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皇后又打朕TXT下载皇后又打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皇后又打朕全文阅读

作者:衣里明珠     皇后又打朕txt下载     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七章 筹谋为先帝报仇

    钱明月说:“湖阳姑母疼爱圣人,不过是因为疼爱父皇。湖阳姑母曾经接到一个纸条,说那人捂死了皇考。”

    小皇帝震撼:“姑母也接到了?”

    “姐姐没有接到过。是姑母接到了,去府里找祖父问计,祖父和伯父要进宫查探,”钱明月低头,“对不起,姐姐当时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保守行事。”

    小皇帝泪流满面,抱着钱明月无声地哭,好半天才说:“五郎不怪姐姐。姐姐,朕心里很乱,理不出头绪,姐姐帮朕出谋划策吧。”

    钱明月说:“当时无能,没能为父皇报仇,是姐姐心中最深的伤。夜深人静的时候,姐姐总在盘算怎么为皇考报仇。”

    “以我们现在掌握的权柄和人手,杀太后乃至杀徐家满门都很容易,但若做得不周密,很容易为我们留下骂名。我们为父报仇,合乎天理人伦,不该担任何污名的。”

    “所有,我们一定要有证据,铁的证据。”

    “湖阳姑母收到的字条是庶人璘投的,他现在已经伏法,人手也四散了,我们很难从他那边找出凭证来。”

    “徐氏逼死贵妃,贵妃死前大喊她弑君,贵妃的宫人应该也掌握徐氏弑君的证据,不过,那些宫人也都被杀了,很难再找到人证了。”

    “也可命宫女内使做伪证,只是假的真不了,一旦被徐家发现漏洞反驳了,反倒让群臣和百姓以为我们想污蔑她,不到万不得已,不宜如此行事。”

    “万幸,陈太医还好好活着,他是徐氏弑君的人证。”

    小皇帝感怀:“多亏姐姐命人保护他,不然我们连这个人证也没了。”

    钱明月摇头:“可惜,人证不能做铁证,因为人是可以被收买的,我们还要做些别的事情。”

    小皇帝问:“怎么做?”

    钱明月说:“利用人的疑心。疑心生暗鬼,要先引导宗亲、群臣和百姓对先帝骤然驾崩产生疑虑,然后再抛出证据。”

    “姐姐打算恩典上了年纪的宫人出宫,然后,让人在坊间散布消息,世人很自然地会认为,那是宫人们带出去的。”

    “等到消息发酵成公开的秘密,再让陈太医去找湖阳姑母喊冤,借住湖阳姑母在宗亲和百姓中的威望,增加这件事的可信性。”

    小皇帝盘算:“陈太医若不是姐姐派人保护着,只怕已经死了几百次了。这样吧,让陈太医遭几次难,让人都知道有人想害陈太医灭口,这样他们就更能相信我们的话了。”

    他们商商量量许久,才定下计策。

    钱明月说:“妾回建极殿安排相关事宜,圣人早些休息吧。”

    小皇帝满心复仇,没有留她。

    回到建极殿,钱明月第一件事就是:“熬一碗避子汤来。”

    李兰英跪下:“娘娘。这是为何啊!帝后大婚已久,该要孩子了,不然对娘娘不利啊。”

    钱明月叹息:“你不知道,京城还有一场恶战呢。圣人还要离宫巡边,本宫就怕有个闪失,母子俱损,不如等内外太平了再要孩子。”

    李兰英涕泪涟涟:“娘娘,圣人无嗣,祖宗都不安宁啊!国家那么大,这里旱灾,那里水灾,都是常有的,算不得不太平。皇嗣关系重大,拖延不得。”

    钱明月连连叹息:“本宫知道,只是最近真的不行。再等几个月,不出三个月就能见分晓,到时候,本宫生一堆孩子,让你带。”

    李兰英破涕为笑:“娘娘打趣奴婢了。”

    避子汤真苦,还多少伤身子,钱明月决定躲着小皇帝,避开这苦水。

    “李兰英,宫里的老人放出去一批,按旧例补偿银钱,此事由你主持。”

    李兰英应下:“宫里人手不足,可要采买一批?”

    “宫里主子少,也够用,采买的事情再说,先把人放出去。”

    放人却不买人,这是为何?李兰英心里犯了思量。

    第二日,宫里放出了一批老宫人,这事儿放在京城都不算什么,人们的注意力都被辽东功臣的封赏吸引着。

    有威远侯功封幼子在先,靖北侯的功也会封给他儿子吧?

    小皇帝问靖北侯:“你想封给谁?长子不用想了,他要继承你的爵位,次子还是幺子?朕听皇后说,他们都是虎将。”

    靖北侯跪下:“儿孙自有儿孙福,臣不想多管,若战功可以转赠,臣想赠予臣的恩人。”

    小皇帝笑道:“快起来。知恩图报够仁义,朕喜欢,朕准了。嗯,谁啊?怎么个有恩于你法?”

    靖北侯说:“说来话长了。太祖皇帝建国定都后,前朝余孽未根除,又有盗寇流窜,臣带兵随着先帝征战,家里留下妻子女儿和三个幼子。”

    “那时候,北疆未平,突力屡屡侵扰边疆,臣女儿拉拢族人和乡里青壮劳力五百余人,买了柴刀长枪,还自制了弓弩,组成了灭夷军。突力每次来侵扰,她就带人阻挡。”

    “哈哈!”小皇帝惊喜,“朕的岳母这么厉害啊!朕以为皇后够彪悍了,看来皇后还算文雅,哈哈。哎,国丈文,岳母武,他们是怎么配成姻缘的?”

    “小女儿不知天高地厚,稍有胜迹就得意轻狂。”可不是稍有胜迹,李氏当年可是名震辽东的巾帼英雄。

    小皇帝摆手:“这个不重要,你跟朕说说岳父岳母的事儿呗。”

    靖北侯无奈:“虽说圣人是君,论家法,您是晚辈,晚辈怎么能打探长辈的私事呢。”

    小皇帝耍赖:“你不说,朕问皇后去。”

    “不过父母之命而已,臣与成国公同朝为官,就结了儿女亲家。”

    “避重就轻,”小皇帝摆手,“算了,你说吧,莫非你那恩人救了朕的岳母不成?”

    “圣人英明。后来,女儿访亲回程落单,被突力十余名骑兵围困,是臣的族弟拼了三个儿子的命将人救回来的。”

    当时有多凶险,就不消多说了,从那以后,李氏不再碰刀枪,靖北侯一家也欠下那家的大恩德,这几十年来就没少还恩,但永远都还不完的样子。

    “好,朕就封他为安乐伯。”

    靖北侯在辽东立下的功劳,可比威远候在山东立下的大,将功给别人封个伯也没什么,时人反而称道靖北侯知恩图报。

第三百四十八章 湖阳大长公主为弟喊冤

    另有英勇杀敌的两位参将封了伯,算起来,这次封赏比当初大战突力乃至建国过程中的封赏都要厚,是皇恩浩荡,也是钱明月蓄意在引导一种重武崇武的风气。

    想让全社会重视什么,就要让那个行业有钱赚,能封官。

    与此同时,京城流言纷纷,都说先帝驾崩有蹊跷:虽然病倒了,但不是急病,怎么会前一晚还能召见群臣,第二天就丧了命。

    消息越流传越开,起初在小民之间流传,后来就流传到权宦之中了,还通过采买的太监又流传到宫中。

    但是,这事儿是秘辛,谁都不敢跟帝后说,以至于只有他们“不知道”。

    湖阳大长公主听到了,就要进宫找帝后,驸马拦住她:“仅凭几句谣言,找帝后有什么用?我们不如好好查查,找到更多证据交给圣人。”

    又过了几日,就连久不问世事的成国公都听说了,他无所畏惧,也没人阻拦他,直接杀到建极殿:“请娘娘屏退左右,老臣有一事请问娘娘。”

    钱明月忙放下书起身:“都退下。”

    “祖父,怎么了?”

    “京城的流言,娘娘可听说了?”

    钱明月一脸疑惑:“流言?跟大内有关?”

    “娘娘可还记得当初湖阳大长公主接到的纸条?”

    钱明月说:“明白了。祖父,孙女会命人去查。”

    “京城流言纷纷,恐怕只有圣人与娘娘不知,娘娘还是及早究察为好。”

    成国公一走,钱明月就急忙去找小皇帝:“火候到了。”

    此后,陈太医连连遭难,家里失火差点儿没烧死,看诊路过湖边被人推到湖里,街头惊马又被撞个半死。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京城人都知道陈太医就是当初伺候先帝最后一夜的人,他连连遇难,更引得猜疑纷纷。

    陈太医吓破了胆,乾清宫求见圣人,圣人去西山武学巡视了。

    建极殿求见皇后,娘娘让人传话说:“你不是本宫惯用的御医,张太医无过,本宫不能换人。”

    陈太医在建极殿外跪了半天,才六神无主地离开,失神撞到任长宗身上。

    “大人恕罪。”

    “无妨,陈太医慢着些。”

    擦肩而过时,任长宗说:“太医何不去找湖阳大长公主?”

    陈太医没敢回府,直接跑到湖阳大长公主府门口大喊:“我要见公主!我要见公主!”

    门房说:“公主去相国寺里拜佛了,还没回来。”

    陈太医就在相国寺回城必走午阳门前等着,待公主的八抬大轿回来,直接扑到轿前:“拜见公主!公主救命!”

    公主府的仆役将人拉开:“哪来的疯汉子,敢冲撞公主。”

    陈太医往公主轿前凑:“我不疯子,我是太医,宫里的太医。公主,下官有大事要禀报。”

    钱驸马跨马相随,上前道:“太医哪有你这样的!分明是个疯汉子!念他愚痴,不怪罪,把人拉开。”

    仆役把人拉开,陈太医绝望大喊:“公主,先帝死得冤枉啊!”

    与此同时,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人,拿刀子就往陈太医身上捅,被公主府的仆役擒拿。

    湖阳大长公主撩开帘子:“你随本宫来。”

    午阳门人来人往,这一出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下不是传言了,先帝的死就是有蹊跷,陈太医就是人证,还有人当街想杀人证呢。

    湖阳大长公主回府,脱下翟冠绫罗,摘下所有的首饰珠宝,换了一身斩衰重孝,带着已经癔症的陈太医直奔登闻鼓。

    湖阳大长公主敲登闻鼓,轮值御史怎敢不重视:“下官拜见大长公主,公主殿下有什么事不能进宫去面圣,怎么来敲登闻鼓了?”

    湖阳大长公主含恨:“怎么?这登闻鼓本宫敲不得?”

    “敲得,敲的!不知公主有何冤枉?”

    “本宫状告杀弟之仇!要圣人与皇后召集群臣,奉天门为本宫伸冤。”

    轮值御史心道:先帝的死果真有蹊跷,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可怜他被卷入是非中了,好开心,好激动,兴致勃勃地进宫去了。

    建极殿,钱明月与小皇帝面对面坐着,谁都没说话,就这样坐了半晌。

    李兰英快趋过来:“禀圣人、娘娘,轮值御史求见。”

    小皇帝一下子站起来,又噗通一声跪下。

    钱明月半蹲下,抱抱他:“让姐姐来。”

    出门去,受了轮值御史的跪拜礼,道:“圣人龙体微恙,有什么事情你讲给本宫吧。”

    “是湖阳大长公主击鼓。”

    钱明月皱眉:“咦,姑母直接进宫就好啊,怎么去击鼓了?”

    “说是为弟弟鸣冤,要圣人与娘娘御门朝会,为她伸冤。”

    钱明月瑟缩一下:“知道了。你去请公主进宫。”

    轮值御史看热闹不嫌事大:“娘娘不上朝,只怕公主不会同意进宫啊。”

    “罢了,本宫这就上朝。”

    “公主说的是圣人与娘娘——”

    钱明月怒目:“多嘴!若不能请公主进宫,辽东云南你选一个。”

    回到殿内,见小皇帝正缩在床角哭,心疼极了:“五郎放心,此事交给姐姐。”

    “皇帝铲除徐家”跟“皇后铲除徐家”的意义不一样,皇后做要难得多,也更容易惹非议。为了不让这孩子受二次伤害,她愿意扛下这非议。

    “不!”小皇帝抹了一把泪,坚决地说,“朕要去。”他不能一直藏在皇后身后,他自己该做的事情自己做。

    钱明月伸手,小皇帝握住她的手,携手走向御门那至尊宝座。

    击鼓鸣钟,聚齐群臣。

    群臣有的已经听说湖阳大长公主敲登闻鼓的事情,有的还不知道,但一定听说了京城的流言,今日站在朝廊,多少都有了心理准备,他们,也想知道先帝是怎么驾崩的。

    朝臣列班站定,司礼官高喊:“圣人升座——皇后升座——”

    只见圣人与皇后携手而来,各自坐在宝座上。

    群臣跪拜行礼,小皇帝道:“免礼。”

    “今日黄昏召集群臣,是因为湖阳大长公主敲登闻鼓,要朕聚集朝臣为她伸冤。”

    群臣静默,无人敢言。

第三百四十九章 徐家垂死挣扎

    “请湖阳姑母。”

    “请湖阳大长公主入朝——”

    湖阳大长公主一出现,群臣就倒吸一口气,这一身重孝,这!这!这!

    大朝会上,只有君臣,湖阳大长公主躬身下拜:“拜见圣人,拜见娘娘。”

    小皇帝说:“姑母多礼了,姑母怎么这身打扮!”

    湖阳大长公主起身怒斥:“圣人这话怎么问得出口,圣人穿这一身赭黄袍舒服吗?”转身,指着群臣道,“还有你们,各个身穿绯红官袍,你们不觉得扎得慌吗?”

    小皇帝问:“侄儿不懂姑母的意思,姑母是长辈,侄儿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您尽管指出。”

    “先帝含冤,至今犹未瞑目,圣人与娘娘真的不知吗?”

    小皇帝哽咽,说不出话来。

    钱明月只好说:“姑母,这话从何说起啊?”

    “皇后娘娘!”湖阳大长公主含恨怒骂,“钱明月!你少故作不知,徐氏公布先帝驾崩前一天,先帝已经驾崩了。”

    “本宫得了消息去成国公府找你,指望你这得了先帝重托的人,能为先帝报仇雪恨!结果呢,你只说不可信,未必然,哄骗本宫。”

    钱明月没想到湖阳大长公主说这些,只好说:“姑母只是得了一张纸条,无凭无据,不敢贸然行动。”

    “没证据你去找证据啊,你找了吗?别说难找,再难找也比现在强,如今事隔经年,宫里大清洗了几遍,想找证据还能找得到吗?”

    小皇帝不想她诘问皇后:“姑母既然来喊冤,想必是找到了证据。”

    “请圣人宣陈太医。”

    陈太医将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群臣一片哗然。

    朝中还有徐家旧人,张浪率先提出质疑:“既然知道冤枉,为何现在才说?”

    “怕无人肯信。”

    “为何现在又说了?”

    “因为近来屡屡遭人残害,怕是有人要灭口。”

    “好笑,若真想灭口,岂会等到现在。”

    湖阳大长公主冷笑:“那是因为有人保着他呢。皇后娘娘,你还不敢承认吗?”

    钱明月无奈:“是,看过姑母带来的字条后,对皇考驾崩一事也有疑虑,恰好銮仪卫发现有人想毒死陈太医,就命人保护他。”

    湖阳大长公主问:“娘娘既然起疑心,为何不查?”

    钱明月只好说:“迷雾重重。”

    张浪又问:“那娘娘最近为何不保护陈太医了?”

    钱明月说:“銮仪卫抽调山东河南等地,京城人手不足,总不能不保护圣驾。”

    张浪讽刺道:“真的好巧啊,宫里放出了老宫人,之后京城流言纷纷,然后陈太医屡次被害,求到大长公主那边,最终闹到朝堂上,就像戏折子一样有条不紊,真精彩。”

    人为安排的痕迹那么明显,当谁傻吗?

    湖阳大长公主怒气冲冲上前,劈脸就是几耳光:“不忠不孝的佞臣,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张浪道:“大长公主,我们总要讲道理,陈太医只能证明太后娘娘延迟发丧,并不能证明先帝是被人所害。”

    “奴婢能作证!”一声尖细的叫声,李兰英拽着宫女春娥出现在众人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李兰英(春娥)拜见圣人,拜见皇后娘娘。”

    李兰英说:“奴婢亲眼所见,可能做证明?”

    “那日先帝乾清宫东暖阁召见群臣后,心情舒畅,吃了一碗粥,还说要指导太子和太子妃监国,再享清福。”

    “后来,徐后来见他,屏退了奴婢等。奴婢不放心,在外面偷看。徐后与先帝几番争执,为了嘉义太子、怀仁太子和安和公主,也为了临朝称制的权利。”那是徐后所出孩子的追封。

    “太后怪先帝不准她临朝,反而把权给了皇后娘娘,先帝劝她不要太恋权。徐太后气恼了,拿被子捂住先帝的脸。”

    说到此处,李兰英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奴婢万万没想到她敢弑君,奴婢正想回房间打断她,徐太后就发现先帝不行了。奴婢逃出乾清宫,躲藏起来,苟延残喘,就为了有朝一日能为先帝伸冤呐。”

    小皇帝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缩在龙椅上哭得好生可怜。

    钱明月扒开帘子上前:“圣人原本就抱恙,不如回宫休息吧。”他好几日没正经吃饭了,今日更是茶水都没喝几口。

    小皇帝只是哭,哭着哭着竟然晕厥过去。

    眼看他歪在龙椅上,钱明月吓得魂飞魄散:“圣人!快,宣太医。”

    命人将小皇帝安置在中极殿,嘱咐靖北侯好生照顾,才对众人说:“事情是怎样的,总要查清楚,李兰英、陈太医,你们可敢保证自己说的是真的?”

    “句句实言。”

    “绝无虚言。”

    “如此,随本宫去慈宁宫拜见太后,众卿跟着来吧。”

    众人沉重地到了慈宁宫,钱明月依旧跪下行礼:“给母后请安。”

    徐太后怒骂:“滚,哪个是你母后。”

    钱明月起身:“媳妇带群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不喜欢媳妇,也在群臣面前给媳妇个面子。”

    “他们怎么会给本宫请安?钱明月,你在搞什么鬼?!”

    “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母后。”

    湖阳大长公主受不了了,一把推开钱明月:“啰嗦,我来!”

    “徐轻云,你还我弟弟命来。”

    徐太后震惊:“你说什么!”

    湖阳大长公主:“你捂死先帝,当谁不知道吗?”

    “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了。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活该你瘫痪在床起不来。徐轻云,你瞒得过人瞒不过天地鬼神!”只骂还不解恨,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是几巴掌。

    “姑母!”钱明月无奈,“快,拦住她。”

    湖阳大长公主已经发疯了,宫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拉到一边,她还喊着:“钱明月,为什么拦着我!让我打死她!”

    徐太后捂脸:“湖阳你发什么疯!钱明月,一定是你在陷害本宫!本宫已经瘫痪在床不能动,难道还能跟你夺权吗?你何苦再恨本宫?”

    李兰英上前:“奴婢不明白,先帝已经病入膏肓,你何苦捂死他?”

    “你血口喷人,你是那贱人的宫人,你跟他伙同起来诬陷本宫!”

    李兰英悲愤地道:“奴婢在伺候皇后娘娘之前,伺候的是先帝啊!奴婢与先帝十多年的主仆情谊啊!当日你捂死先帝,奴婢与春娥亲眼所见。”

    徐太后抵死狡辩:“你说你亲眼见,可有证据?”

第三百五十章 铁证如山,徐家倾覆

    李兰英跪地举手:“苍天在上,李兰英若构陷太后,让我天打五雷轰,七窍流血死!让我整个家族断子绝孙,各个横死。”

    这誓好毒!这时代的人多少都信鬼神与誓言,更加信了他的话。

    李兰英起身:“那日你听到外面的动静,追出去,看到的就是奴婢与春娥。奴婢把消息泄露给贵妃,你残杀了贵妃和所有的宫人。”

    “但是,你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后宫老人,哪个不知道先帝是你捂死的!你还敢狡辩!”

    徐太后说:“没有,就是没有。”

    陈太医上前:“太后娘娘命臣给先帝看诊,一进去发现先帝已经驾崩,您还让臣装模作样地熬药喂先帝,还让臣给先帝换洗。娘娘您可知,人不同的死法,死状不同,先帝是窒息而崩。”

    “不妨叫来先帝的御医问问,先帝的身体远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怎么会突然驾崩?”

    徐太后只说一句话:“没有,不是本宫,钱明月想害本宫。”

    没有视频再现她捂死先帝的场景,她又死不承认,还真难搞。钱明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正为难的时候,听到一声:“公道自在人心。”

    是小皇帝。

    众人忙行礼,钱明月上前,担忧地问:“圣人身体如何?”

    小皇帝抓住她的手:姐姐,给朕力量。

    “不要说皇后陷害你,此事朕也早有猜测。”

    “你弑杀父皇那夜,朕梦到父皇说他喘不过气来。那些日子,父皇一直在,说他难受。”

    “直到夺宫之变,朕才梦不到父皇了。近日,父皇又托梦说,你快去找他了,但他不要跟你葬在一起,不愿到阴间还遇到你。”

    “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事实怎样,自在人心。你和徐家该什么处置,朕自有计较。”

    “众人退下吧。”

    众人散尽,夜幕沉沉,慈宁宫里还没有点灯。外面人影都不见,黑暗中像是隐藏了怪兽。

    自从小皇帝捷报传来那日,李兰英阴阳怪气地吓唬了徐太后一阵子,徐太后就一直梦到先帝,梦到他缠着自己。又听小皇帝这一说,以为先帝的亡灵真的在。

    偏在此时,暗处出现了一片亮光,仔细看,那是一人头,圆圆的脑袋,黑洞洞的两个眼睛,高高的额头和鼻梁,方正的下颌,尤其是头上亮光的轮廓,分明是翼善冠!

    是他!太宗武皇帝!

    黑暗中又出现了两只手,明亮的两只手!那两只手朝她伸过来!

    徐太后吓得神魂俱散,尖叫:“鬼!鬼啊!啊——我不是故意捂死你的,谁知道你那么娇弱,捂一会儿就驾崩了。”

    “你本来就时日无多,早几日晚几日有什么区别。你何必这么恨我!”

    “我都被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你放过我吧。”

    守在宫外的众人听得分明,徐太后亲口承认了。

    此刻,猜测终于被落实,谣言成真。

    湖阳大长公主疯也似的往殿里冲:“贱人!”

    钱明月想拦她,见小皇帝已经摇摇欲坠了,连忙扶住他:“五郎。”

    “徐氏弑君,罪在不赦,废为庶人,赐死。废黜泰安公府一切恩封,满门抄斩。”

    “徐平成助纣为虐,掩饰真相,满门抄斩。”

    “户部员外郎张浪——”小皇帝一个眩晕倒在钱明月身上。

    “圣人!”

    “圣人!”

    众人惊慌失措,钱明月扛住他的身子:“辇车呢?送圣人回乾清宫。”

    “快传御医。”

    “上直卫封锁慈宁宫,捉拿泰安公府众人。”

    “燕京卫赴原郡捉拿徐平成及族人。”

    “张浪下狱,待圣人醒来再做定夺。”

    “大长公主呢?送大长公主回府。”

    湖阳大长公主被宫人请出来,手里还拽着一个宫人,那人身穿圆领黄袍,头戴乌纱翼善冠,脸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群臣大为惊骇:“这!这!”

    钱明月说:“退下吧,疑心生暗鬼而已。”

    早就料到徐后不会轻易认罪,到底是先帝正妻,她不认罪,处置她就难以令天下人心服。

    钱明月和小皇帝都想到了借助鬼神,她研究了半天小孔成像,倒立的人影必然更吓人。但遇到了一个问题,就是晚上黑咕隆咚的,怎么才能让人亮起来。

    小皇帝砸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命人涂抹在脸上,手上,夜里在建极殿转悠,果真够吓人,李兰英差点儿被吓死,倒是没吓到钱明月,被她一脚踹出去。

    因为小孔成像需要的东西太多,还不一定有这个效果好,所以直接用了这个。

    不出所料,徐后认罪了,只可惜,小皇帝也受不了刺激昏倒了。

    钱明月身心俱疲,还得勉强支撑着:“众卿退下吧,明日罢朝。”

    安排好事情,才匆匆去了乾清宫,小皇帝状态很不好,接连昏厥两次,夜里又发高烧。

    钱明月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愁眉紧锁。说什么天家无情,这孩子与先帝的亲情却是极浓的。

    拳拳赤子心啊!

    徐平成远在原郡,通讯不便,无法掌控京城的局面;便是徐平成在京城也没用,小皇帝即是运动员,又是裁判,无人能在皇权下扳回一局。

    一夜之间,慈宁宫成了牢笼,泰安公府再也不复存在,徐平成及家族也被下令捉拿。

    曾经炙手可热、权势煊赫的徐家,倾覆了。

    京城风云色变,漩涡的中心,却分外平静。

    小皇帝终于醒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

    钱明月扶着他:“要喝水吗?”

    “要,要方便。”

    “姐姐给你拿恭桶。”

    钱明月转身真要拿,被小皇帝拉住:“姐姐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让万金宝来。”

    万金宝忙颠颠跑过来:“圣人。”

    钱明月则退到床外。

    完后,小皇帝说:“姐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钱明月说:“大局已定,一切尽在掌控。五郎何必着急一时?先吃些东西养养身子吧。”

    小皇帝恹恹:“朕吃不下。”

    钱明月劝:“江山需要圣人,圣人不为自己为江山社稷也要吃饭。”

    小皇帝躺在床上:“姐姐,朕少吃一口辜负不了江山。”

    “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他们快不了的,脑袋都保不住了还快。”

    钱明月还想再劝,小皇帝摆手:“好姐姐,陪朕躺一会儿吧。”

    钱明月自然惯着他,靠在他身边假寐。

    小皇帝呆呆地坐着,忽然又落下泪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帝后香山秋游

    林抚远最近很不高兴,在辽东的时候,他与圣人朝夕相伴,无话不说,甚至禁书都一起看。

    但自从卢沟桥皇后接驾,他们就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大朝会上只能远远看一眼,一句话都说不了。失宠于圣人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他比寻常人警觉,自从宫里放出老宫人而不采买新宫人,就觉得奇怪。流言传得太快,分明有人在推波助澜。至于陈太医,策划的痕迹就更明显了。

    林抚远倒不觉得皇帝要陷害徐太后,相处那么久,他知道圣人是一个坦荡君子,他要除徐家,直接查出他们的罪证下狱就好。先帝驾崩另有蹊跷是真,只是这曲曲折折的手笔一定出自那妇人之手。

    果真,昨日真相大白于天下。

    他亲眼看着圣人昏厥两次,可惜,他殿上为君,他堂下为臣。那么大的事情,小小的翰林院编修插不上嘴。

    一切都是皇后,皇后搀扶他,皇后照顾他,皇后引导局势发展。

    一切都是皇后在主导!

    他离宫的时候,圣人又昏厥了,也不知道他身体怎样了。

    林抚远担忧非常,冒昧入宫求见。

    钱明月牵挂前朝,早就吩咐过:“群臣求见,都准入。”

    林抚远一路畅通到了乾清宫,钱明月听说他求见,忙起身整理衣冠。

    小皇帝勉强笑笑:“前朝有事也轮不到他来啊,他肯定不是为了政务,估计是来看朕的,让他回去吧,朕现在不想见人。”

    钱明月说:“一起从临清偷跑,怎么也有些同袍情谊,见见吧。”

    出去对林抚远说:“圣人不肯用饭,你去劝劝。”

    林抚远见小皇帝比在辽东时还瘦,面色蜡黄,嘴唇都不带血色,担心极了:“圣人要爱惜龙体啊。”

    小皇帝无力地佯怒:“大胆!敢直视龙颜。”

    林抚远说:“圣人不肯用饭,娘娘非常担心。圣人为了娘娘,也要用上几口啊。”

    他太了解小皇帝了,只要对皇后有利的事情,他一定会干的。

    果然,小皇帝传膳了。

    钱明月欣喜地说:“还是抚远有办法,一起用个家常饭吧。”

    小皇帝说:“家常饭,他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林抚远一脸尴尬。

    钱明月笑道:“妾待抚远如族弟,圣人与抚远也非寻常君臣之谊。”

    小皇帝笑道:“吃吧吃吧,朕不缺那碗饭。”

    钱明月与林抚远相视一眼,都心疼他的强颜欢笑。

    小皇帝味同嚼蜡地吃了小半碗饭,喝了些粥,感觉身体好受些了:“皇后,抚远,随朕来。”

    他们到了文华殿,命人拟制,正式昭告天下,然后行刑。

    徐庶人及徐家的尸体横陈乱葬岗,便是奉旨修行的徐颐侬也未能幸免。

    张浪被处死,徐平成的门生故吏皆被贬谪或革职。

    从此,大梁权宦中再也没有“徐”字,大梁江山彻底跟徐家脱钩了。

    钱明月站在烟波阁上,凭栏远望,只见宫阙连着宫阙,远山接着远山,看不到徐家半点儿影子,心里难免升起一阵寒意。

    物伤其类,外戚难为。

    秋风吹过,卷来一片黄叶,钱明月接住那叶子。秋来了,秋季草木凋零,秋主肃杀,秋后处死罪犯,秋后算账……

    秋,好像不是什么好季节呢。

    钱明月拿着那叶子返回建极殿,乾清门被小皇帝拦住。

    “姐姐倒好,每日里到处游玩。朕体谅姐姐连年劳苦,姐姐却丝毫不体谅朕,那么繁重的政务,都丢给朕了。”

    钱明月看看天:“还没到午时政务就处理完了,也不算繁重吧。”

    “朕才不耐烦一坐就是一天呢,越处理越多,不处理也就那样了。”

    钱明月想劝,话到嘴边变成:“其实交给群臣也一样,他们可能比圣人亲力亲为做得更好。”

    小皇帝夺过树叶:“姐姐拿片叶子干什么?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残破了。”

    “树叶经历几个月的风雨,难免伤痕累累。”

    “拿它干什么?”

    “叶子什么颜色?”

    “黄色啊。”

    钱明月微笑:“秋天到了。”

    “一叶知秋,哈哈。”

    小皇帝牵着钱明月:“要赠一枝春才好,哪有赠秋的。不过姐姐送的,朕什么都喜欢。”

    钱明月:……谁说要送你了。

    “我们去香山看红叶吧,霜叶红于二月花,姐姐再赠朕一片秋光才好。”

    香山没建亭台楼阁,漫山遍野的红叶一片自然趣味。

    钱明月惊讶:“原来秋天早就到了。”

    小皇帝笑道:“就你自己缩在宫里不知道。走,我们去玩。”

    两人携手走进树林,小皇帝很快觉得厌烦了:“这景色好看是好看,但也就看那一眼的新意,再多看几眼,也没什么趣味了。”

    “不好看吗?那我们回去吧。”

    小皇帝噘嘴:“那宫殿看得日子更多,更烦。嗯,其实也不是太无聊,继续看吧。”

    钱明月笑道:“它无新意,我们来点儿新意。”

    “什么新意?”

    蹲下用树叶摆出一片心:“五郎你看,这是心。”

    小皇帝歪头:“这哪里是心,心不是这样啊。姐姐就算没见过人心,总也吃过猪心羊心吧。”抟了一把土,捏出来一个心的形状,“姐姐你瞧,这才是心。”

    钱明月失笑:“对,这才是心。那,我们再捏一个别的吧。嗯,桃子。”

    “好。”

    小皇帝把那心又捏了几下,变成了桃子,讨赏地说:“姐姐,你瞧,像不像?”

    “像!”钱明月笑道,“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那给你吃吧。你也给朕捏一个吧,嗯,捏个娃娃。”

    钱明月挑眉:“娃娃?太难了,姐姐不会啊。”

    小皇帝瞥了一眼她的肚子,噘嘴:“该做的朕都做了,朕没有催姐姐的意思,可是,可是……哎,还是玩泥巴吧,总会来的。”

    钱明月沉默:“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

    小皇帝抓了一把树叶仍在她头上:“哈哈,这红叶配红颜,果真有趣。”

    钱明月连忙扒拉:“这什么趣味啊!”

    小皇帝再扔:“就是有趣。看姐姐扒拉叶子也有趣!”

    钱明月忙躲,小皇帝进攻得更疯狂了。

    钱明月索性抓了一把土扔他:“这厚土赠四海共主,也是最得宜的。”

    “哈哈,朕受了。再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 小皇帝发现钱明月喝避子汤

    于是,两人你扔叶子,我扔泥巴,跟小孩子一样玩得不亦乐乎,欢乐的笑声传遍香山。

    两人直玩到日暮西山,小皇帝累得坐在石头上直喘气:“不玩了,浑身酸痛。”

    钱明月还精神抖擞:“五郎,这边很有很多土呢。”

    “姐姐!”小皇帝下意识地挡,“朕投降。”

    “哈哈,逗你呢,”摊手,“空的。累坏了吧,没事儿挑衅姐姐干什么!”

    小皇帝倚在树上笑嘻嘻地说:“能到看姐姐不跟老太婆似的,什么都值得。”

    钱明月气哼哼地说:“别慌,五郎迟早会变成老太爷的。”

    “放心,朕比你老的晚。”

    “姐姐永远比你大。”

    两人打了会儿嘴巴官司,钱明月说:“天黑了,该回家了。”

    小皇帝伸出脏兮兮的手,拉着钱明月同样脏的手:“对,我们回家。”

    “今夜我们在你百子千孙床上吧,说不定就能召来子孙呢。”

    钱明月心里纠结:“五郎这么想要孩子吗?”

    小皇帝搂着钱明月的腰说:“想要啊。”

    钱明月心想,不然就要吧。

    又听他说:“朕马上就要出京了,姐姐要是再怀不上,什么时候才能有呢。”

    钱明月瞬间歇了这心思:“要离京?天冷了,边关更冷,不如明年春天去吧。”

    “朕不怕冷,明年春天朕再去江南看看,朕要万千黎民都感受君威,这样才能四海归心。”

    又要一人独守偌大的皇宫,又要一人过凄清的年,又要在文华殿里守着政务不知春光。

    钱明月一阵烦恼,无名火蹭蹭地往上冒:“圣人难道要游遍华夏吗?只怕要用几十年呢。”

    小皇帝忙说:“姐姐莫恼,朕不去江南了,不过九边一定要巡的,朕去巡查军务。”

    钱明月压下火气:“那就等圣人回来再说吧。”

    “说什么?”

    “没什么。”

    小皇帝神经粗,满脑子想着生孩子那点儿事,没有再思量。

    第二日,两人上朝回来,钱明月说:“姐姐困乏得很,回殿睡一觉,圣人自己去文华殿吧。”

    “哼,姐姐总是找借口躲懒。”

    小皇帝抱怨了一句,就去了。

    到了文华殿,对着枯燥的奏折更觉无聊,这个请安,那个献祥瑞,没事儿找事儿。

    还有看他和皇后去香山玩了,要在香山建园林的,阿谀谄媚!

    翻了几十本奏疏,才看到几个真有事的。

    河南行省报灾:春末夏初干旱,秋季又淹了,粮食减产。小皇帝皱眉,兴修的水利不能蓄水吗?

    徐州黄河多处决口,淹没了许多村庄,百姓流离失所。小皇帝烦闷,皇后会趁冬季疏浚黄河故道,地方官为什么不趁水位低的时候疏浚河道?什么都要皇后去想着吗?

    陕西各卫也报了旱灾,请求军饷,那边有哪一年军饷充足吗?真是的!

    还有一个人在自己岗位上待得百无聊赖,那就是林抚远——

    翰林院能有什么事情呢,一杯茶一卷书就是一天,这样的日子太消磨意志了。他才高八斗,理应匡扶社稷,他的才智、他的品行、他的时间万万不能浪费了。

    于是,林抚远去文华殿求见。

    小皇帝斜眼看他:“林抚远?你来干什么?你肯定不是为政务而来,去建极殿把皇后劝来,朕有政务跟她商量。”

    林抚远郁闷,他来文华殿为君分忧,一句话都说不出就被赶出去,还让他去请皇后。

    圣人怎么能武断地说他不是为政务而来呢!如果饱读诗书的他都处理不了,叫皇后一妇人来有什么用呢!

    再不满,也只得建极殿去了。

    钱明月让人熬了避子汤,正准备捏着鼻子灌下去,就听宫人禀报:“翰林院编修学士林抚远。”

    “所为何事?”

    “说是奉君命前来。”

    “让他去偏殿候着。”

    林抚远在偏殿,闻到了浓浓的汤药味,皇后病了吗?皇后若病了,圣人为何不让他探病,而是劝皇后去文华殿?劝?帝后之间有矛盾了?

    帝后有矛盾,没病却喝药,喝的是什么药显而易见。

    钱明月收拾爽利,步态从容进了偏殿。

    林抚远跪下行礼:“臣拜见娘娘,不知娘娘凤体可安?”

    钱明月笑道:“无碍。免礼吧,抚远怎么来了?”

    林抚远起身,却维持行礼的姿势:“娘娘待臣如昆弟,臣亦挂念娘娘凤体,特求了圣人旨意,来给娘娘问安。”

    老实说,这话儿有点儿暧昧了,钱明月差点儿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本宫有宫人照顾着,自不必多牵挂。不知林世伯身体可好?”

    “入秋染了风寒,已经好了。”

    钱明月点头:“抚远在翰林院要好好读书,有喜欢的职位就跟圣人说,圣人一定会同意的。”

    林抚远道:“臣谢娘娘关怀,娘娘放心,臣一定会为君尽忠的。”

    送走林抚远,钱明月越想越不对劲,这冒昧地来请安,没一点儿事情,真的不是暗恋她吗?

    他什么时候开始暗恋她的?难道是在余杭的时候?一定是!在余杭的时候,他就总跟着林致远去钱府玩。

    真是个麻烦,以后要离他远远的。

    再说林抚远回到文华殿,小皇帝一看他自己回来的,脸拉的老长:“你怎么没把皇后劝来?”

    林抚远说:“臣没跟娘娘说您请她议事。”

    小皇帝生气:“什么?你不记得朕让你干什么去了吗?”

    “圣人容禀,臣在建极殿闻到了浓浓的汤药味,娘娘凤体欠安。”

    “啊?”小皇帝担忧得站起来,“怎么了?”

    “娘娘只说无碍。”

    小皇帝急忙要走:“朕去看看。”

    林抚远说:“娘娘怕圣人担心,才不肯相告,圣人不如叫来御医仔细盘问。”

    于是,小皇帝急急忙忙回了乾清宫,召来御医好一番盘问,不过半个时辰,就什么都知道了。

    “避子汤!”

    “避子汤!”

    小皇帝快要发疯了,直接冲到建极殿去,一把打掉钱明月手中的书:“怪不得一直没有孩子,原来是偷喝避子汤!朕那么努力想要孩子,你为什么偷喝避子汤!”

第三百五十三章 小皇帝大闹建极殿

    钱明月愣了:“圣人!”

    “别叫朕!”

    小皇帝气得抬起手来,又不忍真打在她身上,将书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全推到地上。

    又把殿内的花瓶、杯盘全砸在地上:“你骗朕!”

    “骗子!”

    “骗子!”

    钱明月站在一边,看他疯砸东西,殿内殿外太监宫女跪了一地,气氛冷凝。

    “假的,全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小皇帝把能砸的都砸了,才气呼呼地跑出去:“都不准收拾,让她自己捡!一片片捡!”

    他人影不见了,钱明月才蹲下一片片捡碎片。

    “娘娘,别扎手,让奴婢来吧。”

    “都退下。”

    小皇帝冲出建极殿,被秋风一吹,冷静了些:那么多碎片,把手扎了怎么办。他当众吵了她,那群惯会见风使舵的宫人会不会欺负她?

    折返殿内,见皇后姐姐正蹲下一片片捡碎片,宫人一个都不见,又气又恨又心疼,将人提起来:“你干什么!皇嗣那么大的事情你不听朕的,捡碎片这种小事你倒是顺从的很,谁要你这么顺从了。”

    “朕也知道妇人生育子嗣非常凶险,你不想生就不生,朕可以找其他人生。”

    钱明月低头,心中绞痛。是啊,他怎么会缺得了女人和孩子呢!

    “到时候去子留母,留给你养着。”

    “养你总要养的吧,不养不行的。”

    小皇帝气得直跺脚:“你说话啊!你知不知道,这孩子不是你生的,再不是你养的,他跟你不亲的。”

    “哪天朕没了,那崽子继承了皇位,他会欺负你的。你瞧前朝英宗的钱皇后,死后想夫妻合葬都很难。”

    “到时候怎么办?啊?你说怎么办?”

    然后,咚咚跑出去了。

    钱明月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小皇帝一路跑到文华殿,他要托孤,不,托寡,找林长年,找韩书荣,等他没了,让他们护着皇后。

    不行,他们现在已经那么老了,待到他百年,他们骨头都找不到了。

    找谁呢?对!找林抚远!臣子一般比君王长寿,那时候林抚远也许正值盛年,可以保护皇后。

    小皇帝又折返乾清宫,让人召来林抚远:“待到韩书荣过世,朕就让你做吏部尚书,不过,你要答应朕一件事。”

    林抚远欣喜,谦逊地跪下:“圣人,臣资历尚浅,缺乏历练,哪里担得起吏部重任啊。”

    小皇帝急切地说:“你听朕说!朕担心哪日朕没了,留下皇后没人照顾,被后嗣君王欺负,到时候你一定要保护皇后。”

    林抚远心头一痛,落下泪来:“好端端的,圣人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这跟吉利不吉利有什么关系,人固有一死。”

    林抚远垂眸:“圣人与娘娘都还年轻,总会有自己的子嗣——”

    说起这个,小皇帝就想哭,又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愣是憋得脸都抽搐了:“总之,你记住朕的话就好。”

    圣人是多纵容那个女人啊,她都喝避子汤了,他还是那么宠爱她,甚至十几岁的人就开始托付后事了。

    林抚远心中酸楚:“圣人,臣想讨杯御酒喝。”

    “正好,朕也想喝。”

    于是,两人在乾清宫喝得烂醉。

    这人一醉,就像装满粮食的袋子破了个洞,什么都倒出来了。

    “皇后偷喝避子汤,她偷喝好久了,怪不得朕一直没有子嗣。”

    “朕说,朕要找别的女人生孩子,生了给她养。可是,朕不想找别的女人。”

    “她们那么蠢,能生出聪明的孩子吗?皇后的孩子做太子,承宗祧,创盛世,才是理所当然。”

    “可朕又不愿意逼她,生孩子弄不好会死人的,朕也不想让她受那么大的罪,要是朕能生就好了,唉,说这也没啥用。”

    “干脆就找别人生个傻儿子养着吧,聪明傻的朕无所谓,但,但朕就怕他薄情寡义,哪天朕没了,他苛待皇后怎么办!”

    “林抚远,皇后对你那么好,朕待你也不薄,到时候,你可得护着皇后。”

    林抚远也醉得不轻:“是啊,圣人待臣很好,皇后娘娘待臣也很好。你们待臣都很好?让臣怎么办?”

    “有件事,臣说了对不起皇后,不说,对不起圣人。”

    小皇帝摆手:“那你得对得起皇后,朕无所谓。”

    林抚远:……“圣人,臣有个主意,能帮您解决麻烦。”

    “怎么解决?”

    “解决谢文通。”

    “谢文通?好耳熟。谁啊!”

    “皇后娘娘的先生。”

    “朕想起来了,朕见过他,能臣啊!”

    “可他却是圣人烦恼的根源。”

    “怎么说?”

    “谢文通至今未婚,收养了一个孩子,以父子相称。那孩子,娘娘抱过,还叫过娘娘‘娘’。”

    小皇帝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叫皇后‘娘’,叫他‘爹’!混账!”

    “只要解决了谢文通,圣人就没有烦恼了。”

    小皇帝拍案而起,踉跄往外走:“朕这就把谢文通宣回来,斩了!”

    “这件事不能让娘娘知道。”

    “朕不跟她说。”

    “娘娘执掌朝纲已久,只要在宫里,什么听说不了啊。”

    “那怎么办?”

    “让娘娘离宫暂住。”

    “不行,世人会以为朕冷待她,会跟着欺负她的。”

    “就说要为娘娘修缮宫殿,这样世人就知道圣人重视娘娘了。”

    “好!”小皇帝吩咐万金宝找来任长宗。

    小皇帝闹了那么一场,钱明月身心俱疲,躺在床上歇息,听到殿外喧哗:“怎么回事?”

    李兰英拦住任长宗:“任指挥使,娘娘待你不薄,何故兵围建极殿?”

    任长宗说:“公公误会了,不是兵围建极殿,而是圣人想为娘娘修缮宫殿,请娘娘去羲和苑暂住。”

    “修宫殿?修哪个?建极殿需要翻修吗?还是坤宁宫?皇宫那么多宫院,就容不下皇后娘娘吗?要让她去羲和苑?”

    任长宗也不明白:“李公公,本官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你难道不知道‘劝谏’一词吗?”

    任长宗说:“劝谏是言官的事情,禁卫军从来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公公不要为难在下,代为通传。”

第三百五十五章 人情的厚与薄

    陆世荣经历过大起大落,明白雪中送炭的珍贵,也更珍惜仁义忠信的品格,出列道:“臣听闻圣人欲为娘娘修缮寝殿,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小皇帝愣了:“朕哪知道。”

    “如此,臣以为当交给工部核算。”

    小皇帝点头:“行,姬念祖,交给你了。”

    姬念祖只好出声:“不知圣人打算修缮哪个宫殿?”

    这不是废话吗?小皇帝不耐烦:“建极殿啊!”

    真要修宫殿?齐钧然说:“当初悖逆庶人听信妖言,说中宫与慈宁宫相克,皇后娘娘纯孝,避居建极殿。但后宫之主不宜久居前朝,臣以为娘娘应该回坤宁宫居住。”

    他也在试探小皇帝:修建极殿,皇后可以住坤宁宫啊。若圣人百般推诿,不让皇后回宫,只怕真有废后的意思。

    小皇帝厌恶徐氏,更厌恶她居住过的坤宁宫:“坤宁宫经年无人居住,皇后怎么住?修缮起来岂不是花费更多银两?”

    “国库很富足吗?那把交泰殿也修修吧。后宫需要进一批宫人,嗯,当初夺宫之变毁坏的假山亭台也需要修了。”

    小皇帝并不是那么容易试探的,齐钧然默然。

    陆世荣为钱明月刷好感:“娘娘也不想看到宫院凋敝,命臣准备着银两,只是骤然爆发两场大战,娘娘不敢动用。”

    既迎合了小皇帝想修宫院的心,又赞美了钱明月的勤俭,还暗合了齐钧然不赞同大手大脚花钱的作风。完美。

    小皇帝想起钱明月最近老爱在后宫里跑,一片叶子也喜欢,不如先修修后宫?等她回来,也有玩耍的地方。不过不能跟群臣这么说,得留出讨价还价的余地。

    “国库没那么穷吧,把建极殿和后宫都修缮一下。朕让内务府列出需要修缮的东西,工部核算所需银两,户部拨付。”

    齐钧然还想劝,姬念祖个怂货先说:“是,圣人。”他本就不是刚硬做派,此刻更不敢一个人跟圣人对着干,麻溜地应下。

    陆世荣也不说什么,虽说花钱修宫殿不如养兵买马,但只要圣人没有明显的废后意愿,其他的都好说。

    想起皇后,又不免感慨万千,若不是皇后整顿盐务,铁课折银,设互市增加漕运收入,又卖了玉矿从绅豪手里掏银两,只怕国库现在还穷得叮当响呢。

    圣人废后的心思还不太明显,他总要想办法救一救她。

    小皇帝接着发脾气:“黄河又决堤,京城竟然有人说这是上天示警,朕该反省!”

    “反省?呵!这是天灾吗?不,这是人祸!为什么每次都等到决堤的时候才上报灾情,就不知道提前防范吗?”

    “都是两榜进士,未雨绸缪难道不知道?是不做罢了。报灾情的知县知州革职,知府降三级,另派能吏去治理。”

    群臣被龙威震慑得嗫嚅不敢言。

    陆世荣说:“黄河故道连年水患,去年更是冲毁了粮仓,今年夏秋季节,山东霪雨连月,但故道河深堤固,两岸百姓泰然。”

    小皇帝想起钱明月的好,又想起自己干的蠢事,愈发不快:“什么都让皇后操心,难怪皇后惧朝政如虎狼,皇后能举一,他们就不知道反三吗?知县知州革除一切功名,知府降革职。”

    陆世荣和林长年等倾向皇后的,稍微心安了些,圣人对皇后,还有缓和的空间。

    谢傅詹说:“圣人处罚太重,只怕日后地方官会想方设法瞒报灾情,圣人就听不到实情了,延误了救灾,百姓疾苦就更无人过问了。”

    “瞒报灾情,斩。”

    谢傅詹还想再劝,被林长年扯住了袖子,朝野自此寂静无声。

    “至于陕西军饷,又不是颗粒无收,总还能支撑几个月,过段时间再说吧。”

    “退朝。”

    李兰英年纪大了,又有心事,睡不好,大清早就起来去钱明月歇息的流云阁。见室内没有一个宫女内使,钱明月正披头散发地翻箱找衣服。

    好生心酸。李兰英强颜欢笑:“羲和苑宫人懒散,奴婢一定好好管教管教。”

    建极殿需要人留守,钱明月此行带来的宫人不多,李兰英昨夜安排羲和苑的宫人守夜。

    钱明月笑:“费那劲干什么,本宫能在这里住多久。”

    说不定很快连羲和苑都没得住了。

    李兰英以为她说很快就回回宫,笑道:“娘娘说得是。”

    钱明月没戴翼善冠,也没戴凤冠,梳了个䯼髻,戴了满幅头面,这是寻常权贵人家夫人中等隆重场合戴的,对皇后来说就寒酸了许多。身上也只是交领袄配马面裙,低调得很。

    对李兰英笑笑:“轻装上阵,我们去游湖。”

    李兰英心里难过:“娘娘,您还没有过早膳。”

    总不能船没翻就跳河里去!钱明月笑:“对啊,传膳吧。”

    忽听外面有动静,钱明月寒颤了一下。

    李兰英忙出去,钱明月定了定神,也跟出去。

    是小皇帝派的人,却是御医御厨,还有各种生活用品和玩物,林林总总摆满了整个院落。

    这是什么意思?钱明月不懂了,看着满院子炫目的珠宝玩物:“先收到库房里吧。”

    想找銮仪卫问问外面的情景,却想起銮仪卫已经不能用,只好歇下心思。

    草草用过早膳,钱明月登船:“本宫想静静,你们就别跟着了。”

    李兰英执意:“娘娘怎么也得带两个伺候的,怎么能自己沏茶倒水呢?”

    钱明月笑:“怎么?担心本宫会想不开?本宫只是想静静。”

    李兰英无奈,只得退下。

    钱明月自己划船到湖中心,然后望着碧波粼粼的水面发呆。

    李兰英到底在宫中经营多年,颇有些人手,命人打探外面的情况,想捡好的说给皇后听。

    恰好,小皇帝对任长宗说:“这些事情就不要让皇后知道了。”如果皇后知道他当朝骂她的亲戚,只怕要多想的。

    内使打探前朝后宫的事情,怎么瞒得了銮仪卫的耳目,内使在銮仪卫的刑讯下吐露实情:是李兰英派人打探的。

    任长宗亲自到羲和苑找上李兰英:“公公打探到的消息不少吧,最好不要告诉皇后娘娘。”

第三百五十六章 最小的代价是牺牲皇后

    李兰英冷笑:“任指挥使这是在威胁杂家?銮仪卫能威胁很多人,但不包括杂家。消息,已经告诉皇后了。”

    任长宗皱眉:“李公公做错事情了。”

    李兰英讽刺:“是,杂家不明是非,还得任指挥使教,任指挥使不妨留下来,多教教?”

    任长宗面无表情:“本官只怕公公你承担不起后果。圣人不希望前朝事烦扰皇后娘娘,有些消息不让皇后知道,不是害她。”

    “谁用你教。”

    李兰英说得很坚决,其实心里也没底,天下说到底是圣人的,不听圣人的只怕难有好下场,他倒是无所畏惧,就怕跟她说了反而让圣人更恼她,会害惨她。

    不如等等吧,等事情趋势明朗了再告诉她。

    湖阳大长公主府。

    钱驸马叹息:“好端端的,帝后怎么闹起矛盾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湖阳大长公主笑:“好端端的?都是假的。”

    “你当我前几天为什么敢当朝骂皇后?因为我知道我那侄子长大了,要收回权力了。”

    湖阳大长公主摇头:“皇后,是不行了。”

    钱驸马忧愁:“那钱家可该怎么办?”

    湖阳大长公主怒目:“你这是什么表情?钱明月的权力本就是借的天家的,还给天家不是理所应当吗?”

    钱驸马说:“公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担心钱家吗?”

    湖阳大长公主说:“成国公府的‘钱’跟我们的‘钱’不一样,有本宫在,我们家自然安享富贵,成国公府,你就不要管了。”

    钱驸马说:“皇后行事谨慎,堂兄治家甚严,圣人对皇后和钱家,总不会像对徐氏和徐家那样。”

    湖阳大长公主说:“那可不一定。皇后当然是个不错的,皇帝可能现在还舍不得动她太狠,但如果皇后逼他动手呢?”

    钱驸马不解:“皇后逼她?”

    湖阳大长公主说:“刀压脖子了,皇后会坐以待毙吗?”

    “她手中握着很多权柄呢。文,朝中重臣都信服她,他们可以联合起来给皇帝施压;武,外祖父就在西山卫,杨士钊、周方正都亲近皇后,率西山卫和北门军逼宫也是可以的。”

    “脸面不是一下子撕破的,但,终究是要撕破的。到时候,皇帝只能狠心绝情,做一个帝王该做的事情。”

    湖阳大长公主带了一些怅惘和哀愁:“我太懂帝王家了。”

    成国公夫人带着江氏一起去见成国公。

    江氏担忧地说:“父亲,我们该怎么办?可需要江家做什么?”

    成国公从容地说:“不可!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自有主张。”

    江氏走后,成国公夫人问:“你有什么主张?”

    成国公凛然:“大丈夫俯仰不愧于天地,纵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成国公夫人红了眼眶:“可是,孩子们——你忍心看着他们赴死吗?”

    成国公说:“不忍心。我不忍钱家的孩子,也不忍别人家的孩子。”

    “夫人,不要只想着钱家,站在整个大梁的角度想想。”

    “对大梁来说,皇帝掌权比皇后掌权好。”

    “我们束手就擒,整个大梁付出的代价最少。”

    成国公夫人哭了。

    成国公扶着她坐下:“莫哭了,别哭坏了眼睛。其实对钱家来说,不做也比多做强。”

    “我们没犯下十恶不赦的罪,皇帝不好大开杀戒,将钱家削爵罢官、贬谪流放,自己收回权力就是了。届时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倒是可以享天伦之乐了。”

    “你帮我看顾好孩子们,免得他们慌乱中行差出错,授人以柄。”

    成国公夫人希冀:“那明月呢?明月也会没事的吧。”

    成国公说:“不知道。她这辈子比别人十辈子都值了,便不要强求了。”

    成国公夫人捂脸呜咽:“我倒宁愿她嫁个寻常书生,和和美美一辈子。”

    成国公摇头:“她不愿的。”

    “她素能深谋远略,岂会料不到今日这局面。”

    “孩子们的承受能力,比我们想象的强,我们就不要管了。”

    钱明月在湖心漂了大半天,除了发呆,就是胡思乱想,并不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

    索性回到房间睡觉,一闭眼就进入梦乡。

    这一梦,竟然回到了前世,走马观花地看了很多场景:轰鸣的机器运转一天,比得上一群人干一个月还多;宽阔平坦的马路上车水马龙,飞机高铁高速,寻常一月的路程一天就能完成。智能机pad笔记本,没有什么能让人别离。

    她还梦到了前世的父母,或许因为爸爸妈妈的记忆都模糊了,梦里只看到模糊的身影,他们开车去旅游,却不等等她。

    钱明月醒来,怅然若失,来到这个世界太久太久了,以至于她常常忘了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忘了那个世界有父母有姐妹有朋友,也有过爱慕的人。

    这梦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预示她就要回去了?

    钱明月不由得心痛,她好不容易才不留恋那个世界,她更留恋这一世的一切啊!

    上天,你何苦这么残忍。

    随即又苦笑,她什么时候也信起鬼神来了。

    人力达不到的时候,总喜欢去问鬼神,现在的她,太无力了。

    钱明月倚在床头,闭上眼睛,又想起前世的种种。那个世界,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未来啊。

    她突然想起,此刻在世界的另一端,现代科学已经在萌芽,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再过百十年,列强仗着船坚炮利来叩国门,只怕小皇帝的子孙应对不了,整个国家陷入百年黑暗百年贫苦百年耻辱,中华民族和中华文明命悬一发!

    这个世界,大概是那个世界的平行世界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的国号变成了齐,后面没有建立大清反而建立了大梁。

    这是不是说明,国运是可以改的?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只要努力去改变,就一定能改写历史?

    她既然带着前世的记忆生到这世间来,总要为国家和民族尽上自己的一份力。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也算没有白活这一世。

第三百五十七章 钱明月被厨娘轻慢

    可是,该怎么办呢?她一个文科生,啥技术都不会,能做什么呢?

    钱明月一时间毫无头绪。

    “哐当。”外间传来什么倒地的声音。

    钱明月走出去,见油灯倒在地上,李兰英正弯腰去捡。

    李兰英一脸惭愧:“娘娘,奴婢惊扰到您了。”

    钱明月微笑:“无碍,屋里也用不了那么多灯。”

    李兰英一手油污:“奴婢这就来清理一下。”

    “这么油腻,怎么清理?”

    “拿点儿草木灰搓搓,再洗,很容易就洗干净了。”

    钱明月恍然想起来,草木灰含碱,碱性物质和油反应,可以形成肥皂。

    她何不造个肥皂出来?

    这念头一出,心里就有个声音在笑,你化学反应式都忘光了,拿什么造肥皂?

    不会就多试几次,总要尽力而为才能言放弃。她要在大梁引领一股发现、发明的热潮!

    随即又冷了心,呵,大梁哪里还用她引领。

    转念又想:如果造成了肥皂,由内府选工匠批量生产,然后销往富贵人家,必定能够增加内务府的收入。

    小皇帝需要钱,看到她对他还有用,或许能从轻发落。

    钱明月心思百转千回,终于开口:“让人给本宫端些草木灰过来,再从厨房拿一碗油。”

    不一会儿,厨房胖胖的妇人端着一簸箕草木灰,里面放了半碗油:“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哎呦,娘娘,您金贵,怎么要这种东西啊!”

    钱明月指着空地:“放下吧。”

    怎么搞?钱明月没一点儿思路。看灰很杂,有木屑有石头:“拿个筛子来。”

    “是。”那胖厨娘出去半天,提溜着一个筛子回来。

    钱明月拿着筛子,不知道怎么用。她摸索着将灰倒进去筛,可是,一簸箕倒下去,灰尘飞扬,呛得她直咳嗽。

    胖厨娘就在旁边站着偷笑,瞧这金尊玉贵的人儿,其实干啥啥不中。

    钱明月摇晃筛子,很快就将细碎的漏下去,将筛子搁在一边:“拿出去扔了。”

    胖厨娘站着不动。

    钱明月抬头:“怎么了?”

    “啊,奴婢看娘娘看得太出神了。”

    胖厨娘端起筛子,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钱明月摇头,羲和苑的人实在不堪用:“春娥。”

    春娥进来:“娘娘,奴婢该做什么?”

    钱明月看着一地灰也愁,总不能把油泼到灰里吧。记得,草木灰里的碱可以溶于水:“拿个盆子来,装三分之一水。”

    春娥很快端来水,与钱明月一起把灰收到盆里:“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钱明月笑:“本宫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来。给你,搅搅。”

    春娥搅拌半天,又让水沉淀了一下。下面是灰,上面的水借着灯光,有些发黄。

    这是含有碱的水。下一步该怎么办?是不是得把碱提取出来?烧水?让水蒸发,留下碱?

    好麻烦啊!而且,碱扔到油里,肯定会一坨落在底下,会不会反应不充分?

    钱明月有心躲懒,就给自己理由,支持自己用碱水直接加到油里。

    加多少呢?钱明月也没个数,就把油倒出来一半,然后凭感觉倒进去碱水,拿金簪子搅拌。

    春娥伸手:“娘娘,让奴婢来吧。”

    钱明月玩心大起:“不用,本宫自己来就行。”

    搅和了半天,还是稀拉拉的,很难见凝固。

    钱明月郁闷地丢掉金簪:“什么嘛这是!”

    春娥捡起来:“娘娘,奴婢伺候您洗漱吧,这东西太脏了。”

    钱明月将那一碗脏乎乎的东西递给她:“你去给本宫加热一下,等水干了,或许就能成型了。”

    春娥只好应下,去厨房找了个瓦罐,将东西倒进瓦罐里烧,半天,才弄出来一坨黏糊糊、黄不溜丢的东西:“娘娘,您要的是不是这个?”

    就这?钱明月一脸嫌弃:“这什么东西啊!”

    天呐,那么稀松平常的事情原来这么难!钱明月欲哭无泪!

    春娥劝道:“娘娘,天晚了,您想做什么,明日再做吧。”

    胖厨娘也说:“是啊,这些奇怪的东西,趁着天亮搞比较好,摸黑还得浪费油灯。”

    钱明月伸手,挖出那坨东西:“拿盆水来。”

    用那东西洗手,没起起泡,但惊喜的是,能清洁。钱明月乌漆墨黑、油腻黏糊的手洗得白白嫩嫩,清爽干净。

    还好,不是太失败。

    “再来!”

    钱明月更加认真起来,不敢俭省步骤,先是把碱水加热,蒸发水分,提高浓度。

    然后把自认为适量的油倒入碱水中,大约跟碱的体积差不多。亲自用竹筷快速搅拌,搅了半天,水不热了,胳膊也酸了,东西才开始凝固,依旧搅拌,东西渐渐凝固成一体,但还是软的,钱明月一戳就是一个坑。

    差不多了吧,该让它老老实实凝固了吧。

    钱明月志满意得:“该倒入漂亮模具才好。”

    春娥问胖厨娘:“你那边,可有模具?”

    胖厨娘不甘不愿地点头:“有。”

    拿了几个做糕点用的模具过来,钱明月小心翼翼地把东西倒进去,然后交给春娥:“快把本宫的宝贝端回去。”

    折腾到大半夜,钱明月心满意得地洗澡睡去。

    胖厨娘整理一塌糊涂的厨房,心里很是不满:“天下人都知道皇帝不想要她了,一个落草的凤凰,还那么奢侈浪费。”

    “灰水加到油里,金簪子搅和脏东西,还用做糕点的模具盛那东西!真是造孽啊,那油能炒好几盘菜呢!”

    小皇帝在自己的龙凤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最后抱着枕头去了建极殿,睡在钱明月的百子千孙床上。

    虽然没有姐姐,但这满屋子都是姐姐的气息。抱着被子,心里满腹委屈:“朕自己在宫里难过伤心,你倒好,游湖睡觉,清闲自在。”

    “好吧,好吧,朕知道你累,那你好好歇歇吧。”

    “哼,朕睡不着,难过!”

    “哼,哼!”

    第二日,钱明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就披头散发地去看她的宝贝,已经凝固了,但是还是比较软,这就没办法了,估计是天生的软。

    钱明月拿了一个樱花形状的洗脸,还不错,不干燥不油腻无刺激。

    钱明月兴奋地写信给小皇帝,简单地介绍了制作方法,并告诉他:“此物可修颜美容,必受贵妇娇女青睐。不如让内府工匠制作,在京城售卖,可使得内库充盈,也免得修葺宫殿,采买宫人皆受制于户部。”

第三百五十八章 明月真皇后

    小皇帝下朝后,就召见任长宗:“皇后晚上睡得怎样?”

    任长宗只说皇后娘娘玩灰玩得不亦乐乎。

    小皇帝想象皇后掉到灰里又捞出来的样子:“什么趣味啊!比羊脂玉还娇贵的人儿,怎么就爱玩灰呢。算了,让御膳房把他们的灰装起来,送到羲和苑,让她玩个够。”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其实,任长宗收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在羲和苑胡作非为,瞎胡折腾,脏水倒油里,用糕点模具盛脏东西。”

    一样话两样说,褒贬不同,效果也不同。

    任长宗亲自去了羲和苑,他要调查清楚,是谁在贬损皇后。

    羲和苑不像宫中规矩严,落难的皇后也管不了这群任性惯的下人。

    此刻,胖厨娘和几个下人正在太阳下聊天,他们吃着糕点和花生米,闲聊胡侃——说皇后坏话。

    胖厨娘说:“皇后可真败家,吃的东西都被她糟蹋坏了。模具盛了脏东西,可怎么再做糕点吧,我都扔吧扔吧,丢到湖里去了。”

    “她浪费的那油,能炒好几盘菜。要是老百姓用,能用好几个月,她一会儿就糟蹋完了。”

    “锅底的灰有什么好玩的,她是不是失心疯了!”

    任长宗握剑上前:“就是你,告诉銮仪卫皇后在玩灰,浪费食物?”

    胖厨娘愣了一下:“是啊,怎么了?”笑着说,“是不是我立功了?圣人要赏赐我?”

    任长宗笑道:“是啊,圣人有封赏。”

    胖厨娘脸上的肉都颤了:“嗨嗨,是什么封赏?”

    任长宗拔剑:“封你为阴间厨娘。”挥手割断了她的气管和大动脉。

    血喷射而出。

    众人惊呼。

    任长宗冷漠地看着那尸体倒地:“皇后娘娘尊贵,岂是尔等可以毁谤的!谁再敢多嘴,她的下场就是你们全家的下场。”

    众人颤栗地跪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件事不要让皇后娘娘知道。”

    用早膳的时候,羲和苑送信的内使到了:“圣人,这是娘娘给您写的信,这些是娘娘让奴婢送给您的。”

    小皇帝打开雕漆螺钿红木匣子,里面放着几个形状精美的东西,看着有些发黄,也有点儿灰,又有些晶莹。

    小皇帝拿起来:“这是什么?”看着像糕点,可也太硬了,能吃吗?

    闻闻,不香。皇后的绣活不好,估计厨艺也不咋样,不管怎样,她做都做了,他还是吃了吧。

    咬了一口,忍不住吐出来:“呸呸!这什么东西!太难吃了!”

    没一点儿饭味,应该不是饭吧!小皇帝摸起信来看,看了之后一脸黑线:原来是姐姐偶然间造出来的香皂。

    听李兰英说草木灰能洗掉油污,就能造出来这么个东西,姐姐真是冰雪聪明。

    小皇帝没有一点儿羞恼和尴尬,开心地拿着被自己咬了一块的香皂洗手去了。

    确实不错,洗完之后皮肤细腻水滑有弹性,小皇帝对着镜子臭美了好久。

    又有些难过,他是个无能的,别人娶了媳妇娇养着,他的媳妇帮他支撑门户。

    姐姐整日被国事所累,终于能去羲和苑休息一下了,机缘巧合制作出了肥皂,还想着为他赚钱,真是太辛苦了。

    小皇帝提笔回信:“姐姐放心,朕自有办法不受制于户部,无论是修宫殿还是出游,朕都有办法。姐姐可以放下重担,好好歇息了。”

    钱明月看到回信,心沉到谷底,他不买账,问题就很麻烦了。

    算了,无可挽回就无可挽回吧,她没时间自艾自怜。在百年衰败几度沉沦的国运面前,个人毁誉、家族兴衰都不值一提。

    钱明月把制作方法交给李兰英:“你拿着这个,能赚很多钱。”

    李兰英心里难过:他要钱干什么!嘴上却笑着说:“奴婢谢娘娘赏赐,娘娘这是赐了臣一座金山啊,难过奴婢昨夜梦到捉鱼呢。”

    “梦到捉鱼?”

    “都说捉鱼是发财的意思。”

    钱明月笑:“你捉的鱼大吗?”

    “老大了,一沟清水,好多大鱼。”

    “你是不是很喜欢吃鱼?”

    李兰英说:“倒也不是,不过奴婢很喜欢水。只要下雨,地里就能种庄稼,就能丰收,就不用饿肚子。”

    钱明月默然: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难道是因为赋税太重吗?更重要的愿意是,地的产出太低了。

    这年头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没有高产种子,提高产量唯一变量是水。这就体现了兴修水利的重要性。

    钱明月说:“不知道魏淮安和谢傅詹修的引水渠是不是可用,就算现在可用,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淤塞了。修水利不可能一蹴而就,得年年修才行。”

    李兰英忍不住说了河南遭遇水灾的事情:“圣人想着挖个水库,奴婢以为此计不可行。”又忙说,“奴婢没有干政的意思,奴婢只是跟娘娘随口说说。”

    钱明月说:“那你以为该怎么办?”

    李兰英说:“这个,老奴哪里知道怎么办。老奴只知道,那地方地势平,在某地挖个大水库,洼地的水根本流不到水库里。”

    “而且挖水库毁坏农田村庄,会让百姓失去家园,百姓可能不满意。”

    钱明月点头:“言之有理。只是,本宫不能只告诉圣人这么做不对,还要给他更可行的建议。”不然惹恼了他,只怕自己的罪更重。

    该怎么做呢?钱明月找来舆图,翻阅典籍、苦思冥想,寻找可行之策。

    书上说:平原的村庄多有坑塘,涝时可蓄水,旱时供灌溉,调节降水的四季分布。只是,这些坑塘扛不过大旱大涝。

    所以,要从大河引水,主引水渠外,要挖次引水渠,还要有小支渠,才能保证水灌溉到每个田地。

    书上记载,支渠易淤塞,还记载河南、山东、直隶等地的平原,人口多,人地矛盾突出,农民擅自填渠种地,屡禁不止。

    钱明月说:“这可不行。要想水能流到水库里,这些毛细血管似的支渠都得保证畅通。”

    “支渠淤塞,要地方官组织人手疏浚。”

    “要想杜绝农民私自填支渠,就要给农民补偿,将修支渠的地买下来,然后严令禁止填渠的行径。”

    “水库之于当地,就像坑塘之于村庄。挖水库其实是可行的,不过要解决失地农民的问题。”

第三百五十九章 谢文通被拷问,钱明月欲投湖

    时光飞逝,钱明月才刚想出解决之策,谢文通就快马加鞭回到了京城。

    才踏入城门,没来得及洗净风尘,就被銮仪卫拿住,关起来好一番拷打。

    就只有一句话:“招不招?”

    谢文通不明所以:“圣人不是没去过辽东,谢文通为臣没有愧对君王,为官没有欺压百姓,你让我招什么?”他料定圣人一定在幕后看着呢。

    华启功说:“不知道招什么?再打。”

    可怜谢文通被打得体无完肤,他的思维却更加清晰了:来京城的路上,已经听说圣人把皇后关到羲和苑去了。

    难道圣人除了太后还想除皇后?不大可能。以圣人在辽东表现出来的对皇后的敬重,以他闲居西山的信任,以钱明月闹到朝会要退婚那日,他表现出来的依赖,都可以否定这个猜测。

    而且,要除掉皇后,一定要铲除钱家。可成国公府和钱家人都没事,既没有兵围成国公府,也没有勒令宦游的人回京。

    公认的后党林长年没事,皇后提拔的人才也都没事,单单他谢文通被擒拿了。

    圣人的火不是对着皇后,是对着他。对着他却拘禁了皇后,只有一种可能。

    谢文通咬死不承认:“本官一介书生,也曾用计大败突力。总督辽东,无论是哪个世家大族,都没有放纵偏袒。修水利,买战马,兴文教,哪里对不起君恩了?有什么需要招供的?”

    小皇帝确实一直在背地里看着,见他怎么都找不准关键点,便屏退众人,说:“朕听说你有个儿子,收养的?”

    谢文通愣了一下,转而哈哈大笑:“是臣愚钝了,竟然不知道祸起萧墙,林抚远恩将仇报,对得起皇后的看重吗?”

    小皇帝眯眼:“关他什么事?”

    “林抚远一定告诉圣人,臣收养的那个孩子叫过娘娘‘娘’。”

    小皇帝咬牙:“难道不是吗?”

    “可您知道当时的情形吗?那孩子母亲去世了,他不停地找娘,又听说‘娘娘’来了,就冲到娘娘面前叫‘娘’,一看不是他母亲,嚎啕大哭。”

    “娘娘心慈,抱起他来说,天下的孩子都可以叫她娘。娘娘还要去边关和谈,便把那孩子交给了臣照看。臣无妻无子,又见那孩子聪明伶俐,是可塑之才,索性收为义子,也好有个养老送终的人。”

    小皇帝垂眸,揣度他话的可信性。

    谢文通说:“师徒如父子,臣是儒生,怎敢乱天理人伦。若臣真有那非礼之心,近水楼台先得月,便没有林致远什么事,更别说圣人了。”

    小皇帝心里咯噔一下:不敢?没有非礼之心?也就是,他对皇后真有感情,但不敢付诸行动?

    恍惚想起去潢河谷的路上,他们之间的对话。

    “逍遥似神仙的日子,一定很快活。那你为何又参加了春闱,入了朝堂的樊笼?”

    他说:“总躲在别人羽翼下,自己没有搏击风雨的能力,又怎么能保护、该保护的人呢?”

    “你连妻妾儿女都没有,保护谁?”

    ……

    “幸好皇后肩负大任的时候,你已经入朝为官,能为朕与皇后排忧解难。”

    谢文通他想保护的,就是皇后吧!

    他这么聪明的人,竟然说漏嘴了。也是,爱一个人怎么掩饰得了呢。

    不知道皇后是不是心里也有他?如果皇后心里有他,杀了他她一定会怪朕。可留着他,皇后就不跟朕好好过日子。

    真是两难啊!

    谢文通着急地说:“圣人听信谗言,怕是要害死娘娘啊!”

    小皇帝坚定:“朕绝不会伤皇后一根毫毛。”

    “圣人当然不会,可娘娘自己会伤害自己。”

    小皇帝寒颤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徐家除了,该她了。”

    “你放屁!朕绝无此意。”

    “可天下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愚夫愚妇懂什么!朕的心思岂是他们能猜的!”

    “从娘娘到羲和苑到现在,算起来将近一个月了。娘娘会不会胡思乱想,想不开?”

    坏了!小皇帝吓得腿软,拔腿就往外跑。

    又听谢文通说:“林抚远的计谋,根本不在除臣,而是除皇后。”

    小皇帝回头:“朕不杀你,你也不用什么都往抚远身上怪。来人,放他下来。”

    谢文通说:“日久见人心,忠奸总能辨别出来。”

    “圣人见了娘娘,告诉她……”

    小皇帝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日子过去多久了,钱明月没概念,羲和苑的日子昏昏沉沉,仿佛在天地之外。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没人告诉她,李兰英只会说:“娘娘,外面一切如故。钱家安好,成国公府安好。”

    这话叫人怎么信,靴子已经落地。怎么可能一切安好!

    钱明月闷悠悠在湖边散步,就听两个花匠在假山后闲聊:“听说了吗?圣人把辽东总督叫回来了。”

    先生!

    钱明月终于能听到外面的消息了,驻足倾听,就听另一人说:“没听说啊,一点儿也没听说。”

    “秘密召回来的,也没上朝,直接关起来了。”

    “关起来?关哪里?”

    “当然是銮仪卫那里了。”

    “为什么啊!”

    “这就不知道了。”

    钱明月的心重重一击,神思恍惚地向前走。

    她早就不在乎自己的死生了,她只是不想连累其他人,她想保护大家。

    既然如此,何不——

    她坐在湖边,看着湖面发呆。自从来到羲和苑,她已经无数次这样坐着发呆了。

    多少次有冲动踏进去,到底没有,因为她喜欢清风明月,喜欢夕阳,想父母和兄长,其实也想再看看他。

    她以为自己那么谦卑退让,能换他网开一面,看来是不可能了。

    钱明月一步步往前走,可是,她真的有很多留恋,她还没有看到大梁万国来朝,还没有收复河套,也不知道河南旱灾怎样了,黄河水患也让人担忧。

    几番犹豫,几番挣扎,却是离湖边越走越近了。

    钱明月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好像果冻上面洒了一层碎金粉,如果踏上去,一定Q弹,很好玩。

    她起身,向前一步再一步,没有一点儿犹豫。

第三百六十章 钱明月跳湖,小皇帝怀疑林抚远

    小皇帝惊慌失措地跨马直奔羲和苑,到主殿就问:“皇后呢?”

    李兰英行礼:“娘娘每日这时候都在湖边散步。”

    “湖边?怎么能让她去湖边!”

    小皇帝拽着李兰英,直奔羲和湖,绕湖大半圈,才看到钱明月,她正一步步往湖水走。

    小皇帝吓得魂飞魄散:“姐姐!”

    李兰英大喊:“娘娘!”

    钱明月回头,看到小皇帝,有一种末日降临的感觉:“要来了吗?”她好像无法面对啊。

    还是不要面对了。

    “不要!不要!”小皇帝失声喊,“姐姐,不要!朕没有伤害姐姐的意思,真没有。”

    任他喊破嗓子,钱明月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已经走到了水边。

    小皇帝想起谢文通的话:“朕只欲憾树散猢狲尔。”

    “噗通——”钱明月砸入水中。

    “啊——”小皇帝踢在石板上,摔倒在地。

    李兰英顾不上他,连忙扑到冰冷的河水里,把钱明月往岸上拽,拽不动就将她头托出水面:“娘娘!娘娘!”

    附近的宫人护卫都来帮忙,才把钱明月从水里捞出来。

    钱明月双目紧闭,面如金纸。

    小皇帝吓得站不起来,也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宫人抱着钱明月往附近的临水轩去,才爬起来:“把皇后还给朕。”

    一路直追到轩内,抱着钱明月崩溃大哭。

    李兰英劝道:“圣人,娘娘刚掉到水里,不可能淹坏,奴婢发现水里有石头,可能撞到头昏厥过去了。”

    “已经命人传太医了,相信娘娘很快就能醒来的。”

    “水凉,奴婢需要给娘娘换衣服,免得染了风寒。”

    小皇帝什么都听不懂,就是抱着钱明月不放手。

    李兰英无奈:“圣人,奴婢得罪了。”将人拉到一边去。

    御医的诊断跟李兰英的猜测一样:“娘娘后脑勺起了个大包,头上的皮肤都渗血了,头发也掉了许多,显然是撞到后脑勺了。”

    “不能让她平躺着,要侧卧。把伤口的头发剪了,涂上伤药,好得快些。”

    “抢救及时,娘娘呛水不严重,娘娘很快就会醒来。”

    “但有可能呛水到肺里,加上水冷,有可能染风寒,咳嗽不止。”

    “娘娘头发还是湿的,这样更容易染风寒,需要擦干。”

    “臣去熬些祛风寒止咳的药来,免得伤肺。”

    小皇帝这才神魂归位:“也给李兰英看看,他救了皇后。”

    众人擦发的擦发,熬药的熬药,抹药的抹药,小皇帝就在旁边看着,能看着姐姐,就觉得很幸福了。

    姐姐,你为什么不相信朕呢,朕把江山都交给你,朕对姐姐无话不说,姐姐为什么还觉得朕会伤害你呢。

    姐姐你真笨,都不明白朕的心。

    姐姐,你怎么还不醒过来?

    姐姐快醒醒吧,朕不怪姐姐了,朕也不在乎姐姐是不是爱慕谢文通了,只要姐姐好好的在朕身边就好。

    好姐姐,快醒来吧。

    好半天,钱明月才醒来:“咳咳,痰盂。”

    “娘娘,娘娘醒了。”

    小皇帝欣喜地冲过去,又缩回来,他好像没脸见姐姐了呢。

    钱明月咳了半天,又闭上眼睛似要睡去。

    小皇帝才怂哒哒地上前:“姐姐,姐姐,朕——”

    钱明月微微睁开眼睛,却没看他,语气淡漠:“天冷了,圣人换身干衣服去吧。”

    李兰英等人才想起小皇帝来,跟着劝,小皇帝只好离开。

    又觉得不对劲,她怎么不跟他闹呢?他欺负了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该生气呀。

    为什么没有争吵呢?

    夫妻们争吵是常有的,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吵吵嚷嚷。她对他太客气了,好像是寻常君臣那般。

    小皇帝越想越难过,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她哄得跟自己亲近。他还是想要扔自己一身泥的皇后姐姐!

    换好衣服回到钱明月身边,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御医说:“娘娘发热,难免嗜睡,已经用过药了,醒来就无大碍了。”

    钱明月一夜醒醒又睡睡,好几次烧得浑身发烫,有好几次人都有些糊涂了。

    小皇帝学着钱明月的样子,守着她,为她拿帕子擦拭,一守就是一整夜,第二日也没去上早朝。

    群臣受不了了,到羲和苑求见。

    万金宝通报:“圣人,通政司将奏折送来,另外,各部尚书求见。”

    小皇帝摆手:“能有什么大事,让他们看着处理就好。”

    群臣纠缠不休,不肯离去。

    小皇帝只好临水轩外召见他们:“求见,求见!整天追在朕屁股后面干什么!朕就不信了,你们能有什么大事!说吧,哪个说不出大事来,朕把你们丢到边塞去。”

    皇后一系前途未卜,谢傅詹被林长年劝住,没有靠山的群臣更没人敢劝他。

    最终,是林抚远说:“臣等只是担心圣人,不知圣人遇到了什么麻烦,可需要臣等分忧?”圣人来了羲和苑,他怕是要前功尽弃了,不行,还得加把火。

    小皇帝厚待他已经成了习惯:“没什么,你们各安其职就好。”

    众臣退下,林抚远却留下来,对小皇帝说:“臣听闻皇后娘娘落水了,娘娘尊贵,好端端的怎么去水边还没人伺候着,臣担心娘娘为奸人所害,请圣人彻查此事。”

    小皇帝也想知道,皇后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跳湖,难道仅仅是因为猜测吗?不可能,皇后不是那种性子,莫非有人说了什么?

    “此事就交给你来查吧,羲和苑的宫人,你好好审查一下。”

    林抚远很快就查清了,跟小皇帝说:“娘娘落水前,有两个宫女在湖边的假山后说闲话,可能被娘娘听到了。”

    小皇帝皱眉:“说的什么?”

    林抚远欲言又止:“圣人还是亲自去听吧。”

    小皇帝听着殿内揪心的咳嗽声,横眉立目:“说!”

    林抚远说:“那两个婢女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说銮仪卫捉拿了谢文通。”

    果然跟谢文通有关吗?小皇帝突然想起谢文通的话——“林抚远的计谋,根本不在除臣,而是除皇后。”

    “朕知道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受情伤的小皇帝

    钱明月咳得心肝乱颤,小皇帝给她递了一杯清水,说:“姐姐,有件事,朕犹豫再三,觉得还是告诉姐姐好。”

    钱明月抿了一口水:“圣人请讲。”

    小皇帝一脸纠结地说:“这些天,其实,朕,咳,朕把你先生召回来了。”

    钱明月垂眸:“还召了谁?”

    “只有他。朕,朕让銮仪卫把他关起来,审讯了一下。”

    小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想从她表情里读出些什么。

    钱明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这至少说明,皇后确实听到假山后面的对话了。

    听到这个就跳湖吗?她就那么钟情谢文通?

    小皇帝心痛得无法呼吸,浑身每一个骨骼每一寸肌肤都是痛的,再也无法面对钱明月,转身离开。

    钱明月眼里沉积着千年寒冰,这个时候她若再反应不过来小皇帝为什么抓谢文通,她就是榆木脑袋!

    老娘为国鞠躬尽瘁,为你个熊孩子操碎了心,你竟然怀疑我清白!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她与先生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他怎么会突然出疑心?

    他在辽东发现了什么吗?不可能,谢文通不可能流露出蛛丝马迹的!

    在她身边发现的吗?她早就放下了,心里都没有了,怎么会有迹可循?

    难道跟避子汤有关系?因为她喝避子汤,就胡乱猜?那为什么是谢文通,不是林致远或者其他人?

    小皇帝独自在钱明月“跳湖”的地方枯坐了半天:她不爱朕,她爱谢文通。

    她不爱朕,她爱谢文通。

    ……

    父皇,孩儿该怎么办啊!

    父皇,您给孩儿找了个好媳妇,什么都好,就是不爱朕。

    她早就心有所属了,父皇给孩儿定亲怎么不问问人家愿意不愿意。说不定,她故意当街作闹使得林家退婚,就是为了嫁给谢文通呢。结果父皇您帮儿子横刀夺爱,他们——

    怎么回事?突然觉得皇后和谢文通好可怜,好像,他才是那个有罪的人。

    明明他才是那个受伤的人,媳妇心里没有他,呜呜。

    父皇,我们父子命好苦,妻子都不爱我们。好在,她从没有害孩儿的心思。

    还好还好,孩儿的处境也不算太差。

    这么想着,小皇帝也不太难过了,起身想走,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宫?舍不得离开皇后。

    回到钱明月病床前?他无法面对。

    几经犹豫,最后去了钱明月之前住的流云阁,她不在这里,但小皇帝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也避免了直面她的尴尬,这样最好。

    小皇帝躺在拔步床上,抱着钱明月盖过的被子,眼里委屈得全是泪水。

    好姐姐,朕还不够好吗?

    朕比谢文通好看,比他有钱,比他尊贵,比他年轻,比他勇敢,什么都比他强!你为什么不更爱朕!

    谢文通有孩子,有父母,有很多故交新友,朕只有你了。

    小皇帝抱着被子哭了半天,才注意到褥子底下有一块硬硬的凸起,是什么?

    小皇帝扒开褥子,映入眼帘的是厚厚一沓纸。

    伸手想拿,又缩回来,这一定是姐姐隐藏最深的心事,会不会写了很多关于谢文通的事?

    还是看看吧,如果姐姐真的很爱他,朕就放了他,把他留在京城做京官。

    他成全他们!

    可谁成全他啊!

    小皇帝委屈得直哭,一边抹泪,一边颤巍巍地拿过来,打开。朦胧泪眼逐渐清明:“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是赋税太重耶?若无赋税,如何养兵,若不养兵,如何卫国?”

    “每逢旱涝灾害,地方官辄奏请免赋减税,乃至开仓赈灾。如此救灾终不是长久之计,私以为救灾不如减灾。”

    后面,就是详细的兴修水利方案,比群臣提出的都更可行。

    小皇帝仿佛到了河南地,看到一马平川的土地上多出来如树枝一般的水系,这些水系就像人的筋脉一样,滋养了这片土地。让原本脆弱不堪的土地有了韧性,活了起来。

    这些天,她就在思考这个吗?她以为朕要对她下手,还在帮朕治理国家。

    她是钟情谢文通,但也不是一点儿也没有朕吧。多少次,她保护朕,救朕于危难,悉心教导朕,她定是对朕也有感情的。

    不如给谢文通赐婚,让她死心,然后再好好对她,她定会只钟情朕的。

    小皇帝的心瞬间活了起来,脑子也聪明点儿了:召谢文通回京是銮仪卫最高机密的事,竟然被泄露的人尽皆知!

    叫来任长宗,好一番斥责,让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任长宗火冒三丈,彻查泄露消息的人,却查来查去查不出。

    华启功说:“不只銮仪卫知道此事,会不会是谢文通向皇后求救?”

    任长宗亲自带着厚礼去见谢文通。

    谢文通住在客栈里,衣着简单,倚在床上看书。

    他一人回京,没有人通传。任长宗自己走到了室内,躬身行礼:“下官见过总督大人。”

    谢文通继续看书:“任指挥使多礼了。”

    任长宗将名贵草药放在桌上:“不知大人伤可好些了?”我很抱歉。

    谢文通翻了一页:“养着总会好些。”比打着强。

    任长宗说:“在京城的时候没人引荐,下官很遗憾没能早结识谢大人。”对不起,我很仰慕您。

    谢文通说:“晚些也不错。”早认识早打一顿吗?

    任长宗尴尬:“那日奉娘娘懿旨寻圣人到山海关,原本想护送圣人去辽东,奈何又奉旨回京,错过了观赏辽东风貌的机会。大人韬略无双,辽东在大人治下一定是政通人和。”对不起,对不起!

    谢文通说:“蒙圣人德泽,天下百姓都安居乐业。”不想理你。

    任长宗东拉西扯尬聊,谢文通稳坐钓鱼台。

    最后,任长宗还是忍不住了:“总督大人独自回京,是怎么把消息传到羲和苑的?”

    谢文通看他,像看个傻子:“本官为什么要往羲和苑传消息?怕皇后活得太好吗?”

    任长宗被鄙视得浑身冒汗,起身行礼:“是下官愚钝了,下官多谢大人教诲。大人养伤吧,下官告退。”

    谢文通合上书:“这件事,本官知道,銮仪卫知道,圣人知道,可我们都不会说。那么,是谁传到羲和苑呢?”

第三百六十二章 任长宗赔罪

    任长宗维持行礼的姿势:“请大人指教。”

    谢文通换了一本《韩非子》,继续看书。

    任长宗跪下:“下官为銮仪卫的冒犯,向大人请罪。”

    谢文通懒懒地说:“君命难违,圣人命你们捉拿本官,本官不怪你们。但你不该背叛皇后,想要屈打成招,陷害皇后。”

    “任指挥使,你此番作为,是对得起先帝,还是对得起皇后?你对得起自己良心吗?”

    任长宗惭愧得自打耳光,声音响亮,看来是真的后悔了。

    诚意总算到位了。谢文通才说:“你有没有想过,最先出这个主意的人,必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任长宗愣了一下。

    谢文通嫌弃:“起来吧,在圣人下旨让娘娘出宫前,发生了什么?”

    任长宗说:“娘娘喝避子汤被圣人发现。”

    竟有此事,谢文通试探:“圣人亲自撞破的?”

    “不是,是圣人问了御医。”

    “圣人素来信任皇后,怎会无缘无故问御医?”

    任长宗恍然大悟:“在那之前,林编修去了建极殿。对了,圣人让娘娘出宫前,跟林编修在乾清宫喝得酩酊大醉。”

    果然是他!谢文通道:“指挥使有办法与圣人交代了。”

    任长宗被谢文通折服了:“先生真乃神人!这么说来,疑点实在太多了,为何独独羲和苑的宫人会知道?为何那么巧被皇后听到?”

    太可怕了,那人为什么要害皇后!

    谢文通冷笑:“娘娘落水,圣人一定很担心吧。”

    “是!娘娘高烧不退,圣人衣不解带照顾娘娘。”

    “如此,圣人怎么会想起来查娘娘落水前的事情?”

    “是林抚远!是他提出的,圣人也交给他调查了。”

    任长宗都不称官位了,直呼其名。

    “查出来之后,圣人还照顾娘娘吗?”

    “这个下官还没有得到消息。”

    谢文通从容浅笑:“一定不会。林编修的目的,是让圣人以为皇后与本官有私情,除掉皇后。”

    任长宗迷惑:“可,这是为何?”

    谢文通低头看书:“圣人对林编修信任有加,你可要慎之又慎。”

    于是,任长宗告诉小皇帝:“銮仪卫没有任何人泄露消息,臣问过谢总督,他也没向羲和苑求救。臣斗胆,敢问圣人,可向身边人透露过此事?”

    小皇帝不悦:“朕疯了不成?”

    “会不会是圣人身边什么人,看出了端倪?”

    小皇帝又想起谢文通的话:“行了,朕不处罚你们就是,不要再妄作猜疑。”

    却忍不住去了临水轩,这是伤心离开后第一次回来。听钱明月咳嗽得揪心,心疼地说:“姐姐这病怎么不见轻?要不换个御医吧。”

    钱明月嘶哑地说:“病去如抽丝,急不得。圣人还是回去吧,免得妾过了病气给你。”

    妾?她自称妾!好疏离。“朕不怕,朕想陪着姐姐。”

    钱明月不想看到他:“圣人可不能荒废了朝政。”

    小皇帝忙说:“不荒废,不荒废,朕就在这里批阅奏折。”

    “圣人在这里,宫女御医都战战兢兢,还怎么伺候妾。请回去吧。”

    这撵人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小皇帝只好说:“那好吧,朕就在谨身殿,有什么事让人叫朕。”

    她生朕气了,都不让朕靠近了。好难过,以前他们可是抱抱亲亲做夫妻之事的。

    小皇帝后悔不已,早知道就——

    唉,有钱难买早知道啊!

    谨身殿离临水轩太远,隔着大半个湖,小皇帝借口临水轩潮湿阴冷,不利养病,把钱明月也搬到谨身殿里。她在主殿休息,他在偏殿批阅奏折。

    能听到她的咳嗽声,能感到她的存在,他就安心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钱明月的病不好,小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羲和苑半步。

    于是,群臣发现帝后都住到羲和苑去了,一住就是十多日,还不知道要住多久。

    圣人不上朝,求见找不到人,奏折批阅得很敷衍。

    钱皇后可是恨不得事必躬亲,经常主动安排事务的人!被钱明月勤政惯坏的群臣实在受不了了。

    得知圣人是因为皇后咳嗽总不好才不回宫,司马韧说:“我们应该求见娘娘,请娘娘回宫养病。”

    韩书荣说:“圣人日日在羲和苑,他不上朝,娘娘难道不知?娘娘不肯劝,又不回宫,恐怕有别的原因。”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韩书荣说:“听闻枇杷能治咳嗽,让人从江南急运些枇杷,给娘娘养病。”

    往来十余日,枇杷以最快的速度运来了。

    钱明月的咳嗽还没好,已经基本没有痰了,说明炎症已消,但就是干咳,一说话一喘气就想咳嗽。

    这病已经成痼疾了,钱明月甚至怀疑,她会因为这咳嗽丧命。

    她索性也不在屋里憋着了,跑到院子里散步。

    小皇帝在窗户中看到钱明月,连忙出来:“姐姐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凉,对姐姐的病不利,快回去吧。”

    钱明月说:“妾就想在外面走走。”

    小皇帝无奈:“快,给娘娘拿披风来。”

    钱明月拒绝,小皇帝就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劝,钱明月为了清静,只好披上。

    这才什么季节就披上狐裘,钱明月动一动就热一身汗。

    卫士来报:“圣人,娘娘,吏部尚书韩大人求见。”

    小皇帝正想拒绝,看钱明月在,改口说:“让他进来吧。”

    韩书荣让人抬着一筐枇杷过来:“臣拜见圣人,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平身。”

    小皇帝歪头:“那是什么?”

    “回圣人,是枇杷。臣问过御医,枇杷叶与果均可止咳。川贝枇杷膏是上好的止咳药,这枇杷果味道酸甜,止咳润肺又比那苦药好喝。臣特命人送来一些,进献给圣人与娘娘,但愿娘娘凤体早日康安。”

    小皇帝大喜:“哈哈!韩书荣你实在太有心了,好啊,这个礼物太好了。”

    钱明月皱眉:“咳咳咳,苏州送来的?咳咳。”

    “娘娘英明,是苏州。”

    钱明月冷凝:“唐有千里送荔枝,今有千里进枇杷,呵!真好啊!”

    小皇帝拿起几个枇杷:“哎,她是贪吃,姐姐是治病,怎么能一样呢?走,试试,看看管用不。”拉着钱明月往谨身殿走,“韩书荣,要没事儿你就退下吧,朕回头再赏你。”

    “是,圣人。”

    钱明月回头,冷漠地看了韩书荣一眼,韩书荣打了个寒颤。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8038/ 第一时间欣赏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 作者:衣里明珠所写的《皇后又打朕》为转载作品,皇后又打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皇后又打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皇后又打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皇后又打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皇后又打朕介绍:
钱明月被塞了一个丈夫和一把戒尺:“不听话你就打他。”
起初,小皇帝瑟瑟发抖:“皇后别打朕。”
后来,小皇帝眼泪汪汪:“皇后又打朕了,谁告状了?”
再后来,小皇帝皮痒痒:“皇后好久没打朕了,失落。”皇后又打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后又打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