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秘密基地
佩吉的心里很是别扭，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又遇到他们呢？尽管他很想撒谎应付过去，可艾瑞丝就在这里，艾瑞丝跟他挺熟的。至于他为什么会一直在治安署附近观望，他自己也感到非常矛盾。
在治安巡逻队被袭击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阴谋，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提前通知治安巡逻队。本来嘛，就算他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吧，何况作为小偷的他完全没有帮助治安巡逻队的理由。可是，尽管一直念叨着这事和自己无关，不要去管它，然而听到治安署确确实实遭到了袭击并且伤亡惨重的时候，佩吉的心底忽然冒出一丁点内疚的感觉。或许就是因为这一丁点内疚，当那个正在施展治疗魔法的女冒险家叫他进来帮忙的时候，他才没有跑掉……
“你真的不是来偷东西的么？”贝莉卡还是有点不相信，“娜娜莉姐姐你没丢什么东西吧……”
“你这孩子！”娜娜莉眯起眼睛对着她的脑袋敲了一记，“不要随便怀疑别人！”
“我绝对没有偷东西啦！”佩吉保证道，“冒险家姐姐，我可以走了吗？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说完他转身就要开溜。贝莉卡盯着他的背影，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
雪莉小姐的布娃娃不是被偷走了么？这个小偷说不定知道什么！想到这里，她急忙喊了起来，“你给我站住，稍微等下啦！我有事情要问你！”
佩吉的脚步匆忙顿住，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挂起一副讨好的笑容。
“冒险家小姐，我给你们公会的人帮忙不算什么坏事吧！”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很有礼貌的话。
“我不是问你这件事啦！”贝莉卡走到佩吉旁边，“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布娃娃？”
佩吉的表情很是纳闷，这女孩怎么会问他布娃娃？他忍不住摆出一副苦瓜脸，“你觉得我会去玩布娃娃吗？”
“没人叫你去玩布娃娃！”贝莉卡狠狠地看着他的眼睛，“一个蓝头发黑眼睛的布娃娃，说！有没有见过？！”
佩吉刚想笑话她几句，印象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影子。他的眼里迅速闪过一抹诧异，不自觉地看向艾瑞丝，艾瑞丝也被他这表情弄得不知所然了，什么意思？难道说他真的见过雪莉小姐的布娃娃？还是说……那个布娃娃就是他偷的？
想到第二种可能性，艾瑞丝觉得很是恼火，可恼火中却夹杂着一丝遗憾。恼火是因为这个家伙居然连女孩子的布娃娃都偷，遗憾是因为……想到了从前。
没有人会为她偷布娃娃了吧。
“啊……没……哦不，见过。”佩吉往后退了几步，“见过是见过啦，我忘了在哪见过的了，怎么了？”
“什么啊！”贝莉卡顿时撅起嘴巴，他居然忘了在哪见过！不过很快贝莉卡就打起了精神，“那你记得是谁拿着那个娃娃么？”
“不记得。”佩吉说得一脸无辜。
“你到底还记得什么啊！”贝莉卡忍不住挥起拳头来，娜娜莉伸手抓过她的手腕，“什么布娃娃？你们在找布娃娃？”
“嗯……我们先回去吧。”杰克淡淡地笑了一下，上前解围。虽说那个叫雪莉的小姐挺奇怪，跟她说话的时候，杰克明显感到一种不自在。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暂时不能让娜娜莉也卷进来。
“好吧，那我们回去了。”贝莉卡看上去非常沮丧，“薇妮，你不是说挺好找的么？要不待会儿你去找好了……”
“喵？”薇妮眨巴眨巴眼睛，“人家有这么说过么？”
娜娜莉跟守在门口的那些治安巡逻队员说了一声，便跟着杰克他们去路口找马车了。佩吉望着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脑子里却是越来越复杂。他见过那个娃娃，不但见过，如果不出意外，那个娃娃就在地下水路。
但是，那不是他偷来的，而是他在北城区的垃圾堆里捡到的。利贝拉城里的工人会定期清理鲁碧湾的垃圾，这个娃娃就是在捞垃圾的时候被捞了出来。它被丢进了鲁碧湾，又卡在了河岸的某个栈桥边没有被冲进大海。佩吉在见到这个娃娃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它应该很值钱，天蓝色的头发不知什么材质，非常柔软，眼睛是亮晶晶的黑曜石，连身上的连衣裙上都缝着银色小圆圈装饰，第二个感觉就是如果艾瑞丝看到了一定会很喜欢吧……
艾瑞丝以前总是抱着一个跟她很像的布娃娃，跟她有着一样的孤单。当时会认识艾瑞丝纯粹是个意外，看到一辆商人的马车深更半夜从南城区经过，这伙坏孩子只当是大赚一笔的机会到了，哪里想到他们是人贩子啊！那个被绑架的女孩子看样子像个富家小姐，可她比一般的富家小姐要冷静得多，她没有一味地害怕发抖，甚至在他们和人贩子打成一团的时候，她突然咬住人贩子拿枪的手腕，夺下枪来一枪打中了人贩子的胸口。
如果不是他们，艾瑞丝肯定要倒霉，但如果不是艾瑞丝，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听说艾瑞丝已经无家可归了，几个兄弟一拍即合，热情地邀请她入伙。这女孩简直是用枪的天才，第一次用枪，就把比她高两头还多的人贩子给放倒在地。
可是她最后还是走了。那个女孩，终究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艾瑞丝他们就要上马车了，下一次，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她。佩吉呆呆地凝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她拎着大衣的衣摆，抬起头跟身边的伙伴说话；她随手理了下发丝，准备踏上马车的踏板……
“等一下艾瑞丝！”佩吉一边跑一边高声喊着，“我知道那个娃娃在哪里！我知道！”
艾瑞丝的动作停下来了，她惊异地回过头，另外两个小女孩也立刻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什么？你知道那个娃娃在哪？”贝莉卡推开艾瑞丝跳下了马车，上前几步揪住佩吉的领子，“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放手啦小姐，请你注意点形象好不好？”佩吉舒了口气，“我先声明，不是我偷的，是我捡到的。”
“骗人！雪莉小姐那么珍惜这个娃娃，怎么会把它弄丢？”贝莉卡满脸的不相信，杰克与娜娜莉也下了马车，杰克把贝莉卡拉了回来，平静地看向佩吉。
“娃娃在哪里？”
“就在——”佩吉刚想说出地下水路这个词，马上又改了口，“就在这附近，我给藏起来了，我这就去拿过来。”
“我跟你一起去！”贝莉卡可不想让这家伙借机耍什么花招，“你给藏到哪里了？”
“是我的秘密基地。”佩吉故作神秘地挤了挤眼，又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艾瑞丝，艾瑞丝应该还记得吧，当初他们叫艾瑞丝加入他们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果然，艾瑞丝的脸色一阵发白，她低下头，拉住贝莉卡的胳膊，“算了，让他一个人去拿过来就好了。”
“可是——”
“我要是不想给你们刚才就不会叫住你们了！”佩吉冲他们摆了个鬼脸，“等我一会儿啊！你们可以坐着歇一会儿，嘿嘿！”说完，佩吉跟老鼠似的嗖地窜了出去。
等到佩吉跑远以后，娜娜莉转身注视着艾瑞丝。刚才那个孩子时不时看向艾瑞丝的目光，似乎藏着许许多多的隐情。娜娜莉对艾瑞丝的了解也仅限于她以前是富家小姐，后来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最后是由兰斯那个家伙介绍加入洛塔斯冒险公会的，小小年纪枪法就相当不错。不过，“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这段故事，大家都不太了解。
“艾瑞丝认识那个孩子吧。”娜娜莉的语气，柔软得如同轻风，可仍是把艾瑞丝吓了一跳，“我，我，是啊，哈哈哈……我们几个都认识他的。”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头发，这动作显得局促不安。
“不，我们的‘认识’和艾瑞丝的‘认识’不一样。”贝莉卡却开口跟娜娜莉解释起来，“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他，艾瑞丝以前就认识他了。”
“就是这样喵！”薇妮也跟着插嘴，气得艾瑞丝脸红到了脖子根，“非得搞清楚我跟他的关系吗？这一点都不重要吧！”
“呵呵，可能吧。”杰克竟然也来凑这个热闹！他望着佩吉离开的方向——那个孩子从治安署南边的路口向东拐了，南城区的东南方向有什么？
“佩吉去了挺久了，过去看看吧。”杰克仿佛不经意般地说，“娜娜莉我们恐怕要等一会儿再回去了。”
“我也想过去看看。”娜娜莉微笑着俯下身来，注视着艾瑞丝的脸，“艾瑞丝带我们过去看看好吗？”
“我，我为什么要带你们过去……哦不，我怎么知道……啊真是的！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好看的啦！”艾瑞丝捂着脸，羞恼得要命，牙齿咬得咯咯响，半饷，她从指缝里露出眼睛来。
“你们非得要去么？”
“我们很想去呢！”娜娜莉依然保持着温柔甜美的笑容。
“那，那就快点吧！”艾瑞丝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其实我已经记不起来那个地方在哪了啦，我就是随便走走看，如果迷路了可不要怪我，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去的！”
第六十二章 地下水路三兄弟
佩吉这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怕被那两个好奇小姐跟着，他特意绕了点弯路。地下水路的入口在几家早已关门的小店后面，堆砌的旧空箱子让偶尔经过的行人完全看不出这里的异样。更何况，没人会到这种地方来吧，因为前不久刚下过一场雪，这里到处都被雪水弄得湿漉漉的，混杂着久积的灰尘与被抛弃的杂物，实在是脏乱不堪。
佩吉灵巧地跃过一排生锈的废铁箱，熟练地撬开拱形铁门上锈迹斑斑的大锁，悄悄打开一点闪了进去。
四下里黑漆漆的，只有门口的方向洒下淡淡的阳光，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依稀分辨出哪里是砖石小道哪里流淌着积水。佩吉对这个地方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沿着右边的墙壁走，就不怕掉进地下水道。水声汩汩，在这幽暗而狭小的空间不断奏响着阴森的回声。
拐上一条狭窄的过道，跑了一会儿，前方亮堂起来。
利贝拉城的地下水道在当初建造的时候，肯定不仅仅是作为地下水道而建的，不然不会有这么宽敞的空间。且不说这里的道路十分复杂，只看墙壁上特意安装的金属灯台，这地下水路就绝不简单。
“嘿！”
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兄弟用最简单的语气词给他打了声招呼。那个人叫比尔，瘦瘦高高，因为经常出去皮肤晒得挺黑，他剪着一头干练的短发，穿着一身式样平凡的粗布墨绿色旧冬衣，怀里抱着一根比他还高的粗木棍。
“他呢？”佩吉的话也是十分简短，比尔扬起下巴，示意地下水路的入口，佩吉点了下头，没有应声，跑进这过道尽头的一个小房间内。
房间里笼罩着朦胧的明亮，那是过道映过来的灯火。这个房间是他和另外两个男孩的住处，里面很大一块地面被几层厚厚的草垫覆盖着，草垫上乱七八糟地摆着被褥、装食物的铁盒、打火机、带鞘的小腰刀、木板、大水壶、鞋子等杂物。
要在这堆东西里找一个布娃娃有点困难啊。佩吉趴在杂物堆上翻找起来，比尔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突然，过道里再一次响起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我，我，我……”小个子男孩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呼喊，可比尔只听清了“我”这个词，他眉头一皱——虽说克林这小子经常是小题大作，但他像现在这么着急的样子并不多见。
不一会儿，那个叫克林的小个子就跑到了比尔面前，他比比尔矮一头，戴着一顶灰色软帽，身上背着的大布袋子在他身上更显得大得出奇，他踮起脚尖，两脚止不住地原地踏步，好像急得上厕所似的。
“我，我，我……”
“‘我’你个头！什么事？”比尔一拳捶在他肩头，叫他冷静下来，克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大喊起来，“猜我看见谁了！艾瑞丝！那个艾瑞丝！”
比尔的小眼睛里顿时闪过一抹异色，迅速转向房间里的佩吉，果然，里面传来“砰”的一声，貌似是铁盒子掉在了地上。
“你在哪看见她的？！”佩吉大步冲了出来，一把拽起克林的灰布衣领，像拽起一个麻袋似的，“快告诉我，她在哪？！”
克林是个没有登记过的小贩，报纸啦鲜花啦他都随便卖一点，当然，有顺手牵羊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的。这家伙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胆子也最小，不可能跑到治安署附近凑热闹，何况那里刚死过人。难道说艾瑞丝走了？她去哪了？她怎么不等一下啊！
“她，她在，在……”克林被他拽得快要透不过气了，右手不断地甩着，指着西边，佩吉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那扇隐秘的铁门就是面朝西边的。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哦，那个地方又脏又乱，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艾瑞丝低着头走在一行人的最前方。唉，这句话说得好奇怪，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却在那里住了两年……而且，直到现在佩吉他们还住在那种地方吧……一想到佩吉，内疚就像毒蛇一般啃噬着她的良心。
十二岁那年，她遇到了一个改变她一生轨迹的人。
艾瑞丝清楚地记得那也是一个冬天，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地下水路的过道里结了一层薄冰，冷得要命。生着病的她抱着布娃娃独自躺在被褥堆里，却还是止不住地哆嗦。等佩吉他们回来还不知道要多久，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好不容易偷到的一点钱，稍微给艾瑞丝买点药就花光了，可吃了药之后还是那么难受。不行，这点钱根本不够，得再弄点才行。
无奈，艾瑞丝硬是打起精神，披上她那件黑色斗篷，这样就没有人能看清她的摸样了。她没有在南城区逗留——南城区的人出门一般不带很多钱——她直接跑到了东城区。
那时候的艾瑞丝已经不是第一次偷东西了，尽管每次偷到东西，她都有一种强烈的羞耻感，但她很快就说服自己她别无选择。很快，艾瑞丝盯上一对贵族打扮的夫妻，他们看上去挺老实的，后面只跟了两个随从还走到了人迹稀少的街巷。
艾瑞丝是绝对不会开口乞讨的。偷东西至少还算是自己努力的成果，乞讨就太丢人了！一切都很顺利，她装作不小心撞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尖叫一声，旁边男人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女人身上，艾瑞丝赶忙鞠躬道歉，顺手从男人的口袋里抽出钱包来。
可偏偏因为她当时正发着烧，小手一抖，钱包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男人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就在他高喊着要随从抓住艾瑞丝的时候，艾瑞丝本能地抽出短枪指向那个男人——
突然，手腕上传来一阵疼痛。有人握住了艾瑞丝的手腕，然后将她向后一拉，揽进自己的怀里，胳膊很自然地环上艾瑞丝的脖子。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不仅艾瑞丝没有注意到，从那对夫妻和随从们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不仅如此，他们似乎比艾瑞丝还要诧异！
“不好意思特罗特先生，这个女孩我先带走了。”头顶的声音沉稳间略带一丝笑意，竟让艾瑞丝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对面的贵族男子木讷地点了点头，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躬身行礼。
“一切听您吩咐，剑圣大人。”听到那男人的话，艾瑞丝才恍然明白抓着自己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是暴风剑圣兰斯·菲尔德大人吗？！
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艾瑞丝已经被拖到了街道的另一边，她这是第一次正面看着眼前的人。听说剑圣大人在西森亚克海峡会战立功后便成了王室最器重的护国骑士，可他看上去全然没有身居高位的傲气，而且……他显得好年轻啊！甚至可以说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青年。他很随意地解开艾瑞丝系着斗篷兜帽的绳子，露出她一张憔悴却通红的脸和一头柔软的浅黄色发丝。
“你发烧了。”他抚了一下艾瑞丝的刘海陈述道，“来，跟我走。”
艾瑞丝从回忆中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脸，脸上微微有点发烫。这里是南城区的东南角，从她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那几家破商店就没有开过门。在艾瑞丝的印象中，这里就是一个被城市遗忘的角落。她长出了口气，脚步在可以望见那堆旧箱子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旧箱子的后面就是所谓的“秘密基地”了。
“看来就是这里了。”杰克很敏锐地发现了艾瑞丝心里的彷徨，她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往前走，“我们过去看看吧。”他转头对贝莉卡他们说。
住在地下水路“秘密基地”里的三个孩子早已藏在入口附近，在箱子的遮掩之下，他们看见几人正朝着这里赶来。眼尖的小克林突然注意到一样东西，那是卡在娜娜莉领口上的——洛塔斯冒险公会徽章。
“妈呀！是冒险公会！”
比尔立刻踹倒了克林，捂住他的嘴巴，可是已经晚了！对面的几个人显然听到了，正朝这边看过来。佩吉转了转眼睛，腾地跳了出去。
“喂喂喂，冒险家大人，不带这么玩的好不好？”他一脸无辜地摊着双手，“不是说好了吗？我去拿，你们在马车上等着就行！”说着他仰起头扶着额头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摸样，“你们该不会改变主意了吧，还想要那个布娃娃吗？”
“你学会威胁别人了啊，佩吉。”杰克笑着朝他走了过来，像熟人似的。地下水路里涌上一股潮湿的气味，他稍微有些意外，端详着那扇很有年头的旧铁门。
“地下水路？”他恍然大悟，怪不得有点印象，要知道他以前也进过地下水路——只不过，当时纯粹是小孩子的探险游戏罢了。
比尔愣愣地注视着这个人，他看起来不像贵族，但也不像穷人，穿着打扮虽然称不上十分考究，身上的白色长风衣应该是很不错的质地。不是一路的！比尔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他翻身跃起抄起手里小臂粗的木棍就狠砸了过来。
第六十三章 三个打工仔
杰克早已注意到那两个躲在箱子后头的小家伙，他向旁边侧了一步，比尔扑了个空，重重地栽倒在地上，佩吉赶忙摆手，“别打！比尔，你打不过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比尔抬起头，打断了佩吉，杰克耸了耸肩，蹲下身来轻轻一笑，“我们是佩吉的朋友啊！”
“别胡说！”佩吉跨过来一步挡在他和比尔之间，“哎哎，你干嘛跟我套近乎啊，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
“目的？”杰克觉得这个词说得好有意思。
“目的的话……”娜娜莉向四周环顾了一眼，拍了拍艾瑞丝的肩膀，“关心一下我们公会冒险家的朋友不行吗？你们不会就住在这种地方吧？”
听到“我们公会冒险家”这个词，又看见娜娜莉和艾瑞丝亲近的动作，比尔和克林顿时傻了眼——佩吉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们艾瑞丝当了冒险家，他们和佩吉以前一样，听说艾瑞丝被贵族带走了，从此就不知道她的情况了。
“艾瑞丝，他们几个你都认识吧？”贝莉卡拽了拽艾瑞丝的袖子，“好啦好啦，干嘛老是垂头丧气的。”她往前跑了几步，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黑乎乎的入口，“里面就是你们的秘密基地吗？”
“你谁啊！”比尔没好气地说。
“我们都是洛塔斯公会的冒险家啊！”贝莉卡顿时来气了，“都怪那个叫佩吉的去了那么久，娃娃呢？你今天必须把娃娃交出来！”她理直气壮地冲佩吉伸着手，佩吉吐了一下舌头，“这个，不是叫你们等会嘛！我还没找到呢！”
“你到底搞什么名堂啊！”贝莉卡说着就要揍人，杰克连忙拽住她，“等下，贝莉卡，要不，我们也进去找找看？”
“不行！”这回喊出声来的是最小的克林，“绝对不能让外人进去！”
“哦，这么神秘啊……可是我以前就来过这呢，嗯，大概十年前吧……这里应该是利贝拉地下水路的九号入口吧。”杰克的话，让三个孩子霎那间目瞪口呆，“这个入口附近好像有个储物室吧。”
“呃，你到底是谁啊。”克林咽了口吐沫，杰克笑着拍了下他的帽子，“是冒险家哥哥呀！”
“是怪叔叔！”贝莉卡撅起嘴巴，扯住杰克的袖子，“你听着臭小子。”她伸手指着佩吉，“不要想耍什么花招，乖乖地带我们进去找娃娃！”
佩吉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三个男孩交换了一个眼神，全都看向艾瑞丝。佩吉的目光里有一种请求，而其他两个孩子更多的是疑问。
“啊？我，我觉得……其实不用……那个，我，我，我知道……”艾瑞丝语无伦次地支支吾吾，“其实我，我不是……”
“别住在这里了。”娜娜莉突然插嘴，她叹了口气，走过来微笑着看着他们，像是一位温柔可亲的大姐姐，“去冒险公会附近租个房间吧，房租很便宜的。”
三个孩子再一次惊呆了！这一点他们完全没有想过啊！可是，不是说冒险公会附近的房子只租给冒险家么？
克林感到这个提议有那么一点点诱人——在地下水路住了那么久，习惯是习惯了，可傻瓜都知道这里不是个久居的好地方，他眨巴眨巴那双精亮的蓝色大眼睛，满脸期待地问道，“我们真的能住在那儿么？”
“笨蛋克林！”比尔狠狠地敲了他一记，“谢了，我不觉得我们有这个资格啊——”
“怎么没有？因为你们不是冒险家？我以前住在枫叶之家的时候也不是冒险家！”贝莉卡义正言辞地教训着他们，“当然我现在是冒险家了！”
贝莉卡说得很自豪，那三位压根儿不知道枫叶之家是哪。不过娜娜莉立刻接过了她的话，“我给你们这个资格，我是洛塔斯冒险公会会长，如果愿意，你们可以到我们公会打工，一开始的房租就当我借给你们的。”
“我们去给冒险公会打工？！”这回连佩吉都傻眼了，这女人当真？她有没有搞清楚情况啊！他们兄弟三个，可是犯过不少事的，这麻烦别人躲都躲不起，她还往自己身上揽？
“对，没问题，我以会长的身份向你们保证！”说出这么认真的话，娜娜莉的样子简直太有气势了！三个孩子不禁被震住了，这就是冒险公会会长的气场吗？
“可我们是坏人耶，不仅偷东西，还抢过东西呢……”克林戳着自己的手指尖，他心动了！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当一辈子小偷啊！给冒险公会打工听上去好有面子！娜娜莉温柔地拍拍他的肩，“以前的过错，就用以后的努力去弥补吧！”
克林不禁感动了，像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对这位女会长的尊敬与崇拜直线上升。不只是克林，其他两个孩子也无法对娜娜莉的建议无动于衷——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就可以彻底跟以前的苦日子说再见了！
听说艾瑞丝被贵族带走的时候，他们也试着找过艾瑞丝，但终究没有找到，也许艾瑞丝出了什么事。当佩吉在那家奢华的餐厅看见艾瑞丝时，其实是非常高兴的，但是，他又不由想到，为什么艾瑞丝现在过得那么好却装作不认识他呢？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一旦攀上高枝就把从前的穷兄弟都忘了。
艾瑞丝的确没有再找过他们，这一点，令此刻的艾瑞丝很是内疚。听到娜娜莉建议他们离开地下水路，去一个更舒适更体面的地方生活，艾瑞丝比他们还要心动。她几次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劝他们一定要答应娜娜莉，可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挺好的主意不是吗？呵呵。”杰克笑着，走到了通往铁门的台阶上，“整理一下东西搬过去吧，冒险公会的声誉难道你们信不过吗？”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佩吉转了下眼珠，摆了个过来的手势，喊另外两人商量。三个男孩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比尔和克林一齐点头。
“艾瑞丝！”佩吉朝着艾瑞丝走了过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一个劲儿地发呆啊！你觉得你们会长的主意怎么样？”
“啊？”艾瑞丝忽然一愣，赶忙应道，“还，还可以吧。我觉得挺好的啊……”
一瞬间，她的目光触及到比尔和克林的眼睛，立刻又垂下头去，紧接着她抬起头来。
“比尔，克林……”
“真是个不坦诚的孩子。”连米耶那只兔子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冒了出来，“贝莉卡你跟他们说，艾瑞丝从来没有忘记他们。”
“这不是当然的吗？艾瑞丝当然不会忘记他们啊！”
几个人顿时看向贝莉卡，由于听不见米耶说话，他们就很自然地把她的话和艾瑞丝的话接了起来。艾瑞丝觉得这个建议挺好，然后这个小家伙也认为这个建议“当然”很好，而且艾瑞丝没有忘记他们……这怎么有点奇怪？不过听上去蛮有道理的，特别是听到“艾瑞丝当然不会忘记他们”那句话，佩吉忽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没有忘记……吗？
“贝莉卡……”艾瑞丝的脸色更加通红，“我，我没有忘记你们啊，我那个时候就是……是我不好，你，你们也知道嘛，我的性格一向这么讨厌。”她捂着脸，指缝间却露出了一点缝隙，“对不起……”
那个时候——自尊心很强的艾瑞丝好不容易过上期待中的生活，她根本就不想面对这段肮脏的过去啊！反正剑圣大人也没有问，她就一直隐瞒着，只是自我安慰着佩吉他们一定也有机会摆脱当小偷的日子，没想到直到今天，这个机会才到来。
“一，一起努力吧。我，我，我也希望你们去公会打工，我是真的这么希望的！”艾瑞丝简直要吼出来了，眼眶湿乎乎的，讨厌，这有什么好哭的！
“哈哈，这才是我们认识的艾瑞丝啊。”佩吉的脸上扬起灿烂的微笑，“好吧冒险家姐姐，我们可以考虑你的建议哦！”
“嗯！”比尔和克林异口同声。
“那么——”娜娜莉挤了下眼睛，突然学起了贝莉卡的语气，“娃娃呢？你们不是要找什么娃娃吗？”
杰克稍微有点心虚，雪莉小姐的事情，他暂时不想让娜娜莉知道，不过娜娜莉身为S级冒险家对各种异常情况也是十分敏感。或许她注意到什么了吧。看着佩吉撬开铁门熟练地闪身进去，几位冒险家紧紧跟上他们的脚步。
看见储物室的状况，娜娜莉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做对了！不能让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住在这种地方！虽说他们承认自己是小偷，但娜娜莉相信他们心底的善良——一个不善良的孩子，又怎会帮助她治疗伤者呢？她走进弥漫着怪味的储物室，轻轻闭上眼睛，举起权杖。淡蓝色光辉旋转着升上她的头顶，一股清风充斥了整个空间，空气顿时清新了好多。
“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找你们的娃娃吧！”娜娜莉的眼里是出奇的严肃，“你们必须跟我走，这不是建议，是要求！”
第六十四章 那个女佣 似曾相识
有的时候，某件东西怎么找都找不出来，稍微收拾一下它就冒出来了，雪莉小姐的布娃娃就是这个样子。佩吉掏出那个被他用一个破帽子包裹着的木盒子——怕兄弟们笑话，他把娃娃藏得太隐秘了，以至于自己都找不到了。
雪莉小姐的那个布娃娃和艾瑞丝的娃娃还真有几分相像，圆圆的脸蛋甜甜地笑着，两只大眼睛亮晶晶。
“给你。”他把娃娃塞到艾瑞丝手里，这样就算是……送给她了吧。虽然心里清楚她会来找这个布娃娃应该是为了什么委托，她不会留着这个娃娃的。
艾瑞丝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布娃娃，神情不由地恍惚起来。这个布娃娃看上去好脏啊，根本就不像精心保存的样子，要知道艾瑞丝离开家之后遇到了那么多事，她都没有把心爱的布娃娃弄成这个样子啊！布娃娃身上那件漂亮的蓝色蕾丝礼服裙，被扯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头发也乱糟糟的，让人觉得连它脸上的笑都染上了悲哀的色调。
但这应该是雪莉小姐的娃娃吧！天蓝色头发、黑色眼睛，和雪莉小姐是一样的，衣服上还有银环装饰，和雪莉小姐描述的一样。雪莉小姐说过，娃娃是她死去的父亲送给她的，珍贵的娃娃竟然被弄成这个样子，艾瑞丝不免有些生气。
“喵！一点都没有那个女孩子好看！”薇妮伸过脑袋，“怎么搞得那么脏呀？”
“我已经洗过一回了。”佩吉撇了撇嘴，抓了下头发，“捡回来的东西能不脏嘛！”
“路上再谈吧。”娜娜莉已经急不可待地要把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带出去了，看着他们这些破旧的、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生活用品，她真的很心疼，不由分说就拽起最小的克林朝外面走去。唉——地下水路这个九号入口怎么那么偏僻？连辆马车都找不到，他们还得拖着行李包走过好几条街道才拦到一辆马车。
冬季的阳光称不上温暖，希望可以逐渐驱走地下水路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霾，希望每一个人都有憧憬未来的权力。
娜娜莉并没有问娃娃的事。事实上，只有杰克和佩吉谈了一会儿，问了下娃娃的来历，那三个女孩已经在讨论要怎样把娃娃弄得更好看一些了。就这样交给雪莉小姐的话，她一定会伤心的！
晚上和雪莉小姐约好了见面，现在都过了中午了。她们甚至都没有跟着杰克去一趟利贝拉分会就急急忙忙回到了北城区的住处折腾起娃娃来了。
陪着娜娜莉安排好三个小鬼的住处，杰克走在娜娜莉的身后陷入了沉思。他想问的问题，从娜娜莉一开始见到他那警觉而焦急的目光里就已经得到了答案。南城区的治安署伤亡虽然更加惨重，但关键在东城区。
“昨天晚上布莱恩先生就在治安署。”
给楼下的雷恩、杰西卡与小哈米打过招呼后，娜娜莉带着杰克走上了二楼。她站在窗口，凝视着窗外枝头沉甸甸的积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被打了一枪，当场死亡。”
“嗯。”杰克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我不知道身为队长的他怎么会在治安署值班……而且他就在窗户被炸开的那个房间里，太巧了。”
“嗯？”杰克微微一惊，这么说来是有点不太对头，好像‘天启之翼追随者’早已知道他会在哪个房间似的。记得昨天见到那个布莱恩先生的时候，感觉他不像一个对工作极其负责的长官。光是半夜值班这一点就不太寻常，难道有人约他去值班的地方？好像也说不过去。
“我们恐怕遇上了非常难对付的家伙。”娜娜莉转过身，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有一个很荒唐的想法，太荒唐了，我不敢告诉其他人——”
“说吧，你知道我不会笑话你的。”
“幻术。”娜娜莉的嘴唇里，吐出了一个令人非常意外的词，随即娜娜莉慌忙摆了摆手，“我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个词，我知道不可能，只是……”
“不，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杰克稍稍垂下眼睑，端详着地板上的花纹，“如果幕后黑手只是‘一个人’的话，不靠一些特殊的法术恐怕还真的有些难办。”
这个想法的确太荒唐了。一个人，想要让治安巡逻队乖乖听话又得控制“天启之翼追随者”这帮暴徒，或许只能凭借那种据说能影响人大脑的奇异法术。
“一个人？不太可能吧！不过……如果不是一个人，那他们配合的也太默契了！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假设利贝拉发生的这些事都是一个人在背后操纵，而这个人是利用幻术来控制各方势力……不，还是不对头！幻术没有天赋是不可能学会的！我根本不知道洛塔斯王国谁有幻术天赋，而且，幻术被视作黑魔法，想学都学不到！但是……”娜娜莉歪着脑袋，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我们还不了解真正的‘天启之翼’啊！”杰克无奈地说。
娃娃终于整理好了！贝莉卡她们三个把娃娃又洗了一遍，让它躺在壁炉旁边烘干，艾瑞丝给它缝好了裙子，还细细地检查一下它的身上有没有破洞。它看上去好多了！杰克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还买来了一些点心——谁让屋里这三个女孩没有一个会做饭的！
“杰克！你们抓到那些袭击治安巡逻队的坏人没？”吃点心的时候，贝莉卡才想起治安巡逻队的事件，艾瑞丝和薇妮也立刻提起了兴致——呃，好像这件事比娃娃重要吧……
“抱歉啊，好像不太好抓呢。”杰克漫不经心地笑着，“接下来就交给娜娜莉他们吧，不用担心，娜娜莉他们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没有说出他和娜娜莉关于“幻术”的想法。贝莉卡大概压根儿不知道什么是幻术，艾瑞丝肯定会胡思乱想，薇妮……他一直搞不清楚薇妮脑子里到底装着些什么。
“有佩吉他们在，会长大人应该不至于累着自己。”艾瑞丝低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嗯，以后艾瑞丝就可以随时找到他们了！”贝莉卡一巴掌拍在艾瑞丝的肩头，吓得她把手中的红茶都洒了出来。
嗯，是啊，这样也好，对佩吉他们来说……
已经不用再内疚了吧……
天色刚刚有些变暗的时候，贝莉卡就吵着要去见雪莉小姐，结果还没到六点他们一行人就坐到了“金银之夜”餐厅里最靠近门口的桌子旁边，一边品着这家餐厅最有特色的香草蜂蜜牛奶，一边等着雪莉小姐或者是她的佣人。门口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位压着帽檐套着暗蓝色高领长风衣的女子走进了餐厅，她转头望向四个冒险家，看到艾瑞丝手中的娃娃时，她愣住了。
直到四个人都看着她，她才放下手走了过来。她的脸色很苍白，有着受过良好教育的气质，又有种卑微的恭敬——是今天上午跟在雪莉小姐旁边的女佣人。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她很小声地说，“雪莉小姐晚上有课，没办法亲自过来，请允许我代她向各位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虽然这么说，贝莉卡还是有些遗憾。好想见到雪莉小姐啊，为什么？雪莉小姐应该也是个贵族吧，为什么没有讨厌的感觉呢？
“你看这个是雪莉小姐的娃娃吗？”艾瑞丝举起手中的娃娃，注视着女佣的脸，女佣轻轻把娃娃抱了起来，也许是看错了，艾瑞丝总觉得女佣好像不喜欢这个娃娃似的，眼里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厌恶。
“不好意思，我们找到娃娃的时候，它有点……弄脏了。”艾瑞丝又低下头来，女佣立刻摇了摇头，“找到就好了，雪莉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抬起头的那一刻，女佣对上了贝莉卡的目光，她突然呆住了！贝莉卡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她，隐隐约约回想起兔子说过的话。
兔子说，好像在哪见过她。
这么说来，好像真有一点点“见过”的感觉，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算了，长得像的人挺多的，既然没有什么印象，那应该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吧。
“我先告辞了，再次感谢各位。”女佣慌忙鞠躬，躲开贝莉卡的目光，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便转身朝门口走去，刚走了一步，她又回过头来，从怀里掏出钱包。
“这是给各位的报酬。”她说着，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匆匆走出了餐厅大门。
她没有走远。
站在街角的她，仿佛和那堵暗蓝色的墙融合在了一起，竟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她注视着“金银之夜”餐厅里的人影，直到四位冒险家从餐厅里走出来，走向他们离这儿不远的临时住处。
他们就住在这里吗？！女佣不禁眉头紧锁。他们注意到什么了？发现什么了？已经知道什么了？一些纷乱的想法从她脑海里快速掠过，她不由地握紧了拳头，冒险家，而且还是沃格的那些冒险家！女佣掐痛了自己的手，这才沉下心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幕，显然，那个冒险家小孩还在困惑着，没有认出她来……
这些家伙当真能把小丫头丢掉的娃娃找到，只用了不到一天！女佣捏着娃娃的手发出咯咯的响声。怎么办？干掉他们？不，至少不能在这种地方。北城区还不是她可以控制的区域。
冒险公会一向被葛雷王室照顾着，在利贝拉城里动冒险公会的人等于暴露自己身份！也许，应该想个别的办法。女佣渐渐冷静了下来，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光明之路”大街。
至于这个娃娃……先拿回去吧。女佣独自走在被夜色渲染的小路上，感觉手里这丢不掉的娃娃就像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第六十五章 王城邀请
这天晚上，贝莉卡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她站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水在她的脚下荡起一圈一圈波纹，除此之外，便是镜面一般的平静。
天空一片亮晃晃的白，却看不到太阳。
是不是因为晚上没有见到雪莉小姐而感到遗憾？她好像在朦胧的前方，看见了雪莉小姐的影子。雪莉小姐的天蓝色长发像云絮一般飞扬，却感觉不到一丝风的存在。
她在漂浮着。身上那件蓝色蕾丝礼服裙上银色的小圈闪闪发亮。贝莉卡想喊她一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近了，雪莉小姐的身影近了。雪莉小姐有穿这样的礼服裙么？不，那不是雪莉小姐吧，是她的布娃娃……
布娃娃始终背对着她，直到她快要触及那娃娃的身体才突然转过头来——
一对雪白的羽翼从布娃娃的背后展开，它飞了起来，怎么都够不到！还是那张带着笑容的脸，还是那双黑得漂亮的眼……
布娃娃说话了。
“你都忘记了吗？呵呵。”不知道为什么，小小的布娃娃会发出这么成熟这么迷人的女声，如此好听却沉稳得好似不带一丝情感。
“我是贝露丹蒂……”
贝莉卡猛然从梦中惊醒。
天还没亮。冬季的阳光总是来得比较晚，她愣愣地凝视着床的对面，那里不过是一面没有壁画的墙壁而已。白色的墙，淡蓝的护墙板，依稀有点梦境的错觉。一声低沉的哼声突然响起——贝莉卡被吓了一跳——原来是床脚的薇妮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脑袋混乱了。一定是白天发生了很多事太累了。早上还计划着要去给薇妮买睡衣，结果就听到了治安巡逻队被“天启之翼追随者”袭击的消息，调查的时候又遇到了很漂亮很温柔的雪莉小姐，还有艾瑞丝以前认识的那帮坏小孩。不过，没有一件事会跟“贝露丹蒂”扯上关系吧，贝莉卡揉揉额角。梦境已经模糊了，只是记忆里还依稀回想着“贝露丹蒂”这个名字。
她记得贝露丹蒂，记得很清楚，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贝露丹蒂这位远古“命运之神”的雕像，她恐怕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自己身边跟了两个“神”呢！以前兔子说过，贝露丹蒂是命运之神，不过命运之神又怎么了？反正跟她没有关系，她可没有闲工夫去研究那些早已被遗忘的神祇。
唉……梦就是梦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联系到一起。雪莉小姐的娃娃和压根儿摸不到影子的命运女神，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贝莉卡打了个哈欠，困意又冒了上来，她也懒得叫兔子出来问问了，直接把被子拉过头顶接着睡了起来。
这一回，她睡得有些久。她感觉到身边有一只很吵的猫一边叫着一边推她，像推皮球似的。她噌地坐了起来。
“喵？”
“你干什么薇妮！”
“喵——杰克说贝莉卡姐姐该吃早餐了。”薇妮讪讪地收回那双猫爪爬下床沿，“吃完早餐带我去买睡衣好不好？喵呜……”
“……啊对了，睡衣。”贝莉卡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昨天就跟薇妮说好了的，装作忘记的话还真对不起“贝莉卡姐姐”这个称呼。
贝莉卡换好衣服，跟着蹦蹦跳跳的薇妮走出了房间。她刚一出门，房间里忽然冒出一只玩偶小兔来。
米耶静静地望着被关上的白色厚木门。
“咻——吉亚……”她那纯净的红色眼睛里全是担忧，“贝莉卡好像梦见贝露丹蒂了，怎么办？”
“什么。”黑猫出现在她身后，语气漠不关心。
“她为什么会梦见贝露丹蒂？我听见她睡着的时候说‘贝露丹蒂’这个名字了，可是贝露丹蒂应该不可能影响她啊！”米耶抓狂似的晃动着小爪子，“难道说贝露丹蒂的封印被解除了？怎么办啊！我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啊……”
“白痴。”吉亚一把拽住了她的耳朵，瞳孔中渐渐溢出一抹嘲讽的笑意，米耶无辜地看向他那张应该算是很酷的猫脸。
“贝露丹蒂要是完全‘复生’了，她一定会立刻找上来，根本用不着欺负一个人类小鬼头。”吉亚对着米耶的耳朵，“别忘了，她最恨的就是我。”
此时的一楼，艾瑞丝正在摆餐具。今天的早餐依然是面包。每顿饭都吃外面买的点心，搞得她都有点怀念芭芭拉那些稀奇古怪的创意了。虽然巧克力蛋糕里夹着三文鱼片着实有些古怪，用蜂蜜做的蛋挞甜得让人受不了……她略略皱起眉头，认真地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叫杰克再去买块煎火腿肉来换个口味。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愣了一下，顿时警惕起来。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这里吧？！这条大街上的邻居有那么热情吗？应该不至于给新邻居打招呼，或者——
“来啦！”刚刚走下楼来的贝莉卡可没有她这么多心眼，喊了一声就跑了过去，连杰克都没来得及拽住她。还好，外面并没有什么可疑人士。
是个小个子邮递员。
“你们的信，各位冒险家。”他咧着嘴笑，几人愣住了，怎么连邮递员都知道这里住着的是冒险家了？
“等一下，这封信是——”杰克跑了过来。
“没有署名，大概是你们的哪个委托人吧，既然放在邮筒里我就拿过来了，不好意思，如果打扰到你们休息，那我只能建议你们装个邮箱。”邮递员笑得很是憨厚，不像什么坏人，他热情地挥了挥手便跑开了，杰克低头看向贝莉卡手里的信，另外两个女孩子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一个很普通的信封，虽然比较大，但不厚，不可能装着炸药包什么的。信封上的字体很陌生，但很漂亮，又清秀又整齐，像是出自一位优雅的少女之手。她只写了一行字——光明之路大街49号，冒险家收。
呃，居然写“冒险家收”！到底是谁寄的啊！贝莉卡也不多想，直接就把信封撕开，啪嗒，从信封里又掉出一封信来。
……这是恶作剧吗？！
“喵？原来是要玩拆信封的游戏啊——”薇妮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信，小信封好好看，印着很精致的蔷薇花边，比大信封要显得正式多了。突然，薇妮脸色一变，双手剧烈地抖了一下，信封又掉到了地上。
在他们低下头看的那一瞬间，除了贝莉卡，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此刻，信封朝上的那一面赫然印着一枚莲花与剑相互交织的符文徽章！
那是代表葛雷家族、洛塔斯王室的徽章！
杰克迅速反手关上房门，拿起地上的信封翻了过来。一时间，他的表情从明显的惊讶渐渐变成了恍然大悟与若有所思，贝莉卡努力想看清信封上写着什么，杰克轻轻一笑，扬起手中的信封。
“这封信的署名，是雪莉儿·葛雷，我们王国唯一的公主殿下——也就是我们昨天认识的雪莉小姐。”
杰克的语气十分平静，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了沉默。
“是雪莉小姐？！”“公，公主殿下？！”“她怎么知道我们住这里的？”“天哪！”“喵喵喵喵喵！”
下一秒钟，三个女孩子一齐吵了起来。艾瑞丝后退了好几步，脸上一片苍白。雪莉小姐是公主殿下？她只知道公主殿下名叫雪莉儿，却不知道她的长相。这么说来，名字真的很像啊！贝莉卡似乎并不关心她是公主这个问题，她倒是很想知道雪莉小姐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住处。
“把信给我啦，她说什么？”贝莉卡蹦起来抓住信封的一角，杰克拆开信封，拿出一张泛着淡淡茉莉花香的白色信纸。
他居然在笑！到底雪莉小姐写了些什么啊？！贝莉卡伸长了脖子，杰克很快就看完了信，干脆把信递给了她。
雪莉小姐的字真好看呢……艾瑞丝和薇妮也小心翼翼地靠拢了过来，一起看着信上的文字。
“各位了不起的冒险家：
非常感谢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很抱歉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的名字是雪莉儿·葛雷，也就是伊丽莎白女王的女儿。身为王国公主，随意离开王城的确是有些不合适，因此没有向各位说明情况，希望各位谅解。
能够这么快找回我珍贵的布娃娃，是我没有料到的。这个布娃娃正是我父亲英格拉姆王公生前留给我的礼物，无论何种语言都无法表达我对各位的感激，所以，请给我一个当面感谢的机会。
明天晚上三点，如果各位方便，请到利贝拉王城参加我的下午茶会，我会让你们认识的那位女仆蕾雅前去迎接各位。
——你们真诚的朋友，雪莉儿·葛雷”
贝莉卡一口气看完了信，愣了半饷都没反应过来。她说什么？要当面感谢他们？艾瑞丝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两只手捂住嘴巴不停地打颤。“她，公，公主她要，要，要，邀请我们去王城？！”
贝莉卡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
不是因为公主殿下，也不是因为利贝拉王城，而是因为——
下午茶会！
难道说，又得穿着那种很麻烦的大裙子扮淑女了么？雪莉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第六十六章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的这一封信，把三个女孩子都给弄疯了。艾瑞丝摇晃了几下，几乎要昏过去了。不敢相信，她居然认识了尊贵的公主殿下？只是偶然认识的那位美丽少女，竟然是王国唯一的公主？！
薇妮像是一只被踩伤了尾巴的猫急得到处乱窜，从刚才她的反应来看，她一定也认得王室的标志，不然怎么会这么紧张？
贝莉卡整个人都泄了气，脑子里激烈地挣扎着，非得要去吗？雪莉小姐……哦不，雪莉儿公主这么诚心地邀请他们，一想起那个身份尊贵却对他们彬彬有礼的漂亮姐姐，会因为她的退缩而露出失望的表情，好像是一件很不好的事啊……贝莉卡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豁出去了！不就是穿裙子么？谁怕谁啊！
“嗯，看样子，情况就是这样了。”杰克一边看着她们窘迫的样子一边偷笑，“不管怎么说，信封上有王室的徽章，这是以王室的身份提出的邀请，如果你们不想去的话……”
“不！”艾瑞丝的声音尖得吓人，脸都涨成了酱紫色，“去，去是一定要去的！只是，天哪！我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怎么办？要是做出丢人的事那就完了！呜呜……”
“喵——”薇妮一脸惨然地蹲在地上，看上去她还矛盾得很。喵呀！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连艾瑞丝这么懂礼仪的前大小姐都着急成这个样子，贝莉卡好不容易提起的自信心很快就被打压了下去，她忍不住原地转起了圈圈。去吧，去就去吧……只是为什么这件事感觉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那么严重呢？
“如果要去的话就准备一下吧。”杰克站起来，收起了脸上的笑，“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贝莉卡立刻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
“这个……我去找那位管家先生啦。”杰克笑得有一点苦涩。贝莉卡疑惑不解地眨了下眼睛，那位管家先生？他指的是——
“兰斯的管家。”看到贝莉卡没听明白的样子，杰克轻声解释，笑容也渐渐消失。贝莉卡恍惚着松开了手，看着他走了出去，又带上了房门。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杰克说起他老师的名字。
他没用“那个人”这一称呼，大概是怕贝莉卡仍然听不明白。两天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贝莉卡都快把娜娜莉讲过的故事抛到脑后了，直到这一刻听到他那种带着一缕叹息的声音，才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地担心起来。
杰克想去找兰斯么？
自从听说了当年的事，贝莉卡对兰斯这个人就产生了一种挺讨厌的感觉。她猛地推开门，什么也没说就跑了出去。
杰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街上不多的行人。公主殿下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住处？想一想就明白了，只要昨天晚上那个王城女仆悄悄注意一下就可以了。不过，公主殿下居然这么费心想要邀请他们，这一点确是很值得深思的。
为了感谢冒险家们为她找到了布娃娃，这个理由听上去挺合适。不过，杰克想起佩吉的话，他说过布娃娃是在垃圾堆里捡到的……
有点意思，这个雪莉儿公主。
既然已经牵扯到了利贝拉王城——杰克想起兰斯交给他的丝带和玻璃珠，暗示“天启之翼”的阴谋有可能与王城相关——直接去找兰斯问一下情况或许是最妥当的，尽管杰克根本就不想见到他。
身后突然窜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杰克转过身，接住从楼梯上俯冲过来的贝莉卡。
“怎么了？”他稍微有些吃惊。
“我跟你一起去！”贝莉卡的表情十分认真，双手死死地抓着杰克的袖子。杰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我只是去问问管家先生王城里的情况，你没必要跟着我啊！”
“有必要！”贝莉卡大声说，“我不管，我就要跟你一起去！”一定要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只要牵扯到那个兰斯，一定没什么好事！
“你还得准备下午茶会呢，还记得裙子怎么穿吗？”杰克敲了下她的额头，贝莉卡撅起嘴，使劲儿摇了摇脑袋，“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跟你一起去！”
站在门口的艾瑞丝皱起了眉头，刚想劝说一下，就被后面的薇妮一下子推了出去。
“你们要去哪？我可以一起去么喵？”薇妮快步跑了过来，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不要丢下我嘛！艾瑞丝快把我吓死了！”
“胡说什么啊！你们两个真是的！”艾瑞丝叉着腰不满地抱怨起来，“杰克你看，她们两个要是任性起来，我可没有办法。怎么办……要不就一起去吧，然后早点回来……我也想问问……”她红着脸低下了头。
“……好吧，真拿你们没办法呢。”
虽说是无可奈何地带上了三个女孩子，杰克的心里却感到比刚才轻松了好多。什么时候已经习惯这样被缠着了？或许他已经把这三个孩子当做一起冒险的伙伴了吧。看着艾瑞丝匆匆跑到路边叫来一辆马车，薇妮连蹦带跳地围着马车打转，他低下头，发现贝莉卡仍然揪着他的袖子盯着他，眼神里，有一种执着还有一种担心的感觉。
“你在看什么？”他觉得有点好笑。
“你还是不想见到兰斯。”贝莉卡嘟着嘴说，“因为兰斯是个大坏蛋！”
杰克愣住了，听见艾瑞丝喊他，他才笑着揉乱了贝莉卡的头发。
“想那么多干什么。”他说，领着贝莉卡踏上了马车。娜娜莉肯定把事情都跟她们说了……不过她到底怎么说的？居然会让贝莉卡说出他是个大坏蛋这种话来。
应该不会有人理解他的感受的……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那个比较偏僻的小庭院之前。艾瑞丝像是赶时间似的跑下车敲响了铁门。这个时间还是早上，他们几个连早餐都没吃就来了，剑圣大人应该……不会刚好在家吧……
“哦，是各位冒险家。”出来开门的是那位老管家，看到四人，他若有所思地微笑，“请进。真不巧，剑圣大人今天一大早就去王城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完全没有出乎意料——那个人经常出入王城。他显然早已获得了女王的信任。
“没关系，只是有些问题想向您打听一下。”杰克说，他注意到老管家总是笑眯眯地看着这三个女孩——这叫什么情况？连出门问个问题都得带上三个么？
老管家很有礼貌地将他们让进屋里。并且告诉他们，这里不必担心有人会听到他们谈话。
“管家先生，您认识雪莉儿·葛雷公主殿下吗？”一进屋里，杰克便开口问道，老管家显然没料到他会打听公主的事，想了一会儿，拿起茶几上的茶壶。
“称不上认识，我不过是个下人，关于公主殿下的事情也多是听说。她满15岁之后就时常跟随伊丽莎白陛下参与各种社交与政治活动，既美丽端庄又聪明乖巧，总之是位口碑很不错的公主。”
“这我知道。我想问的是，那个人有没有提起过雪莉儿殿下。”杰克对兰斯的称呼仍是“那个人”，不过管家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谁，“提起过，呵呵，剑圣大人认为公主殿下很可爱。”
“……其它还说过什么吗？”
“嗯……”管家伸手示意了一下沙发，请他们坐下，一边倒茶一边沉思，“这么说吧。也许，英格拉姆王公的去世也给雪莉儿殿下带来了很大的打击，虽然，无论是怎样的社交活动公主都会认真参加，但她并没有多大的热情。剑圣大人说过……”
杰克接过茶杯，看着管家的眼睛。管家犹豫了好一会儿。
“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杰克保证道。
“唉——”管家长出了口气，“他说雪莉儿殿下像是把真正的自己封闭了起来，也许她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敞开心怀吧。”
贝莉卡有些听不懂，印象里的雪莉小姐是个挺活泼的人啊！她清楚地记得雪莉小姐灵动的表情与俏皮的动作，难道说那也不过是一种社交性的伪装？她抬起头，发现艾瑞丝和薇妮也是一样的纳闷。雪莉小姐就是雪莉儿公主啊，这一点肯定没错。
“嗯，还有什么吗？”杰克继续问道，管家讪讪地垂下手来，“我只是个下人，怎么会了解尊贵的公主殿下呢？要不您还是等剑圣大人回来吧——”
“不用了。”杰克淡淡地笑了一下，“雪莉儿殿下邀请我们明天参加下午茶会。”
此话一出，管家整个人都惊呆了，手上的茶壶无力地垂着，连茶水洒到了桌子上他都没有发觉。
“雪莉儿殿下邀请你们参加下午茶会？！”他瞪大了双眼，几秒钟后，他又立刻恢复了平时的镇定神情，“哦！真是让人意外啊！我还没有听说过雪莉儿殿下邀请外人……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带来合适的衣饰？如果没有我可以为各位准备……”
“哇！那太好了！”艾瑞丝激动地喊出了声，她一直在担心没有时间筹备穿着，这下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杰克端看着杯子里静静旋转的红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来。
“管家先生，您现在能联系到那个人吗？”
“恐怕不行。”管家皱了下眉头。杰克没有再问下去。他相信，那个人的消息应该是很灵通的，雪莉儿公主邀请外人参加下午茶会这件事，身在王城里的他不会不知道。既然他没有阻止自己，那他的意思就是——
“好吧，谢谢管家先生。衣饰的事就麻烦管家先生了。”
第六十七章 王城 下午茶
从马车那扇小小的窗户望去，眼前的风景显得肃穆而壮观。坐在马车里铺着天鹅绒的座椅上，贝莉卡仍然恍恍惚惚。一天多的时间，她再次穿上了贵族小姐式样的礼服裙，很巧的是这一回菲尔德家的老管家也为她选择了浅蓝色，裙子没有上次去沃格市长家穿的那件那么大，应该说走起路来还是挺轻松的。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即使一直都在准备着，她还是摆脱不了这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不是因为紧张——旁边的艾瑞丝比她紧张多了——只是觉得那个和蔼可亲的雪莉小姐竟然住在如此壮观的王城里，并且要在这王城的某个地方单独见他们，她就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似的。
薇妮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渐渐接近的拱门——前方一共是三道拱门，每一道都有十米左右的宽度，高高的穹顶，雕刻着剑与盘旋的云，有许多手握长枪的卫兵列队站在门口。这里是利贝拉王城，她心里清楚得很，她来到洛塔斯王国的政治中心了。
为了准备下午茶会，薇妮费的功夫比贝莉卡还多。尽管她的那身连衣裙已经根据她的“特殊需要”改成了更短的样式，薇妮还是对袜带这种东西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喵！为什么要这么穿？这样穿好别扭啊——
还有一个坐得很别扭的就是艾瑞丝，按理说她熟知贵族礼仪，下午茶会根本不在话下，偏偏公主的身份令她紧张得不能自已。她的礼服是金色的，装饰着红色玫瑰花纹的丝带，腰带上丝带的尾端此刻紧紧地攥在她的手心里，她的脸色，白得好似生病一般。
四个人之中，最镇定的只有杰克了。真是奇怪，杰克穿着这么死板的黑色带银线镶边的礼服，居然给人一种很自然的感觉，贝莉卡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身份是他无法适应的。此刻的他很自然的跟女仆蕾雅交谈着，马车里十分宽敞，坐了五个人仍显得绰绰有余。
马车放慢了速度，蕾雅欠了欠身子，下了车，递给守卫一张好像是卡片的东西，守卫立刻行礼致意，再次踏上马车时蕾雅的脸上带起一抹谦恭的微笑。
这位女仆，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我就是女仆”的气息，所有的举动都毕恭毕敬，彬彬有礼。她的话不多，淡紫色长发整整齐齐地向后梳着，有一双漂亮的橘红色眼睛，可她总是回避着别人的目光。
“这里，便是利贝拉王城。”女仆柔声介绍。刚才她去“光明之路”大街迎接各位冒险家的时候还套了件黄色长斗篷，现在斗篷已经抱在她怀里了，露出一身朴素而典雅的女仆装。
这就是利贝拉王城的女仆装。白色的衣裙装饰着浅绿色丝带，几颗晶莹的玻璃小珠点缀在蝴蝶结中间，头上的发带、衣领、裙摆都装饰着这样的蝴蝶结。兰斯说的没错——杰克特意注意了一下——他给的那个丝带，应该就是这种女仆装上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蹲在贝莉卡肩膀上的那只小白兔也已经注意蕾雅很久了。她还是没有搞清楚这个蕾雅是不是她曾经见过的女牧师。说实话，她们之间只有长相有些相似，声音……这个蕾雅话实在太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没有女牧师的那种气质。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女仆，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王城女仆。
不过……
这个名叫“利贝拉王城”的地方，真的好漂亮啊！
穿过拱门，前方是并排的三座大桥。冬季的午后，仍有金灿灿的阳光将大桥两边银色的灯柱照亮。马车的速度很慢，可以看清那灯柱顶端雕刻着持剑的仙灵，薄薄的翅膀与缠绕的银色藤蔓相互交叠，既有威严又有灵动的梦幻。
护城河的水面，结了一层浮冰，因为这条人工河并不像鲁碧湾那般湍急。浮冰上覆盖着一层薄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道城墙渐渐靠近他们的窗子，然后是一座宽广的圆形广场。
“那是凯瑟琳女王陛下吗？”杰克放下托着下巴的手，示意着左侧的窗，蕾雅转头一看，一尊金属的女骑士雕像矗立在广场中央的水池中，马蹄高高扬起，女骑士握紧手中的长剑直指天空，她穿着铠甲，盘着长发，面容是无比的镇定与骄傲，俨然一位统领万军的将领。
“哦，是的。这里就是凯瑟琳广场。”蕾雅低声回答，“这座广场是后来才修建的，王城举办节日庆典就在这个地方。女王陛下会站在觐见厅上方的天台，向来到王城的人们致意。”蕾雅仰起头，马车正拐向右边的一条石板路，左侧的窗户里，映出广场之后一处雄伟的城堡。城堡大门紧闭，前方有卫兵把守。
“那，蕾雅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杰克很有礼貌地微笑着，“公主殿下邀请我们，应该事先请示过女王陛下了吧。”
“那是当然。”蕾雅垂下头，眼神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不过，请不必太过拘束，公主殿下邀请的客人，只有你们几位而已。请把这当作是感恩的委托人一起普通的邀请。”
“谢谢公主殿下费心了。”
蕾雅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女仆，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有这个印象，她绝对不会说多余的话，而且非常在意别人哪怕是一丁点的异常。马车再次放慢了速度，此刻车的两侧，都可以望见精致的白色金属栏杆，栏杆的另一边，是一望无边的花园。
现在是冬天，花园里呈现着一片雪白，只有松柏、冬青之类的长青木透出深浅不一的绿。比花园更远的，一边是长长的走廊，一边是圆柱形哨岗，而公主的住处，还在前方。
但是马车很快就停下来了。车夫下车为他们拉开了车门，蕾雅首先下了车，摆出“请”的姿势。
“请走这边，公主殿下在等待着各位。”
这句话无疑增加了女孩子们的紧张，贝莉卡担心艾瑞丝要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了。不过紧接着，蕾雅便走到了前面。
脚下的路是天然淡彩色的石板铺成的，一小块一小块构成花草的图案，竟然衬着蕾雅的身影好似路过的幽灵。石板路蜿蜒着通往花园的深处，一座绿墙白顶的小城堡就建在花园中。
这里没有成队的卫兵，公主殿下似乎连佣人都撤去了，努力营造一种更加轻松的气氛。不过，当贝莉卡看见她坐在草地上白色象牙桌旁安静地发呆时，还是感觉太震撼了——她就像这单调冬季里唯一的绚烂，美得仿若天神下凡。
站在她身后的一位女仆悄声说了什么，雪莉儿抬起头，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穿着礼服的她，比那天在治安署门口看到的她更多了份高贵优雅的气质。她把一部分头发束在脑后，戴上了银亮的发饰，发饰上缀满鲜花一般的彩色水晶。天蓝色长发，配上白色礼服裙，就如同这冬季的纯洁，只是冬季不会有她的衣饰这般五颜六色，她就像多彩的梦，或是梦中的女神。
“欢迎你们。”她说，周围几个女仆一齐行礼，“我让蕾雅告诉各位不必这么拘束了，算不上多正式的会面，只是无论如何都想要表达我的感激罢了，蕾雅没有向各位说明吗？”
“呃，她说了。”贝莉卡下意识地冒出这么一句，被艾瑞丝冷飕飕的目光一扫，立刻记起了一大堆名为“礼仪”的东西，赶忙拉起裙摆屈膝行礼。
“嘻嘻，不用啦。”雪莉儿轻轻拉起裙裾小步跑了过来，像那天一样，牵起贝莉卡的手，“真的谢谢你呢，当初要不是你踩到了我，我一定不会认识你们这么好的冒险家。”
“殿下不会对洛塔斯冒险公会没有信心吧？”杰克用了一种很恭敬的打趣口吻，雪莉儿回过头，眨了眨迷人的大眼睛，“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啦！”
此处的花园，已经被整理过了。积雪被清扫得一干二净，连雪堆都早已不见踪影。天气如此晴朗，微风清凉，惬意地吹过一缕淡淡的香，不知道这香气是来自雪莉儿公主，还是来自杯里透亮的红茶。
雪莉儿的杯子像一朵朵纯白的百合花。兔子似乎很喜欢那个杯子，盯着杯子看了好久，直到贝莉卡递给她一个不要捣乱的眼神。
“我说了好久母亲大人才同意呢。”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严肃，雪莉儿小姐想表现得随和一点，“不过她一定会明白我有多么珍惜父亲大人送我的娃娃。各位冒险家，可以告诉我娃娃是在哪找到的吗？”
“这个——”杰克正想找个合适的说法，贝莉卡撅起嘴巴，“当然是从小偷那里找回来的。”
“啊，对。”艾瑞丝提高了声音匆忙应声，雪莉儿抬起睫毛，“是哪个小偷？”
“抱歉啊，我们也没看清，小偷把娃娃丢掉了。”杰克赶忙胡编了一通，可不能让她们把佩吉给害了。雪莉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是这样啊……”
“公主殿下的红茶很好喝呢。”杰克立刻把话题转移开来，雪莉儿微微抬起头，眼睛一亮，“这是蕾雅泡的，我最喜欢的，就是蕾雅的茶。”
蕾雅此刻就站在桌子边，听到主子的夸奖，她却好像有些不安。她端起茶壶，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雪莉儿的视线，雪莉儿抬头看向她。
“公主殿下还要再加点茶吗？”她微笑着说。
第六十八章 女王的烦恼
这公主和女仆似乎所做的一切都如此自然，没有一丁点值得怀疑的地方。可是联想到之前了解的一些情况，杰克不由地感到非常有趣。他未必相信兰斯对雪莉儿公主的评价——也许那个家伙只是想表现他有多么了解那位美得惊人的公主——不过他相信佩吉没有说谎的理由。
会有谁刻意偷了别人的娃娃再去鲁碧湾里丢掉？就算丢掉也该把值钱的饰品摘下来吧。不仅如此，突然委托不小心踩到自己的陌生冒险家也很奇怪。他很想知道，雪莉儿公主为什么这么希望接近他们——很显然她是在故意接近他们。
她大概没有预料到娃娃会被找到。找不到的话，她就可以继续以“雪莉小姐”的身份和他们保持接触了——凭借着“寻找布娃娃”这一委托的存在。但是布娃娃竟然被找到了！然后，她居然想到用这样的方式，直接邀请的方式，她似乎一心想和几位冒险家混熟呢……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茶会的气氛，在雪莉儿公主的努力下渐渐缓和了下来，贝莉卡和薇妮也早已把所谓的礼仪丢到一边，跟这位看上去很开朗的公主殿下说说笑笑。公主殿下很知趣地没有再谈到布娃娃怎么找到之类的问题，只是聊着一些平时的生活话题。这让杰克更加明确了自己的想法，雪莉儿公主因为某些原因，对他们很感兴趣。
突然，那个名叫蕾雅的女仆注意到了什么，她抬起头向着花园的西边瞟了一眼，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俯下身子凑到雪莉儿耳边。雪莉儿的目光猛然闪亮起来，随即皱起眉头，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她站起来，话语里带着一丝紧张。
“好像是母亲大人的马车……”她歪着头思考着，艾瑞丝一惊，差点把茶杯打翻了，连忙起身，贝莉卡和薇妮也立刻站了起来。怎么了？不是说雪莉儿公主的客人只有他们几个吗？怎么连女王陛下都来了？
一辆精美豪华的马车停在了他们可以望得见的花园路口，从马车上走下一个身穿礼服式白色风衣的人，他彬彬有礼地牵着一位女人的手走下马车。尽管离得挺远，杰克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穿风衣的人，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雪莉儿看上去不高兴了，她示意各位客人先别慌，等了一会儿，看到那个穿风衣的男子牵着女人的手缓缓向这边走来，她眉毛一紧，拎起裙摆跑了出去。
“母亲大人！”
还没等女仆们向那个女人行礼，雪莉儿就跑到了女人跟前。这个女人，就是洛塔斯王国的女王伊丽莎白陛下。她有着一头斑白的头发，还可以看出曾经也是纯净的天蓝，她把头发高高地挽在头顶，箍着一圈镶钻的银色发饰，身披一件淡金色毛皮披肩，披肩下是装饰着金线花纹的白色日常裙装。这身装束并不显得很正式，倒像是贵族妇人平时的装束，女王的脸上也带着一抹柔和的微笑，慈祥的感觉胜过了她身为女王的威严。
“您不是说一切交给我处理吗？”雪莉儿行了个屈膝礼后，抬起头来，眼角朝着母亲身边那个男人瞥了一眼。
“亲爱的雪莉儿。”伊丽莎白缓缓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的茶会结束了呢。看到你对你的朋友如此热情，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所以，您还是想知道我到底交了怎样的朋友？”雪莉儿侧过身，“我相信母亲大人最信任的就是洛塔斯冒险公会，我的朋友，都是公会里的冒险家。”
看见雪莉儿在介绍他们，艾瑞丝赶紧行礼，贝莉卡和薇妮也匆忙照做，好不容易缓解的紧张气氛瞬间又回来了。女王只是微笑着看向他们，那眼神，一点严肃都没有，如果不是在王城这种场合，贝莉卡准会认为她是个很亲切的阿姨。
“你们好。”她很和蔼地说，“我听说过你们，不止是我的女儿，我的骑士也对各位赞不绝口——哦！我知道你是来自沃格的杰克·鲁迪先生。”
“您好。”杰克鞠了一躬，“能被陛下记住是我的荣幸。这几位是我的伙伴，贝莉卡·鲁迪、艾瑞丝·史考特和薇妮·梅尔。”
“很可爱的年轻人啊。”女王笑了，笑得优雅而温柔，“你们给我女儿帮了很大的忙，我也要感谢各位啊。”
“不敢当，愿意为陛下效力。”
杰克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易察觉地瞥了那个男人一眼。呵呵，这个家伙，还不打算说些什么吗？他可不认为女王真的是误以为女儿的茶会已经结束，随意地路过这里的。那个男人很快就察觉了他的眼神，冲他轻轻一笑。
“不要生气啦公主殿下。”男人看着雪莉儿，他似乎完全不需要对雪莉儿表示恭敬。“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劝陛下过来看看的。”说着，他甚至像长辈那般拍了拍雪莉儿的肩膀，雪莉儿似乎很怕他，竟然呆住了。
“我怎么敢怪您呢，剑圣大人。”她低下头躲开剑圣大人——兰斯·菲尔德的目光，“啊，母亲大人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安排下人送各位冒险家回去了……”
女王转头看了身边的兰斯一眼，两人一同走近了几步。
“各位冒险家，我有点事情，希望各位经验丰富的冒险家能够替我出出主意。”女王用上了一种像是跟朋友说话似的口气，示意几人坐下。雪莉儿赶忙跑了过来，恭敬地站在女王旁边，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既然说过“愿意为陛下效力”这句话，女王提出任何要求都没有什么问题了，杰克猜得出兰斯肯定又有什么安排。几人好奇地看着女王身边的这位剑圣大人拿出一张装在信封里的皱巴巴的白纸，纸上的字红得刺眼，写的那些符号却是谁都看不明白。
“母亲大人，这是？”雪莉儿突然露出震惊的神情，女王看了她一眼，慢慢地点了点头，“魔法文字，被魔兽带进这王城里的，意思是叫我停止筹备生日的庆祝，不然就做出要我后悔的事，署名是——”
兰斯把纸翻了一下，背后的图案，贝莉卡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天启之翼？！”贝莉卡忍不住喊了出来，女王又点了点头，看样子十分满意，“果然是经验丰富的冒险家，这件事交给你们，我也放心了。”
“什么意思？”贝莉卡眨眨眼睛，她刚才还不敢跟女王说话，现在也顾不得了。“天启之翼”的恐吓么？这事儿似乎有些熟悉……对，以前那个小爱德华也收到过类似的恐吓信，这个该不会也是假的吧——
“生日的庆祝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杰克却意外地严肃起来，“比如要当众宣布什么要事。”女王沉思片刻，“今年确实比较特殊，我们遭遇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但我想做的，也不过是借着庆祝的机会鼓励大家团结起来，守护我们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如果说这一点触犯了某个邪恶组织的利益，他们想要破坏庆祝的准备倒也无可厚非。说出来不怕各位笑话，我很担心这个恐吓。”
连女王都很担心？贝莉卡一时还没有想通这个恐吓和上次爱德华那次有什么不同，杰克却似乎已经理解了，“是的，他们向陛下展现了他们的可怕之处。他们掌握魔法，甚至可以……控制魔兽。”
“这一点才是我最担心的。”女王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层愁云，看向杰克的眼神也多了些赞许，“是一只鸟型的魔兽，虽然很小，但我明白它所代表的含义。鲁迪先生，您知道如何控制魔兽吗？”
“有些想法，但还无法确定。”杰克说，“请陛下允许我再考虑一下。”
“你是个很认真很诚恳的人。”女王感到非常欣慰，她长叹一声，看上去忽然间疲惫了很多，就像是卸掉了坚强的伪装似的，“兰斯说你是他的学生，叫我无论如何也要借此机会见你一面，看来，他是对的。”
兰斯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不过兰斯说了什么，他可没法过问。女王陛下拿过兰斯手里的纸条交到杰克手里，“拜托你了。”
“请不要这样说，陛下。”杰克很清楚这件事由不得他拒绝了，而且，他也隐隐约约感到这个恐吓——尽管和“天启之翼”一贯的做法不一致，但绝对和“天启之翼”有关。他接下写着魔法文字的纸条，转头看了一眼兰斯。
“陛下，我可以和我的老师谈谈吗？”
“呵呵，兰斯，你说呢？”女王的笑容此刻居然有点调皮的味道，“下面的时间就交给你们了，雪莉儿，陪我回去吧。”
“是，母亲大人。”雪莉儿轻声回应。
“啊，我的事情你也不用太担心，兰斯，这次真的谢谢你了，好好陪陪你的老朋友吧。”说着，女王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裙摆，把带着珍珠白手套的手交到女儿手里。女仆们一直将女王陛下送到花园外面。杰克他们注视着女王登上马车，又注视着马车在花园外的石板路上渐行渐远。
“好吧，稍微给点解释可以吗，剑圣大人？”
转过头的那一刻，杰克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认真地盯着兰斯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你都知道什么？”
第六十九章 好像姐姐
“不用这样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兰斯笑着转过身来，耸了耸肩，“昨天早上刚刚听说王城里有魔兽闯入，我只是在保护女王陛下的安全。”
“你知道公主殿下都做了什么。”这句话不是疑问，是陈述，杰克坐回到象牙桌旁的椅子上，晃了晃杯子里剩下的红茶，兰斯也坐了下来。
“我只知道公主殿下邀请的人是你们。”兰斯说话的时候，脸上那种玩味的笑容让人不禁有点怀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向陛下请示的时候我也在，听说是住在北城区的冒险家，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你们了——当然，这还不够，我问了下管家就清楚了。”
“你不知道她为什么邀请我们？”杰克很显然不相信他。兰斯依然笑着，“她说你们给她帮了很大的忙，那个孩子从来没有邀请过外人，一开始陛下不肯答应，还是我帮着雪莉儿劝说的呢。”
“哦，那这么说是你想让我们到王城里来的了。”杰克轻轻敲打着桌子，“为什么？”
“既然你们认识了雪莉儿，我就顺便利用了一下这个机会罢了。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向陛下介绍你们呢。”不知道为什么，兰斯看上去心情非常好。话说他本来就打算让杰克帮他注意王城，雪莉儿的邀请，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杰克干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卷入利贝拉王城中了。
“关于那个‘天启之翼’的恐吓——”杰克说了半句就停住了，兰斯略微思考了一下，“时间是前天晚上，大概半夜的时候，那只魔兽是利贝拉附近常见的幻影鹦鹉，可以改变自己羽毛的颜色。不过幻影鹦鹉很怕亮光，也不具有攻击性，居然会飞进这利贝拉王城，我都有点佩服那个‘天启之翼’了呢！”
很怕亮光的小型魔兽，飞进人类聚集的城市，这一点的确太诡异了。杰克很快联想到娜娜莉曾经说过的话——难道说幻术也能对魔兽起作用？
“陛下没有把这件事公开，我希望你们也暂时保密。”兰斯说，看了四个人一圈，“你们几个昨天早上去找我了？呵呵，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贝莉卡撅起嘴巴。反正都已经来过王城了，也没有必要向这个人打听王城的情况了，最坏的情况不就是——“天启之翼”不让女王陛下搞那个什么庆祝么？
“哦——那是我想多了。”兰斯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贝莉卡，又瞟了杰克一眼，“贝莉卡……对吧，你穿裙子的样子很可爱哦！”
“关你什么事啊！”贝莉卡立刻握紧了拳头，艾瑞丝吓了一跳，赶忙拉住她的胳膊。到底怎么回事？不止是杰克，连贝莉卡都好像很讨厌剑圣大人。
“喂，杰克，你有什么想法？”兰斯笑眯眯地转向杰克，杰克愣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对控制魔兽有什么想法。”兰斯摊了下手，“魔法方面的事情我一窍不通。”
“你觉得我懂魔法吗？”杰克冷笑着，“或许你可以跟那些宫廷魔法师交流交流，以你的身份……”
“不行。”兰斯突然板起脸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现在不能离开陛下，更不能让王城里的人知道我们所面临的状况。利贝拉王城是个很复杂的地方。”说到最后，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贝莉卡纳闷地盯着这个人，他叹气时那种沧桑的感觉，跟杰克很像呢……
“剑，剑圣大人，‘天启之翼’的调查就交给我们吧……”艾瑞丝很勇敢地站了出来，可很快那声音就小下去了，“我，我们一定会尽力的，而且，一定不会说出去……”
“还是我的艾瑞丝乖啊！”兰斯笑了，伸手揽过艾瑞丝的后背，随手将她抱在怀里。贝莉卡和杰克都被吓了一跳，艾瑞丝的脸唰地红了。
“好啦，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肯信任我，这没有关系。”兰斯抬起头看着一脸严肃的杰克，“至少你知道王城里确实有问题，我上次跟你说的，是真的。”
杰克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还有，伊丽莎白陛下没有任何理由欺骗你，而我……至少对陛下是忠诚的。”
这一瞬间，贝莉卡从兰斯那双深不见底的暗蓝瞳孔中，仿佛看到了一丝痛苦与一丝期盼，总之是很复杂的心情。即使贝莉卡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却也感觉到一种难受。
杰克只是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嘴角稍微翘起了一点弧度。
“该回去了。”他淡淡地说。
“嗯，要等雪莉儿回来吗？要不我叫人送你们吧。”兰斯好像松了口气，他侧过头来，看着花园白色的围栏，“我也该回去了，以后——”
他站起来，手还搭在艾瑞丝的肩上。
“注意安全。”
兰斯走了没多久，雪莉儿公主就赶回来了。她先是忙不迭地给各位道歉，又安排了她最信任的女仆蕾雅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光明之路”大街。冬天的黄昏，总是来得那么早，回到这个临时的住所时，所有的窗子，都已被夕阳染红，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窗帘那般显得很是沉闷。
心情真糟。
雪莉儿公主的下午茶会，居然会变得这么复杂。女王陛下，还有那个讨厌的兰斯，再加上“天启之翼”、什么什么庆祝、什么什么鹦鹉……许多事情搅在一块，让人怎么都理不出个所以然来。贝莉卡很生气，她忽然觉得她简直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完全被人耍得团团转。
脑子里太乱了，她很想弄清楚些什么。尤其是跟雪莉儿公主——那个她很喜欢的雪莉小姐有关的事情。为什么杰克好像不觉得雪莉儿公主邀请他们参加下午茶会是件好事呢？
夜幕悄悄降临，可贝莉卡却一点睡意都没有。等到薇妮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下来，光着脚走到门外。
“贝莉卡你要去哪？”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立刻转过头，发现是兔子浮在她的身后。她赶忙竖起手指，示意兔子不要出声——尽管兔子的声音根本就没人能听到。
“贝莉卡你在担心‘天启之翼’的事情么？不用担心啦，我们一定能把那些欺负别人的坏孩子给抓到的！咻——贝莉卡你等等，这个时间下楼的话……你还没穿鞋子……你到底要去哪？”
贝莉卡一声不吭地走到一楼的大厅。外面路灯的光从窗帘透了进来，只能让她依稀分辨出桌子椅子的轮廓。她一直走到沙发旁边，伸手拽住某人的枕头。
没有拽动。某人正一脸好笑地看着她。虽然她没穿鞋子走路声音很轻，但某人好歹也是敏锐的S级冒险家啊——杰克一手按着枕头，坐起身来。
“怎么了？那么晚有什么事？”他打了个哈欠，想去把桌子上的灯点起来。紧接着他的衬衣袖子被扯住了。
“雪莉儿公主她不是坏人。”贝莉卡瞪了他几秒钟。这样的黑暗里，她也看不见杰克是什么表情，但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委屈。
“啊？谁说她是坏人了？”杰克无奈地坐了下来。唉——这叫什么情况啊，坐在黑乎乎的房间里说悄悄话的感觉真是……
“你为什么要问那个人雪莉儿公主她做了什么啊！我们不是比那个人还清楚么？”贝莉卡使劲揪着杰克的袖子，“雪莉儿公主不就是因为找到了她珍贵的布娃娃，想谢谢我们么？这个理由怎么了啊？你怎么会那么说呢？还有你为什么说是那个人让我们到王城里来的。难道说那个人在搞什么鬼么？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杰克被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晚上三个女孩都没有刻意谈起雪莉儿的事情，她们似乎更关心“天启之翼”的恐吓，他也没想到贝莉卡会这么在意雪莉儿。其实，他也很在意雪莉儿这个人，这个人身上的可疑之处太多，杰克现在还猜不透她的目的。他想了一会儿。
“贝莉卡觉得公主殿下是个怎样的人呢？”
“很好的人！”贝莉卡的语气很郑重，“很亲切很温柔还很漂亮的好人！”
“嗯……除了这些呢？”
“除了这些——”贝莉卡气呼呼地鼓起脸颊，“这些不就够了么？我就是觉得她对人很好嘛！”
“贝莉卡是不是觉得……公主殿下像姐姐一样？”杰克迟疑着，慢慢地问道，贝莉卡顿时呆住了，什么叫像姐姐一样？雪莉儿公主比她大，本来就是姐姐吧。
可是，她又模模糊糊地觉察到雪莉儿似乎不一样。因为身为贵族却对人友善很奇怪么？还是因为高高在上的公主用那种平和的语气和他们说话很特殊？总之雪莉儿不是个一般的姐姐。她仔细地琢磨了一会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她听出杰克好像在笑，又撅起嘴来，“你不许笑！不许笑话我啦！哼……我生气了！不跟你说了！反正雪莉儿公主是好人！”说完，她用力甩了一下攥在手里的衬衣袖子，匆匆忙忙往楼梯口跑了过去。
黑暗中，米耶静静地悬在贝莉卡刚才跑过的地方，两只红红的眼睛睁得滚圆！她从贝莉卡的话语里听得出来她对雪莉儿的信任，一种不安涌了上来。她再看一眼杰克，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和她一样在担心。
寂静的深夜，利贝拉王城那花园里的小城堡中，雪莉儿安静地睡在华美的粉色帷帐下面，一只小手放在蕾雅的手心中。她微笑着，因为她在梦中看见的美好过去，蕾雅为她找回的过去。
第七十章 古怪的魔兽们
尽管遭到了如此“特别”的恐吓，伊丽莎白女王却并没有显示出多少担心，至少表面看上去，谁也想不到王城的深夜竟然有魔兽进来。不过也是，伊丽莎白女王所承受过的打击已经够多了。她只是就治安巡逻队遭到“天启之翼追随者”袭击这件事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就是一定要彻底调查清楚，绝不放过这群无法无天的暴徒！
很显然，女王是不打算向“天启之翼”妥协了。女王表现出来的坚决与镇定，也抚平了许多利贝拉民众的不安。然而这两天，利贝拉城里有些太宁静了。
似乎所有的破坏活动都停止了。治安巡逻队逐渐恢复了工作，再也没有听说过“天启之翼”或者他们的追随者有什么小动作。
这天早上，忽然下起了小雪，稀稀疏疏好似飘落的云絮。艾瑞丝叹了口气，望着洒了一窗的晶莹，无奈地切下一块奶酪面包。
又是面包！难道说利贝拉北城区的早点就只有面包么？她转向一边已经把盘子都舔干净了的薇妮，把剩下的面包推到她面前，薇妮愣了一下，很不客气地拿起面包塞进了嘴里。
“艾瑞丝，想吃点什么？”杰克注意到艾瑞丝的郁闷，艾瑞丝摇了摇头，“没什么，不饿，就是有点无聊罢了。”
“唔……是有点无聊呢。”贝莉卡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要不我们去找娜娜莉玩好不好？他们那边说不定有好玩的委托呢！”
只是稍微清闲几天就无聊成这样了，这些孩子，真不愧是冒险家呢。
“好的喵！”薇妮举起刀叉，“去找娜娜莉玩之前，可不可以带人家买睡衣呢？”
顿时，餐厅里一阵沉默。贝莉卡呆呆地注视着她，忽然想起她早就把给薇妮买睡衣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那就这么说定了！”贝莉卡赶忙表态，“先带薇妮逛街，然后去找娜娜莉玩！”
“真是的。”艾瑞丝放下叉子，“既然你们这么想去逛街，我就陪你们去吧。”她说着站起身，“我先去换一件逛街的衣服。”
“喵？还有专门逛街的衣服？”薇妮傻乎乎地望着她的背影，艾瑞丝脸上一红，“你们两个，赶紧吃完去换衣服，要不然等会没时间去会长那儿了！”
换衣服花了一点时间，艾瑞丝似乎挺在意穿什么衣服逛街的。她找了件红色的披肩，以及一条橘色连衣冬裙，边缘装饰着白色绒毛，配上一双黑色长靴还真有几分淑女的味道。贝莉卡穿着浅蓝色的长风衣，艾瑞丝又给她系了一条白色与灰色的格子围巾，薇妮则是穿着毛绒绒的黑色大衣和粉红色皮裙。等到她们换好衣服的时候，外面的雪似乎下得大了一点，但是这点小雪打扰不了她们逛街的心情。
“要我陪你们一起去吗？”下楼的时候，杰克笑着打量着她们的衣着。一想到是去给薇妮买睡衣，贝莉卡立刻反对，杰克倒也不觉得意外，说了句，“那我去娜娜莉那里看看了。”
“你就待在娜娜莉那儿，不许乱跑！”贝莉卡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杰克，“一会儿我们也去找娜娜莉玩！”
北城区是个很适合逛街的地方，处处都能看到和她们一样冒着小雪出来玩儿的孩子。他们的衣着相当奢华，多是富家少爷小姐。幸好有艾瑞丝的精心打扮，三人看上去也不显得寒酸。走进一家卖衣服的商店，店主大姐很热情地迎了上来，不等她们说要买什么就忙不迭地介绍起来。
“喵！”薇妮像是发现了老鼠的猫那般凑到一件非常可爱的白色斑点粉红睡裙跟前，艾瑞丝只看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薇妮你多大了！那是小孩子的睡衣好不好！”
“喵……”薇妮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任由艾瑞丝给她挑选起来。不过以艾瑞丝的眼光——这里的衣服都不怎么样啊！
“嗨！韦斯顿夫人，呼……外面下雪了，真冷啊。”三个女孩子正围在一个角落议论薇妮应该穿白色还是穿黄色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裹着毛皮大衣的人。毛皮大衣上落了不少雪，似乎他已经在外面走了很久了。那个店主大姐看上去并不欢迎这位客人，她冲三个女孩使了使眼色，大概在向那人示意店里有贵客到来。
“韦斯顿夫人，您猜我们昨天有什么收获？一条冰雪魔狼！”那个裹着毛皮大衣的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店主的尴尬，“那可是好货物，我相信夫人您会喜欢的！”
“你该不会想把一条狼拖进我的店里吧！”这位韦斯顿夫人显然已是满脸怒气，“猎人先生，要谈货物请改天再来，我的丈夫，哦，我想他也许会对你那条魔狼感兴趣。”店主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不过我非常感谢你能想到我们这家小店……”
“那当然，美丽的韦斯顿夫人。”那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殷勤的亮光，“魔狼的皮毛制成披肩围巾，绝对会受到富人们的欢迎，夫人您可以想象……”
“魔狼？”薇妮忽然提起了兴趣，转头朝这边看过来，裹着毛皮大衣的猎人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店里还有别人。
“好吃么？”薇妮两只眼睛都放光了。
利贝拉城往南，大约十几公里的地方，有一片没有名字的丛林。往常这里只有一些野兔山鸡之类的动物，偶尔冒出一两条饿极了的土狼，从没听说过这里有魔兽出没。可今天这片丛林里相当热闹。附近村子里的猎人三三两两地聚在林子里，在那些层层叠叠的枯灌木与落叶堆里翻找。
不为别的，就为抓只魔狼！猎人们自认为这林子他们再熟悉不过了，魔狼跑到这林子里，那就是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啊！听说昨天就有人在林子里打死一条冰雪魔狼，村里人还不相信，结果人家现在已经跑到利贝拉城里谈价钱了！
运气真好，居然捡到落单的魔狼！村里的其他猎人羡慕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按理说有狼在的地方就有狼群，不知道魔狼是什么习性，不过他们还是被打猎的自信和金钱的诱惑引来了。
“哎哟，回去吧！”一个矮胖子甩了甩皮帽子上的雪，“林子里哪有狼啊！就算有也被人吓跑了！”
“白痴，我们都走了那么远了，现在回去划算吗？”另外一个高个子说，他们两人已经脱离了找狼大部队，走到林子深处了。雪一直下，渐渐熄灭了他们大赚一笔的热情，可他们连一条普通的土狼都没找到。
“不划算不划算。”矮胖子嘟囔着，“打点什么再回去吧。”他举起长管猎枪四下张望，真巧，一直灰褐色小鹿出现在他的射击范围中，大概是林子深处的积雪有点深，那小鹿走得挺不自然。
“有点猎物总比没有好。”矮胖子扯了下嘴角，朝着小鹿开了一枪。不料一只体型庞大的动物嗖地从灌木丛中窜了出去，它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死鹿，眼睛闪出森然寒光——
“妈呀，那是什么！”矮胖子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指向那个白色毛蓬蓬的东西，它看起来有点像……高个子瞪大了眼睛，“是狼！是狼啊！”
他举起十字弓，对着那白色的身影就射了过去。那是狼，绝对是狼！但它比一般的土狼要大多了，浑身漂亮的白色皮毛，估计得值两三万赛尔斯吧！高个子的口水都留下来了，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箭射中了那条狼的额头，狼哀嚎了一声，晃动了一下便歪倒了，轰隆，连树梢上的雪都抖落下来。
“发财啦！”高个子和矮胖子争先恐后地跑了过去。突然，不远处响起了一片狼嚎声，他们的手还没碰到那珍贵的白色皮毛，就发现丛林里冒出了好几条这么大的狼！
猎人的经验终于让他们那被金钱冲昏的头脑清醒了一点，他们知道自己遇到麻烦了……
好不容易挑了一件艾瑞丝看得顺眼、薇妮也愿意穿的睡衣——是浅粉红系着红色丝带的长睡裙——三个女孩一边聊着关于魔兽的话题，一边沿着街道准备去找娜娜莉。刚才那个猎人一直在说他如何如何英勇才战胜了那条凶猛的冰雪魔狼，说得太夸张了，没有一个人相信。利贝拉附近的丛林里会有魔兽？还是那种没有名字的小丛林，说出来都跟笑话似的……
薇妮停住了。她猛地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天空。
“怎么了薇妮？”贝莉卡拽了下她的袖子，忽然发觉视线中好像闪过一个斑斓的影子，然而那影子迅速消失了。
“真的有魔兽，喵！”薇妮说，手指像是画画似的在天空中画过一条线，艾瑞丝也赶忙抬起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真的有魔兽！”薇妮的表情很认真，“人家看得清清楚楚，是会变色的鹦鹉！”
“幻影鹦鹉么？”艾瑞丝挑起眉毛，“那种魔兽不可能到城里来的……”
“薇妮说得是真的，咻……我好像也看到了。”兔子米耶趴在了贝莉卡耳朵边，贝莉卡一愣，抓过薇妮和艾瑞丝的手，快步向路口跑去。
“我们要去利贝拉分会！”她拦下一辆马车，对那个车夫说。
第七十一章 狼群疯了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还没到达冒险公会利贝拉分会，那桥头攒动的人群就让三个女孩吓了一跳。城里的人们围着几个装束简朴的人，从他们的打扮来看，好像是游猎的猎人。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贝莉卡她们立刻跳下马车，飞奔过去。正好娜娜莉、小哈米还有杰克都在，他们正询问着猎人们的情况。
“他们说村子遭到了魔兽的袭击。”小哈米难得露出十分严肃的神情迎了过来，看到贝莉卡几人没有明白的样子，小哈米解释道。
“他们的村子离利贝拉城很近，按理说不太可能出现成群的魔兽。但是——”
“我说的都是真的！”一个瘦削的猎人高声尖叫，脸上一片苍白，“是狼啊！数不清的狼！救救我们！”他这话音还没落，所有的猎人一起应和起来，贝莉卡只觉得一阵哄乱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各位先不要着急，不要着急！”突然，一缕纯白色波纹状光芒以娜娜莉为中心蔓延开来，好似一阵温暖的春风，四周慌乱的嘈杂瞬间停止，杰克看了娜娜莉一眼，点了下头。
“好。”娜娜莉似乎仅仅从他的眼神就能读懂他的意思，“各位，我们相信你们，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来不及了！那些狼突然就冲过来了！”又一个猎人喊了起来，“我老婆还在后面！”
“就是啊——”
又乱起来了。杰克扫了他们一眼，跑到贝莉卡她们这边。
“我过去看看，你们几个——”
“我也去。”贝莉卡郑重回答，“我告诉你杰克，刚才我们在北城区看到了……”
“路上说。”说着，杰克冷冷地注视着混乱的人群，“让开。如果想让我们救人的话。”猎人和那些围观的人赶忙让开了一条路。艾瑞丝犹豫了一下，她看了下娜娜莉又看了下那些猎人，快步跟上了贝莉卡。
“哎，你刚才真的看见薇妮说的那只幻影鹦鹉了吗？”她跑到贝莉卡旁边。刚才送她们来的那辆马车还没走，听说村庄遭到魔兽袭击的事，那个车夫满脸都是不相信，但还是二话不说带着他们朝南城区赶去——那个名叫“野鹿村”的、聚集狩猎者和旅行者的小村庄就位于利贝拉城的西南方向。
马车飞速穿过一条吵闹的街道，议论声仍然不绝于耳，对于利贝拉分会发生的事情，这里的人们好像都特别关心。一位披着洗得发白的旧旅行斗篷的人站在杂货店的屋檐下面，杂货店的人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议论魔兽袭击的事情上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位客人的存在。
“这样啊……那个女人，终于沉不住气了吗？”客人笑了，动了动嘴唇，像是在跟自己的影子说话，如果这时有人注意到他的话，一定会被他吓着，因为他的影子里，好像隐隐约约浮着一只眼睛！客人抬起头，别有一番意味地看着杂货店外经过的冒险家们的马车，轻轻走了出去，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真是太固执了，那个过于谨慎的女人。他眼含笑意地望着远去的马车，取下背上淡色木质的曼陀林。“想要凭借魔兽引起轰动，依靠我的力量不是更容易吗？你还是如此坚持，非得证明自己，我天真的律之座大人。”他又对着影子喃喃一番，手指一动，琴弦发出诡异的声音。
“停！”
车夫尖声喝道，拉着马车的马受了惊一般嘶鸣起来。马车里的人，差点从座椅上摔了下来，几位冒险家跳下马车，却见车夫瞪大了双眼望着地面浮现出的黑色光圈，整个人几乎是从座位上滚了下来，杰克赶忙扶住他，抽出腰间的剑。
就在下一秒钟，一只硕大的白狼出现在光圈中！它一声嚎叫，朝着这边的人就直冲过来——
“妈呀！魔、魔——”车夫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狼！魔兽真的袭击人类的村庄了？不！现在还在利贝拉城里啊！魔兽，竟然进了利贝拉！杰克直接松开手，也不打算拉他起来，而是上前一步迎上凌空跃起的白狼，剑光一闪，白狼顿时倒在了血泊中。
“还有……”艾瑞丝咬了咬下嘴唇，猛然转向马车的左边，就在刚刚，那里又出现了一条狼，狼阴森的目光，让她握枪的手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但她还是迅速射出一枪，然而，冰系炼金子弹飞到狼的面前，竟然被那狼一口吞了下去！紧接着狼张开大嘴，一道冷飕飕的寒光伴随着刺耳的吼叫冲向艾瑞丝，贝莉卡立刻抓住她的衣服把她拽倒在地，寒光冲击到马车上，直接把马车冻成冰块击飞了出去——
“嗷！”又一条这样的魔狼！从马车的另一边跃了过来，薇妮目光一紧，向空中一翻，短剑在狼的脖子上灵巧地一划，但是眼看这边的狼又扑了上来，唰！一道剑气掠过，狼的身体被一股气流带飞了出去，在空中裂开，血和内脏流了一地！
“怎么那么多……”艾瑞丝感觉一阵恶心，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她还是迅速爬了起来，刚要开枪，杰克按住她的手。
“换子弹。”他说，艾瑞丝茫然了一秒钟，杰克已经冲上去对付其它魔狼了。
对！这些魔狼应该就是冰雪魔狼吧！怪不得冰系炼金子弹不起作用。在艾瑞丝换子弹的时候，贝莉卡很自觉地护在她的身前，死死地握着手中的轻剑盯着前方虎视眈眈的魔狼。
“薇妮，去叫人。”突然，杰克退到薇妮的身侧，薇妮点了下头，飞快地翻过冻结的马车，街上已经没人了——她拿着黑色飞刀，跳过一条魔狼的背脊，顺便把一把飞刀狠狠地甩进魔狼的身体。
很快，有人来了——是附近的治安巡逻队和住在利贝拉城里的冒险家，杰克喘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这些凭空冒出来的狼——大概还剩不到十条——然后，他捏了下贝莉卡的手。
“我们先去野鹿村！”说完，他飞快地向南边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剩下的狼就全部躺在街道上了。狼的数目，自从杰克他们走了以后就不再增加了。治安巡逻队的队员们依然心有余悸的互相对视着，愣了半饷才记起必须向上面汇报。
他们没有看见，那个躲在阴影里的吟游诗人已经收起了曼陀林，悄悄离开，穿过喧闹的路口，他停在了一个无人的小巷中。
“最擅长与魔兽作战的人，终究还是那些令人尊敬的冒险者啊。”他眯起眼睛，望着天空明亮的太阳。突然，他睁开双眼，曼陀林在手中响起清脆的声音。
“我可以想象出你的表情——”他的脸上浮现着复杂的笑，“出来，冰霜狼王阿道夫！”
就在他的前面，阳光明媚的路口，一个绘着各种魔法符号与狼头的黑色法阵闪现出刺目的光！人们大惊失色，尖叫地逃开，即使他们没看到那黑色光芒猛然绽放，从黑光中站起一条如同房子般大小的巨狼！它通身雪白，覆着一层冰霜，缠绕在它周身的黑色光弧也被染上了阴冷的蓝白，蓝白色的气雾，飞快地围绕它旋转，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它呲着尖锐苍白的獠牙，瞪圆的双眼，放射出骇人的红光！
“艾伦·希尔！”它回头看向阴影里的人，嘴里吐出沙哑的话语，“说出你的要求！”
“想必，你也察觉到同类的气息了吧。”吟游诗人艾伦·希尔微笑地仰望着它，“从现在起，这里就是你们主宰的战场。”
艾伦的话说完的这一刻，狼王仰天长啸，这一刻，狼群疯了！
利贝拉城附近的冰霜魔狼，全部疯了！它们马上放弃了围攻小村庄，全部向利贝拉城的城门全速狂奔！狼王一爪子拍倒了路口的灯柱，轰！附近的房子顿时被砸裂开来！
利贝拉的郊外，幻影鹦鹉在女人手指上疯狂地喳喳乱叫。女人皱紧眉头，灰色风衣猎猎飞舞，嘴唇被她自己咬得发白！
“你到底想做什么，识之座……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狼群疯了，没过多久它们便杀向了利贝拉城。城门已经关上了——许多从野鹿村逃过来的村民都说他们遭到魔兽群的袭击了！不断有炸弹从城墙上落下，巨响之后，马上就是一地狼尸。守城的卫兵从来没有想过利贝拉附近竟然有这么多冰雪魔狼。虽说坚固的利贝拉城是绝不会被一群野外魔兽攻入的，可是这群狼疯狂的样子，着实让卫兵们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此时此刻，城墙上已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不断有魔狼将那冰冻的气息喷到城墙上，不断有魔狼哀嚎着倒下，又不断有魔狼扑上来！
“通、通知冒险公会！”卫兵气喘吁吁地发着电报，“快……”
而那边，利贝拉分会的娜娜莉和小哈米已经在向这边赶了！但是，却有一条比冰霜魔狼更庞大的巨狼拦在了他们面前！四周的人群逃得无影无踪，娜娜莉握紧手中闪耀着金色光芒的权杖，指向眼前的冰霜狼王。
“命令所有魔狼远离人类的住处！”她厉声喊道，“不然，我就从你身上夺得这命令的权力！”
第七十二章 娜娜莉的力量
“命令所有魔狼远离人类的住处。”娜娜莉重复着，站在冰雪狼王面前的她显得如此渺小，身后的小哈米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好强大的迫力！这条狼睁大的红色眼睛里射出凌厉目光，似要将人心脏穿透。他后退了一步，忽然感到身上有种温暖的感觉。
是娜娜莉的魔法！这么说来，真的要跟这条巨狼干上一架了！小哈米吞了口吐沫，冒险家的勇敢终于占了上风，他拔出短剑，和娜娜莉一同与狼王对视着。
狼王不屑地俯视着他们，甚至懒得回答一句话，一爪子就抓了过来，爪子上，隐隐冒起一股阴冷寒气——
啪！石板碎裂的声音，街道上的石板被拍出了蛛网一般的裂缝，然而娜娜莉和小哈米已经跑到了一边，寒气缠绕在他们周围，然而他们身上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圈，娜娜莉一边飞快沿着弧线跑着一边低声念着神圣魔法的咒语。
狼王怒吼一声，整条街道仿佛都摇晃起来！它冲着娜娜莉喷出一束冰蓝光芒，霎那间，方圆几米之内就像遭遇了一场暴风雪，全部都冰雪笼罩！
然而接下来它就感到下巴传来一阵刺痛，拿权杖的女人，竟然顶着暴风雪穿了出来！一道夺目的金光从她的权杖甩上了狼王的下巴，狼王猛地抬起前爪，站起身，然后向前一扑，两只前爪之间闪耀起无数蓝色光束，还未落在地上，就化作了尖锐的冰凌直插入地面！
“娜娜莉！”小哈米一声惊叫，这下娜娜莉躲不了的！他这一出声，狼王立刻摸清了他的位置，这个旅人小子居然想绕到它身后！狼王顿时一尾巴甩了过来，关顾着看娜娜莉的小哈米躲闪不及，整个人飞到了路边！
“不许你碰我公会的人！”突然，狼王听到自己身前响起一声愤怒的吼声，娜娜莉的周身，全是刺眼的白色光芒！这是什么？仅仅是治愈魔法吗？狼王正为这女人的顽强惊讶的时候，白色光芒陡然增亮，街道好似升起一轮白日，连晴朗的天空都瞬间黯然失色！
刺眼的光！狼王不禁眯起眼睛，它什么都看不见了！它猛然腾空一跃，口中喷出的气雾，在空中化作了一片寒冰，像漩涡一样回转，发出恐怖的嗖嗖声，周围的房屋在碰到寒冰漩涡的那一刻就像脆弱的木板似的轰然炸开！同时，它举起两只前爪向地面猛地一拍，唰！无数冰刺从地面突起，石板地面瞬间支离破碎，成为一片冰之荆棘！
但就是这一刻，一个圆形的金色法阵出现在它的脚下！又是刺眼的光！这一次太阳似乎升上了它的头顶，同样大小的金色法阵一上一下将它包围。它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即使因为痛苦而喘息着，也依然坚定的声音！
“奇迹之罚！”
法阵旋转，两个法阵之间顿时亮起了炫目的光束，如同爆炸一般，狼王根本无法逃开这金光的包围！从它身上划过的金光带起强烈的痛觉，它发出痛苦的嚎叫，发疯一般地四下挥舞着爪子，一道又一道冰蓝色光芒与法阵中的金光交汇着，四处都是纷飞的碎石与冰块，以及鲜艳的血红。
金光忽然消失了，娜娜莉站在碎石之间，身上的白色大衣被浓稠的鲜血染红，周身那神圣的光之护盾一明一暗，似乎就要顶不住了。就在这时，从狼王嘴里喷出的冰雾撞上了她的头顶——
一道影子闪过，小哈米突然跑了过来，使出全身力气抱住了娜娜莉，将娜娜莉带出了狼王的攻击范围。地面的冰冷冻疼了他的手，但他却依然撑着身子挡住娜娜莉，然后，他大喝一声，翻身向着狼王挥来的利爪砍了过去！
小哈米的身上，也带着光之护盾的金光，娜娜莉看着他，举起权杖，念出力量祝福的咒语——
小哈米的力量居然胜过了受伤的狼王，他的短剑，竟然穿过了覆盖在狼王爪子上的冰，刺入了它的爪子中，狼王吃痛地向后一跳，爪子上的血，噗地喷了一地。
“迅捷祝福！”在娜娜莉念完的瞬间，小哈米已经跑到了狼王的面前，对于它受伤的爪子猛地刺下，这一次，狼王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它立即举起另一只爪子向小哈米抓了过去——
一道血色扬起，小哈米躲开了狼王的致命攻击，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但立刻就有一股柔和的白光覆盖了他的全身，所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娜娜莉，咱要从这家伙身上弄点什么来着？”小哈米咧嘴一笑，短剑很快又刺了上去，狼王的两只爪子都受了伤，身上又全是奇迹之罚的金光划出的伤口，那双通红的双眸里，终于有了恐惧的神情，它又看了娜娜莉一眼，低吼一声，脚下闪现出黑色狼头法阵，小哈米一惊，急忙后退到娜娜莉身前。
“咦？”
他看见那条狼竟然在法阵中消失了！娜娜莉目光一紧，环顾四周，然而只看到被刚才这场短暂的战斗破坏的街道而已。
“召唤术吗？怎么会……”她说这话的时候，几乎都发不出声音来了，脚下一软坐倒在地上，小哈米赶忙扶起她来，用力将她拖到了没有被冰雪覆盖的地面。
“当心，这……附近，有……会召唤术……的人……”娜娜莉断断续续地叮嘱着，在地上躺了几秒钟就爬了起来，然而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即使是她，也禁不起无节制地使用魔法啊！但是，她立刻甩了甩头，像是想把头痛甩掉，她扶住小哈米的肩膀，从他手里拿过一把染了狼血的短剑。
“我们得，把这个……送到……城门……”娜娜莉吃力地说着，“现在……就去！”
“可是娜娜莉你——”
“我哪有那么脆弱！我可是‘米耶之泪’！”说着一股纯白色光芒像清水一般灌满了娜娜莉的全身，小哈米张大了嘴巴，她竟然还能使用治愈魔法！不过，娜娜莉受的伤太重了！很多伤根本没办法一下子好起来！
可是看到娜娜莉如此坚决，小哈米只得点了点头——这条街道早已空无一人，他扶着娜娜莉，穿过废墟向南城区赶去。
“喂，娜娜莉，‘米耶之泪”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路上，小哈米忍不住轻声问道，娜娜莉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小哈米以为娜娜莉不会回答的时候，娜娜莉开口了。
“米耶……是失传的上古神话中生命之神的名字……”
南城区此时正陷入恐慌中，即使卫兵不断告诉民众外面的冰雪魔狼进不来，可这不绝于耳的嚎叫、惨叫，不断折磨着人的神经，南城区的平民全都跑出了家门。杰克和贝莉卡他们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南城区已经乱了套。
“嗨！是你们啊！”他们很快就遇到了认识的人。利贝拉分会的猎人杰西卡和战士雷恩，竟然都在这里，不过他们两个全都已经裹上了绷带。
“我们正好路过那片林子。”杰西卡头上包着绷带，脸上还带着笑，“这两个猎人——”她指着躺在一边木板床上的一个矮胖子和一个高个子，“被狼群追得可惨了！”
矮胖子好像被咬断了腿，不停地痛叫着，高个子已经爬不起来了。一听到“狼群”这个词，两个人满脸都是恐慌。
“那些狼！”矮胖子粗声粗气地咆哮，“那些狼！”
“喵……”薇妮皱了皱鼻子，好像受不了药味似的，学着他的声音喊了一声，“那些狼！”
“现在没事了。”雷恩叹了口气，“那些狼有完没完！我怀疑再拖下去他们会进攻其它城门。不知道彼得在公会吧。”
“不在。”杰克回答，“我们刚从公会过来。”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雷恩的意思，“不行，就算是魔法师，也不可能消灭掉这么多魔兽。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魔兽袭击事件。”
“我们什么也没做啊！”高个子尖叫着，因为发现拿着拿短枪的冒险家女孩正严厉地盯着他们，“我们打死了一条狼，可是之前也有别人打死过狼啊！我们就是打死了一条狼而已！”
“不是你们的原因。”杰克说，“也许，是那些人……”
贝莉卡望着他的背影，脑子里忽然冒出“天启之翼”那个恐怖的血色符号。她走出伤者的房间，看着忙碌的卫兵们，突然，轻声喊了起来。
“兔子！你在哪？”
“咻——”兔子满脸忧伤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好多孩子都受伤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谁让你做什么了！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多狼会来袭击利贝拉城？”
“这个，咻——我也不知道……”兔子耷拉着耳朵。
“你是白痴啊！”贝莉卡狠狠地拍了兔子一下，“你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嗯，怎么说呢……能够……”
“控制魔兽？”
一声问话把贝莉卡吓了一跳，但当她发现站在身后的是杰克时又松了口气，杰克回头望了一眼受伤的村民们，摆了个先别说话的手势。不过，他还是低头凑到贝莉卡耳边。
“米耶有看法吗？”
“这个，因为现在好多东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我也不确定……但是如果贝露丹蒂在的话，她的幻术应该可以……”
“幻术是个什么东西？”贝莉卡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问题问得好。”杰克点了下头，“嗯，是得弄清楚这个问题。”
第七十三章 冒险家危险
外面的狼群依然不知疲倦地想要杀进这人类的城市，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把守城的人们折腾得精疲力尽，城墙上的弓箭手又放倒了一批魔狼，每个人都已是大汗淋漓，即使有几个赶来的冒险家帮助也似乎起不了多大作用。
突然，狼群的进攻停止了。所有的冰雪魔狼都好像感到了恐惧！它们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不一会儿，堆积在南城门外那些疯狂的魔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哈米扶着娜娜莉站在城墙中央，他们的身上，全都浸透着自己的血和狼王阿道夫的血，浑身刺鼻的血味，让一路上的卫兵都不由自主地给他们让路，这样浓重的血味对于嗅觉灵敏的魔狼来说，是致命的警告！
这就是命令的权力！打败狼王的人有资格让所有魔狼害怕！娜娜莉一直等到视线里没有一条魔狼了，才终于松了口气，刚才凛然的目光也温柔起来。
“它们应该……不敢……来了……”她笑着，走向目瞪口呆的卫兵，在倒下的那一刻，好几双手一齐扶住了她。
即使分辨不出狼王的血味，那些卫兵也感到了强烈的震撼！他们立刻搀扶着昏迷了的娜娜莉向城墙下走去，此刻，所有人，对这位冒险公会会长肃然起敬。
扶着娜娜莉的还有冒险公会的几个人，娜娜莉赶到的时候，那浑身是血的样子把贝莉卡他们吓坏了！可娜娜莉却什么都没有解释就要到城墙上去。
贝莉卡望着娜娜莉的背影，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本来还想继续跟兔子讨论贝露丹蒂和幻术的问题，因为娜娜莉的到来，贝莉卡也没有讨论的兴致了。卫兵们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几位冒险家就急急忙忙要回利贝拉分会。受到袭击的野鹿村村民跟在他们身后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如果他们不是贪图这笔横财，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或许……这件事根本就和他们毫无关系。
不远的城郊，穿着灰色风衣的女人冷冷地望着前方的利贝拉城。肩头的鹦鹉还在喳喳乱叫，她拍了拍那只鹦鹉，从衣服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到出一些无色透明的液体，喂给了那只鹦鹉。
“回去。告诉小丫头，我需要她。”
鹦鹉很听话。如果这时有一个了解魔兽的人路过，一定会惊掉下巴。那只幻影鹦鹉的眼里出现了迷离的神色，随即向着喧闹的利贝拉城飞去。
女人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自己的手掌。这种情况下，她还能保持冷静，真是太不容易了。她很清楚这一系列情况是怎么一回事，是的，起初的魔兽袭击就是她造成的，不过是给那些被药物影响的魔狼制造了一些有趣的幻觉，但之后——
识之座那个混账！存心制造麻烦吗？女人感到一种强烈的羞辱感，她不得不承认，她比不上识之座那个男人，她唯一的优势就是难得的幻术天赋，而那个男人——“阿尔文之书”的继承人——却是和众多魔怪签下契约的强大召唤师！正因为如此，她绝对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那个男人！绝不允许那个男人插手她的一切！只要那个男人插手了，就没有人会承认她所做的努力了。
必须证明自己，必须亲手取得命运之神贝露丹蒂的封印！看来应该找到那个男人，好好地警告他一番，但是在这之前，她还有好几个麻烦要应付……
得抓紧时间了！
回到利贝拉分会，杰西卡就帮着娜娜莉换下她那身熏人的衣服，还把这些衣服交给了野鹿村的村民，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魔狼的袭击了——虽然心有余悸的村民根本就不想回去。
娜娜莉没有昏迷多久。这个女人，超乎想象地坚强，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大家的情况。没有人离开利贝拉分会，杰克、贝莉卡、艾瑞丝和薇妮很有默契地留在一楼等待娜娜莉的消息。当娜娜莉带着仿佛没事一般的笑容、换上一身崭新的蓝格子连衣裙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贝莉卡竟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地感动。
“我正想找你们呢。”娜娜莉微笑着，“谢谢你们。”
“行了！娜娜莉姐姐，别说这种见外的话！”小哈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娜娜莉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哈米你的伤——”
“早就好了。”小哈米甩了甩胳膊，“你什么时候能关心下你自己啊！”
“娜娜莉……你还好吧？”杰克稍稍皱起眉头，刚才小哈米已经告诉他们冰霜狼王的事情了，此时此刻，没人相信娜娜莉情况很好。
“我一向很好啊！没关系，我自己就是治疗师，一点小伤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娜娜莉话音未落就感到了周围扫过来的严厉目光，“呃，呵呵，就算有点不舒服……啊，有些事情我得跟你们说一下，杰西卡你们先回去，好好养伤，之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们呢！”
“是是是！”杰西卡无奈地轻轻搂了下娜娜莉的肩，“自己保重，你是我们公会的大树，你可不能倒下啊！”
娜娜莉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但她仍然面带微笑，向杰西卡和雷恩挥了挥手，小哈米指了指楼上。
“我去看下电报哈，娜娜莉姐姐，你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了，去吧。”
其实公会里的人也很清楚，娜娜莉说有什么事情想要跟这几个人说一下，那一般是不希望周围有别人的。会长对这几个沃格冒险家的信任大家都看在眼里，但也不会猜忌什么，何况杰克·鲁迪是什么人他们都知道。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利贝拉，一定是有原因的，所有人心里都有数。等了一会儿，听不见小哈米上楼的脚步声了，娜娜莉走到一张长桌旁坐了下来，扶住自己的额头。
“真的没关系吗？”杰克低声问道。
“没事，待会睡一觉就好了。杰克，这不是一般的魔兽袭击事件。”娜娜莉声音一沉，很快就进入了谈正事的状态。
“看得出来。”杰克向前方探了探身子，“狼王的事小哈米告诉我们了，事实上，我们之前也遇到了魔狼，似乎是一种魔法将它们传送到了城里，我怀疑——”
“是召唤术。”娜娜莉的目光黯淡起来，“召唤术是对空间力量的掌握，我所学的神圣魔法中也有涉及到空间的部分，但和召唤术不同，他们的使用更接近于……嗯，黑魔法，他们可以通过契约，将空间扭转并把处于其它空间的魔怪召唤到自己身边。”
“有谁会使用召唤术吗？”杰克注视着娜娜莉的眼睛，娜娜莉摇了摇头，“我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专门学习空间魔法的，更没有和魔怪签订契约的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桌子表面的木纹，“冰霜狼王……这种魔兽……”
“不可能是你认识的人召唤出来的。”
“嗯。”娜娜莉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杰克……我们所面临的敌人，说不定非常可怕呢……幻术，再加上召唤术……”
“咦？！”艾瑞丝突然惊叫起来，“幻术？！”
毕竟是对魔法常识有所了解的艾瑞丝，一听到“幻术”这个词，顿时反应激烈。如果说空间的魔法还有人在学的话，幻术就是……真正的禁忌了。贝莉卡也立即瞪大了眼睛，她不久前才听到了“幻术”这个词——从兔子米耶的嘴里。
“杰克还没有跟你们说么？”娜娜莉翘起嘴角，“会不会有点保护过度了啊。”
“呵呵，我只是想多掌握一些信息。娜娜莉，一个人应该不可能既会幻术又会召唤术吧。”
“除非那个人是比魔法大帝还伟大的魔法天才。”娜娜莉苦笑了一下，听到“魔法大帝”这个词，贝莉卡忽然感觉有谁在她耳边倒抽一口凉气。
对了，魔法大帝？好熟悉的称号啊！是谁呢？
“——而且我到现在都搞不懂那些人的目的。这也是‘天启之翼’所为吗？他们应该不会想利用魔兽来攻打利贝拉城吧。”娜娜莉的话音打断了贝莉卡的遐思，“他们想夺取洛塔斯的王权吗？”
“不可能，他们不是蠢货。”杰克说。夺取王权？聪明一点的人都不会用找来一群野狼攻打王城的方法来夺取王权的，“也许是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像上次治安巡逻队那次事件一样，为了杀死某些特定的人，需要掩人耳目。”
“他们又想杀谁？”贝莉卡顿时紧张起来，旁边的艾瑞丝和薇妮也屏住了呼吸，突然，艾瑞丝的眼睛里闪过慌张的神色。
“魔兽？等等……难道说？！”
“我们想到一起了。”杰克看了艾瑞丝一眼，“魔兽的领地意识通常都很强，一般不会袭击人类的住处，无论是军队还是治安巡逻队都不擅长对付魔兽，最擅长对付魔兽的……”
话说到这里，连贝莉卡都听明白了。对付魔兽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给冒险家干的。“天启之翼”利用魔兽制造混乱的局面，是为了逼利贝拉城里的冒险家出手吗？
“……是我们，冒险家。”艾瑞丝低下了头。
“他们想动我们的人吗？！”娜娜莉说，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可怕。
第七十四章 魔法师协会
楼梯上响起轻微的声响。娜娜莉猛然回头，看见小哈米趴在楼梯的栏杆上小心翼翼地探着身子。
“不好意思，娜娜莉姐姐。”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可能听见刚才的谈话了，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有一份电报，从西城区发来的。”
“西城区？”娜娜莉皱起了眉头，提到利贝拉的西城区，娜娜莉首先想到的就是魔法师与炼金术士——他们刚才还在谈论魔法的话题呢！娜娜莉立刻站起身，匆匆忙忙向楼上走去。
“是彼得发的。”小哈米赶忙跑下来扶住娜娜莉。娜娜莉的脸色，难看得要命，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因为担心冒险家们的安危。“彼得说让你去趟多尔先生那里！”小哈米飞快地说着。
“多尔先生？魔法师协会的多尔先生吗？”娜娜莉有些吃惊，小哈米一脸严肃地点了下头，“那些魔法师可能知道什么吧……哎，娜娜莉姐姐，你还好吗？”
娜娜莉又开始头晕了，站在楼梯上都不住地打晃。杰克上前几步架住娜娜莉的胳膊。
“娜娜莉！娜娜莉你没事吧。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找魔法师请教一下，要不我替你去看看？”他扶着娜娜莉往楼上走，“你先去休息吧。”
“可是……”娜娜莉吃力地抬起头，杰克笑着打断了她，“有什么情况我一定会向你汇报的。”
“那，好吧。”娜娜莉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太好，“小哈米，告诉彼得我会让杰克他们过去的，彼得应该能理解。”她转过身望了一眼还站在楼梯下面的三个女孩，“你们一起去吧……”
“嗯，那是当然！”贝莉卡立即应道，“放心吧，我们不会把杰克弄丢的！”
西城区，一个多么让人感兴趣的地方啊！并不是所有城市都有魔法师与炼金术士的聚居区的。贝莉卡对西城区这个地方的了解，也仅仅是从别人那儿知道那里住着很多魔法师、连“天启之翼追随者”都不敢骚扰那儿罢了。现在听来，那里还有个魔法师协会？小哈米很快就跟彼得取得了联系，约好在西城区的紫罗兰大桥见面。这座大桥也是横跨在鲁碧湾上的，是进入西城区的标志。
经过东城区空荡荡的街道，魔兽袭击的阴影还残留在人们心中挥之不去。贝莉卡的脑子里反复盘旋着关于魔法的事情。她对魔法一窍不通，认识的魔法师也就只有笨龙尤拉，那个彼得跟她不熟。幻术、召唤术、空间魔法，一大堆陌生的词汇突然之间塞入她的脑海，可她根本就没办法理解嘛！
艾瑞丝又在紧张了。越靠近西城区她的脸色就越苍白，车夫在听到他们要去西城区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个西城区，有什么问题么？
前方的景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似乎他们来到的地方，不是一个城市，而是一片丛林。一排高大的槐树遮掩着晶莹透亮的蓝色琉璃瓦，如果是夏天的话，他们一定看不清那屋顶的样子。这里的房屋高矮不一，大多都是半圆顶，一致的幽蓝，银色的柱子像是一种别致的植物，以不规则的姿势托起大大小小的宝石。由于这里除了槐树一类的落叶乔木外还种了很多常青的松柏，即使有雪的遮盖，四下里也透露着丛林的气息。
这里比其它街区要安静多了，连那微微泛着蓝色的墙壁，都充满肃穆的感觉。贝莉卡从马车里伸出脑袋，看着逐渐接近的紫罗兰大桥——一道很有复古感觉的石桥，没有栏杆只有复杂而神秘的地面雕刻，没有路灯却有托着紫色水晶的石柱点缀两边。银质的树枝从有着圆花窗的石墙后面探出，垂着一盏镶着水晶的灯。
只顾着张大嘴巴为眼前的一切惊讶，连车夫已经打开了车门都没有发觉。直到薇妮拽了拽她的袖子，贝莉卡才知道该下车了。她不晓得应该说点什么，感觉这里的气氛太宁静了，说什么都不合适。
彼得披着黑金色的斗篷，压低的帽子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手中握着的木质法杖顶端闪烁了一下，表示他在这里。
“你好，彼得，我是杰克，我们见过面。”杰克笑着给他打了声招呼，彼得点了下头，一动不动地望着走下马车的四个人。
“哦——娜娜莉的情况你应该听说了吧。”杰克小声说，彼得又点了下头，等到马车走了以后，他后退一步，侧着身子，示意这边走。
穿过一道刻着占星符号的拱门，街区的里面更显得格外幽暗，路旁的灌木比一般街道的装饰植物要多得多。尽管这个彼得——就如雷恩所说是个彻头彻尾的闷葫芦，杰克还是毫不在意地跟他聊了起来。
“你就住在西城区这里吗？”杰克看着那些微微发光的圆窗。显然，屋子里有人住，就是不爱出门。
彼得点了下头。他们路过一处小小的广场，广场的中央，绘着一个法阵的图案。广场旁边的一处房子，从窗口冒出五颜六色的烟。
“哦，是炼金术吗？”杰克看着那股奇妙的烟。
彼得又点了下头。他点头的动作挺不明显的，而且还刻意跟四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里很适合学魔法呢……”杰克若有所思地评论。这一次彼得点头的动作明显了一点，表示他很赞同。前方又是一道拱门。
西城区的街道诡异得很，几乎没有直路，错综复杂的道路会让人有种自己就置身于一个巨大魔法阵中的感觉。走着走着贝莉卡就感到有些不安了，她相信如果没有人带路，她一定会在这里迷路的！
“那个，还有多远啊？”她忍不住跑近几步，抓住杰克的袖子，彼得稍微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指了下前方。
又绕过一个圆柱形建筑——头顶的银色柱子像是招手的使者——眼前明亮了许多。
这里是一个较大的广场，可以看见一个结了冰的圆形水池，水池周围绘着的图案估计只有学魔法的人才能看懂。但这水池中央的雕塑让人心神不宁——似乎是精灵！
“怎么会？”艾瑞丝皱紧了眉头小声嘀咕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精灵对人类并不友好，据说那些在东方虎视眈眈的“复仇者”中，就有精灵的部族。可是这雕塑好像真是精灵，十二个精灵孩子，长着尖尖的长耳朵，围绕在一个极其美丽的精灵女性脚下，像在聆听教诲。精灵女性的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柔软的长发一直垂到脚踝。
“是精灵的喵。”薇妮应了一声，她也在困惑着。彼得停了下来。
“是精灵。”他开口说话了，声音十分成熟，尽管他看上去并没有多大年纪。他停了几秒钟，仰望着中间那位优雅的长发精灵——
“原来是这样啊。”贝莉卡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米耶轻轻的笑声，“是席芙尔……”
“嗯。”难得听见死猫回应，只是他的声音不起一丝波澜，“魔法师的地方，有席芙尔的雕像是很正常的吧。”
“啊？”贝莉卡愣住了。难道说又是他们两个认识的哪位神？这时，她听到了彼得的回答。
“这是席芙尔女神，自然之神，自然魔法的创造者。”
还真是……
“好久不见了呢，席芙尔的样子……这个雕像还挺像的……”米耶的声音虽然带着笑，却不免夹杂些感伤，贝莉卡不由地歪过头想看看米耶的表情，艾瑞丝却说起话来。
“她是魔法师信仰的神么？”艾瑞丝紧皱的眉头还没有舒展开，彼得面无表情地摇了一下头。
“那么，这里为什么会有她的雕像？我以为她是精灵呢！”
“这里是魔法师协会。”彼得解释道，可是这个解释也太含糊了。杰克倒是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位女神是魔法的象征？”
“可以这样理解。”彼得说，目光顺着席芙尔女神头顶的花环投射到矗立在树丛中的一座高塔上。刚才都没有注意到——在这广场之后，就是三座高塔，只是周围有太多的树，以致于不抬起头的话，还以为前方是片树林。
“哦，那我们到了？”杰克望着那高塔的顶端，上面有一颗漆黑的石球，悬浮在最顶上的尖顶中，塔的周围，还固定着许多形状各异的紫色水晶，很有魔法的神秘感觉。
彼得点了下头表示肯定，他走在前面，放慢了步子走进了这片树丛。走进去才发现原来树丛里有一条通往高塔的路。这条路没人清扫，也很少有人经过，落雪铺了一地。盘桓的树枝，投下斑驳的影子。
“等，等等，我们要去哪儿？”艾瑞丝已经紧张得语调都变高了，“我是说，我们要到这座塔里是么？塔里的什么地方？能，能告诉我们一下么？”
因为这座高塔，给人一种好强的压迫感！彼得再次停下脚步，指了一下这座塔。他所指的位置似乎不是很高……
“很快就到。”他轻声补充了一句，顿了顿，他又说，“不用怕，我是洛塔斯公会的冒险家。”
一瞬间，像是吹过了一股暖流，气氛一下子舒缓了很多。贝莉卡松了口气，才注意到自己都被艾瑞丝的紧张影响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歪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兔子已经不在那儿了。
真是的。她有些不满了，她还想弄清楚那个叫席芙尔的跟他们要研究的魔法有什么关系呢。算了，反正现在也不方便跟兔子说话。贝莉卡把注意力转向彼得，看见他面前的阶梯之上，一道绘着银色羽翼与金色树枝的拱门缓缓打开。
第七十五章 传说中的幻术
彼得跨过门槛，停在一边，侧过头来示意其他人快点进来。幽幽的亮光映着他们的脸庞，镶嵌在石墙上的壁灯，雕刻成诡异的魔兽形状，一股奇特的香气从塔中传来。
令人感到意外地是，这个被称作“魔法师协会”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个人！中央大厅一张铺着黑色绒布的圆桌上摆着漂亮的水晶灯，却只是把客人们的影子投在了绘着纹路的墙壁上。诡异的气氛，引得女孩子们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步子，好像担心那角落的黑暗中会钻出什么怪物似的。
“三楼。”彼得说，示意着围墙边那道木质旋梯，这旋梯应该有些年份了，很古老，整个塔中的摆设都充溢着一种古旧的感觉。不过旋梯很结实，走在上面，居然都没有发出吱呀的响声。
二楼有一圈红木旧书柜，书柜的书摆放得并不整齐，有些厚厚的精装书，看上去都积了不少灰尘了。一个小银壶里飘出不知名药剂的清香，这时他们才看到一男一女两个穿着长袍的年轻人，站在银壶后面捧着书本嘀咕着什么。
“哦赫尔，我觉得你的药剂并没有——啊？有人来了？”男子疑惑不解地抬起头，刚才有人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没发觉么？
“是多尔先生邀请的客人吧。”那个女子推了下鼻梁上卡着的大眼镜，她留着一头卷曲的黑发，表情十分镇定。
“嗯，请问……”
“我是多尔先生的学生。”女人打断了杰克的问话，“你是冒险公会的人。”
“是的，请问……”
“多尔先生在三楼，他通常情况下都是住在顶楼的。彼得应该告诉过你们，当然，彼得可能没有说过，他很少说话，你们了解彼得。”女人用毫无起伏的音调说着，“很好，这非常好，不过我认为我应该知道你们的身份。你知道，冒险公会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
“赫尔……”旁边那个男子弱弱地说，但这个叫做赫尔的女魔法师全然没有在意，“我对冒险公会没有兴趣，我只是认为我可以多了解一些，比如多尔先生为什么邀请冒险公会的人。”
“……真啰嗦。”彼得哼了一声，“你从来不关心外面的事情。”
“有必要吗？”赫尔挑起眉头，“你总是把报纸塞给我看。”
“好吧，报纸还没来得及报导。”彼得不易察觉地耸了耸肩，“这位是我们会长十分信任的人，杰克·鲁迪先生，还有他的同伴。我们得见到多尔先生，之后才有时间告诉你情况。”
在这个赫尔面前，彼得的话不知不觉变多了。赫尔高傲地扬起头，斜着眼看着另一道通往上方旋梯——二楼这里居然有好几道旋梯，搞不清楚的人，估计在这塔里都会迷路。
“我跟你说哦，我们可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魔法师商量的！”路过赫尔眼前的时候，贝莉卡忍不住瞥了她一眼，赫尔稍微低下头——她个子比一般女孩子要高——俯视着贝莉卡的脑袋。
“我希望多尔先生没有别的意思，和这么小的小孩子商量！”她说着又拿起了那瓶药水，晃了一下，药水发出古怪的咕噜声，“你得听我解释，我的药水需要在特定条件下才能发挥作用，我们可以做个实验……”
艾瑞丝猛地推了一下贝莉卡的后背，她可不希望贝莉卡再说什么话激怒了这个女魔法师，天知道药水会发挥什么作用啊！
好在走上楼梯之后，慢慢地就听不见楼下的两个魔法师谈论药水的声音了。这里的地板与护墙板似乎不是寻常的材质，让三楼的大厅，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异常安静。地板上铺着破损的黑色编织地毯，黑色中透着星星点点的银光，一盏吊灯自头顶垂下，点着摇曳的火苗，装饰着闪烁的水晶。
他们从两张长木桌之间走过。这里的摆设，显得很杂乱，桌子上放着几卷羊皮纸，还有沾着红色墨水的羽毛笔扔在一旁。
呯！就在他们脚边，响起一声轻微的爆炸，艾瑞丝顿时惊叫起来。彼得吓了一跳，赶忙伸手示意她安静，然而晚了一步——啪！咚！不知道什么重物砸到了地毯上。彼得立刻绕过前方的弧形书柜，看到那个闹出动静的人，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您的躺椅该修了，多尔先生。”
杰克他们跑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他们吃惊了一下。阳光透过一个小小的圆花窗洒在地面那个穿着旧白袍子的老人身上，而老人的屁股下面，坐着一堆木头——那是一把散了架的躺椅。
“啊哈，哈，哈。”老人傻乎乎地笑了起来，拍了拍袍子，“这样挺好，这样挺好。”他个子比贝莉卡还矮，胖乎乎的脸上挂着孩子气的笑容，雪白的头发与胡子都长到了膝盖。
“对了，你们是娜娜莉派来的冒险家？”他仰起头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太好了！我正有事情要找冒险家商量呢！”
“这个，多尔先生——”杰克犹豫着要不要扶起他，看样子这老头儿还挺自得其乐，彼得都没有管他的意思，所以他干脆蹲下来，“我们和彼得一样是洛塔斯冒险公会的，您以前没见过我们，因为我们——”
“哎呀，说那么多干嘛，反正是娜娜莉派来的呗！”老头儿把两腿一盘，正式坐在地上了，彼得也靠着护墙板坐了下来，贝莉卡瞅了一眼脸色涨得通红的艾瑞丝，和薇妮一起拽着她坐了下来。
“外头的冰雪魔狼疯了对不对？”老头儿那双浅棕色眼睛闪闪发亮，“刚才彼得告诉我，娜娜莉碰到了阿道夫！冰霜狼王阿道夫！乖乖！我要是早点知道这事儿就好了！”听他的语气，好像遇到狼王是什么值得兴奋的事似的，几个冒险家不免有点难堪。
“先生，这不好玩。”杰克带着平静的微笑，老头儿看了他一眼，“噢是的，是的，这不好玩，我们的娜娜莉受伤了是不是？她需要休息！还需要老多尔的魔法药剂！”多尔先生说着腾地跳了起来，“彼得！我的蓝草药剂在哪里？可恶的赫尔！又偷拿我的药！”
“这是三楼，多尔先生。”彼得轻声回答，多尔先生愣了一下，“噢！噢！三楼啊，啊对，我的药剂在上面呢！”他举起带着宝石戒指的粗手指指着头顶，“彼得，你一定很乐意给可爱的会长多拿些药剂，快去！”
彼得站起来，一声不吭地绕过书柜走开。他一走远，老头儿就原地绕起圈圈。
“南边的卫兵给我发电报来着！哈哈！电报！”老头儿兴奋地手舞足蹈，“我一听说那边有发疯的魔兽袭击人类的村子，就想到了一大堆原因！正想跟我可爱的娜娜莉讨论讨论，哎呀你知不知道娜娜莉当初魔法理论学得多好？她天生就适合学魔法……”
“嗯。”杰克点了点头，“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多尔先生您想到了什么原因？”
“村子里的人夺走了魔兽的幼崽！”多尔先生郑重其事地说，“这足以引来大批的魔兽，特别是那种重视群体的魔兽！还有就是村子里存放着大量魔兽喜爱的食物！魔法药剂也能产生这种效果，当然，那需要他们村子里有个魔法药剂师……”
“这个应该不可能吧。”看样子这个多尔先生还没搞清楚情况，“不知道卫兵们跟您说清楚没有，遭到袭击的是利贝拉附近的野鹿村，那里从来没有冰雪魔狼出现过，居住着的都是猎人与旅行者。据我了解，冰雪魔狼应该不会轻易离开他们的领地的。”
“那就是迁徙！食物的短缺逼迫魔兽改变了领地位置。”多尔先生摸了摸胡子，笑呵呵地望着一脸无奈的几个冒险家，“也不可能？呵呵，这附近的环境还没有那么差吧！”
“请您认真点……”杰克哭笑不得。
“认真点嘛。”多尔先生的笑容稍微有了些别样的意味，他停下了步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几个陌生人。
“是啊——应该认真点，看得出来，你们很想知道真相。”他叹了口气，“娜娜莉信任你们，是吧。”
多尔先生渐渐收敛了笑容。
“嗯。”“当然了！”“请告诉我们，魔法师先生，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就是这样喵！”四人一同答道，多尔先生注视着几人真诚的眼睛，把手伸入袍子的口袋，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这是药水。”他很认真地说。被他郁闷到的贝莉卡正要发飙，他手指一松，药水瓶啪地掉在了地上。
一股白色烟雾从那白色浑浊的液体里飘出，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突然，贝莉卡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一片无尽的星空之中，她顿时吓坏了，不住地挥舞着双手想抓住什么，然后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她的名字。是兔子！米耶的声音！
星空消失了，她又站在了魔法师协会三楼的旧地毯上。
“哦？”前方的老头儿挑起雪白的眉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么快就恢复了？”
她赶忙向周围一看，发现杰克、艾瑞丝和薇妮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不同的是杰克只是皱起眉头，站着一动不动，右手稳稳地按在剑上，而艾瑞丝则吓得抱住了脑袋，薇妮瞪大了眼睛，可那双眼睛里却很是迷茫。
“好了！都醒醒！”老头儿打了个响指，还没等众人回过神，他咧嘴一笑，“挺有意思的吧，这传说中的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