徐家二女只顾扮俏在朕面前晃,难怪母后久病不愈。”

    “传朕旨意,让徐家二女去皇觉寺带发修行,为太后祈福。再让徐家派两个女儿来伺候太后,要忠厚老实的。”

    姐姐吃醋了呢,嘿,她一定很喜欢朕才会嫉妒别人,哈哈。

    真笨,她都不知道,朕最稀罕她了。

    小皇帝离宫,找上林府。林府正堂里,林抚远跪在坚硬的地板上,林长年坐在主坐上看书。

    小皇帝进门就讽刺:“呦呵,礼部尚书是不用当值吗?就你这样的,还怎么御下,还怎么管教自己的儿子!为官要勤,你竟然不知道吗?”

    林长年忙下跪:“臣有罪,请圣人降罪!”

    “罚俸一季度。”

    小皇帝亲自扶起林抚远:“来,朕有话跟你说。”

    “你去翰林院,找皇后在西北的资料,要详细,要多。”

    然后,小皇帝径自去了成国公府,钱时重正在收拾行囊,准备伴驾出行。

    “臣不知圣人驾到,未出府相迎,请圣人降罪。”

    小皇帝说:“降罪就免了。朕问你,你儿子,钱霑是不是有笔记或者文章留在府中?”

    钱时重愣了一下,竟真如霑儿临行所言:“有,都在他书房里。”

    “带朕过去瞧瞧。”

    钱霑的书房久无人用,东西收拾得妥妥当当,就是毫无人气。

    小皇帝说:“这书不多啊,朕以为钱霑满腹经纶,应该满屋子书呢。”

    钱时重说:“回圣人,府里有大书房,书都是从大书房借的,看完再归还。这里留下的,多是些最寻常的书,被犬子做了批注,不能归入大书房了。”

    “还有一些是他的笔记或诗词散文,在这边的架子上,这边的柜子里也是。”

    小皇帝颔首:“他著述不少啊。”

    “他素来爱做文。”

    “爱写游记吗?”

    “也写,但不及雩儿写得好,圣人想看游记,府里还藏着雩儿的手稿,可以拿给圣人看。”

    小皇帝摇头:“不用,朕就看钱霑写的。”

    去书架前翻,翻了几个找不到,就没了耐心:“钱时重,你来找。”

    “是,请问圣人想找什么?”

    “钱霑随皇后去突力的笔记。”

    钱时重万年古板的脸也变了。

    小皇帝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钱时重:“这么大的事,你不会告诉朕他没记录吧。”

    “自然是有的,圣人请稍候。”

    钱时重踩着椅子爬到书架上,抱下一个落了一层灰的木箱,掸去灰尘。又从垫桌腿的木块底下扒拉出一把钥匙,将锁打开。又打开层层油纸,才看到不厚不薄的一册书和一摞文稿散页。

    小皇帝伸手拿起一页纸,因为他看到了赵崇敬的名字——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同的记载

    “突力大败,努尔丹断后炊食。崇敬藏肉于衣,谓贼曰:吾本太后门生,是钱后敌人。遂得见,馈之。及归,泣于众曰:后孱弱,危在旦夕,但不失风骨,未尝辱节。”

    钱时重无声施一礼,退出去。

    小皇帝的眼泪无声划落,难怪姐姐不动赵崇敬,一饭之恩啊!

    一块肉让姐姐饶他不死,保他官位,可见姐姐当时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

    姐姐是遭了多少罪啊!可恨他竟然毫不知情!他好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查查西北发生了什么!

    他以为姐姐只是过去,唇枪舌剑一番就回来了,一路上有人照顾,虽然比不得宫里,却也是锦衣玉食。

    他以为,他以为,他只会以为。

    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世界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这一瞬间,小皇帝的世界观都崩塌了,打仗真的像他想象的那样吗?他真的还要做开疆拓土的英主吗?

    做!当然要做!就算战争是残忍的,他也要打!别的不打,突力也要打!他要为姐姐报仇雪恨!

    小皇帝狠狠地擦了一把脸,翻看那些纸,专找火族,终于找到了一页——

    “漠北夜寒,努尔丹焚后小帐,弃后于野。梁人难以近前,内使泣涕,乃允火族以大事,火族赠后旧被。幸苍天庇佑,后未染风寒,始终无恙。”

    努尔丹!又是这个努尔丹!小皇帝再翻找,就专找努尔丹,很快,又找到了他的重重罪恶——

    “蓝钰以火器击贤亲王坠马,突力军心大乱,努尔丹力挽颓势,撤兵回营。”

    “努尔丹者,贤亲王胞弟也,年不足二十,有勇而残暴,不可理喻。贤亲王伤重,努尔丹欲杀后,刀劈凤冠,又削后髻,青丝委地。”

    说什么搬运不慎,毁了,分明是被努尔丹砍坏的。

    想到利刃直劈姐姐的头,削下一半发髻,那得是多么危险!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姐姐就真的回不来了。

    小皇帝心痛如同刀割,咬着嘴唇,无声的哭泣。他以为剔除个郑恒,弄出去两个有小心思的女人就是保护她,却不知原来她为保护他受了那么多苦。

    她是替自己去的啊!

    小皇帝看了所有的散页,里面详细地记载了钱皇后西行的经过。

    他在散页中窥见了姐姐西行的艰辛,看到了姐姐的勇敢与坚韧,也明确了自己下一步的方向。

    从散页中回过神来,推开书房门,只觉得恍如隔世。

    钱时重一直守在书房外,见他出来,连忙行礼:“圣人,该用晚膳了。”

    “晚膳?”小皇帝这才发现已经日暮沉沉,“不了,朕还有事。”

    小皇帝到了林府,林抚远将一摞书摆在小皇帝面前:“这些都是圣人想要的。翰林院已经誊抄了一份,这是原稿。”

    小皇帝惊愕:“这么多!都是吗?”

    “楚大人尽职尽责,事无巨细皆记录下来。”

    小皇帝皱眉:“朕该回宫了,来不及看了,先在你这边放着吧,不要让别人知道。”

    林抚远说:“臣看过这些内容了,臣以为有一卷圣人一定要看。”抽出一册书递给小皇帝,“圣人,请看。”

    小皇帝觉得钱霑记录得够详细了,到楚宁远这边,才明白什么叫“事无巨细”——

    “努尔丹不得施刑罚于后,复**计,欲毁其妇节。乃留于后帐,将肆意张扬。后持刃击杀不得,及至假寐,后燃常服而烧军帐。火趁风势,扑救不得,独努尔丹挟后出,置于野而去。衣单难抵夜寒,少丞计曰:……”

    后面的事情跟钱霑记录的差不多,前面的事情却大相径庭。钱霑说是努尔丹烧帐篷,楚宁远却说是皇后烧的。

    信谁?看哪个合理了。

    大梁皇后在突力为质,突力人敢杀她吗?突力若敢杀她,她决计回不来。若要杀大梁皇后,多得是办法,何必放火。

    沙漠风大干燥,军中最忌讳火灾,努尔丹怎么会在自己军营中烧帐篷?就不怕引发大火灾吗?

    火,是皇后放的。小皇帝又看向那页纸:努尔丹挟后出。

    挟,不是救,不是协,是挟持。楚宁远真不愧是史官,用得好一手春秋笔法!

    只怕姐姐当时已经心存死志,努尔丹承担不起那后果,强行将她从火中拉出来。

    小皇帝的心痛得直抽搐,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甚至抓不住那薄薄的册子。只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林抚远轻声说:“圣人,史官记录语焉不详,没有人知道那晚突力军帐中发生了什么,也无从求证。”

    记录得还不够详细吗?他想求证什么!小皇帝觉得这话不对味:“你什么意思?”

    林抚远跪下,低头说:“臣以为这样的说法流传出去,只怕会讹传,有损娘娘清誉。”

    小皇帝顿时怒了:“混账东西!”

    伸手将那页纸撕下来:“抚远,快起来,你帮了朕和皇后大忙了!剩下的在你这边存着,朕还有事,先走了。”边说边疾步如飞离开书房。

    翰林院掌院学士范叔同从甘本长府里出来,面色沉静、步履从容。

    他与甘本长,一个掌管翰林院,一个掌管国子监,都是天下顶清贵的。

    他还不到五十岁,整个人都非常符合至圣先师的中庸之道,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衣冠整齐,修着美髯,目光清明,声音洪亮。

    更重要的是,他满腹经纶,颇有见地,交游非凡,真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要说遗憾,也有,就是翰林院不能施展他平生所学,不能辅助君王治理天下。

    先帝在世时,他是颇得信任倚重的,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做了翰林院的掌院学士。

    只可惜,新帝登基,皇后掌权,皇后只任用在自己面前挂上名的,没有慧眼识珠的能耐。

    范叔同上了马车,马车颠颠地在京城弯弯绕绕,好半天后,他才觉出不对劲:“范府与甘府不远,怎么走了这么久!”

    马车依旧颠颠晃晃,范叔同这才发现,驾车人的背影很陌生,比府上车夫体型大很多:“停车!你是谁?”

    驾车人懒懒地说:“銮仪卫奉诏行事,大人随末将走一遭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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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打朕介绍:
钱明月被塞了一个丈夫和一把戒尺:“不听话你就打他。”
起初,小皇帝瑟瑟发抖:“皇后别打朕。”
后来,小皇帝眼泪汪汪:“皇后又打朕了,谁告状了?”
再后来,小皇帝皮痒痒:“皇后好久没打朕了,失落。”皇后又打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后又打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