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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打朕全文阅读

作者:衣里明珠     皇后又打朕txt下载     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二章 谢文通参与的钱明月的往事

    谢文通说:“这样的工艺,须得苏杭或京城才有,大宁乃至整个辽东都没有。”

    “那算了,朕带回去让宫里的工匠修。”

    那衙役得了南红玛瑙,很是珍惜,没卖,给了妻子,被翁维桢要回来,谢文通赏他白银十两,不值得多提。

    难解决的是人命官司。小皇帝说:“谢文通,不管你怎样搞,总之朱能无罪。”

    谢文通说:“臣遵旨。”

    授意翁维桢认定那女子不堪受辱,撞桌角自杀,将朱能等人无罪释放。

    又命翁维桢派人训斥了她的婶娘,并从此在大宁卫禁黄禁赌,逼良为娼者流放两千里。

    还出钱好生安葬了那女子,为她立了墓碑,表彰她的贞洁。

    高超的政治手腕,含糊了人命官司还赢得百姓称颂。

    伺候小皇帝沐浴更衣,用过早膳,谢文通对小皇帝说:“娘娘命臣好生保护圣人,但潢河谷随时可能被突力攻击,并不安全,臣想送圣人去沈阳府,不知圣人意下如何?”

    小皇帝直截了当地说:“不赞成。朕来边关,不是为了去沈阳府里坐着。朕去战场,你派兵护送。”

    谢文通沉默了片刻,说:“好,靖北侯已经到了东边,臣命人送您过去。”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小皇帝还有点儿不习惯:“哎,你为什么不劝?”

    “臣以为有些东西不是在书里或者在深宫院里能学到的。”

    小皇帝叹息:“皇后还是没学好啊,不如你。”

    谢文通说:“不敢当,娘娘早已胜于蓝,只是关心则乱。”

    小皇帝歪头:“你不关心朕吗?素闻你聪明绝顶,没想到竟然说话给自己挖坑。”

    谢文通坦然:“臣对您的关心,远不及皇后娘娘。论对圣人的关心,天下恐怕无人能及娘娘。”

    小皇帝得意:“那是自然,皇后最关心朕不过。”

    兵马一日一夜未歇,都累坏了,谢文通让他们歇息一晌,再送圣人去找靖北侯。自己则写奏折给钱明月,报告此事。

    然而,才用过午膳,一骑飞奔而来:“潢河谷危急。”

    突力人发现谢文通离开,趁机攻击潢河谷,劫掠商户,留守的将士将人击退,但到底群龙无首,无法应对突力的进一步侵犯,因此发出告急。

    小皇帝拍案大怒:“走!灭了他们。”见谢文通还站着,催促,“愣着干嘛?听不懂朕的意思吗?朕不去找靖北侯了,堌丽不值得一打,朕去打突力!”

    谢文通行礼:“是!请圣人移驾。”

    小皇帝很好奇:“哎,你又不劝,为什么?”

    谢文通自信而不张扬,平静地陈诉事实:“臣能保护圣驾。”

    起初攻击潢河谷的,只是突力贤亲王部下的一支,不过几十人,他们眼红潢河谷的财宝,干了强盗的勾当。

    大梁兵马人多势众,将人几乎全部剿灭,追击到突力境内十几里才回来。

    这一见血,就结下了仇。

    贤亲王的第一批增兵队伍已经到了潢河谷,与大梁交了火。起初大梁败了,后来一个参将提议埋伏在山谷,才将敌人击退。

    回潢河谷的路上,随处可见逃亡的商户和百姓。

    小皇帝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浑身的血液都在激荡,而谢文通,面色从容,还不时跟他介绍辽东的风土人情。

    “辽东并不是苦寒之地,论耕种这里比西面要好,土地肥沃,雨水多,河流也多。比起河南山东一带,人口更稀少,每个人能拥有的土地更多。”

    “臣禀奏皇后娘娘,许贫民开垦无主的土地,娘娘准了。若一户人家男丁人均不足一亩地,他们开垦的土地就是他们的,只要纳田赋就好。”

    “大户人家呢?”

    “大户人家也可以开垦,但是要买,买下之后才能算他们的。”

    “为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是无主的土地,其实主人是天子。天子将土地给贫民,是恩德,但不能给富裕人家,不然会演化成‘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

    “为什么会演化成那样?”

    谢文通耐心地跟他解释:“钱生钱比耕织生财要快很多倍,贫寒人家缺少生产的基本资料,单靠人劳碌一年,可能只够勉强果腹;而大户人家有良田、有骡马牛还有仆役,一年下来,能结余很多钱粮。”

    “贫寒人家难免逢着灾厄,只能卖田求存,大户人家用富余的钱买他们的地。穷人失去土地只能做大户人家的佃户,于是,富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积蓄财富,穷人终年劳碌也难以果腹。”

    “大户人家有余钱,教养子弟读书,考取功名又可以减免赋税,领取俸禄……”

    小皇帝眼前仿佛展现了那样一副场景:“于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待饥民暴乱迭起,则社稷危矣。”

    “圣人英明。”

    小皇帝笑道:“谢文通,你真是个不错的,难怪能教出皇后那么贤明的人。”

    谢文通微笑:“圣人谬赞了。”

    “哎,你跟朕说说皇后小时候的事情吧。”他想皇后了,很想很想,可惜见不到,能听人说说皇后最好不过了。

    “娘娘聪慧,非常人能比,但性顽劣,最难管教。”

    “顽劣?”小皇帝兴奋,“皇后吗?她竟然顽劣过?怎么个顽劣法?”

    谢文通微笑:“一些琐碎旧事,何须再提。”

    小皇帝笑道:“闲聊嘛。”

    谢文通摇头。

    小皇帝说:“不然,朕回去告诉皇后,你说她坏话了。”

    “往臣墨汁里放屎壳郎,然后让屎壳郎在纸上爬,爬出的墨痕拿给国丈看,就说是臣新创的书法。”

    “哈哈哈,哈哈哈。”小皇帝笑得前仰后合,“她果真聪慧,整人的办法都不一样。”

    “哎,谢文通,她为什么整你啊?你是不是待她不好?”

    “臣待她如寻常孩童,难免敷衍糊弄,娘娘自然不满。”

    小皇帝笑道:“敢糊弄皇后,整你也是应该的。不过,你怎么会跑到钱家做西席呢?还一当就是那么多年。”

    谢文通心里警惕起来:“起初是为了躲避家中逼婚,后来借着国丈的庇护,以自由身广泛交游,甚是逍遥,渐渐沉迷其中,便不急于科举入仕了。”

    小皇帝向往:“逍遥似神仙的日子,一定很快活。那你为何又参加了春闱,入了朝堂的樊笼?”

    谢文通垂眸:“总躲在别人羽翼下,自己没有搏击风雨的能力,又怎么能保护自己想保护、该保护的人呢?”

    小皇帝戏谑:“你连妻妾儿女都没有,保护谁?”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大梁天子到

    谢文通摇头,挥去钱明月的笑颜:“自然是父母,圣人年幼便失怙恃,不知父母会年老体衰,需要子女保护。”

    小皇帝夸张地打个寒颤:“你爹年老体衰,需要你保护?他不给别人找麻烦就算好的,谁敢去惹他啊。”

    “朕不敢,皇后也不敢,就连最厚颜无耻、心狠手毒的徐平成都不敢。”

    “不过,幸好皇后肩负大任的时候,你已经入朝为官,能为朕与皇后排忧解难。”

    他们赶回潢河谷的时候,贤亲王也到了,传信说要与谢文通面谈。

    小皇帝不耐烦:“这贤亲王是不是坠马把脑袋摔坏了?要打就打,还谈什么谈?”

    “突力王贪图财帛,不愿开战。贤亲王硬要打,就只能胜,不能败,不然回国不好交代。故而贤亲王来探虚实,若臣不在此地,辽东守备空虚,他们就趁机攻打。”

    小皇帝觉得好笑:“他来找你探虚实,你比狐狸还精,难道会把真实情况显露给他吗?”

    这算夸人吧。“臣谢圣人夸赞。这贤亲王一向自视甚高,想来不这么认为。”

    “圣人一路奔波,请去营帐歇息,臣去会会那贤亲王。”

    “朕也要去。”

    谢文通犹豫了一下:“是!”

    “又不劝?因为能保证朕的安全吗?”

    谢文通说:“是!也是因为圣人去了,就打不起来了。”

    “为什么?”

    “大梁天子到了,说明大批兵马压境,他们只是想趁火打劫,绝不想被火烧。”

    小皇帝说:“不要暴露朕的身份,要引突力入火坑。”

    恨声道:“算算时日,援兵该到了,到时候把他们包饺子,扔到油锅里炸,哼!让他们知道,大梁不是几个蟊贼造反就能削弱的。”

    谢文通慎重地道:“圣人妙计。”

    潢河谷。

    有上一次被埋伏的经验,贤亲王的大军不敢深入,只在外面驻扎。

    见谢文通来到两军阵前,努尔丹先声夺人:“谢监丞带这么多人马,是要干什么?”

    小皇帝问:“他不知道你是总督吗?”

    “知道,故意恶心臣。”

    小皇帝不屑:“小孩子才玩那种把戏。”

    谢文通笑:“人的心智与年龄并不总一样。”

    小皇帝昂首:“像朕,就比较成熟了。”

    谢文通笑:“是,是。”

    努尔丹又喊:“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没有听到吗?”

    小皇帝玩心大起,喊道:“这里只有谢总督,没有谢监丞,你让哪个回应你?”

    贤亲王一直打量着他们,谢文通跟这少年说说笑笑,看起来关系极好,还准许他替自己喊话,必不是寻常关系。

    贤亲王止住努尔丹,说:“两国互市,梁国为何突然带兵马前来?”

    谢文通道:“贤亲王不妨先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贤亲王道:“两国边境素来和睦,前些时日,梁国突然增兵边境,意欲何为?怎能怪底下人判断失误?”

    不等谢文通开口,小皇帝勃然大怒,骂道:“屁话!是个人都不会说这话!”

    “我大梁的领土,我乐意怎样就怎样,兵马又没跑到你那边去,关你们屁事。你们决策失误大可以也增兵边境,凭什么侵犯我大梁领土,屠戮我大梁百姓。”

    谢文通微笑:说好的不暴露身份呢?一开口就露馅了。真龙就是真龙,再怎么盘着,也变不成蛇。

    努尔丹大怒,骂道:“敢骂我哥!你找死!”要驱马上前,被贤亲王拦住。

    年少无知的狂妄与有依仗的傲气不同,这少年显然是后者。

    看他年龄,不过十五六的样子,一袭布衣青衫,却霸气天成,在绯色官袍的辽东总督谢文通身边,气势分毫不弱,甚至更胜。

    他是谁?什么样的十五六岁少年,能有这样的威仪?

    贤亲王突然想到,梁皇帝比梁皇后小几岁,梁皇后不过十七八岁,那——

    眼前人是谁,显而易见。

    梁天子微服到了边关,要不要捉拿他?

    贤亲王很快盘算了利弊,说:“谢总督,你身边这个少年倒是不同寻常啊。”我知道他身份了。

    谢文通笑道:“贤亲王好眼光。”不怕你知道。

    小皇帝冷哼:“我看你身边那个少年倒是寻常得很,别牵出来丢人了。”来呀,打我啊。

    贤亲王说:“本王见谢总督,就是想告诉谢总督,昔日我们大王和你们皇后签订的和约,我们无意撕毁,抢劫财物的那些人,本王会交给大王处理的。”

    小皇帝怒目:“不行,在我大梁屠戮百姓,需要交给大梁处置。”

    “少年谬矣,人是突力人,自然应当由突力王处置。”

    小皇帝不耐烦:“你做不得主,跟你们王说吧。还有,烧毁了房屋,劫夺的财物,都要赔偿。不然,大梁绝不会善罢甘休。”不高兴?不高兴来打我啊!

    撤军后,努尔丹余怒未消:“哥,谢文通从哪里找来个毛孩子,竟敢对哥出言不逊,梁皇后都不敢这样跟哥说话呢!”

    “梁皇后不敢,梁天子敢。”

    贤亲王目光悠长:“他是梁天子。”

    努尔丹不屑:“啥?梁天子就是一个毛孩子啊!”

    “要不是哥拦着,我定把他砍下马来。让他知道,天子的脑袋也不是铁做的。”

    贤亲王说:“哥如果不拦着你,他身边的亲卫已经把你打成筛子了。你没注意到他身边的人都拿着火器和弓弩吗?没有万全的准备,谢文通不会让他到两军阵前。”

    努尔丹说:“我们何不效仿当年土木堡,把他抓住。”

    贤亲王说:“你也知道土木堡,结果呢?他们不过是慌乱了一阵子,换了一个皇帝。现在更糟糕,即便我们抓了梁天子,他们还是皇后当政,乱都不会乱,有什么益处?”

    “可以索要财宝啊。”

    “梁皇后会告诉国人,皇帝被我们杀了,然后撺掇愤怒的军人攻击我们。这样的计谋,他们用过一次了。杀皇帝之仇远胜杀皇后之仇,何况梁国比当初更强盛,我们恐怕连草原都守不住了。”

    时隔许久,贤亲王终于转过弯了,他看着草原瓦蓝的天空,说:“大王是对的,应该与大梁交好。”

    又说:“不,两个强者永远不可能为邻。”

    天空那么蓝,眼前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他却看不到希望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以天子为饵

    回去的路上,小皇帝郁闷死了,他不该一生气就说秃噜嘴,说好的诱敌深入呢?

    朕不高兴!朕非常不高兴。

    谢文通只当没看到。

    回到营帐,才对小皇帝说:“圣人寥寥数语,就能免除一场战事,比古之明君分毫不差。”

    小皇帝嗤笑:“你也会溜须拍马了,朕不是故意的,朕是太生气了,说秃噜嘴了。”

    谢文通笑:“是臣误会了,臣以为圣人想减轻皇后娘娘的负担,故意为之呢。”

    小皇帝说:“是啊,如果三边都打仗,光运粮就能把皇后愁死。那算了,朕不难过了。”

    “贤亲王不会把那战犯送来的,突力王爱财,赔偿也不会给的。朕白去一趟,什么好处都没讨到。突力却劫掠了我们的商户,踏入了大梁的土地,我们赔了。”

    “不过,朕迟早要千倍万倍讨回来。要让他们知道,大梁的头发丝都碰不得。”

    谢文通由衷地赞叹:“圣人高志。”

    小皇帝问:“林抚远呢?是不是还起不来炕?哎呀,这要是饿坏了,朕怎么跟林长年交代,就是皇后也饶不了朕。”

    早在谢文通刚接到小皇帝,就禀报了林抚远的情况。

    谢文通道:“林编修身子弱,正在帐内歇息。圣人这边请。”

    林抚远当初躺着的小帐,如今成了他专用的帐篷,里面打扫得很干净,一个人住还挺宽松。

    他身体还很虚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就听外面传来令他辗转难眠的声音:“谢文通,你的军医行不行啊?出去找,找好点儿的来。”

    林抚远猛地睁开眼睛,就要坐起来,被小皇帝一个箭步按住:“嗨,紧抢慢抢,给你抢回来半条命,你别折腾没了。”

    林抚远感动:“臣谢圣人体恤。”

    小皇帝细细地问过林抚远的病情及饮食起居,才说:“你慢慢养病吧,朕先自己去东面。”

    林抚远放心不下小皇帝:“圣人,娘娘命臣保护圣人,请圣人允许臣随驾。”

    小皇帝笑:“行啦,你都这样了,还怎么保护朕,皇后不会怪你的。”

    率先转身离开:“谢文通,让朕瞧瞧你统领的人马。”

    谢文通温和地对林抚远说:“圣人雷厉风行,身边少不了智囊辅佐,你再养个三五日,本官派兵马将你送过去。”

    林抚远真诚:“多谢总督。”

    检阅过军队,小皇帝详细询问了买马、互市和玉矿的事情。

    末了,谢文通说:“臣一直不明白,突力贤亲王为什么对大梁战意那么强,来到辽东后派人仔细查探,才知道这贤亲王的生母是前朝公主。”

    小皇帝不屑:“前朝余孽?当初百万大军都阻挡不了皇祖父和皇考,留下个妇人又能怎样!除非有皇后那才德。”

    谢文通:……

    “前朝早已失尽人心,掀不起什么风浪,突力,朕早晚收来做跑马场。”

    谢文通才能开口说自己的想法:“臣在想,堌丽小国,屡屡趁机犯边,是不是也被前朝余孽撺掇了。若要八方来朝,总要拔除这孽根。”

    小皇帝颔首:“朕知道了。”

    第二日一大早,小皇帝在两千骑兵的护送下,直奔大梁与堌丽边疆去了。

    早在小皇帝决定要去的时候,谢文通已经派人与靖北侯传信了,靖北侯命人沿途护卫,并亲自到骆驼岭下三十里迎接。

    靖北侯在西山与皇帝多有接触,但这一次迎接圣驾,他发现圣人变了,璞玉已经被雕琢,大器将成。

    “臣参见圣人,吾皇万岁。”

    身后的随将跟着下跪,高呼万岁,接着,所有迎驾的将士齐呼万岁,声震山岳。

    小皇帝见军队气势严整,龙心大悦:“好!好!免礼平身。”

    中军帐内,靖北侯向小皇帝汇报战况:“高守正勇猛,有万夫不当之勇,击毙了堌丽副将。”

    “堌丽近日不敢出营,但其驻扎在崮崖山,易守难攻,臣暂时没令人袭营。臣以为他们粮草不足,拖着他们消耗比进攻强。”

    小皇帝说:“地利在他们,的确不宜进攻。不过,可以引诱他们出击。”

    靖北侯惭愧行礼:“臣无能,曾减灶伪作调兵之相,但他们没有出动。”

    小皇帝说:“不怪你,是你们诱饵不够大,用朕引诱,他们一定出动。”

    “什么!”靖北侯吓得跪在地上,“圣人,万万不可啊!”

    小皇帝摆手:“别说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话了,你们不会想办法保证朕的安全吗?”

    “万岁——”

    小皇帝不耐烦:“如果是谢文通,他一定毫不含糊地答应了。”

    靖北侯哪里能受得了这话,成功被激将:“是,臣谨遵圣人旨意。”

    “给朕看看舆图,我们一起商量个万全之策。”

    梁军驻扎骆驼岭,堌丽驻扎崮崖山,两军两点一线,在他们的斜前方,有一个湖叫甲子湖。甲子湖与骆驼岭和崮崖山呈等腰三角形。

    有一条河叫“三郎河”,那河弯弯绕绕,穿过流经骆驼岭和崮崖山之间,流入甲子湖,又接着往东南去了,最终流入鄂红河。

    上次突力侵犯大梁,堌丽趁机侵占大梁大片土地,兵马到了鄂红河。这次更是趁人之危,大军越过了鄂红河。

    小皇帝冷笑:“二十万大军?哼,孤军深入是兵家之大忌,朕要他们留在大梁做肥料。”

    靖北侯说:“声称二十万,其实不足十五万。”

    “我们多少?”

    靖北侯说:“八万。”

    “皇后娘娘又调来直隶、河南、安徽的兵马,总计十万。三万直隶兵马已经到了大宁,明后日可到,河南、安徽兵马要晚三五日。”

    小皇帝问:“他们的粮草能撑多久?”

    “跨越大河,粮草补给跟不上,估计支撑不了多久了。”

    小皇帝说:“如果他们粮草消耗殆尽,破釜沉舟与我们背水一战,我们便是能战胜,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指着舆图说:“在三郎河上游建坝,拦截水流,降低下游水位。然后放出消息,三日后朕去这里观渔,引诱堌丽出兵。”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小皇帝的武略

    小皇帝说:“你统领部下及直隶兵马,将他们击溃后。然后命人炸开大坝,淹死他们的残兵。虽说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但至少可以消耗他们数万人马。”

    靖北侯依计行事,命人用土石筑坝拦截水流,并大张旗鼓筹备渔船,招募渔夫,准备给小皇帝表演捕鱼事宜。

    第二日傍晚,直隶三万兵马来到骆驼岭,与辽东兵马会师。

    小皇帝亲自检阅军队,嘉奖他们劳苦奔波,没有耽误军机,命令直隶将士听从靖北侯调度。

    靖北侯因地制宜,排兵布阵,为确保小皇帝安全,渔夫是都军士假扮的。

    要不要攻击大梁的君王,堌丽内部争论纷纷。

    反对的说:“梁国新来了数万兵马,此中必然有诈。”

    支持的说:“梁国那小皇帝不过是个毛孩子,玩心大,哪有什么谋略。我们应该攻击他,如果能俘虏他们的皇帝,梁国就任我们摆布了。”

    反对的说:“皇帝哪那么容易俘虏,不要为了诱饵落入他人的圈套。”

    于是,又有了新的观点:“他去观渔,梁国花费大量兵力保护他,他们军营防守必然空虚。我们何不趁机袭营,烧毁他们的粮草。”

    这个建议双方都认可,毕竟他们粮草实在不多了,若能毁了梁军的粮草,也能在这场拖延战中占据上风。

    于是,堌丽出动五万精锐,攻击大梁军营。

    骆驼岭因像驼峰而得名,堌丽兵马一路畅通无阻,直杀到双峰之间。

    甲子湖,扮成渔夫的军人努力地表演捕鱼,小皇帝微服站在甲子湖的渔船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粼粼水光。

    忽听得远处地动山摇,惊惶转身:“不好!他们在袭营!”

    小皇帝悔得肝肠寸断,他太过武断了,以为堌丽一定会攻击自己,没想到他们去袭营了!

    大梁家底本就薄,若粮草辎重化为灰烬,朝廷一时半会儿无法筹集补给,此战恐怕要像去年打突力那般苦了。

    皇后一定会为筹集粮草愁眉不展,他恐怕要令姐姐失望了。

    小皇帝连声催促军士划船:“快靠岸!快!”

    靖北侯正在战车上听部将禀报,见小皇帝匆匆跑来,忙下车行礼:“圣人!”

    小皇帝扶着战车上气不接下气:“快!快!”

    靖北侯说:“圣人莫担心,敌军袭击的是军营,不是甲子湖。”

    小皇帝气道:“这是什么话!军营不需要营救吗?”

    “圣人放心,留守军营的将士足以击退敌人,再加上圣人在三郎河布下的巧机关,此战我们必大获全胜。”

    当堌丽兵将沉浸在偷袭成功的快感中时,忽听得战鼓如雷动,山峰上先是弓弩如雨,又冲下无数铁骑,最后,是重甲步兵出阵厮杀,五万兵马如同娇花接连经受风雨和冰雹打击,瞬间萎败。

    他们拼命厮杀,也是梁军蓄意放行,他们终于冲出重围,跨过三郎河往南败退,哪料洪水忽然奔涌而至,人马淹死无数。

    五万兵马,战死将近一万,淹死两万有余,只剩一万多残兵败将惊慌失措地往营盘赶,却又逢着靖北侯的追兵。

    靖北侯原本还担心堌丽会同时攻击圣驾和军营,后来断定堌丽作战对象后,便改变了作战计划,率军过河埋伏,追杀败军。

    俘虏了三千人,杀死了一万有余,只有三千人在堌丽救援兵马的接洽下,逃了回去。

    消息传到京城时,是多日后的日暮黄昏,钱明月烦闷地正在建极殿里转圈。

    “娘娘,靖北侯八百里加急。”

    钱明月颤了一下:“什么?”那个熊孩子又惹了什么事!

    李兰英笑道:“回娘娘,说是捷报。”

    “快!快拿来。”

    “啊——”钱明月边看边尖叫,“哈哈哈。”

    转着圈圈大笑,又是跳又是叫,状若癫狂。

    最浓烈的感情,往往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

    李兰英看不下去了:“娘娘,威仪,威仪。”

    钱明月畅快地大笑了一会儿,才说:“堌丽占据地利,缩营里不出战,靖北侯只能与堌丽军马对峙硬耗。”

    “但圣人一个连环计,引得堌丽出动,损兵折将,惨败而归。圣人韬略无双,换谁还能顾上威仪,哈哈哈。”

    比自己建立了功业还高兴!真像老母亲看到儿子长大成人一样,满满的骄傲与自豪。

    “真的?”李兰英也惊喜交加,涕泗横流地说,“武皇帝可以放心了。”

    一提太宗皇帝,钱明月就癫狂不起来了:“去奉天殿祭告祖宗。”

    侍死如生,有好消息当然要告诉家中长辈一声。

    奉先殿外,李兰英想到旧主,想到太宗皇帝对小皇帝的关爱与培养,以及他的枉死,涕泪潸然:圣人,太子终于长大了,娘娘很好。您儿子儿媳和睦相亲,您可以放心了。

    见钱明月从后殿走出来,李兰英忙擦泪,还是被她看到了。

    钱明月只当他一片忠心,道:“大内能秩序井然,多亏公公,父皇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

    “大喜的日子,奴婢让娘娘扫兴了。”

    钱明月感慨:“说的哪里话,人要有情,才与草木有区别啊。”

    沿着皇宫中轴线往南走,钱明月的心又开始雀跃起来:“这好消息也要告诉群臣一声,本宫要召集群臣上朝。”

    李兰英说:“娘娘,奴婢以为这好消息也应该禀报给太后娘娘。娘娘前朝政务繁忙,就让奴婢去吧。”

    钱明月不想去慈宁宫见徐后那张死人脸:“也好,你就代本宫走一趟吧。”

    房屋的气质大概跟主人是息息相关的,如今的慈宁宫死气沉沉,徐颐侬她们被小皇帝赶到了佛门,再进来的就分外老实了,每日除了伺候徐太后吃喝拉撒,就是听她骂人,挨她的打。

    今日傍晚,她们伺候徐太后用饭,徐太后嫌饭太硬了,将碗打在地上,狗血喷头地骂:“你们都是死人吗?这么硬的饭能吃吗?当本宫治不了你们吗?别看本宫不能动,动动嘴也能弄死你们!”

    就听一声尖细的声音传来:“可不是嘛!哪个贱婢大胆,敢轻慢太后娘娘,拖出去,杖毙!”

    两个内使拖了徐家女,就往外拉。

    李兰英声色俱厉:“狠狠打!以儆效尤。”然后对徐太后行礼,“奴婢拜见太后娘娘,不知娘娘凤体可安?”

    徐太后怒道:“你什么意思?她们是徐家的女儿,不是宫里的奴婢,你凭什么动刑!”

    李兰英微笑:“凭皇后娘娘宠信奴婢啊。”

    “你!”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少年天子的纠结

    外面传来尖叫声、哭喊声,徐太后恨声道:“李兰英,你,你不得好死!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李兰英做瑟瑟发抖状,对身边的人说,“让他们停吧。”

    逼近徐太后:“太后娘娘说得对,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果报现前有些人还无知无觉。”

    徐太后警惕:“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奴婢代皇后娘娘给您报喜来了。”

    “圣人统帅辽东兵马对战堌丽,大获全胜。皇后娘娘已经去奉先殿祭告了先帝,特命奴婢来向您报喜。”

    “圣人已经从那个受人摆布的少年天子,成长为雄才大略的帝王了,先帝一定很欣慰,先帝仙灵今夜会驾临皇宫吧。”

    这次,徐太后没骂,也没狂躁:“你想说什么?”

    “先帝在天有灵啊,保佑着圣人与皇后娘娘呢,也看着恶人呢。”

    徐太后往里侧转头,想翻身,可是翻不动。

    李兰英又前进一步,阴恻恻地说:“先帝生前是人间天子,驾崩后也是阴间的帝王,你说,他是不是派阴兵缠着那恶人呢?让她不得安生?”

    徐太后不由得颤栗起来:“你,你……”

    “你虽未死,已在地狱,你自己还没发现吗?”

    天色已暗,皇后突然召集群臣上朝,都惶惶难安,只当是边关出了什么紧急事情,忙正衣冠,直奔朝房。

    却听皇后说:“本宫知道诸位爱卿忠心为国,日夜担忧边疆战事。方才东北传来最新战报,告于诸位知,以保诸位酣眠。”

    命人念了靖北侯的奏报,靖北侯奏报比事实多了些修饰,没彰显自己的功劳,反而把小皇帝描述得料事如神。

    群臣听罢捷报,自然是尽皆开颜,纷纷发言表达对小皇帝的赞美之意,甚至第二日,还都上了表章,表达恭贺之意。

    钱明月听完那些废话连篇的赞美之词,笑呵呵地宣布散朝,离了奉天殿,才冷静下来:“会不会太张扬了?本宫应该更淡定些的。”

    到了建极殿,冷静得过头了,有些懊恼:“人们会笑话本宫吧,太不矜持了。”

    李兰英笑道:“娘娘以圣人为傲,圣人必然龙心大悦。”

    别人怎么说无关紧要,关键是圣人高兴,钱明月便不再纠结了,夜里,甚至梦到小皇帝大杀四方的模样,人是笑醒的。

    第二日,甘本长文华殿求见,说:“臣以为应该将圣人的德能布告四海,令万民敬仰。”

    钱明月好生为难,她现在已经冷静了,不想大张旗鼓地宣扬,而且辽东战事未完,还不知道最终结果怎样,胜败本是兵家常事,但若太张扬胜利,失败就会引来嘲讽。

    可是,这个甘本长提了出来,不做,好像她捂着圣人的长处不让人知道,她这个皇后本来就难做。

    其实,甘本长的建议不是毫无道理,这江山说是圣人的,其实是皇家与士绅共治,让各地士绅知道皇帝的德能,让他们臣服,对增强皇帝的向心力大有裨益。

    说什么天命不天命,经历这么几千年,谁还信天命,不过是能者居之。

    “圣人日后必还有建树,一一布告未免劳民伤财,待辽东战事毕再发布吧。”

    相比钱明月以及整个大梁朝廷的兴高采烈,小皇帝却冷静得很——

    当日在潢河谷,他因动怒说漏了嘴,但没有酿成大祸,谢文通帮他描补,他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赞美。

    但这一次,如果不是靖北侯思虑周全,后果不堪设想,他有可能步前朝英宗后尘,还说什么建功立业,他甚至会遗笑万年。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把自己吹嘘得智计无双,他必须得承认,自己做得并不好,自己并不是十全十美的。

    认错,对他来说有些难。

    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其实还表达了一个意思:圣贤是不会犯错的。孔孟是圣贤,他也是“圣人”。

    他是圣人哎,圣人怎么会犯错呢!可他,偏偏要承认自己有错。

    这太难了,小皇帝的心七上八下,犹豫要不要认错。他知道不认错会有很多很多危害,但认错,承认自己错太难了。

    他纠结了大半夜,也没有纠结出个子丑寅卯来。恰在此时,林抚远病愈,被谢文通派人送来。

    “臣拜见圣人,恭喜圣人大破敌军。圣人韬略无双,真乃不世出之奇才。”

    林抚远说得很真诚,在他眼里,小皇帝比先帝,乃至比汉武帝唐太宗都分毫不差。

    小皇帝现在不想听到夸奖的话,如果听到批评的话,他可能心里会好受些,没精打采地说:“你一路奔波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圣人看起来心事重重,可需要臣为您分忧?”

    小皇帝摆手:“你分不了的,下去休息吧。哎,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可以跟姐姐商量一下。”

    林抚远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心里泛起一股心酸,他以为一起走了那么远,经历了那么多,他们之间会更亲近一些,没想到,圣人还是那么依恋皇后。只依恋皇后!

    “怎么不动弹?算了,你来研墨,朕给皇后写信。”

    小皇帝纠结的问题是:圣人会不会犯错?

    钱明月看到那信,觉得有些好笑,更多的是感动。

    她所处的位置,交往皆是鸿儒高官,在他们身上见过各种美德,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然而,在她看来,这些都不够可贵,人最可贵的品德其实是知错能改。

    人人皆知“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却只会以此要求别人,而不肯反省自身。

    做父母的会严格要求自己的孩子,却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这样的父母不可理喻;工作中的失误,上官会全部推给下官,认为那是下官的过错,却不肯承认自己的决策有问题,这是典型的官僚主义。

    帝王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不喜欢听逆耳忠言,然后,就会由明君变成昏君,铸下大错,譬如汉武帝冤死太子,唐玄宗宠信奸佞。

    越是居高位的人,越不容易承认自己的过错:年轻人更容易承认自己的不足,人是随着年纪增长而变得越发固执与刚愎自用的。

    小皇帝恰好拥有这两种特质,作为天子,自恃威仪,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过错。作为少年,怀着一个澄澈的赤子之心,能够真诚地面对功过。

    于是,他矛盾纠结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林抚远的怨

    别的帝王被指出错误尚且不愿意承认,何况自省不足了?钱明月提笔,毫不吝惜地赞美他能够自省的美德。

    并且告诉他:圣人会犯错。

    孔圣人说:吾日三省吾身。不会犯错的人是不需要自省的,他自省,可见他认为自己是会犯错的。

    亚圣孟子小时候经常做错事情,故而有“孟母三迁”的典故流传。

    至圣先师和亚圣都会犯错,更不要说帝王了。

    帝王被称为“圣人”,不过是因为他尊贵,而不是因为他不会犯错,古之帝王很多都犯下了重大的过错。

    帝王很难听到真诚批评的语言,耳边尽是谄媚之徒阿谀奉承之语。王之蔽甚矣,不能改小错,最终酿成大祸。

    小皇帝接到钱明月的信,心结才解开,逢人就夸皇后贤德且不说。

    再看看堌丽那边。堌丽那样的小国,能拿出十五万人已经是倾国之力了,现在骤然损失了三分之一,可以想想他们是多震撼。

    失去一员大将就缩起来多日不出战的军队,突然遇到三分之一的折损,再也无战意,慌忙撤退。

    他们对大梁已经没有人数上的优势了,他撤退,大梁就追,直追到鄂红河边,仅剩的八万人陷入河南、安徽兵和靖北侯的包围中。

    主帅乞降,靖北侯不能决断:“不知圣人意下如何?”

    小皇帝问林抚远:“抚远以为呢?”

    林抚远琢磨着小皇帝的态度,说:“堌丽狼子野心,屡次趁人之危,臣以为切不可放虎归山。”

    小皇帝颔首:“没错,不可放虎归山,要用此一战,斩断虎的爪牙,免未来二十年战祸。”

    “堌丽只剩几日口粮,近日必突围。烧了他们的船,朕要把他们留下做肥料。”

    恰在此时,官兵来报:“皇后娘娘信函到。”

    小皇帝笑逐颜开:“快拿来给朕看。”

    钱明月这封信是回复的近日来的捷报:近日屡传捷报,京城虽阴雨连绵,妾心阳光明媚,妾夫是伟岸男儿。

    一句“妾夫是伟岸男儿”,胜过杀敌数万,小皇帝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满面笑容看起来相当刺眼,至少林抚远这么认为。

    钱明月又说:“堌丽素来是中国番邦,却不肯向大梁称臣,实是轻视如今之中国。经此一战,堌丽必俯首,中国万国来朝不远矣。”

    皇后想让万国来朝?好啊,小皇帝合上信:“告诉堌丽人,朕允许他们投降,不过,不光他们,让他们大王投降,向大梁称臣。”

    林抚远忙说:“不可!”

    小皇帝摆手:“这事儿不用商量了,就这么定了。”

    林抚远有些负气:“圣人读了娘娘的信就改变决定,莫非是娘娘说了什么?”

    小皇帝不喜欢他的语气,呵斥道:“林抚远,你逾矩了。”

    “圣人这是在放虎归山,日后必为祸根。”

    小皇帝不明白他为什么跟自己杠上了:“你!靖北侯,你觉得呢?”

    “臣以为堌丽算不得虎,便是放他们残兵回去,也不必担心他们卷土重来,大梁能打败他们一次,就能再打败他们无数次。”

    林抚远气得别过头,靖北侯是皇后的外公,当然会向着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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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帝点头:“接着说。”

    “臣以为圣人对堌丽,不妨恩威并施,令其臣服。”

    小皇帝起身:“放他们主帅及三千精锐骑兵回去,让他们向堌丽王报信。”

    林抚远皱眉:“三千人马?报信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人?”他本绝顶聪明,但只顾着对立,就失去了思考能力。

    小皇帝笑道:“你傻了?报信用不了,但宫变用得着。谢文通怀疑堌丽那边有前朝余孽,朕看不如把被前朝余孽吹昏头的堌丽王都换了。”

    作为皇帝,他太了解宫廷政变了。

    事情果如他所料,三千兵马回朝,带回来的是惨败的消息,还要已经称帝的堌丽王向大梁俯首称臣。

    堌丽王如何能忍,当场杀了主帅,还要杀尽那三千人,被群臣劝阻了。

    后来,堌丽王的弟弟与那些骑兵串通,发动宫变,囚禁堌丽王,自封堌丽王,向大梁求和称臣,并将挑起这战争的伶人,前朝遗老单成钧捆起来押送大梁。

    小皇帝接到降表后,对靖北侯说:“幸亏皇后的书信来得及时,不然屠戮尽堌丽残军,虽然能止战二十年,但会结万世之仇。”

    林抚远觉得,按照惯例,小皇帝应该说“还是皇后……”。

    果然:“还是皇后有远见,唯有睦邻友好才能真正止兵戈。”

    林抚远被冷落了,他满目霜寒。

    至于堌丽王遣使来朝,大梁朝廷诰封堌丽王,并赐了冠服、牌匾等,不必细说。

    再说山东战场。

    威远侯亲自坐镇济南城,指挥讨贼事宜。

    “堌丽进犯,贼人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们必定出青州,进攻京畿。朝廷的意思,是缩小战乱的范围,避免生灵涂炭。孙大喜,你率领全部精锐出击,阻截叛军。”

    “是!元帅!”

    于是,孙大喜整合山东仅剩的一万六千余作战兵力,主动出击。青州那边果真出现异动,庶人陆调动大匹人马往济南进攻。

    淄博城外四十里处,双方来了个遭遇战。

    遭遇战,狭路相逢勇者胜。

    孙大喜舍了儿子,就为了立功,怎么舍得这机会。他身先士卒,冲进军阵中杀了几进几出,浑身鲜血染红。在他带动下,朝廷兵马士气大盛,青州兵马败退几十里。

    孙大喜追了十几里,怕入敌人圈套,便安营扎寨,与敌军对峙。

    济南城,威远侯对战局的布置不止于此:“青州兵马是济南兵马的两倍以上,这些时日,恐怕又强拉了不少治下民夫做兵卒,孙大喜虽英勇,只怕双拳难敌四手。”

    “庶人陆兵马倾巢出动,其他地方必定守备薄弱。传信给郑安,让他率军进攻青州。”

    威远侯的本意,是让郑安率领莱州兵马,进攻青州占领的城镇,来个围魏救赵减轻济南的压力。

    这是一个沙场老手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威远侯用兵,以稳著称,故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郑安带给他的惊喜却不止于此——

    他掌管着莱州卫,登州卫指挥使对他信服有加,威海卫指挥使是他父亲,两边都愿意把兵马交给他,最终,他率领三卫精锐,驰援临淄,进攻青州兵马,而不是青州城。

    这是一个疆场新锐的出奇制胜,郑安用兵以奇和险著称,年纪轻轻就屡立奇功,战功赫赫。

第三百三十八章 朝廷主将争功

    那日,青州兵马与济南兵马在临淄城外展开会战。

    孙大喜登高观察敌军阵势。

    副将说:“敌人军容齐整,似乎没受前几日大败的影响。”

    孙大喜摇头:“你看它的右翼。”

    “旌旗招摇,杀气逼人。”

    孙大喜不屑:“打仗拼的是刀枪,扛那么多旗有什么用?他们欲盖弥彰,暴露了自己的虚张声势。”

    “传令,命大军集中进攻右翼”

    大战开始,敌军右翼摇旗击鼓,喊杀声响彻云霄,济南兵马甚至受到了震慑,不敢出击。

    孙大喜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到他们气竭,我们再进攻。”

    果然,叛军右翼喊杀声虽大,但进击的速度慢,阵型也乱。

    “他们怕了。”

    孙大喜率精锐骑兵冲击右翼,敌军右翼大乱,冲击得中军也慌乱起来。

    人数上的优劣被对冲,双方势均力敌。这一场大战从黎明进行到中午,双方近身搏斗厮杀,各有死伤,难分胜负。

    这时候,就是熬了,看谁的战意更胜,更能坚持。

    青州叛军毫无退路,不得不苦苦坚持。济南兵马在孙大喜的带领下,求胜心切,也丝毫不懈怠。

    这场大战打得太苦,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如果不是郑安加入,胜负犹未可知。

    三卫骑兵从东面来,直接冲击敌军已经混乱不堪的右翼。

    与孙大喜的苦熬苦战不同,郑安更会利用“人和”:“投降不杀!”

    “何苦拼命相斗?”

    “投降不杀。”

    右翼纷纷投降,郑安跨马追上孙大喜:“剩下的交给兄弟。”

    孙大喜道:“一起来。”

    双方掰手腕到力竭的时候,突然一个人用了两只手,胜负就毫无悬念了。

    青州兵马大败,逃的逃,降的降,仅一万残兵仓皇南逃。

    孙大喜激动地拍着郑安的肩膀:“兄弟怎么来的这么及时!真是及时雨啊!”我快打赢的时候,你们才来,可真及时啊!是来抢功劳的吗?

    郑安笑道:“接了元帅的军令,不过,即便兄弟不来,兄长也能大获全胜。”我不是来抢功劳的。

    孙大喜道:“哪里,哪里。可惜没接到兄弟的信,不然一定等兄弟兵马到了,再合围。”要来怎么不说一声?兄弟把强敌留给你。

    郑安说:“日夜急行军,这才堪堪赶到,没想到这边已然爆发大战,便直接加入了。”我们本就是最快的,怎么再派人先来告知?谁知道你们在打仗?

    “将士们行军已然疲惫不堪,又经历了大战,已是强弩之末。”别逼逼了,我们要去休息了。

    孙大喜说:“如此,兄弟快带兵马去歇息吧。”

    郑安抱拳道:“步兵由登州卫指挥使率领,还需两日才能到达。辎重未到,三卫兵马没有粮草营帐。”

    孙大喜虽然怕人争功,但也不敢对郑安怎样:人家可是湖阳大长公主的女婿,皇亲国戚呢,命人分了粮草和营帐给三卫兵马用。

    郑安巡视营帐,发现济南兵马与三卫兵马泾渭分明,心中满是无奈,敌人未除,朝廷将领却互相防备猜疑,这真不是好兆头啊。

    再说杨士钊和周方正也没闲着,他们率军拿下了灵山城,并夺取临朐,对青州城形成了半包围的阵势。

    庶人陆一见这阵势,忙命令主力回来守城。

    于是,与孙大喜和郑安对峙的一万残兵仓皇回了青州城。

    郑安说:“不能让他们回到城内,据地利而守,我们快追击他们吧。”

    孙大喜说:“朝廷兵马人困马乏,实在不宜驱使过度,还是再休养几日吧,左右青州一座孤城,迟早被攻下来。”

    郑安回到营帐,清点了兵马,夤夜出营,恰好发现孙大喜的营帐也人声鼎沸,兵马正在出动。

    ……

    庶人陆在青州城急得团团转:“无能!无能至极!当年本王三千兵马能大破前朝三万兵马,怎么到了现在,连个青州都出不去。”

    当年青州大战,是太宗皇帝智计百出,奋勇杀敌,也是前朝气数已尽,官兵粮饷不足,毫无战意,才能创下三千破三万的传奇。

    可是现在,朝廷兵马战意正盛,青州这些草头兵哪里是对手!

    但他从不会想自己的不足,也不会分析客观优劣对比,就只会埋怨底下的人不中用。

    庶人陆拍案而起:“不行,本王要亲自挂帅,把杨士钊和周方正的首级取回来。”

    底下的人一个个俯首听命,竟然没有一个劝的,庶人陆无台阶可退,骂道:“一个个废物,随本王去清点人马。”

    幕僚才如梦初醒:“不可啊,主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身份贵重,怎么能亲自督战呢!”

    庶人陆顺着梯子下房,不再叫嚷着挂帅,继续怒骂底下的人无用。

    前面有根据地要他去守,后面有朝廷的追兵,青州主帅寇安成仓皇不已,最终命儿子寇建德带两千兵马断后,自己带大军回城。

    寇建德在狭路口埋伏朝廷追兵,但双方力量悬殊,不是智计能够挽回的。他与两千兵马全部战死,给寇安成回青州争取了时间。

    寇安成仓皇回到青州城,来不及为儿子落一滴泪,就被庶人陆派人捆了:“庸人!误本王大事!”

    庶人陆要杀寇安成,被众人劝止,他们都知道,若没有寇安成,青州只怕不攻自破。

    于是,庶人陆命令寇安成守城。与此同时,朝廷兵马已经完成了对青州的合围。

    杨士钊、周方正召集孙大喜和郑安,部署下一步战局。

    杨士钊说:“河南、安徽调来四十门大炮,大军转调辽东时,因为太重不好带,都留了下来,劳役正往这边运输,还需几日才能陆续到达。”

    “这几日,我们且围而不攻,待到火器运到,再炮轰城墙。”

    又重新安排了分工,分别驻扎在几个城门外,严防死守。

    青州兵马没有尝试突围,就算侥幸突围出去,又能去哪里?外面都是大梁朝廷的地盘。

    寇安成决定死守,可守也不那么好守。三日后,几十门大炮对着青州城日夜不停地轰炸。

    城墙被轰破,寇安成就连夜命人修补,但修补的速度实在赶不上对方破坏的速度。

    庶人陆坐不住了:“这样下去,不出几日就要城破了。”

    寇安成急中生智,给青州城墙画上护身符,阻隔朝廷数万大军,那么多智勇双全的名将,各个无计可施。

    他干了什么?

第三百三十九章 青州城墙的护身符

    寇安成竟然干出了铁铉当年守护济南城的事——

    在城墙上挂出太祖太宗皇帝的灵牌,又命人在城墙上书写太祖太宗皇帝的谥号。

    杨士钊他们只能边骂边联名上书,请钱明月拿主意。

    “本官(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铁铉忠君爱国,阻拦逆贼,迫不得已用洪武帝的牌位也就算了,逆贼有什么脸面敢用太祖太宗的灵牌。”

    钱明月也想骂人,但骂人不能解决问题,她召集群臣议事,共商对策。

    齐钧然说:“臣不懂兵法,只能想到围城。户部定当及时调度粮草,供官兵使用。”

    钱明月说:“虽不是奇招,却也稳妥可行。齐爱卿你过谦了。”

    齐钧然皱眉:“若冒着不忠不孝的罪名硬攻城是下策,围城只能算中策。”

    “围城的代价太大了,带来巨大的粮草消耗不说,山东战火一日不消,百姓也不得安宁。山东不安宁,天下就休想得安宁。”

    韩书荣说:“是啊,战乱久了,定会有不安分的人拉拢流民,形成匪寇,侵扰百姓,威胁京畿。”

    钱明月叹息:“若围城数月,只怕饿极的青州兵马会劫掠百姓。庶人陆谋逆,青州百姓却是无辜的,将他们一起困在城里,本宫于心不忍。”

    这是实情,也是场面话。

    围城只会让青州百姓怨恨朝廷,那平叛的政治代价就太大了。

    必须将平叛的民生、政治代价降到最低,这是钱明月一贯的原则。

    林长年说:“臣以为庶人陆不足为虑,您需先除寇安成。”

    钱明月豁然开朗:“本宫明白了。”

    “寇安成此举,其实是向朝廷投降,表达遵守太祖太宗皇帝的遗命,认可圣人才是天下共主之意。本宫说过,迷途知返者不怪,断不能食言。”

    “拟制,封寇安成为武安伯,若他斩杀贼首,再晋封侯爵。”

    谢傅詹不同意:“娘娘,孙大喜骁勇善战,郑安屡建奇功,尚且没有封爵,为什么要封逆贼!娘娘此举怕是要寒了朝廷官兵的心啊!”

    林长年说:“谢公,这只是离间计。”

    谢傅詹依旧不同意:“若寇安成真杀了庶人陆呢?娘娘是封还是不封?不封,食言失信于天下人,封,又将怎么封立功的将士?”

    钱明月纵然不喜欢谢傅詹,也不得不承认他有道理:“那么,卿以为怎么做比较合适呢?”

    “封个从三品怀远将军、轻车都尉足矣。若真杀了庶人陆,再授从一品荣禄大夫。”

    钱明月点头:“好,就依卿的吧。”

    朝廷制书没到的时候,郑安就说:“不能攻城,我们可以攻心。”

    于是,派人在城外齐声大喊:“守城没有出路。”

    “苦守对你们何益?”

    “挨饿不如诛杀逆贼。”

    “城中百姓无罪。”

    “投降不杀,诛贼有赏。”

    喊着喊着,城里的人心就浮躁了,恰好钱明月的制书到了。

    于是,杨士钊命人将制书誊抄很多份,用抛石机投向城内。

    知道寇安成守东门,就在西门南门北门高喊:“寇安成已降。”

    庶人陆王府正殿。

    寇安成跪在地上:“臣对主公忠心耿耿,求主公明鉴。”

    幕僚们也跪在地上:“那毒妇故技重施,就是要断主公的肱骨啊!主公万不可中计啊!”

    庶人陆气得拂袖离去,他的妻子也劝:“王爷,万不能杀寇安成啊,不然谁来守城?”

    “叫你们一说,没有寇安成,青州城就守不住了?寇安成能有多大能耐?他不也没打出青州吗?”

    “本王不用他,本王自己守城!不!本王要突围!”

    庶人陆被情绪控制,完全失去理智,中了钱明月简单的里间计,免了寇安成主帅之职,将人囚禁在府中,自己带着全部的精锐兵马,甚至包括自己的府兵暗卫乃至奴仆,出东门与朝廷兵马决战。

    庶人陆的军队一路畅通无阻地直逼郑安的军营,朝廷兵马才发现。

    “不好!敌袭!”

    “敌袭!”

    朝廷军营乱作一团,有人甚至是提着裤子出军营的。郑安很快组织人反击,但军心涣散,士兵纷纷溃败,最后,只能跟着大队人马且战且退。

    庶人陆大笑:“哈哈,所谓战神,也不过如此!”

    “追!”

    庶人陆命人烧了朝廷兵马的营帐、粮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路追击:“当初老子若亲自挂帅,何至于此!”

    郑安一路且战且退,直退了几十里路。

    庶人陆追得酣畅淋漓,只觉得自己是鸟出樊笼,龙归大海,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陷入圈套——

    郑安确实没有料到庶人陆敢出城送死,但他派人一直巡逻营地,及时发现了东门的异动。

    郑安说:“此处距离城门不过几里,若在此地痛击逆贼,就怕他逃回城里龟缩起来,我们又不能攻城,结束平叛就遥遥无期了。”

    “这样,佯装败退往后撤,把他引出城去。”

    “再派人给杨元帅和周元帅送信,让他们断了逆贼回城之路。”

    此时,杨士钊与周方正在东门会师,却无法用巨木撞城门——城门上写着太祖皇帝的灵位呢。

    周方正说:“我们向城内喊话。”

    杨士钊也很赞成,于是命人在城外击鼓吹角,等到城内人马纷乱的时候,命人齐声喊:“庶人陆死了。”

    “城中百姓无罪。”

    “开城门封官。”

    城内一个打铁为生的老汉,近来生活非常艰难:“老汉我三个儿子,大儿子被齐王拉去做了壮丁,打临淄死了。二儿子为了三两银子在齐王府里做事,结果也被拉去打仗了。”

    “我家不是军户,比军户过得还苦,就剩老三一个独苗苗,再打仗恐怕也剩不下了。”

    听外面喊“城中百姓无罪”,就涕泪潸然,“对啊,我们没罪,为什么要丧命!他们打仗,挣来江山他们坐,老汉却要家破人亡,断子绝孙,凭什么啊!”

    又听外面喊“开城门封官”,就动了心思:“给我老幺挣个官当当,哪怕开城门被他们打死,也值了。”

    从房梁上解下积灰的腊肉,扫扫面缸,刮出一捧白面,让妻子烙了几个肉饼,自己去了城门前。

    城门内,只有几个老弱残兵在守城门,他们木然倚着墙头,点了一堆火烤手,见老汉来,只抬了一下眼皮。

    老汉从篮子里拿出几个肉饼:“饿坏了吧,快吃吧。”

第三百四十章 青州城破,寇安成投降

    瞬间几个黑乎乎的手伸过来,把肉饼一抢而光,然后狼吞虎咽地吃,青州城内虽然还不至于缺粮草,但肉,底层官兵肯定是吃不到的。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的小兵吃完,噎得直打嗝:“你为什么送饼给我们?想开城门弄个官当当?”

    老汉涕泪连连:“我两个儿子都死了。我们不是军户,可是两个儿子都战死了。就剩一个独苗苗,跟你差不多大,不知道哪天也要被人拉去送命了。”

    “挣来江山他们坐,封王封侯的事难道能轮到我们吗?可怜我老汉白发人送黑发人,养了三个儿子,到头来,没有一个给我养老送终的。”

    少年似乎想到了家里的父母,也落泪:“我若死了,也没人给我娘送终了。我们把城门打开吧!”

    一个老兵心思更多一些:“如果他们不守承诺,杀了我们呢?没人替我们讨公道!”

    少年对老汉说:“他们就算杀也是杀当兵的,不会杀百姓。我帮你开城门,如果我死了,让你儿子给我娘送终,怎样?”

    “好!”

    “我叫张大胆,家住张家屯大榆树下,我父亲的名讳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说张疯子,附近村子都知道。”

    少年眼里尽是决绝:“你若不守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老汉心里也满是决绝:“放心,我发誓,若违背誓言,天打五雷轰。”

    少年与老汉走向城门,老汉被一个老兵拉住:“等下乱军冲进来,只怕分不清谁是民谁是兵,城门我来开,我只剩一个女儿,拜托你照顾他。我叫……”

    一席话说得人涕泪潸然。

    最终,老汉藏到附近残破的民房里,那几个残兵打开了城门。

    杨士钊见城门打开,就驱马要往里进,被周方正拦住:“当心有诈。”

    周方正令人喊话:“是谁开的城门?出城受赏。”

    老兵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出去。

    唯独张大胆走出去:“我们当过青州的兵,你们真的不杀吗?”

    周方正说:“你知道莱州与登州那一战吗?”

    张大胆说:“听说莱州败了,朝廷把莱州军士都扔到海里了。”

    “啥?”周方正与杨士钊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张大胆怒目:“笑什么!”

    周方正说:“笑逆贼厚颜无耻,竟然用此拙计欺骗军民。”

    杨士钊翻身下马,独自走上前:“逆贼骗了你们,朝廷不光没杀莱州军士,还让他们继续守莱州城。你知道守东门的有三分之一是莱州兵马吗?”

    “真的?”

    周方正也向前:“小子,造反是领头人的事情,底下的兵士是无罪的。登州也打算造反,但钟诚杀了逆贼,皇后就封他做了登州卫指挥使,底下的军士没有一个获罪的。”

    张大胆将信将疑:“随便你们杀不杀吧!反正城内兵士也没几个了,百姓总不杀的吧?”

    杨士钊失笑,对周方正说:“这少年以为我们会杀他,还敢开城门,还敢跟我们谈话,这胆识真不错。”

    张大胆被夸得有些得意:“当然,我就叫张大胆。”

    周方正会意,要用夸他来降低他的警惕,笑着说:“这胆识,将来至少是一位难得的将才,说不定比你我丝毫不差。”

    张大胆意动,男孩子,哪个没有英雄梦,如果能像他们那样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闪亮的铠甲,带领成千上万的人马,多神气啊!

    “进城吧,我带你们去王府。”

    周方正说:“张大胆,本帅以三军副帅的名义,命你为先锋官,给你三千兵马,你能把王府拿下吗?”

    “能!”张大胆激动,“真的吗?”

    “军令如山。”

    周方正点了三千步兵,并给了张大胆一匹马,让他带兵进攻王府。

    见三千兵士进城安然无恙,才放心地带人接管了东门,然后,命人打开其他城门,放官兵进来。

    周方正令人喊的话,周方正将兵马给的张大胆,逆贼的亲属党人伏诛,都是周方正的功劳。

    杨士钊随着进城也没什么意义:“我带兵去追杀庶人陆。”

    争功的心思,一直存在于朝廷将帅之中,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人爱拼命,没有人不惜死,都是为了身前官爵身后名。

    只要没有因为争功而互相构陷,就不是什么值得批评的事情。

    官兵进城,人声喧嚷,惊破了城内人的胆。

    张大胆坐在高头大马上,神气地喊:“不许打扰百姓。”

    街上空无一人,可他就感觉很多人都看着他呢,他不再受人欺辱,他成了将军,还是青州百姓的恩人。

    外面喊杀声阵阵,寇安成家里乱作一团,他要自刎被家人发现:“愿以一死,成全忠义之名。”

    他妻子逮着他又打又骂:“你竟然要为了一个糊涂透顶的人去死!”

    “说什么忠义的名声,你死了也是个逆贼!”

    “你死了一了百了,儿子怎么办?大的腰斩,小的砍头,你寇家断子绝孙了!”

    不管妻子怎么说,寇安成都无动于衷,妻子嚎啕大哭:“女儿怎么办?要沦落到教坊里的!投胎到你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寇安成终是不忍起来:“别说了!”

    “我偏要说,爱死你去死,我让儿子攻入王府里,抓几个是几个,向朝廷投诚去。”说完怒气冲冲出去。

    寇安成哑声道:“王府必然已经被朝廷兵马包围,去林家、王家和张家,抓他的幕僚,也有些许功劳。”

    他的智计,终于在关键时候起了作用,虽然没有兵权,但他的弟弟、儿子和奴仆拉拢出来也不少,冲到昔日同僚家里将人抓了。

    待到周方正的手下带人去抓这些逆党的时候,寇安成已经将人绑着送到军前了:“不敢有劳将军,逆贼已经全部捉拿归案了。”

    参将问:“你是谁?报上名来,我们也好禀明朝廷,论功行赏。”

    寇安成犹豫了一下:“寇安成。”

    那参将怒喝:“寇安成!你才是逆党!拿下!”

    他身后的将士一拥而上,寇家人也拿出武器想做最后的抵抗。

    寇安成举手:“慢着!皇后娘娘亲封本将为怀远将军,逆党之说从何而来啊?”

    参将大怒:“你,你是逆贼的元帅,还据青州城跟朝廷兵马对抗,难道不是逆贼还能是忠臣吗?”

    寇安成说:“忠臣还是逆贼,本将说了不算,也不是你或者周元帅能断定的,一切自有圣人和皇后娘娘定夺。”

第三百四十一章 眼见他楼塌了

    参将也不敢做主:“那就扔下逆党的武器,随本将去见元帅。”

    寇安成率先放下武器,后面的人也放下了刀剑,只要不被乱军砍死,就还有争取的机会。

    再说张大胆,率军冲到齐王王府里抓人。齐王府闻到音讯,乱作一团,仆役奴婢争相抢夺王府的财产,四散逃命。

    齐王妃拉住一个中年嬷嬷,哀求道:“把我的孙儿带走吧,他才三岁啊。”

    被一把推倒,撸下她手上的戒指手镯,夺门而出,小孙子吓得哇哇大哭。

    齐王妃绝望地抱着孙子痛哭:“你怎么就投胎到了我家啊!”抱着他扔到后院的井里,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

    世子妃推倒蜡烛,点燃了床铺,自己挂上房梁,投缳自尽,主院化为灰烬。

    张大胆已经命人包围了王府,往外逃的仆役各个自投罗网,被官兵抓住。

    随着抓到的人越来越多,张大胆不耐烦了:“王府怎么这么多人!本先锋这三千人也看管不过来啊!他们往日没少欺压百姓,大祸临头又背弃旧主,不如杀了吧。”

    转念又说:“不行,这里也有很多是为了几两银子被卖身进来的,都杀了太残忍。”

    “这样吧,你们看看他们身上带了多少东西?带不值钱东西的,说明是干苦力的,放他们回家去。带金银珠宝的、绫罗绸缎的,是逆贼府里受宠的,没少欺压百姓,杀了!”

    许多被抓的仆役感恩戴德,跪下连连磕头:“小将军心善,小将军真是菩萨心肠。”

    张大胆得意地说:“我叫张大胆。”

    “张将军!”

    “多谢张将军。”

    ……

    有王府的姬妾化妆成仆役逃跑,为了日后的生活计,自然少不了带些珠宝首饰,也都被张大胆抓住杀了。

    待到里面不怎么往外跑人了,张大胆才命人守住各个门,自己带人进去搜,将庶人陆的孙女、庶出的孙子,以及还未成年的庶子庶女捆了,押送出去。

    庶人陆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了:前面,郑安已经不跑了,反而摆好阵势,准备大干一场;后面,杨士钊率领骑兵已经追赶上来。

    再回头,青州城方向火光点点:“上当了!”

    杨士钊催马上前:“青州城已破,诸位何苦为逆贼陪葬。”

    青州军队人心彻底涣散了,纷纷投降,齐王怎么催促都没用,气得挥刀就砍:“庸才!庸才误我啊!”

    他部下的一个千户气道:“没用杀敌的能耐,反倒砍杀自己的兵士!不如我们拿下他,也好向朝廷请赏。”带着部下包围齐王,将他和他的几个成年儿子擒拿,交给杨士钊去了。

    周方正破城又擒拿逆贼同党,杨士钊拿下了齐王和他的子嗣,反倒是郑安,好像没有一点儿功劳,还害得自己的营帐被敌人焚毁。

    但若他最初不退几十里,而是当头一棒将齐王打回城内,破城,哪有那么容易。

    若都争功,哪来的大胜?功过长宜放眼量,论格局,郑安稳赢,但这种人也往往会受委屈——因为无功。

    郑安不知道这么吗?抑或是知道,但必须这么做?这就不得而知了。

    正值三伏,天气闷热。

    钱明月西角门视朝,里外好几层的常服热得她很烦躁。

    鸿胪寺司礼官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齐钧然执牙笏出列:“臣户部尚书齐钧然有本启奏。”

    “讲吧。”

    “河南怀庆卫辉等地数月不雨,遭遇干旱,夏粮必然歉收,有的可能绝产,大片地方只能收五层。地方官奏请朝廷,减免赋税。”

    果然是坏消息,钱明月心中烦闷:“一有灾祸,就知道报请朝廷减免赋税,旱涝总是难免的,地方竟然没有一点儿抗灾救灾的能耐吗?”

    齐钧然不敢多言。

    谢傅詹不带怕的:“惟愿皇后娘娘以生民为念。”

    钱明月烦躁:“哪个不以生民为念了?河南怀庆等地,本是千里沃土,然而去年涝,今年旱,或许明年又涝了,朝廷要听之任之吗?”

    姬念祖听明白钱明月的意思了:“前朝末年,中原盗寇横行,待到前朝覆亡,中原更是一片混乱,水利失修,旱涝连年由此而来。”

    “太祖皇帝立国后,也曾命人疏浚河道,兴修水利,但当时中原疲敝,不宜大动工事,故祸根未除。”

    “臣以为可以修渠引水,以供灌溉。”

    钱明月有些动心,又听谢傅詹说:“山东、辽东战事未平,如何再能大动工事?”

    再不喜欢谢傅詹,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魏淮安。”

    “臣在。”

    “你带人去巡视灾情,拿出个引水、排水的方案来,仗总有打完的时候,百姓的日子还要过。”

    “是!臣谨遵娘娘懿旨。”

    钱明月烦闷地回了建极殿,孤独地吃完早饭,到了文华殿更觉得不耐烦:忒热了,把奏疏拿到建极殿,在建极殿穿着睡衣批改多好。

    谢傅詹拿着奏章匆匆进文华门,见钱明月在廊庑下踱步,忙行礼:“臣拜见皇后娘娘。”

    钱明月不待见他,见了他更烦:“起来吧,你怎么来了?”

    “臣来给娘娘送紧急表章。”将奏折递给钱明月。

    钱明月接过来,却无心看:“关于什么的?”

    谢傅詹依旧板着一张脸:“青州城破,逆贼被擒。”

    钱明月瞬间喜形于色:“好快!本宫好好看看这奏折,爱卿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谢傅詹看不上她这变脸的功夫,说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娘娘因为一点儿小事就烦恼或兴奋,实在是不堪大器。”

    钱明月:……

    “遇到喜事就高兴,听到噩耗就悲伤,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难道本宫要听说闹旱灾笑哈哈,听说打了胜仗痛哭流涕?那是疯子。”

    “娘娘可以不喜不悲。”

    钱明月拿着奏折回殿:“本宫学的是孔孟之说,又不想成佛得道。”

    青州之战精彩纷呈,就像说书一样,钱明月看得笑逐颜开:“庶人陆真的好蠢,这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圣人能毕其功于一役,一仗把堌丽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还整日反省自己做得是不是不够好,这家伙倒好,没有一点儿能耐,还整日这个误他,那个误他。啧啧,怂货。”

    她正开心的时候,殿前侍卫来报:“娘娘,通政使求见。”

    他怎么又来了?钱明月脸上的笑意哗啦啦落一地:“让他进来吧。”

第三百四十二章 论功行赏是门技术活

    “臣拜见皇后娘娘。”

    “免了。”

    钱明月说:“本宫估摸着你还没到通政司呢,可是走到半路又想起什么事情来?”

    “娘娘估摸错了,臣已经回到通政司了,这是靖北侯的奏折。”

    钱明月接过奏折,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喜上眉梢:“今天是个好日子,捷报连连。”

    看到谢傅詹玄铁铸就的脸,心头一紧:“爱卿辛苦了。天气炎热,爱卿也上了年纪,要爱惜身体,当心中暑,回去歇着吧。”本宫也要回建极殿消暑去。

    谢傅詹说:“战事已了,娘娘该考虑河南兴修水利的事情了。魏公现在应该还没出京,娘娘调整策略还来得及。”

    钱明月笑眯眯点头:“言之有理。要说公正廉明,谁比得上谢爱卿呢。”

    “这样吧,你跟魏淮安一起去河南,以工代赈,修渠引水,兼查吏治,有贪赃枉法的,谎报灾情的,为官不为的,你都奏报上来。”

    先把人弄走一段时间吧,她太难了。

    谢傅詹弯腰:“是,臣多谢皇后娘娘信任。山东官员多被逆贼加害,娘娘应妥善安排他们的后事,并派能吏安抚百姓。”

    钱明月点头:“好。”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头:这个人吧,留在身边堵得慌,不用他吧,更不能安心。

    “宣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嗯,再宣翰林院掌院学士。”

    范叔同在帮忙找小皇帝上立了大功,平时沉稳不张扬,话不多,总能一语中的,不谄媚也不硬顶,钱明月用着很顺手。

    钱明月与他们一起议了半天事,

    所有被逆贼加害的朝廷命官,都加一级追封,并让礼部拟定谥号。

    只是被关在牢内,如今幸免于难的,官升两级,还任原职,安抚黎民,让战区尽可能快地恢复生机。

    投降的革除功名,流放,空缺出的职位从翰林院和庶吉士馆里抽调贤才担任。

    “布告出去,逆贼已除,让流民回乡。青州莱州灵山卫饱受战火,免除今年赋税。”

    “各地兵马回到军屯,伤亡按照去年对战突力的旧例安抚。”

    “青州留下郑安一个就行了,其他将帅到京城来,朝廷将论功行赏。”

    赏,就要赏官、赏爵、赏金银。

    将来辽东战役彻底结束,功臣也要厚赏,山东河南又减免了赋税。

    好不容易丰厚点儿的家底,就被这两场战争一场旱灾玩没了!

    悲伤,想哭!

    威远侯一回京城,就进宫求见钱明月,跪在地上一脸惭愧地说:“此一战,让老臣看清了自己。”

    “臣老迈昏庸,不堪大任了。娘娘对臣寄予厚望,臣却没能在大战中出力,若非孙大喜骁勇善战,郑安智计百出,济南一定会陷入危机之中,老臣惭愧,请娘娘降罪。”

    钱明月忙起身:“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没有爱卿运筹帷幄之中,击败逆贼哪有那么容易。”

    按理说,下官所有的成绩都是上官的政绩。就跟皇帝在位期间所有的工程、善政,都是皇帝的政绩是一个道理。

    “圣人提起过,你最小的嫡子将门虎子,是个不错的,不如本宫封他个伯爵吧。”

    小皇帝倒是提过那人,是个投机取巧的主,整日往他跟前凑,却不好好练习骑射,也不研习兵法。威远侯实在不好再赏了,老人多爱幼子,不如封他小儿子吧。

    威远侯忙跪下:“娘娘,万万不可啊!那孩子是个不成器的,哪里称得起这么重的封赏!”本来就不成器,再封了爵位,只怕那孩子要永远不努力,永远不成器了。

    “哎,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

    “请娘娘答应老臣。”

    钱明月无奈:“快起来,本宫都答应。这样吧,你看看哪个儿子还不错,把你这一次的功劳封给他。”

    威远侯这才起来:“臣以为长子还不错。”

    钱明月哭笑不得:“威远侯啊,长子是要继承侯爵的,怎么能再封伯爵。”

    “除此之外,其他人都不合适。娘娘还是给臣加点儿岁禄吧。”

    你还能活多久,还能食多久的岁禄啊?钱明月不加岁禄,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封赏显得真诚一些:“你不缺这点儿禄米啊。这样吧,你先回府去,等圣人回来了,本宫跟他商议一下再做决断。”

    威远侯回到家里,一家人欢天喜地地迎接他,他无意中透露了皇后的打算及自己的拒绝。

    下午,钱明月刚午睡醒,李兰英就来报:“娘娘,威远侯夫人求见,已经等了多时了。”

    钱明月大概知道她为何而来,更衣召见她。

    侯夫人是个中年美妇,头戴翟冠,身披霞帔,很是隆重。

    钱明月看她那一身行头就忍不住皱眉:看着就很热。

    礼毕,钱明月问她:“威远侯长途奔波,身体可好?”

    “劳娘娘挂心,侯爷身子骨硬朗得很。”

    “那就好。”

    然后,是有些尴尬地沉默。

    侯夫人问:“夏日炎炎,娘娘身体可好?”

    钱明月笑道:“倒是不错。”你有什么事儿?

    “妾听闻最近朝廷事多,娘娘想必十分辛苦。”

    “辛苦谈不上,也没有多少空闲时间。”本宫很忙。

    侯夫人说:“妾不敢过多打扰娘娘,妾就直言了。”

    钱明月点头:“但说无妨。”

    侯夫人说着跪在地上:“妾为了妾与侯爷的孩子来求娘娘,我麟儿虽说是嫡子,但是继室所出,也比庶子好不到哪里去。”

    “他还没长大,侯爷就老了,不能替他谋划了。妾一妇人,也帮不了他,只好来求娘娘恩典了。”

    说着,捂着脸嘤嘤哭起来。

    钱明月皱眉,这要是个娇美的少女哭,还能好看点,再不然你哭给你男人看去,跑她跟前啼哭,算什么事儿!

    钱明月无奈地说:“莫哭了,这样吧,把威远侯的战功封给你儿子,封他做武安伯吧。你且回府,圣旨稍后就到。”

    封威远侯的儿子,就得封其他人,不然其他人肯定心理不平衡。

    钱明月到了文华殿,命人拟制:“封威远侯嫡幼子麟为武安伯,杨士钊封武清伯,周方正封武宁伯,孙大喜封武康伯,郑安封武威伯,各赏银千两。”

    孙大喜和郑安出力最多,但两人原本的官位低,让他们追齐杨士钊和郑安,也不会有失公允。

    其他低品阶将领,也论功加官赏银。

    男人得了封赏,母亲、妻子也得到相应的诰命。

第三百四十三章 按罪定刑更难

    杨士钊等人押解逆贼及同党回了京城:“如何处置,请皇后娘娘定夺。”

    钱明月说:“交由三司,按律处置便是。”

    周方正说:“只是有一人,可能需要皇后娘娘亲自定夺。”

    钱明月早把寇安成忘到脑后了:“谁?”

    “寇安成,娘娘封他做了轻车都尉。”

    钱明月笑:“有这么一回事,这样吧,本宫跟众卿商议一下,再做决断。”

    等武官一出殿,就捂着脸哭笑不得,逆贼没杀寇安成,寇安成也逮捕了几个虾兵蟹将投诚,可真真给她出了难题。

    降罪吧,官是她亲自封的,她不能出尔反尔自打脸。

    不降罪吧,奋勇杀敌,不顾身家性命的人也未必能封从三品武官,岂不是寒了武将的心,谁还为朝廷拼命。

    钱明月叹息:“多亏谢傅詹劝阻,不然这会儿难死本宫。”

    “宣各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御史进殿。”

    待众人到齐,抛出了困扰自己的问题:“诸位爱卿以为该怎么处置?”

    山东的奏报都在朝廊张贴,众人早就知道寇安成会给钱皇后带来大麻烦。这个问题不好解决,没人能替钱明月做出决定。

    张铎说:“娘娘何不亲自审问,再按罪定罚。”

    秦正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娘娘应该将一众案犯都提审。”叛逆大罪让三司审,三司也很为难的,皇后娘娘还是亲自审吧。

    钱明月斜了他一眼:“也罢,传案犯,诸卿与本宫一起审理吧。”这个秦正,关键时候不担当不作为,太坑了。

    林长年担忧:“只怕逆贼猖狂,会冒犯了娘娘,请娘娘让武士加强戒备。”

    还是林长年对她真心!

    钱明月便吩咐銮仪卫进殿守卫,又命人抬来屏风,挡在面前。

    武士通报逆贼带到时,钱明月对韩书荣说:“韩爱卿,你说,他是大骂本宫,还是跪地求饶?”

    韩书荣说:“求饶。”

    “为什么?”

    “若有大骂娘娘的胆魄,兵败就该效仿楚霸王。”

    钱明月轻笑:“押进来。”

    案犯太多,押进来的都是主犯:庶人陆,他几个成年的儿子,寇安成,以及逆贼的几个重要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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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安成率先行礼:“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其他人也跪下磕头:“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钱明月轻蔑:“得了吧,在你们眼里,本宫早就不是君了,还拜什么拜。”

    一个幕僚说:“娘娘自然是君,天下人都知道。”

    “那为什么要造反?本宫早就说过,投降或逃跑不杀,擒拿绞杀逆贼有赏,但你们没做,致使逆党声势浩大,战乱蔓延多个州府,现在才认本宫是君,晚了。”

    “因为你们的私欲,多少青壮军士死在自己同胞手下。因为你们的私欲,多少黎民背井离乡有家归不得。现在轻飘飘一句‘拜见皇后娘娘’,岂能免罪?”

    “你们皆是谋逆主犯,按律当诛。”

    銮仪卫上前就拉人,寇安成惊惶大喊:“娘娘,臣不是逆贼,臣是您亲封的轻车都尉,娘娘忘了吗?”这是拯救家族几十人性命唯一的机会了。

    钱明月走出屏风:“你就是寇安成。”

    寇安成伏地行礼:“臣在。”

    钱明月颔首:“本宫记得你,你接了本宫的诏书后,及时弃暗投明,不再挂帅,还擒拿逆党立功。嗯,你无罪,将其他人拉下去,处以极刑。”

    出卖他们得以无罪,那些幕僚哪里甘心,就算死也要拉着寇安成,这就是人心。

    不出钱明月所料,幕僚甲喊道:“皇后娘娘,寇安成岂能无罪!他接到诏书后不光没有投降,还骂您是毒妇,说您设毒计害他。”

    “对,他还骂您是贱妇。”

    钱明月还真没想到有人骂自己“毒”“贱”,比听说他们造反还生气:“如此说来,寇安成不光不接本宫的封赏,还辱骂本宫,罪加一等。”

    寇安成大喊:“娘娘,臣捉拿了逆贼呢!”

    钱明月怒:“城都破了,谁还稀罕你捉几个狗头军师?若以此免罪,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不答应!为了报君战死的将士们也不答应!”

    “统统拖出去!多待一会儿就糟蹋了文华殿。”

    寇安成和幕僚被拖出金殿,庶人陆心态崩了:“皇后娘娘,罪人知错了,罪人还留有不少财宝,娘娘若能放罪人及子孙一条活路,罪人告诉您放哪里了。”

    钱明月转回屏风后:“现在,你没资格跟本宫谈条件,你觉得郑安会搜不出来吗?”

    “若真心悔过,本宫还能考虑饶你们一命,看来,没必要了。拖出去,斩!”

    武士上前来拽庶人陆,庶人陆忙喊:“皇后娘娘明鉴,罪人是真心悔过的。圣人是真龙天子,罪人不过是条长虫,不值得您多看一眼的。”

    钱明月说:“你可不光有谋逆罪。”

    庶人陆说:“罪人在莱州开采了几座金矿,不过冶金技术不好,只能产出七成金,还有挪用的盐课银子,都藏在王府墙的夹层里、花园的假山里,总价值大约折合白银十万两。”

    钱明月倒吸一口气,难怪这家伙敢造反,确实做了不少准备。

    庶人陆说:“青州都司衙门后面,挖地三尺,还有白银三万多两。”

    齐钧然问:“那是哪来的?”

    庶人陆说:“青州卫所的粮饷军费。皇后娘娘,深藏的就这些,其他的都在明面上,想必您派去的人能发现。”

    齐钧然说:“皇后娘娘,庶人陆招兵买马、生活奢靡,还能剩这么多,可见他们在青州是怎样胡作非为的。”

    林长年也说:“皇后娘娘,庶人陆罪在不赦,娘娘切莫心慈手软。”

    钱明月始终没表态。

    庶人陆一个儿子开口说:“娘娘,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另一个人也哀求:“求求娘娘,娘娘大慈大悲,开开恩吧。”

    “我们就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了。”

    钱明月点头:“也行,不过,要让你父亲选。庶人陆,若你和你儿孙只能活一个,你怎么选?”

    林长年忍不住劝:“娘娘!”

    庶人陆说:“这由得我们选吗?你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钱明月举手:“本宫对太祖太宗皇帝起誓,绝不会把你们全杀了。如违此誓,天打雷轰。”

    庶人陆看了一眼儿子们,说:“好!我选!我选——”

第三百四十四章 王者即将归来,皇后有意还权

    庶人陆说:“我选我活着。”

    庶人陆的儿子大惊失色:“父亲!”

    “爹!”

    “叫什么叫,你们的命是老子给的,老子拿走怎么了。”

    钱明月摇头:“本宫只说让你选,可没说按你选的做,既然你选自己活,那你就去死吧。本宫会给你留下一条根,让他们记住,你是多自私。”

    庶人陆怒骂:“你!毒妇!你不得好死!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钱明月暴怒,拍案而起。

    林长年顾不得尊卑礼仪,跑到屏风后面:“娘娘息怒,爱惜凤体。”

    秦正则招呼銮仪卫:“快把他们拖出去,免得气坏了娘娘。”

    殿内终于清静下来,钱明月余怒未消:“本宫从未见过如此自私刻薄之人,得亏清出了皇家玉蝶,不然祖宗见了都要气死了。”

    “秦正,你查清庶人陆的罪状,将他和成年儿子、孙子全部处死,未成年的孩子流放滇南,女眷入教坊司。”

    倒不是她仁慈,大梁律例本就是这么规定的。

    她留他们性命,他们也未必能活到老死。滇南路途遥远,生活艰苦,他们有几个能活下来的?女眷一夕间从皇亲国戚沦落教坊,估计自戮的不在少数。

    三日后羲和苑设宴,为山东平叛将士庆功,一切按礼制和惯例来,不值得多说。

    钱明月的精力,放在河南旱灾上。

    姬念祖说:“这一带并无大河,魏侍郎建议,从运河引水以解燃眉之急。”

    钱明月不同意:“运河的水是用来浮船的,运河还要拼命疏浚,拼命注水呢,怎么能从里面引水。若引水过多,断了漕运,其危害不亚于旱灾。”

    姬念祖说:“臣等也商议疏浚旧通济渠,从黄河引水。但从洛阳引水,路程远,工程量数倍于从运河引水。”

    “且黄河水多泥沙,引水渠容易堵塞,可能需要连年疏浚。”

    钱明月说:“那也不能从运河引水,运河是大梁南北物资流通的通道,不能出差错。”

    “人不能吃一顿饱三年,水利工事本就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从黄河引水吧。”

    姬念祖岂会不知运河的重要性,他先提出从运河引水,就是为了让“从洛阳引水”的主意显得不那么糟糕,好让皇后给户部施压,让户部出钱出粮。

    那么大的工事,让本就拮据的国库更加紧张了。齐钧然“无意”间将自己的为难透露给了钱时重。

    于是,钱时重进宫了。

    “隋凿运河,劳民伤财,致使二世而亡。”

    “本宫挖的是引水渠,是为了解中原连年干旱的困局,是惠民之举。”

    “工部规划的引水渠路线,跟旧运河通济渠段几乎完全重合,惠民之举,实则伤民,请娘娘三思,以免重蹈隋亡之覆辙。”

    “亡隋的不是运河,是穷兵黩武。”

    “娘娘难道没在备战吗?”

    “你!”

    “娘娘!难道您真的比隋炀帝好很多吗?”

    “钱大人!”钱明月要气炸了,“你知道自己说什么吗?”

    “娘娘,臣知道,是娘娘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钱明月要疯了:“本宫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醉酒的人总觉得自己是清醒的。”

    钱明月:……

    “那钱大人以为该怎么办?中原旱灾不救了!或者从运河引水,就是对的吗?”

    “钱大人,你太顽固迂腐、自以为是了,你眼里只有户部,没有整个朝廷。”

    “是娘娘偏听偏信,刚愎自用,不接受谏言。”

    钱明月一刻也不想看到这家伙:“好吧,你的建议本宫会慎重考虑的,这会儿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

    建极殿。

    钱明月派人请来成国公夫人。

    寒暄过家常后,钱明月说:“祖母,伯父性耿直,从不用恶意揣度同僚,往往被人利用。齐钧然狡诈如狐,举荐伯父做户部侍郎,实则用伯父钳制孙女。”

    “伯父在临清就多次忤逆圣人,圣人此番回来,与往日不同了,他羽翼已丰,未必能容臣子冒犯。”

    “不如让伯父去地方,免得哪日被人撺掇,触怒圣人,让孙女夹在中间为难。”

    儿子回府就说皇后荒唐,皇后则要把儿子弄出京城。儿子生来倔强,皇后积威甚重,他们怕是谁都不肯让谁了。罢了,她年纪大了,管不了儿孙的事情了。

    成国公夫人:“娘娘目光长远,思虑周全。”

    钱明月又说:“那辽东行省按察使如何?只是辽东冷了些。”

    皇后问如何,是在跟她商量吗?

    成国公夫人说:“冷点儿就冷点儿,冻不死人。你外祖父就是辽东的,不也过得很好。”

    “祖母若同意,孙女就让人拟诰书了。”

    于是,钱时重出任辽东按察使。

    钱皇后把自己伯父弄出去了,这消息像笑话一样,瞬间传遍了关心朝局人的耳目。

    徐太后乐得哈哈大笑,在钱明月去请安的时候,嘲讽她:“连自己亲大伯都容不下,钱明月,你还能容下谁?”

    钱明月反唇相讥:“心就这么大,装满了自己的亲人,还能装下谁?朝堂事不劳太后娘娘操心,本宫临朝已久,还没出过什么差错。”

    “把钱家人都弄出去,朝堂上谁还支持你。”

    钱明月耸耸肩:他在朝中也不支持本宫啊!“太后娘娘谬矣,朝堂上没几个姓钱的,但政令依旧畅通。”

    徐太后说:“政令畅通?有几个跟你一心的?”

    “你等着吧,皇帝打了胜仗回朝,他一定不甘心再做傀儡的。到时候朝堂上没人支持你,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钱明月笑:“哪个拿圣人做傀儡了?太后说得是自己吧。太后娘娘,本宫劝你好好回想一下做过什么,待圣人回銮,先除谁还不一定呢。”

    离开慈宁宫,心却再也不能平静。

    他本是名正言顺的帝王,又经过科场和战场证明了文韬武略,他此番回朝,必定是王者归来。

    他会不会对钱家动手?

    钱明月劝自己不要上徐太后的当,可是,骗不了自己的心。从先帝托孤开始,她就知道会有一天,帝王专政之心与皇后临朝之间的矛盾爆发。

    若是现在就爆发,也不算什么坏事。

    到底相处那么久,无形中已经建立了基本的信任。钱明月倒是觉得小皇帝不会上来就对自己磨刀霍霍,但她也要识趣地将朝政交还给他。

    这么算起来,把钱时重挪出京城在政治上是一步妙棋。空缺也不用急着填补了,交给小皇帝任用自己的亲信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帝后重逢思有邪

    小皇帝在鄂红河畔召见堌丽使臣,划定以鄂红河为界,互不侵犯,然后押着单成钧还朝。

    长途跋涉辛苦又无聊,路过鄂阴歇息一日,小皇帝对林抚远说:“你把那些书,给朕弄一份来。”

    林抚远装懵:“圣人要什么书?”

    小皇帝板着脸:“就是讲琼华楼里那种事情的书,咳,朕要增长见识,你去城内搜罗搜罗。”

    林抚远说:“圣人,那不是好书。”

    “不是好书你为什么看?”

    小皇帝说:“书是什么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读书的人。只要人思无邪,看什么书都是好书。”

    林抚远只得应下:“是,臣这就去城内买书。”买点儿含蓄的。

    “朕也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要知道在哪里买。

    于是,小皇帝抱着一堆书回去,《金瓶梅》都算清水了,什么《秦淮风月事》《秦淮八艳》更是不堪入目。

    林抚远在后面小声嘟囔:“圣人怎么能看这种书!这要被别人知道——”

    小皇帝挥手:“谁知道朕就砍了谁,然后他就不知道了。”

    看了一晌书后,小皇帝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后一直没有身孕!若不是误入琼华楼,朕真是被耽误了。”

    跑到厢房对林抚远说:“他们都有孩子了,某些事情都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还不准朕看?谁不准朕看就是想害朕绝嗣,朕斩了他。”

    林抚远面红耳赤:……

    小皇帝开心地搂住林抚远的脖子:“待朕有了太子,你入东宫詹事,给朕好好教导太子。”

    林抚远担心圣人因此沉湎女色,误了国家大计。

    小皇帝根本没在意他什么表情,满脑子满心都是皇后。

    过大宁卫,他想着,皇后的身体一定比书上描写得还美。

    入山海关,他想着,皇后的情趣一定不是书上的女人能比的。

    渐渐逼近京城,他夜夜梦到皇后,还是姐姐呢,真笨,怎么圆房都不知道。想到自己可以教导皇后,恨不得练就十八班武艺。

    “启禀圣人。”靖北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

    小皇帝坐直身子:“讲。”

    “前面就是北良县了。”

    小皇帝归心似箭:“不停,今夜连夜赶路,明日就能到京城。”

    “娘娘命人送来衣冠和銮驾,说明日与文武百官在城北卢沟桥迎接圣驾。”

    “那就歇歇吧。”

    第二日,才五更天,小皇帝就起来,戴上久违的乌纱翼善冠,穿上十二团章十二团龙衮龙袍,对着镜子左照照,贵气逼人。右照照,玉树临风。

    小皇帝微笑:“嗯,好一个龙章凤姿的少年天子,一定能迷得皇后神魂颠倒。”

    卢沟桥外,钱明月从晨曦等到正午,惹得大汗淋漓,才见远方有一团光华。

    那光华渐渐逼近,是皇帝的銮驾。

    钱明月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到了。”

    车驾上,小皇帝不耐烦极了:“还没到吗?这銮驾走得太慢了。”

    万金宝说:“快到了,隐约可见娘娘的仪仗了。”

    “真慢!落辇,备马!”

    钱明月见銮驾停了,奔来数十骑,正中间那道鲜艳的赭黄色,不是少年天子是谁。

    此刻,钱明月忘了政治上的担忧,只有妻子对丈夫的思念,欢欣雀跃地上前。

    小皇帝纵马过来,停在钱明月前面:“皇后!朕回来了。”

    钱明月忘了行礼,痴痴地看着他,黑了,瘦了,却显得精神抖擞,英姿勃发。

    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尽是飞龙在天之相。

    “臣等拜见圣人,吾皇万岁。”是随皇后而来的臣工拜见皇帝。

    “臣等拜见娘娘,娘娘千岁。”是随皇帝而来的将帅拜见皇后。

    钱明月这才如梦初醒,跪下:“妾拜见圣人。”

    小皇帝连忙将人抱扶起来:“干嘛那么多礼!”耳语,“看呆了?你丈夫好看吗?”

    钱明月羞得脸通红:“没正行,群臣还跪着呢。”

    “好,我们回宫说。”回朕的龙凤床上说,嘿嘿嘿。

    “众卿免礼。朕不在朝中的日子,诸位辅佐皇后辛苦了。”

    钱明月这才想起来表达还政的意思:“圣人回来,妾终于可以酣睡到天明了。”

    小皇帝现在不能听到“睡”这个字,一听到就“思有邪”:“好,好。”

    钱明月只当他顺势收了政权,如果能这么和睦,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圣人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回宫歇息吧。”

    歇息,就是睡,睡就是……小皇帝一脸痴相:“好,好。”

    回到乾清宫,钱明月说:“宫人已经备好热水,圣人泡个澡,也好解乏。”

    泡澡,那不是前奏吗?

    小皇帝“思有邪”,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姐姐也去沐浴吧,不,就在乾清宫沐浴。”

    钱明月只当自己一身汗味熏到他了,尴尬惭愧:“是。”

    小皇帝洗澡,就跟笨鸭子掉到热水盆里一样,扑棱扑棱翅膀,弄得地上身上湿漉漉的,就爬出来了。

    钱明月泡在浴桶里,惬意地闭上眼睛,让宫女给自己搓背。

    小皇帝笼着中衣,蹑手蹑脚进来,宫女要行礼,被他示意噤声,摆手挥退。

    “怎么停了?”

    小皇帝笑眯眯地拿起帕子往她背上放,看到她的背却寒颤了一下。

    交错的疤痕,像狰狞的妖怪,嘲笑他的愚蠢、自以为是。这些疤痕,全都拜他所赐,他,对不起姐姐。

    “是累了吗?”钱明月睁眼,“罢了,本宫应该不臭,就这样吧。”扶着浴桶站起来。

    小皇帝下意识地闭眼,又睁开,这是朕的媳妇,看就看呗。

    “啊!”一看是小皇帝,钱明月忙缩到水里,“圣人!怎么是您!”

    小皇帝痴痴地看着她:“叫朕五郎。”

    “五,五郎,五郎出去一下,姐姐穿衣服。”

    小皇帝抱住钱明月:“姐姐,对不起。”

    钱明月不解:“怎么了?”

    “姐姐身上的伤——”

    钱明月也环住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朕以后再也不伤害姐姐了。”

    “姐姐知道,五郎上次也不是有意为之。五郎需要时间,才能知道怎样做不会伤害人,怎样做才能保护人。”

    小皇帝信服地点点头:“姐姐说的总是很有道理。”

    又嘿嘿地痴笑起来:“不过,朕知道一件事情,姐姐一定不知道。”

    钱明月好奇:“什么事情?”

    小皇帝起身给她拿了衣服:“姐姐套上中衣就好,朕带你去试试。”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世间竟有如此快乐的事

    小皇帝牵着钱明月走到龙凤床前:“朕才知道圆房到底是怎么做的,我们之前做错了,我们重新做吧。”

    钱明月:……“什么?!”大白天的,他干什么!

    小皇帝只当她什么都不懂,将人推倒在龙凤床上:“姐姐什么都不用管,交给朕。”

    钱明月坐起来:“荒唐!”

    小皇帝又将人推倒,逮着脸、唇、脖子一通乱啃。

    钱明月被压得难受,将人推到一边,爬起来,面红耳赤地维持威仪:“胡闹!”

    小皇帝翻身搂住她的腰:“好姐姐,不要怕,我们是夫妻,做这些天经地义。”

    钱明月突然想起来关键问题,扒开他的手:“圣人在外面宠幸了几个女人?怎么没带回宫里来?妾在宫里日夜担惊受怕,圣人倒是好生潇洒风流啊。”

    气呼呼地往外走,小皇帝忙跳下床拉住人:“朕没有,姐姐这是要冤枉死人啊!”

    “不对!”小皇帝忽然明白,“原来姐姐什么都懂,姐姐是怎么懂这些的?姐姐难道还有别的男人吗?”

    “这是什么话!”钱明月捂住他的嘴,“入宫前嬷嬷教的。圣人若有此疑,妾真是要以死证清白了!”

    小皇帝抱着她的腰:“什么死啊活啊的,朕这么说不过想让你知道朕有多冤。”头埋在她脖颈处,“姐姐且把醋坛子扶正吧,朕没有拈花惹草,朕在书上看的。”

    拖着她往床上去:“来,我们试试书上说的。”

    钱明月面色绯红:“白日这样不好,晚上吧。”

    小皇帝在脑子里检索了一下书上的情节:“你怎么那么多话!”捞过床头的腰带,三两下将她手捆住,“这样就该老实了。”

    钱明月惊惶:“你都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可真了不得,每一个字眼都变成了实际招数,招呼到钱明月身上。

    这番疾风骤雨,不是一般人能受的。得亏钱明月不是娇花,勉强熬了过来。

    雨过天晴,龙心大悦。小皇帝解开钱明月的手:“委屈姐姐了。”

    钱明月无力说话。

    “朕竟不知道,世间竟有这么快乐的事情。”

    “姐姐早就会了,怎么不教教朕,累也是应该的,这是惩罚。”

    “姐姐不是说晚上合适吗?我们晚上继续。”

    钱明月瑟缩一下:“圣人切不可沉湎女色。”

    小皇帝枕着她的胳膊:“朕不沉湎女色,朕只沉湎皇后。”

    钱明月:……

    两人睡到日暮沉沉,才收拾罢,一起用晚膳。

    钱明月汇报了近来的朝中大事:“当时被他们骂恼了,一气之下全处死了,没来得及与圣人商量,还请圣人恕罪。”

    小皇帝虎着脸:“不恕,罪在不赦。”

    钱明月愣了。

    小皇帝捏捏她的脸:“说了多少遍了,叫五郎,五郎!怎么就记不住呢。”

    钱明月羞窘:“记住了,别捏脸,越捏越大。”

    小皇帝哈哈大笑:“面若银盆,好看。”给她夹了虾仁,“那群混账玩意儿,姐姐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朕没什么意见。”

    “姐姐处理朝务比朕老练,辽东将士的封赏也交给姐姐做主。”

    钱明月说:“圣人,不,五郎总是要掌管朝务的,就从封赏辽东将士开始吧。”

    小皇帝摇头:“朕才不管那些琐事呢,交给姐姐就好。朕决定去巡视九边?”

    才回来又要走?钱明月失落难耐:“圣人若对边防有疑虑,交给监察御史就好了,何苦自己去?近来朝中也诸事不顺,若圣人能主持大局,再好不过了。”

    “朝中那点儿事,朕相信姐姐一定能处理好的。不是朕非要留下姐姐往外跑,实在是边民不知有皇帝。”

    小皇帝比手画脚地说:“姐姐,你不知道多过分,有些人不知道自己是大梁人,以为前朝还在呢。有些人呢,问太祖皇帝是否安好?还有些人以为父皇还在,竟然没几个知道朕的。”

    “他们压根儿不关心皇帝是谁,压根儿不在意朕,甚至不在意朝廷命官,他们只关心乡里的士绅,有纠纷乃至命案都去找士绅。”

    “民不知的君,怎么能算天下共主?”

    小皇帝态度十分坚定:“朕一定要巡视九边,让黎民感受到君威与君德。”

    钱明月沉默,的确是这样,对老百姓而言,天高皇帝远,真正影响他们生活的是士绅。

    这种情况由来已久,所以,很多事情所谓的民心,不过是让士绅和大族归心。

    皇帝巡视,既可以体察民情,又可以拉拢士绅、施恩百姓,说起来是有利的事情。

    小皇帝真的长大了,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钱明月说:“好!姐姐支持你。”只是,心里莫名的酸楚。大概是因为她也想出宫去看看,可惜被困在这宫院里,一步都出不去。

    小皇帝看出她的消沉,很自恋地以为她舍不得自己:“姐姐放心,朕会陪姐姐一段时间再走。”

    “圣人也该好好歇歇了,瞧瞧,瘦了多少。”

    小皇帝挥退众人,靠近钱明月:“朕是有一件大事要处理。”

    “什么?”

    小皇帝恨声道:“朕要给父皇讨回公道。”

    果然,王者归来,屠刀高举。

    小皇帝握拳:“朕要废了她,朝野必一片反对之声,朕不怕,朕只要皇后姐姐支持朕。”

    小皇帝渴慕地看着钱明月:“姐姐,你会支持朕吗?”

    钱明月轻轻握住他的手:“五郎,听姐姐说。”

    “姐姐,朕知道你素来宽仁,朕也尊重你的德行,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原谅的。”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朕决不能让她与父皇同穴而眠,更不让子孙后代祭奠她。”

    小皇帝竟隐隐有发狂的趋势,无论他平时怎么爱笑爱闹,那些深沉的恨意,已经发酵得无法抑制。

    钱明月轻轻抱住他:“五郎,姐姐是说,这件事需要好好谋划,尽可能多地拉拢支持者。比如,宗室,宗室之中,最重要的是湖阳姑母。”

    小皇帝松口气:“还是姐姐善谋,湖阳姑母素来疼爱朕,一定会支持朕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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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打朕介绍:
钱明月被塞了一个丈夫和一把戒尺:“不听话你就打他。”
起初,小皇帝瑟瑟发抖:“皇后别打朕。”
后来,小皇帝眼泪汪汪:“皇后又打朕了,谁告状了?”
再后来,小皇帝皮痒痒:“皇后好久没打朕了,失落。”皇后又打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后又打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