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寻找女王
距离费斯彻行宫不远的费斯彻港，贝莉卡一行才刚刚到达。那些独角水鹰，竟然追了他们一路，直到被守城的卫兵全数消灭才罢休。
这费斯彻港，是费斯彻地区最大的港口，虽然没有利贝拉那样繁华，规模也不小。几人一进城就急匆匆赶往位于东部的冒险公会费斯彻分会所在地，一个坐落在港口后面的淡金色小楼。
“怎么回事？独角水鹰在追杀你们？”
一位晒得黑黝黝的50岁左右的大叔迎了出来，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追问。费斯彻附近他非常熟悉，以独角水鹰的习性……怎么会成群地攻击人呢？
“你是哪位啊？”跑得气喘吁吁的爱德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惊讶地瞅着爱德华，“这位，是哪个贵族家的少爷吧——”
“很抱歉。”山姆赶忙上前一步，给大叔鞠了一躬，“这是我家少爷，他就是有些累了，请问附近是否有休息的地方？”
“别管我！”爱德华冲他吼道，“贝莉卡生病了，她更得休息——满地都是那些死鸟，恶心死人了！”
大叔赶忙将众人迎进屋里，谈了几句，便了解了事情经过。他是费斯彻分会的管理，人们都管他叫方特大叔。
“原来是‘天启之翼’搞的鬼！”方特大叔气得牙痒痒，他显然对“天启之翼”的所作所为也是知道一些的。
“呵呵，看样子是这么回事。”杰克略带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们为什么会盯上你们？”大叔不解地追问。
“我们一直在调查‘天启之翼’啊。”艾瑞丝撇了撇嘴角，“而且，我们都调查得那么深入了……”
“你们到底调查出什么了？”方特大叔的目光炯炯有神，“或许我可以帮助你们。”
杰克轻轻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们这段时间会有很多合作机会的。”
行宫来的士兵也已经将这场诡异的魔兽骚动通知给了冒险公会，作为一项重要的紧急委托。然而，方特大叔还没有安排好，大厅的门外，又跑进来一个禁卫军士兵。
他严肃地走到方特大叔旁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方特大叔的脸色唰地白了。
此时的贝莉卡在楼上的卧室里根本就呆不住，她的确很难受，很晕，可是一点都不想睡。出事了，她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出事了，费斯彻这里也有被幻术控制的魔兽？那不就说明“天启之翼”的人就在这里吗？
所有人都在为“天启之翼”搞出的名堂奔忙着，她怎么睡得着啊！她躺了一会儿，就翻了起来，拿起床头那杯蜂蜜柠檬茶喝了下去，然后，就跑出了房门。
“你去哪？”二楼沙发上坐着的爱德华狠狠地瞪着她，但贝莉卡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朝着楼梯的方向跑去，爱德华嗖地站起来，抓住她的胳膊——
“什么？！”楼下传来一声惊呼，爱德华猛地松开了手，不由自主地跟贝莉卡一起伸长了脖子。
“是的。陛下和公主殿下原本就在书房里，但是……”
陛下？公主殿下？贝莉卡心头一紧，雪莉儿出事了？
“我明白了。”这个镇定的声音，是杰克，“方特先生，叫你安排的人立刻前往费斯彻行宫。珍妮小姐——”他看向刚刚认识的费斯彻分会招待，“发份电报通知利贝拉分会——”
“通知利贝拉分会？”方特粗声粗气，语气很是诧异，“来不及的！”
“我是想让娜娜莉……会长她通知另一个人。”杰克的声音微微有些低落，“兰斯·菲尔德，那个人必须知道现在的情况。”
“好，好的。”珍妮被他这种沉稳的魄力镇住了，快步向楼上跑去，突然，她“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楼下的众人立刻抬起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贝莉卡推开那个被她吓到的女招待，快步跑下了楼梯，她喘了几口粗气，盯着杰克，“雪莉儿出事了是不是？你告诉我啊！”
“嗯。”杰克也没有隐瞒她，“雪莉儿公主殿下和女王陛下都失踪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啊！呼呼……”
又是一阵眩晕，杰克伸手扶住了她。
“不用担心，贝莉卡。”他揉了一下贝莉卡的头发，站在楼梯上的爱德华脸色难看得要命，“我这就去费斯彻行宫。”
“好！”方特说，“我跟你一起去。你对费斯彻这块儿肯定没我熟。安洁妮，照顾好我们的客人！”
“啊，好的。”安洁妮走上前来，担心地看着贝莉卡。方特已经绕到柜台后面，很快就摸出了一把双面斧来，别看他年纪不轻了，拿起斧子还真像一个强壮的战士。
“不用……照顾！”贝莉卡撅着嘴巴，语调非常委屈，“我也要去救雪莉儿！”
“你留在这里。”杰克用上了不容置疑的口气，“艾瑞丝、薇妮，你们也留下。”
“这……”艾瑞丝皱起眉头，她看看贝莉卡，又看看杰克，点了下头，“明白了，我会看好这个家伙的！”
“不要——”贝莉卡喊着，杰克按住她的肩膀，那样的眼神，令人无法抗拒他的命令。
“听我的，这一次，就留下来吧。我会把雪莉儿平安带回来的。”
“是啊贝莉卡……”连兔子都不忍心看下去了，拍了拍贝莉卡的耳朵，“你要养好精神，才能和大家一起冒险啊！”
艾瑞丝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拽住贝莉卡的胳膊，杰克给方特递了一个眼神，两人便一同出去了。贝莉卡挣了几下还想跟上，艾瑞丝严肃地瞪了她一眼。
“不要拖后腿好不好。”艾瑞丝说，“想帮忙的话休息好了再去！”
“不要……”贝莉卡抬起头，一脸很受伤的样子，艾瑞丝一阵心软，她心里清楚，这个女孩最讨厌被抛弃的感觉。
“其实，我也很想去的。”艾瑞丝躲开了贝莉卡的目光，“但是，我们是一个整体……我相信杰克他也想跟你……跟我们一起冒险的。我要照顾好你，然后我们一起去，还有薇妮。”
“喵！”薇妮认真地点着头。
好不容易，在大家的劝说下，贝莉卡又回到了卧室，很听话地钻进了被子，希望身体马上舒服起来。米耶坐在枕头上出神地望着她的睡脸，心里默默祈祷一切都会过去。
她不可能忽略的。那一瞬间贝露丹蒂的气息，厄运来临的预兆。
费斯彻地区最大的水晶矿场——布尔戴水晶矿场坐落于费斯彻行宫的北方，这里就是那种奇特的红色水晶最主要的产地。可是，几年前因为开采水晶时惊动了地下的洞穴魔兽，导致矿场东北方大块地区已经被封锁了，成了一片废矿区。一座孤单的高塔矗立在这片废矿区的边缘，眺望着不远处的水晶湖畔，安静地融入一片颓败的沧桑。
“蕾雅·库伦德尔……”女王的眼神里像是暗藏着熊熊火焰，“你们‘天启之翼’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蕾雅坐在一张旧椅子上，翘着腿一晃一晃，全然没有身为女仆的拘谨。她抬起睫毛，望着角落里被稻草人看守着的女王陛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跟您说过了么？就是这个。”她掩着嘴，摇了摇手里的盒子——女王放在书房中的“黄昏晶华”，“尊贵的陛下，您这么快就忘了？”
蕾雅的声线里带着一股娇柔的妩媚，她伸出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手里的盒子。“您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把您关在这里吧，直接问不好么？拐弯抹角是你们贵族的喜好吧，呵呵，怪不得雪莉儿讨厌您呢。”
女王的眼神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我可不想夺取您的国家，伊丽莎白陛下，虽然那会给我带来不小的利益，但麻烦却是我承受不起的。”蕾雅缓缓地向女王走来，“我还是，满足您的好奇心吧。我的任务还没有结束，有一个伟大的仪式需要完成……”
她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高贵的女王，这让她感到一种奇特的快意，“我还得拜托陛下您为我争取一点时间呢！”
“蕾雅！”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雪莉儿连门都没有敲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那个吟游诗人说，冒险公会的人已经去行宫了。”
她凑到蕾雅耳边。伊丽莎白径直望着她的侧脸，脸上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痛苦。
“好吧，不用他操心了。”蕾雅冷哼了一声，微笑着转向雪莉儿。虽然，她并不是甘心成为雪莉儿女仆的，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还是习惯性地对雪莉儿有一些尊重。“亲爱的陛下，您最爱的冒险公会已经在寻找您的下落了，还请您一定要为我们拖住他们啊！”
蕾雅话语里的那声“我们”，简直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她的心中！她不断地欺骗自己，说蕾雅的行动和雪莉儿没有关系，雪莉儿只是被利用了！可是……尽管她眼前的一幕幕都在告诉她，女儿很清楚蕾雅的所作所为。
她呆呆地望着雪莉儿，目光里，没有了怒气，只剩下无尽的心疼。
“为什么……”她喃喃地说，不像是问雪莉儿，却像是问她自己。雪莉儿看了她一眼，厌恶地撇了下嘴。
“您终于知道关心我的想法了，母亲大人！”
第九十二章 雪莉儿与召唤仪式
“五年了，母亲大人，你这五年都给了我什么？每当我想念祖母大人的时候，我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泣，每当我想念父亲大人的时候，我只能抱着他送我的娃娃，把自己关在过去的回忆中！母亲大人，这五年来，您有问过我过得好不好吗？您把自己当做全世界最悲伤的人，您有想过吗？失去亲人的还有您的女儿，可她现在连母亲都失去了！”
雪莉儿的牙关紧咬着，享受着宣泄的爽快，心里莫名其妙地痛着，那充盈在眼眶中的温暖，忽然之间就涌了出来。
“你，可以告诉我……”伊丽莎白无力地垂下头。
“告诉您？母亲大人，我没有尝试过吗？每一次，我抱着娃娃想从您那里得到一点点安慰的时候，您总是叫下人把我带走，说耽误您的时间——您给过我说话的机会吗？！”
一阵死气沉沉的寂静，静得只能听见雪莉儿的喘息声。
“我以为我的母亲可以看见，如果您的心，还有一部分肯放在我身上的话，您应该看见一个孩子没办法掩饰的孤单！您看不见，因为您太忙了，忙得没有时间去爱我，您的爱都已经死了，留在过去了！”
雪莉儿的声音沙哑着，控制不住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恨意，控制不住的悲哀。“您看不见我的变化，母亲大人，如果我没猜错，自以为是的您还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蕾雅身上吧。不，不是蕾雅改变了我，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我的所有乖巧懂事，都是伪装，我只能伪装！因为我，根本就无能为力！
您不明白我为什么不爱说话，不明白我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您只知道，我对您言听计从，那就足够了，是吧！我只要‘有用’就够了！我太弱小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挽救不了。我没有指望您还会想以前那样关心我，对于您，我早已绝望了！我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这种痛苦的生活早点结束，那样我就能在另一个世界，找回我的曾经了！”
“不……”伊丽莎白怔怔地望着女儿，“会有办法的……”
“是的，现在，我已经有办法了！”雪莉儿流泪的脸庞，挂着惨然的笑容，“蕾雅，她可以找回我的幸福……如果贝露丹蒂女神的力量苏醒，我的世界，就可以永远停留在过去了！”
伊丽莎白惊呆了，冰冷的麻木，像触电一般从心底一直麻到她的指尖。是后悔吗？是愤怒吗？还是继续着她的“不明白”，伊丽莎白已经感觉不到了。雪莉儿转过身，拉着蕾雅的手臂。蕾雅柔软的淡紫色发丝垂落在雪莉儿的肩头，画面看上去是那么令人怀念，仿佛那个女仆是当年的自己，而雪莉儿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蕾雅轻轻拭去了雪莉儿的眼泪，拍着她的肩膀，无声地微笑着，笑容中，是“我懂你”的那种温柔。她懂，因为她，也是在孤单中，等待着结束的那一刻。
与生俱来的幻术天赋，让她遭到了无数人的排挤，让她只能独自一人，卑微地保护着自己。若不是那令人绝望的痛苦，她又为什么要加入“天启之翼”这样的组织，并且这样拼命地努力着，渴求着远方渺茫的希望——终有一天，连这样不被接受的自己，也能有所归属的新世界……
她们还真有一点相似，特别是，蕾雅在雪莉儿身上，也发现了很微弱的幻术天赋。当雪莉儿学会利用这点天赋的时候，她就成了最有魅力的公主。
“去进行最后的仪式吧。”雪莉儿的声音恢复了，似乎很快就忘记了悲伤，“然后完成我们的约定，我会拖住那帮人的。”她没有再看母亲一眼。
“不，公主殿下。”蕾雅摇了摇头，“进行仪式的不是我，是您。”
雪莉儿猛地睁大了眼睛。
“对不起公主殿下，这是我刚刚想到的。您不适合留在这里拖延时间，您无法阻挡那些冒险家，他们总是有那么好的运气。”蕾雅的目光冷峻起来，“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的身份，以及我所安排的一切，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所以……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趁这个机会，去召唤女神的力量吧！”
“不行，蕾雅，我做不到的！”雪莉儿惊慌地后退了几步，“要我召唤贝露丹蒂的神魂？我……”
“您也有和我一样的天赋，而且还是流着凯瑟琳之血的人，您完全可以！”蕾雅劝说的话语，显得那么真诚，“我只信任您，您还不明白吗？我无法信任别人，包括那个吟游诗人！”
雪莉儿微微张大了嘴巴，目光里，有了些许迟疑。
“答应我。”蕾雅的橘色瞳孔里忽闪忽闪，“帮助我，然后，完成我们的约定……”
杰克他们很快到达了费斯彻行宫，此时，肆虐的食晶兽已经退回了它们的洞穴，印象里平静的行宫，被糟蹋得一片混乱。行宫里的仆人和卫兵四处奔走着，他们已经把行宫翻了个底朝天了，也没有找到女王和公主的下落。
“书房在哪里？”杰克抓住一个卫兵，卫兵指了指北边那座建筑的二楼。杰克道了声谢，跟方特一起上楼查看。
听仆人说，当时门是锁着的，是后来行宫的总管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书房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东西遭到破坏，就好像女王和公主是凭空消失的！
这里是二楼，有两扇窗户，一扇正对着水晶湖畔，一扇对着下面的花坛。可是当时，这里到处都是严阵把守的士兵，女王和公主是怎么离开书房而不被察觉的？而且，他们检查了一下，确信书房里并没有暗门暗道——
杰克反应很快地想到了空间魔法，想到了隐藏着神秘力量的“天启之翼”。
“方特先生，先别着急在附近寻找，让我们想想‘天启之翼’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他喊来方特，“我想见下女王陛下和公主殿下身边的下人。”
很快，一位年长的女仆就跑进了书房。她有些诧异地望着这里的冒险家们，抚着胸口平稳自己的呼吸。
“公主殿下的贴身女仆也不见了！”她喊道，杰克忽然一惊，脑海中像是闪过一道雷光。
“蕾雅？！”他提高了音调，年长女仆呆呆地点了点头，杰克的神情严肃起来。
忽略了一件事，一直以来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雪莉儿公主身上，怎么没有想起——的确雪莉儿公主似乎总是和“天启之翼”有着忽明忽暗的联系，但蕾雅，也有啊！
第一次遇到公主的时候，蕾雅就在旁边，而下午茶会也是蕾雅前来迎接他们，绑架事件，更是从蕾雅那里知道的……如果雪莉儿公主是一个吸引人目光的陷阱，那藏在陷阱背后的，难道就是——
脑子里似乎清醒了一下，回忆里一个画面一闪而逝，之后便无法捉摸。
“还有谁不见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年长的女仆愣了一下，“哦，我这就去清点人数！”
“等下。”他拦住了要出门的女仆，“你对蕾雅的情况熟悉吗？”
女仆讪讪地摇了摇头。她只是一个地位较高女仆，但也没有权力调查公主贴身女仆的底细。“我只知道她是去年夏天来的，资历不高，但公主殿下非常喜欢她。”
杰克不由地皱起眉头。去年夏天？那个画面再次闪过。
“对了！”女仆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好像跟其他下人打听过什么……刚来费斯彻这里的时候，她好像……她好像问过这里的女仆……布尔戴水晶矿场的现状，是那些女仆告诉我的！”
“布尔戴水晶矿场？那个废矿区？”方特猛拍了一下桌子，把女仆惊得哆嗦了一下，“是，是的，就是那个遭到魔兽袭击的……只有东北的一部分成了废矿区而已……”
方特和杰克，交换了一个若有所悟的眼神。
为了让贝莉卡好好休息，安洁妮、艾瑞丝、薇妮和爱德华都出去了。尽管费斯彻分会客房里的床没有费斯彻行宫那么舒适，在自己不断地“我要睡觉我要睡觉”的暗示下，贝莉卡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太疲惫了，好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在模模糊糊的梦境里交织着。
满天飞舞的黑漆漆独角水鹰，不断地飞近，飞远。那是前不久让她难受的画面，独角水鹰们郑重其事地看着她，仔细一看，它们的脑袋都变成了枯黄色的猫头鹰……
好几个雪莉儿的布娃娃在水面上跳舞，一边跳舞一边大声嘲笑，穿着一模一样的礼服。在它们中央的水下，浮现出佩吉的脸来……
贝莉卡心头一跳，感觉有人拍了她肩膀。穿着招待制服芭芭拉端给她一杯草莓布丁，她刚接过布丁，布丁里就爬出来一条不知名的白色的鱼。她吓了一跳，把布丁丢到了地上，然后，芭芭拉变成了娜娜莉，微笑着用权杖指着她的脑袋。
“你把脑子累坏了，贝莉卡，让我给你治疗一下吧。”她说。梦中的贝莉卡，居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不知道娜娜莉施展了什么魔法——四周突然暗了下去，娜娜莉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白色的鱼自顾自地朝着某个方向走着。等到贝莉卡将目光转向它的时候，赫然发现，那不是白色的鱼，是……
是雪莉儿。
第九十三章 要阻止她！
雪莉儿？她不是失踪了么？贝莉卡竟然还记得睡着前最关心的事情。可当她靠近那个雪莉儿，想叫住她的时候，忽然摸到了一堆柔顺的缠绕在一起的淡紫色丝线……
一声轻轻的吱呀声，那个人——那个东西扭过了头，蓝色的玻璃做的眼睛里空空荡荡。
那不是雪莉儿，是变成人偶的贝露丹蒂！她记得那位可怕女神的样子！尽管她看上去就像个僵硬的小人偶，可她还是贝露丹蒂的模样！
遥远的前方，有什么东西发出红色的光，人偶的贝露丹蒂一蹦一跳地朝着那个方向走着，像是跳着滑稽的舞蹈，一点一点地接近着。一股寒意侵入了贝莉卡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红色的光扩大了，淡了，变成了浅浅的粉红。贝莉卡费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那居然只是粉色白点窗帘外透过来的阳光……
这么温馨的颜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贝莉卡还没有清醒过来，纳闷地思索着。光线有些暗，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可在这种恐怖的梦境里看见阳光，依然有种温暖的感觉。淡淡的温暖，笼罩在她的身边，像要把那寒意溶解。两个朦胧的影子，站在阳光下的窗台上，似乎飘浮在微光中。
贝莉卡眨了眨眼睛，耳朵里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真的？”是兔子的声音，她又在瞎着急了。她旁边的那是死猫么？还是那么一副死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似的，看着就讨厌。
“啊。”死猫的声音好像有那么一点认真，贝莉卡感到挺奇怪的，果然梦都是乱七八糟的吗？
“贝露丹蒂的气息，正在接近那个地方。”死猫的声音说。
嗯，对，是这样的没错，贝露丹蒂确实在朝着一个红色的东西走着。贝莉卡木木地听着，居然没有害怕。
“到底是谁？已经得到她的封印了？我根本就感觉不到啊！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又来了，兔子跟疯子似的想扑到死猫身上，不过死猫伸出一只爪子就足够让她无计可施了，“要是贝露丹蒂的灵魂被唤醒的话，她，她会……”
“她会找我算账。”死猫说的很是轻描淡写，金色的眼睛，不易察觉地朝着贝莉卡的方向动了一下。
“咻——那怎么办啊！”兔子往后一瘫，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是一点点的力量都使不出来，就算可以，我也对付不了贝露丹蒂的！希望贝露丹蒂能够冷静一下，可不能打起来……”
死猫哼了一声，像是在看幼稚小孩的把戏一般，笑了起来。
“怕什么，我倒是很想看看现在的贝露丹蒂能搞出什么名堂。嗯……”他向窗帘看了一眼，“以她的性格，大概会把这种无聊的小地方完全摧毁吧。”
兔子已经傻掉了。
“我是无所谓。”死猫转头瞧着贝莉卡，她早已瞪大了眼睛，“不过，你的小鬼头呢？”
“咦？”兔子愣了一下，她还没有注意到贝莉卡已经醒了。傻傻地眨巴眨巴眼睛，她嗖地窜上了空中。
“咻——那个，那个，贝莉卡……你，你都听到了？”
贝莉卡一脸茫然。这是在做梦吗？怎么梦境会变得这么清晰，简直就像……真的。
“啊！”贝莉卡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四下环顾了一圈，果然，这里是她睡觉的房间啊！她刚才看到窗帘时就已经醒了！好不容易消逝的冰冷感觉，很快又蔓延上来。这一次，却是因为她刚才听到的话。
印象那么深，绝对不是做梦！
“贝露丹蒂要干什么？我刚才梦见她了，她要去一个地方，有红色的光！”贝莉卡连拖鞋都不穿就跑到了窗口，盯住了那只泰然自若的死猫，“她要把这个地方毁掉？那我们怎么办啊！雪莉儿怎么办啊！杰克艾瑞丝薇妮他们怎么办？还有这边那么多人怎么办啊！”
“死呗，还能怎么办？”死猫的笑容像是一个大大的讽刺，眼睛很自然地斜瞄着屋角，贝莉卡感觉心里重重地咯噔一声。
她一把掐住死猫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
“你有办法对不对！你有办法阻止那个贝露丹蒂对不对！”
死猫漠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贝莉卡这才想到她掐着死猫的脖子死猫没法说话。她猛地松开了手，死猫又掉回到窗台上。
“你速度快点的话……还有办法。”死猫说，伸出爪子指了下窗户，“有人带着她的灵魂封印，要去她陨落的地方唤醒她的灵魂，你只要不让那个人到就行了。”
不等死猫说第二遍，也不用死猫解释什么。贝莉卡直接推开窗户，像外面看了一眼，咬紧牙关，翻了翻放在屋里的旅行包，找出冒险家们最常用的绳子来……
就在这一刻，米耶突然明白了吉亚的阴谋——
他是故意的！他早就注意到贝莉卡醒了，所以才说那样的话。吉亚不会在乎这人类的城市会不会被摧毁，也不可能关心人类的死活。他那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让贝莉卡着急！贝莉卡那孩子，一着急就会做出冲动的事来！
吉亚怎么可能任由贝露丹蒂找上门来呢？以他现在的状态，对付灵魂苏醒的贝露丹蒂？他不是傻瓜，他一定会阻止贝露丹蒂，但是，由于封印的作用，他甚至不能离开贝莉卡太远……
所以，干脆让贝莉卡带他去得了。米耶心里一凉，过去了那么多年，这里已经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如果很危险的话……
贝莉卡还在生病，而且这种事情她甚至没有办法向别人求助，光是给别人解释就够麻烦了！吉亚，你怎么可以这样！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狠心呢？
费斯彻分会没有院子，从窗户下去，便能看到一个小港口。贝莉卡喘了几口粗气，还没有站稳，扑通一声趴倒在地上。头还是晕晕的，可是她不能睡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死猫浮在她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等她站了起来，指了下北方。贝莉卡立刻朝着北边跑了过去。
“等，等下！贝莉卡！等等……”兔子无奈地拽着她的头发，“不要……停下来！至，至少让艾瑞丝他们知道你出去了……”
“让他们知道我就走不了了！真是的，我没有那么娇气啊！”她一把抓过兔子，往口袋里一塞，不准她再唠叨。还没跑一会儿，前面没有路了。费斯彻港的道路有些复杂。
这样要怎么找到去北边的路啊！贝莉卡心一横，反正身上带了点钱，找艘渔船从水上走好了！下定决心之后她立即转身往回跑，打算去刚才看到的那个港口——
“贝莉卡你给我站住！”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贝莉卡一怔，感觉胳膊被一只手扭住了。
“喵！”薇妮目不转睛地瞪着她，艾瑞丝从后面走了过来，脸色气得铁青。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她叉起腰，又气又急。“你现在跟过去只会拖杰克的后腿！你怎么这么任性啊！”
“我不是去找杰克的……”贝莉卡嘟起嘴巴，很是委屈。
“那就更不能出去了！”说着，艾瑞丝也拉住贝莉卡的胳膊，就要把她拖回去。贝莉卡急了，两脚在地上打滑。
“我有很重要的事！艾瑞丝！薇妮！放开我！”
“什么事？”艾瑞丝停住脚步，但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贝莉卡的目光闪烁着。
“喵，我知道了，贝莉卡姐姐想吃鱼！”薇妮自信满满，“我去给贝莉卡姐姐抓鱼来吃好了……”
“才不是！”贝莉卡的脸涨的通红。
艾瑞丝也注意到了，此时的贝莉卡万分焦急，她皱起眉头，语气缓和了一些。
“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们吧，我们是一起冒险的伙伴不是么？”
“不能告诉你们！”贝莉卡的声音稍稍有些打颤。艾瑞丝一阵恼火，手腕加了些力气，不由分说就要拽她回去。
“那就等杰克回来再说！”
“来不及了！”贝莉卡喊道，“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等他回来就太晚了！”可是，艾瑞丝根本不听她的，只顾着扯着她的胳膊。
如果不是此时贝莉卡身体虚弱，她还有点力气跟艾瑞丝抗，可现在她只能顺着艾瑞丝的步子。她一咬牙，决心把真相说出来。
“是贝露丹蒂，那个坏女神！”
艾瑞丝愣住了，手不由地滑了下去，她挑起眉毛，表情很是诧异。贝露丹蒂？这个名字她也知道。约挪丹地下古堡里的那个女神像不就是这个名字吗？而且，魔法师协会的多尔先生也说过，贝露丹蒂，是和幻术有关的女神。
“贝露丹蒂要苏醒了！我得去阻止她！她就在北边！”贝莉卡用力地喘着，指向刚才死猫示意的方向。
“你怎么知道……”艾瑞丝眉头皱成了一团。
“我知道！有人要唤醒她，让她把这里毁掉！求求你了……不然大家都会死的。”
艾瑞丝呆住了。突然，薇妮双手握住了贝莉卡的手掌。
“喵！贝莉卡姐姐我相信你，我跟你一起去！”薇妮很认真地说，她拉着贝莉卡的手，看向那边的港口，“我们要去坐船么？”
嘴上还在问着，薇妮的脚步已经奔跑起来。艾瑞丝忽然间反应了过来，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等下！我，我也去！真是的！你们两个太胡闹了，这样很危险的你们知道不知道啊！”
“你们要去哪？”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女孩们身后响起。山姆跟随着他的少爷爱德华，两个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爱德华，那张脸，黑得就像乌云。
“去找贝露丹蒂！”贝莉卡理直气壮地瞪着他。
“你疯了！”
“疯了我也要去！”
爱德华猛地甩了一下手杖，大步上前，把他旁边的山姆都吓了一跳。爱德华瞪圆了双眼，像是要把贝莉卡的脑袋给瞪出个窟窿，而贝莉卡毫不客气地回瞪着。
“山姆，找条结实的船。”少爷吩咐。山姆一时傻了眼，半饷才明白少爷的意思，赶忙照办。爱德华一把拉过贝莉卡的手，把一只精致的水晶瓶塞进了她手里。
“无可救药，哼！”爱德华转身走远，语气柔软了一些，“别给我闹出什么乱子……你这冒险疯子。”
贝莉卡呆了一下，瓶子里，飘出让人头脑清醒的薄荷香。
第九十四章 魔兽的水晶矿场
“嘶——”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一只硕大的食晶兽被切成了两半，切口恰到好处地顺着它身上那坚硬晶石碎片的间隙，不需太大力气，更不会损伤剑刃。
看着脚下食晶兽体内流出的淡红色脓液，杰克退后几步，微微叹了口气。看样子，他们已经走到那个所谓因为惊动魔兽而被封锁的地区深处了，因为这已经是他们遇上的第十只大型食晶兽了。
废弃的矿场并没有遭到很大的破坏，和刚才路过的布尔戴矿场环境没有多少区别。漆黑的硬木柱子撑住歪扭七八的木屋，背后起伏不平的岩石壁衬着食晶兽的尸体在摇晃的灯光中显得异常诡异，不知何处的细小洞穴，传出哭号一般的风声。
这个矿场很大，配得上它的名气。卫兵早已将整个矿场封锁，现在没有人可以通过“正常”方式逃过卫兵的检查而进入矿场。当然，“天启之翼”的方式并不在“正常”范畴……
“当心！”
一道劲风疾过，方特大叔的斧子旋进了一只食晶兽的脑袋里，更加粘稠的脓液喷了出来，跟他们一同前来的卫兵，顿时一阵恶心。
“接下来该怎么走？”见过无数恶心魔兽的S级冒险家全然没把这场面当回事，他笑着拍了拍方特的肩，这家伙，对费斯彻地区最熟悉了。
“我看那边的路被这帮家伙堵死了。该死的，这边也有！真不知道‘天启之翼’的玩意儿们是怎么过来的——”
“方特先生……我好像说过了，他们当中似乎有会空间魔法的人。”杰克打趣般地瞥了他一眼，也就这些冒险家，还能在这种场合说笑。
“哦！我忘了，那群聪明的混账！”方特哈哈一笑，挥起斧子指着右边的路，“走这边！”
“先，先生，那里好像是……”后面的一个卫兵队长忍着呕吐的冲动开口询问，“矿洞？”
“对，就是矿洞。”方特点了点头，“说不定能找到什么人呢！”他撑起手掌眺望，矿洞的外面，岩石坍塌了不到一半，一根黒木耷拉在外面，几只一样硕大的食晶兽，从黒木上滑过。
又是一场恶战。怪不得费斯彻人拿这魔兽窝没有办法，这里的食晶兽又大又结实，数目更是多得数也数不清。
谁也没有注意到，黑暗中，守着一个干枯的影子。藏在那矿洞黑暗之中的，并不是人，而是比人还要高大的……稻草人。
搭上港口的渔船，贝莉卡蹲坐在鹿皮垫子上，身上又加了一件软软的羊皮披肩。冷风撩过她的发丝，却让她那晕乎乎的头脑清醒了很多。船上坐了很多的人，这些人很自觉地把她围在中间，像是生怕她被寒风吹着。艾瑞丝好像还在生气，还是不相信，贝莉卡信誓旦旦地说她知道贝露丹蒂在哪里，感觉就像哄小孩的故事，可是贝莉卡非常严肃。薇妮的表情相当兴奋，不知道是因为对贝露丹蒂的好奇，还是因为这坐上渔船的期待……
跟着这艘船的还有费斯彻分会的安洁妮，她也是划船的那个。没办法，没有一个熟悉这水晶湖畔的人跟着，爱德华那死小孩能放心吗？本来方特大叔交给安洁妮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客人，现在大多数客人都坐上了船，她能不来么？何况，她也是冒险家啊。
贝莉卡没有说出兔子和死猫的事，但是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死猫。兔子坐在她的肩头，悲伤地叹着气，嘀咕着一些很像祈祷的话语，像是“千万不要出事”之类的。身为神的她居然需要祈祷，真是没用到家了。
死猫一句话都没有说，他飞在前面，引导着贝莉卡他们的船——贝莉卡指着他的方向。如果不是死猫，贝莉卡根本就弄不清楚这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哪儿是北，到处都是粼粼的波光，从下午的白色渐渐变成黄昏的橘红。
“我们到哪里了？”沉默让艾瑞丝感到很是压抑，她转向安洁妮，安洁妮的表情迷茫了一阵子，若有所思的计算着什么。
“可能快到布尔戴水晶矿场附近了。”安洁妮指向西北，“你们知道那个矿场么？那是我们这儿最大的矿场。”
“喵？有鱼么？”薇妮的眼睛一亮，艾瑞丝气恼地瞪了她一眼，“矿场里哪有鱼？都说了是水晶矿场当然只有水晶啦！”
“布尔戴矿场的水晶很出名。”提到自己家乡的特产，安洁妮自然是一脸骄傲，“‘鲁碧湾’的名字，就是源自这里的红色水晶哦！”
“我知道的喵！”薇妮全然不管艾瑞丝忿忿的目光，很自信地举起手，“‘鲁碧湾’的意思是来自红色宝石的水！”
“嗯，就是这样。”安洁妮微微一笑，坐在她对面的贝莉卡突然打了个哆嗦，眼里掠过一抹吃惊。
“红色宝石？！”
梦境再次重现，全世界都变成了红色，像紧锁着贝露丹蒂的水晶，像他们未知的目的地，像这洒满湖面与天空的色泽……
“停下！”死猫突然出声了，声音不响却令人心惊胆颤，他抬起一只爪子，低下头看着那无辜的看不透的水。贝莉卡一愣，下意识地拽住了安洁妮的粉红色大衣袖子——
就在这时，一束激流射出了水面！白色发亮的身躯，弯成绝美的弧度，仅仅出现了一刹那就再次没入水中，但就是这一刹那，薇妮凭借着对鱼的敏感，猛地弹了起来，顺手向着那个生物出现的地方一爪。
有红色飙出，细微的一丁点。薇妮手里握住了黑色飞刀。
“有鱼。”她说，“魔兽鱼——”
话音未落，船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所有人瞪大眼睛惊讶地看到一根细长的尖角刺穿了渔船，紧接着，便是漫天的水花。
寒气从脚底迅速透满全身——船舱进水了！尖利的摩擦声自船下响起，然后，船底无可避免地炸裂开来！
好冷！
冬天的水晶湖水，冷得痛进了骨头里！涌上来的湖水很快没过了贝莉卡的头顶，她感觉得到有人在抓着她，抓得非常用力，好像还不止一个人，血的红色在水中如雾气般弥漫。
突然，周身的水变得温暖起来，眼前亮得好似春天的太阳。几个人的身上，同时裹了一层圣洁的金光，握紧权杖的安洁妮努力维持着守护的魔法，身边白色的影子如梭。
这不是白芒鱼吗？尖角细长如针芒，是种挺常见的魔兽鱼，还好，她一个人足够对付了。火枪手还在拖着生病的女孩，而那个好像小猫似的旅人趴在船的残骸上，似乎很怕掉进水里。不过，虽说害怕，薇妮还是紧紧盯着水面的动静，每一个飞刀都能减少一条白芒鱼——
又是这种情况。
魔兽成群地袭击他们，这肯定不是因为他们把这些鱼的同类当做上等的美味。为什么？魔兽为什么要盯着他们呢？
贝莉卡艰难地浮上水面来，刚探出头，一股水波荡起，呛了她一鼻子水。
“呼……好了！我们得赶紧想办法靠岸！你们没受伤吧！”安洁妮喊道。这一波的鱼已经全都漂在水面上了，在下一波到来之前，要到靠近湖岸的地方，安洁妮举起权杖，一束金色弧光闪烁着求救的信号。船已经不能用了，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借着这堆残骸游过去，不然就只有等人来救，但或许，救援的人还没来，第二波魔兽就来了——
“小心！”
信号刚发出去，一条宛如水蛇的影子从水面之下映入他们的视线。贝莉卡听见谁喊了她一声，头顶上哗啦一响，脑袋又没入了水中。朦胧的红色天光下，她看见兔子的嘴巴一张一合，贴在她的胸口。
手被捏得紧紧的，她知道是艾瑞丝，艾瑞丝正奋力想拉着她一起游，可她的脑子却很奇怪的想到了别的地方。兔子怎么能在水下说话呢……
唔，兔子他们果然很奇怪。
啪！水面裂开了，一声巨大的响声，好似无数玻璃破碎。贝莉卡居然在模糊的视线里看清了那蛇尾的轨迹——正对着她和艾瑞丝——抽打了过来。
金色光环挡住了蛇尾的冲击，强大的蛮力，硬是让她们两个在水的阻力中飞出了十米远——如果不是安洁妮的魔法，她们的肋骨都会断的！
艾瑞丝紧咬着牙关，水中她的黑玫瑰起不了作用！只能看着安洁妮上上下下地在红色水晕里游着，洒着一路金光——
但那巨蛇好像盯上了她们两个似的，它居然灵活地绕开了安洁妮，直冲两人而来。情急之下，艾瑞丝直接把弹夹中的冰系炼金子弹拿出，朝着那家伙微微泛蓝的光滑头顶丢了出去！
刺骨的寒冷，顺着水涌上了她的胸口，她下意识地将贝莉卡护在身后。炼金子弹起作用了！那东西的头外，结了厚厚的冰，而冰的范围还在迅速扩大——
一抹艳丽的红色，从蛇的身上飙出。浑身笼罩着祝福之光与光之护盾的薇妮，硬是从后面咬住了蛇的身体，然后，短剑猛地一划，将这条她抱都抱不过来的蛇给劈成了两半！
安洁妮从后面抱起不会游泳的薇妮，脚下一踩，奋力将头露出水面。
“快走！”她嘶声喊道，“后面，还有！”
第九十五章 封锁地区
如果不是水晶湖上还有不少浮冰，他们绝对没办法离开湖水了。
几分钟前的一幕就像噩梦一般，上百条尖牙利齿的小鱼像遇上了渴求的食物，朝他们涌了过来！无数的金光在水里亮起，仿佛这湖水是夜，那神圣魔法的轨迹是流星。安洁妮使出了浑身解数，不知道打中了多少，或许是那太过耀眼的光令这些凶猛的鱼退却了，又或者是艾瑞丝丢出的火系炼金子弹使水温升到了它们不太适应的温度——它们缠了几位落水者很久，终究没有追上来。
贝莉卡和艾瑞丝在水里费劲的扑腾，冰水浸透着她的伤口，冷得感觉不到疼痛。
那些鬼魅一般的小鱼就是雪莉儿说过的“棘尾鱼”吧，它们游得就像好似离线的利箭，飞一般地扫过这些落水的人类，留下不深也不浅的伤。好不容易，浮冰出现了，这些渔船最讨厌的东西此刻在他们眼里是那么美丽，那么晶莹……冰上不会有可怕的鱼群！
总算是相互搀扶着，爬上了浮冰，在那样光滑的冰面，他们脱掉了鞋子狂奔了好一会儿，才跑上了更结实更广阔的冰面。
冷风如刀。
贝莉卡打着哆嗦，被艾瑞丝和薇妮拉着继续向岸边走着。艾瑞丝一边走，一边向着空中鸣枪，可是，不知道他们游到那里了，一点人的气息都没有……
冻得麻木的脚机械地重复着行走的动作，湿漉漉的衣服好像冻住了，沾在了皮肤上，快要失去知觉了……
一片荒芜的岩石地出现在浮冰的尽头，是岩石，被积雪覆盖，但没有冰……啊，是湖岸！
“坚持住哦！”兔子在旁边飞着，焦急地喊着鼓励的话，走到陆地上，情况会好很多吧，她现在非常非常生气，如果不是吉亚唆使，贝莉卡还躺在暖和的床上呢！
可是，如果贝莉卡不去阻止贝露丹蒂的苏醒，还有谁能做到？她能寄希望于另外的人么？米耶咬着牙，回忆着很久很久以前的贝露丹蒂，那是个她捉摸不透的神秘女神……
正如她所代表的，命运，庄严而神秘。但有一点米耶清楚，贝露丹蒂对“注定”的执着。
不能让贝露丹蒂在这个时候苏醒，这一点，她还是赞同吉亚的……
“那边有山洞！”艾瑞丝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希望的亮光，岩石地没走多久，湖畔的小山丘上便露出了天然形成的山洞，看上去不大，正好可以躲躲风，还能生点火暖和暖和。她松了口气，身子向前一跨，贝莉卡拽住了她。
“我们还要去找贝露丹蒂呢。”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飘渺，却透着认真的劲头，“所以，谁也不许倒下来……”
一旁漂浮着的黑猫，神色漠然地看着这些死里逃生的女孩子，一声不吭。眼里的金光闪烁了一下，他感觉到那气息就在这山洞中——
火升起来了，整个山洞顿时无比亮堂，暖和得好似壁炉，反正都是女孩，干脆把湿漉漉的衣服都脱下来烤烤，山洞里一片春光明媚。贝莉卡抱着膝盖蜷在她那件羊皮披肩上，小小的披肩挤了四个人。浑身都是水的薇妮看上去心情特别差，拼命地甩着她的脑袋。
“……还好打火机放在铜盒子里了。”艾瑞丝忍不住找点话说，“你们还好吧！那么多鱼我还是第一次见——”
“喵……”薇妮无精打采地吭了一声。
“不知道这里什么地方有人，真是的，待会儿怎么回去啊！”艾瑞丝拧干了衬衣的水，在火堆旁边，衣服干得很快。
“嗯……这个地方应该离布尔戴水晶矿场不远，到时候找矿场的人吧。”安洁妮很想得开，由于使用了太多的魔法，她的脸色不比生病的贝莉卡好看，“我得休息一下，真是不好意思哦。”
“不要说这种话。”艾瑞丝严肃地说。
贝莉卡现在很郁闷，本来冲动的脑袋被冷水一激，倒冷静了下来。这一次，她怎么就这么什么准备都没做就跑出来了呢？怎么就想起从水上走了呢？怎么就没想到让费斯彻分会多叫几个人来——如果大家肯相信她的话。就凭她们被鱼追杀的那个惨样，要怎么阻止恐怖的女神啊！
“唉——”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爱德华给的药瓶，这药瓶里的药水，不仅让人头脑清醒，更让人心旷神怡，好像能赶走不愉快的空气似的。艾瑞丝和薇妮同时扭过头来看她，她愣了一下。
“怎么了喵？”薇妮的眼睛亮晶晶的，又甩了甩脑袋，湿漉漉的头发令她很难受，“找不到贝露丹蒂了么？”
艾瑞丝顿时眉头一皱，神色有点僵硬。
“哦……不是。”贝莉卡撅起嘴巴，只要兔子和死猫在，贝露丹蒂肯定能找到，“我就是在想等找到贝露丹蒂以后要做什么……”
“不用想那么多啦，到时候就知道了。”安洁妮此时却乐观了起来，她也意识到了，这个队伍里她是最年长的一个，得起到姐姐的作用。经过一场水下大战，她也不像刚认识时那么拘谨了。一同经历危险能让人很快学会相互信赖。
艾瑞丝很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都走到这个地方了，至少要确定一下情况，才是我们洛塔斯公会的冒险家该做的吧！真的是那个贝露丹蒂女神？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喵？原来艾瑞丝也是那么好奇的喵！”薇妮突然打起了精神，艾瑞丝脸色一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聊了一会儿，心情渐渐舒缓了一些，衣服也烘干了，贝莉卡穿好衣服，四下里看了看，兔子和死猫都不见了，她往里走了一点，发现洞穴的深处还有一条通道，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样只是一个很小的洞穴。一块突起的岩石上，她发现了两个小家伙的身影——正向着里面张望。
“啊……贝莉卡穿好衣服了……”米耶用很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语气很是诡异，“你还好吗？”她轻飘飘飞了起来，“刚才你受了伤——”
贝莉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安洁妮。伤得不重，治疗师很快就能解决。
“嗯？”安洁妮好奇地望着贝莉卡，贝莉卡迅速转过头来，“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啊。”安洁妮说，“我只记得布尔戴矿场……”
“里面是矿场。”吉亚说，他没有回过头，“有几只魔兽，提醒她们一下。”说着他飞进了很黑暗的地方，兔子回头瞅了他一眼，没来由地笑了一下。
“矿场里有魔兽？”贝莉卡问向前方的那个影子，但是在安洁妮听来这问题应该是问她的，毕竟只有她熟悉费斯彻地区，“矿场里怎么会有魔兽啊！矿场里都是矿工，除非是那个废弃的封锁地区……”安洁妮顿了顿，“封锁地区好像是在东北，我们刚才是——”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神色忽然恍惚起来，嘴里喃喃计算。贝莉卡已经举着打火机，扶着岩壁走了过去。
“果然，这里通往矿场啊！”她跨过一堆塌落的岩石，里面呈现出人工建筑的样子。结实的木架支撑着的矿洞显得很是没落，许多地方坍塌得乱七八糟，没办法通过了。一听里面通往矿场，艾瑞丝一阵激动跑到贝莉卡的前方，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猛然一惊。
“小心！”安洁妮跑了过去，“这里是废弃的矿洞，是因为遭到大批魔兽袭击才不得已封锁起来的！说着她已经举起了权杖——金色的，装饰着蛋白石小球的权杖——白光映亮了整个矿洞。
同时，映亮了几只食晶兽的身影……
食晶兽越来越多了，即使是最擅长对付魔兽的冒险家，在这狭窄的通道里和源源不断地从地底冒出来的食晶兽作战，也会有体力不支的时候。后面跟着的卫兵都快支撑不住了，可矿洞里的食晶兽一点都没有减少！
“呵，怪不得这矿场会被魔兽袭击了，看样子这是它们老巢啊。”
杰克说笑着，剑刃上闪出一点辉光，紧接着无数凌厉的气刃从天而降，将前方一排食晶兽击得后退了好几步，残留了一地的脓液。
“老弟，你还有闲工夫说话……该死的！”方特一个大回旋，好几只食晶兽都被他的蛮力硬是给劈裂开来，“再……不快点解决这些家伙……出口在哪儿？”
这句话说得卫兵们一阵无语，不是他让大家进到这矿洞里来么？还以为能在矿洞里找到“天启之翼”的绑架犯，现在看来，“天启之翼”压根儿就没从这里经过。只有堆满了整个矿洞的食晶兽、食晶兽、还是食晶兽！
“出口快到了。”杰克的语气轻松得很令人火大，方特纳闷地瞥了他一眼，他耸了耸肩，随意地划出一道风刃，“我能感觉到风速的变化。”
“哦？”方特一愣，“你还学过魔法？！”
“不是。”他的语气瞬间冷淡下来，“不是魔法……一个人教我的。”
第九十六章 群魔乱舞
离这里不远，便是一片空旷的空地。以前，那里是矿工们休息的营地，被食晶兽们折腾一通以后，只剩下了积雪掩埋的废墟，一些金属架横七竖八地歪倒在空地上，仿佛某种沉睡的恶魔。
空地的尽头，窄路通往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那里矗立着这封锁地区唯一的灯塔。这么久了，这座黑石砌成的灯塔居然没有被魔兽破坏，倒也算是个奇迹。灯塔上的灯已经失去了作用，夜色将至，黄昏的红色已经渐渐没入西边的地平线，天际的颜色一层层变幻，从淡淡的橘到悠远的蓝。
灯亮了，但不是灯塔的灯，只是很微弱、仿佛一阵风就会吹灭的烛火。伊丽莎白女王疲惫地看着这个女人的后背——举着旧式黄铜烛台，站在没有玻璃的窗口边上的那个女人——“天启之翼”律之座，蕾雅·库伦德尔。
雪莉儿离开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幻术师似乎对她失去了兴趣，或许她从来就没有把这个女王放在眼里。
“雪莉儿去哪了？！”她用沙哑的声音重复着问道，可是，她能换来的最多是一声短促的嘲笑。蕾雅懒得跟她说话，这个时候她连嘲笑都懒得笑了，不知道远方有什么风景吸引着她。窗户的边缘，“疯狂小丑”扭动脖子，跳起滑稽的踢踏舞。
“噢！我的女士，您的猎物来了，一切按您的吩咐！为您效劳我的女士！嘻嘻哈哈哈哈哈……”
过分的殷勤让蕾雅皱了下眉头，却没有跟这恶心的玩意儿生气。她的嘴角掠过一抹妩媚的弧度，“嗯，晚会开始了，我的客人，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哦——”
手指从“疯狂小丑”的头顶抚过，那丑陋木偶的倒三角眼里，闪耀出刺目的亮光。
“呼……真叫你说中了。”方特大叔的语气里有些无奈有些不甘，他很佩服这个了解风的剑士，他这个本地人倒得让外地人带路了。外面，是愈来愈浓的夜色，看不见星星，雪地反射着即将消失的阳光。
一队卫兵走出矿洞，累得快要坐倒在地上了，他们刚才，大概干掉了上百只巨型食晶兽吧？那东西恶心的身体，回想一下就快要吐出来了。杰克转过身，看着最后几只食晶兽穷追不舍地跟了过来，剑刃悄然一划，雪幕炸开，几只食晶兽迅速向黑暗中退去。
没有出来？他觉得有些奇怪，食晶兽们既然敢大白天袭击费斯彻行宫，又怎么会害怕这片空荡荡的空地？他顿时警惕起来，难道说，这空地上藏着什么更强大的生物？
放眼望去，这里还真不是个躲藏的好地方，除了那篷起的积雪堆里大概能藏几只冰雪魔狼这般大小的魔兽，他拎着剑走到一堆旧木头边，脚下咔嚓一响，原来是踩到了一盏破旧的灯。
已经完全荒废了呢，这片矿区，只能从残骸里看出当初的景象。这里大概住着很多矿工，至少有五处建筑，由于离城市太远，他们扎营在这里，把这里当成了家。
可是，这里同时也是魔兽的巢穴啊……
“哎，老弟，你不休息一下吗？等会再有什么食晶兽之类的，你可别体力不支啊！”方特很热情地喊道，他已经和那些士兵找了块比较平坦的岩石坐了下来，杰克摆摆手冲他苦笑了一下，“又叫我老弟……您老的可以当我大伯了。”
“我哪有那么老！”方特的鼻孔喷出一股股白雾，气温降下来了，冬季的矿山地区比费斯彻港冷得多，“我这不是跟你套近乎嘛。”
“啊，这个……”
他忽然睁大双眼，视线里的白色中，好似掠过一道阴影。下一秒钟他一步滑向方特坐着的地方，银色单手剑上，挑起一只不停扭动的……稻草人。
稻草人是不会动的，他眯起眼睛，用最快的速度扫视了稻草人一眼。看似普通的稻草人，身体里插着好几柄利刃，好像一个刺客——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从不远处的卫兵身上飙出，在卫兵倒下的那一刻，另一个稻草人一闪而逝。所有人立刻站了起来，这一次，不止是方特，连杰克都有些吃惊，他完全没有察觉稻草人的到来，好像稻草人是凭空冒出来的！
对！就像召唤一样！
脑子里闪烁的电光，让他很快弄清楚此时的情况。是“天启之翼”！想必是察觉到了威胁，派上了召唤来的生物。但很快他愣了，因为……如果是召唤，这个人到底能一次召唤多少稻草人啊！
密密麻麻的稻草人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们周围，瞬间把他们包围。还没来得及从食晶兽的战斗中喘口气的卫兵不得已又拿起了武器，方特更是气红了眼睛！活见鬼了！费斯彻地区什么时候出现过稻草人袭击人类这种怪事？
“又是‘天启之翼’！”他怒喝着，冲入稻草人堆里一阵劈砍，天空飘满了稻草，好像下了暴雪一般。稻草人身体里的利刃都掉了出来，落在地上便凭空消失，只留下一个个诡异的微笑……
“混账！”一个卫兵在被一个掉了一条胳膊的稻草人刺了一刀之后，气得快要疯了，稻草人不知道疼痛，只知道执行着某个幕后角色的指令。就算断了胳膊腿，也照样扑向猎物。
一瞬间，稻草，血色，剑光，撕裂了空地上冬的沉默。有好几个卫兵试着回到刚才的矿洞里，却被方特阻止。
“不要进矿洞！它们会围堵我们的！该死的！”他甩掉一只试图抱住他的稻草人，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尖刀从他肋骨下划过。
唰！
风声骤然增大，漫天飞扬的积雪瞬间将前方的视线淹没，稻草人像是被卷进了龙卷风一般支离破碎，稻草人的包围圈，出现了一个裂口，而这裂口通往前方的窄道，那尽头就是灯塔。
烛光早已熄灭，上空浮现着的光点好像不该出现的星，杰克抬起头，剑刃指向一个很小的黑影。
像只小蝙蝠似的，几乎不会被人看见。
“嘻嘻哈哈哈哈哈哈……”那东西发现有人看它，居然捧腹大笑，场面顿时僵了。几个受伤的卫兵还捂着自己的伤口，此刻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然而，他们很快就惊恐地发现，地面上生长出像是蔓藤一般的绳子，试图捆住他们的手脚！
杰克挥剑斩断身边的绳子，望了一眼黑影的高度。它好像算准了自己的攻击距离，就浮在他刚好打不到的地方。杰克轻轻一笑，捡起一块石头，动作快得连他身边的方特都没注意到。
石块唰地抛了过去，小木偶还在笑个不停，这么大的石块能飞多高啊！突然，它小小的木质身体在一瞬间遭到了好几次重击！腾空而起的气刃正好击碎了石块，借着那冲击，飞溅的石子好似子弹那么快！
小木偶扑腾了一下，差一点就掉了下去，它止住了笑，快速升了起来，这时，它看见卫兵里还有几个举起了火枪！
眼里红光乍现，不是惊恐，而是愤怒！它是戏弄别人的疯狂小丑，容不得这帮人类的戏弄！它张开双臂，飞速地旋转着，天空中暗红色蛛网般的光从它周身蔓延，将子弹全数挡下！
“快来跳舞哦，我的客人们，红酒和点心已经准备好，晚会就要开始了！”小丑用尖锐的嗓音叫着，与此同时，地面上那些散落的稻草，全都飘了起来，像演奏什么音符似的上下晃动，被劈开的稻草人再度复原，还没有遭到破坏的稻草人更是兴奋地凑了上来，抬抬脚，弯弯腰，挥挥手，扭扭头……整一个疯狂的舞蹈！
利刃重新从稻草人身体里长了出来，甚至还笼罩了一层魔法一般的辉光，每一个稻草人掠过，都划出一道阴森可怖的红色——
“群魔乱舞！”
卫兵们只能紧紧地挤在冒险家们身边，拼尽全力阻止稻草人的接近。金属的碰撞声，受伤的闷哼声此起彼伏。
事情有些出人意料，杰克一边斩落那些飞舞的稻草恶魔一边快速思索。他的确有些体力不支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这些卫兵更泄气。可这“群魔乱舞”就像一个法阵一般将他们牢牢地锁在里面，无法突出去，稍一疏忽，就得面对脚下生出的绳子和稻草人身体中的利刃！
这就是“天启之翼”召唤师的实力吗？
好像听到他的疑问似的，一边的陡坡上，出现了一袭白衣的消瘦人影。不过，战得正酣的空地上没人发现他。他太没有存在感了，尤其是在这荒芜的、盖满积雪的废弃之地。苍白的肤色、雪白的发丝、洁白的大衣……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完全融入了这颓废的白色中。艾伦·希尔默默地望着空地那抹绚烂的红，不停变化的红光，像是绽放的红莲花。
“我的傀儡之王，‘疯狂小丑’，是丑陋的你创造了如此美丽的盛宴，你号令舞动的傀儡，聆听你的欢乐、你的空虚。”他赞赏地欣赏着众人的悲剧，眼里不带一抹情感，“喜欢吗？我伟大的小小艺术家……”
突然间，他的脸色变了，好像有人从空气里像他传递了一个噩耗，红莲花的变幻戛然而止，视线里，透亮的白光，划破了天空。
第九十七章 黑暗中的守护者
一个人影从后方的雪坡上滑了下来，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他凌空一跃，轻松地落在地上。空中，旋转着的鸡蛋大小的木偶，从中线整齐地裂开。
红光消失了，稻草人全部停止了疯狂的舞蹈，栽倒在地上，连那些绳索也都不见了。所有人，还没有从惊悚中回过神，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得救了……
只有杰克木然地转过头，没有感到惊讶，就是有些好奇。
“你是怎么过来的？”他平静地问道。那人微笑着漫步在渐浓的夜色里，白色风衣猎猎翻飞。
“从魔法师协会那些老疯子手里借了点东西。”他晃了晃手上拿着的几块绘着符文的石头，“空间符文，一个直接传送到费斯彻港，还有几个不一定会传送到附近的什么地方，呵呵，这些老魔法师还是挺胡来吧。”
“是你挺胡来的吧。”杰克微微舒了口气。真是的，不一定会传送到什么地方的符文还敢用，这家伙运气真不错啊……或许是他们运气不错，“谢了。”他淡淡地说。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士兵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即使受伤，也不由自主地露出恭敬的神情。他们认出这是谁了。
“陛下在哪？”兰斯朝士兵们点了下头，向着杰克走了过去。
“在这附近，我们被‘天启之翼’发现了。”杰克说话的语气里全然没有刚经历危险的紧张，“那个木偶是‘天启之翼’的召唤师召唤出来的。”
“我知道。”兰斯扫视了周围一圈，“这么说他们应该在……”
四周都是山岗，这片空地，不是适合躲藏的地方，有几个矿洞的入口在这里，但他的视线，却直接投向了不远处的灯塔。
那里一片黑暗，好像什么都没有。兰斯的嘴角掠过一抹嘲笑的弧度。
“你带他们几个回去吧。”他指了下杰克旁边捂着伤口的方特，稻草人的利刃在他腰际留下了不浅的伤，“下面交给我，你也累了。”
杰克呼了口气，眉头皱了一下，稍微有些不情愿。也许是不情愿错过和“天启之翼”正面交战的机会，也许，只是不情愿听这位“老师”的安排。
“我知道了。”他点了下头。他是这一行人中唯一没有受伤的，兰斯是被空间符文传送而来，根本没带其他人，他们只能穿过这住满魔兽的废矿区返回——杰克得保护他们的安全。
两人擦肩而过，杰克沿着来时的路。走远了几步，他停下来，没有回头。
“小心一点。”
声音很轻，是风，将他的声音传到了兰斯耳边，兰斯的微笑，略略有了些温暖。
突然，就在两人头顶的天空上，凭空展开了一个亮着黑光的法阵！法阵的中央似乎是蝙蝠的图案。瞬间，一只两人多高的蝙蝠从天而降，两只爪子里，握着闪烁的雷光！
杰克猛地转过头，不是看那蝙蝠，却是看向一旁的陡坡，因为在蝙蝠出现的那一刻，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一个白衣的影子站在一道黑色光圈中，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只是一瞬间，杰克的脑海里翻出了好几个画面来。
“召唤师？”兰斯也发现了那个人，他举起剑，随意地一划，带起的气流直接将蝙蝠放出的雷光斩开，并反弹到它自己身上，“回去吧。”他很镇定地吩咐，“不要追他，空间魔法你追不上。”
杰克愣了一下，记忆里的画面还没清晰起来。他朝着看呆了的士兵们挥了下手，领着他们向回去的方向跑去。
身后，响起蝙蝠尖锐的惨叫声。
啪！
“啊！”
走在前面的艾瑞丝又被地上的岩石绊了一脚，她扶着墙壁，稳住了身子，十分不满地瞪着那块竟敢拌她的岩石。
没办法，这里太黑了。四个女孩不知道沿着这矿洞走了多久了，只因为贝莉卡说，贝露丹蒂就在这里面。
其实不是贝莉卡说的啊……说话的那只死猫早就飞到前方好几步远的地方了，贝莉卡还能找到他，是因为猫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
她的打火机，在经过那段碎裂的矿道铁路之后就不能用了，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没有那样破破烂烂的矿道铁路，不然万一绊倒的话……到处都是断开的铁轨和被丢弃的铁锹、矿工锄，那些东西扎在身上绝对不是好受的。
安洁妮的治疗术几乎没有办法用了，过度的精神力消耗，让她一阵阵地头晕。薇妮走在后面搀着她，搀得还挺稳，从来没有撞到什么东西。
“还要走多远啊喵？”薇妮的声音里有股抱怨的味道，贝莉卡停了一下，瞅向前方。
“应，应该，不远了吧……”坐在她肩膀的兔子说的哭笑不得，她正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
“再往前走走看吧，都走到这儿了。”贝莉卡对薇妮说，她也累了，一路上她们遇到了好几只食晶兽，不过那只是刚进矿洞之前的事。说真的，这里的食晶兽也不多啊，为什么这么好的矿场会完全废弃呢？
她根本就没有留意，这一路上到处都有食晶兽破坏过的痕迹。这里的食晶兽不是不多，只是这个时候，他们都远远地躲开了。
不久之前，手握“黄昏晶华”的雪莉儿从这里经过，带着神的威严。
“好的喵！”薇妮立刻提起了精神，贝莉卡忽然觉得薇妮的眼睛里好像也在发光，像猫似的。刚一这么想，那光就不见了。
大概是看错了。
洗了一次冷水澡，贝莉卡的脑袋倒是不晕了，她也顾不上会不会烧得更严重，既然都走到这里了，至少要探查一下情况再回去吧……这可是艾瑞丝说的。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她会很乐意让那个可恶的女神不要苏醒过来，这才是她爬窗户逃跑的目的。
金色的亮点，忽然浮现在黑暗中，那是只有贝莉卡能看见的光。贝莉卡抬起头，望向空中的死猫，等他说话。
“有魔兽。”死猫说的很是漫不经心，“一只。”
贝莉卡使劲儿吐了口气，像是鄙视那只死猫似的，她回过头，“那个，前面好像有一只魔兽……”
不等她说完，所有人都站住了，安静的黑暗中，响起摩擦与踏步的声音。
“什么魔兽？”艾瑞丝的音调顿时抬高了，这声音不是食晶兽发出来的啊！紧接着，地面开始微微颤动，似乎那是个很沉重的家伙——
“贝莉卡小心！”兔子飞身冲到她们前面，她看到了那个有着红色眼睛的家伙！它是食晶兽，但，不是普通的食晶兽！
虽然它像食晶兽一样，全身被晶石碎片覆盖着，可是它的身体却明显呈现出人形来！此刻，那大家伙正挥舞着水桶粗的胳膊，大踏步地向女孩们前进，背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巴——
它之所以没有像其它食晶兽那般远远躲开，那是因为，它已经变异了……吃下的红色水晶让它完全服从于红色水晶主人的意志，它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女神的仪式，不容侵犯！
红色眼睛陡然增亮，这下子即使是人类的女孩们也发现了它，目光里的敌意，让女孩们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仿佛空气都降低了几分温度。
“天，天哪！这是什么？”艾瑞丝说着，举起了“黑玫瑰”。其实她已经没有多少子弹了。
“你可以称呼它晶石守护者。”死猫像是回答她似的说着。他瞥了贝莉卡一眼，“它的目标是你，听着，冲过去，没有必要跟这种东西浪费时间。”
“什么？”贝莉卡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目标是她？
轰隆一声巨响，晶石守护者的速度突然暴增，本来还慢吞吞的它仿佛一瞬间就迅疾得好似野兽，一块岩石从岩壁顶端飞出，直接朝着贝莉卡砸了过去！
一股压迫性的气流迎面而来，薇妮猛地抱住贝莉卡的腰，带着她翻了好几个身滚到石壁边上。岩石掠过一道炽热的风，好像连空气都因为摩擦而骤然升温。艾瑞丝立刻举起枪来，直对着那个东西的眼睛，啪啪两声，那东西居然在最后关头偏了下脑袋，子弹碰到坚硬的晶石碎片上，它连动都不动。
然后，下一个动作，将艾瑞丝击飞了出去——
白光充满了整个空间！安洁妮站了起来，她一手扶着岩壁，用尽所有的精神力让权杖顶端保持着治愈的光之波纹。这一刻他们看清了那个东西的样子，所有的动作，都不禁顿了一下。
一只魔兽！
可她们没想到会是这么巨大的家伙！
淡红色晶石碎片覆盖了它的全身，看上去毫无破绽，比食晶兽密集得多。他的眼睛像茶杯那么大，流淌着艳丽的红光。白色的治愈光辉中，只见这巨人抡起箱子般大小的拳头，朝着地面就是一记猛砸——
白光突然黯淡下去，安洁妮一阵晕眩，贴着墙壁歪倒在地，就在四周再次陷入黑暗的那一刻，贝莉卡发现死猫的金色瞳孔，闪烁在巨人的身后。
她从薇妮的身下仰起了头。
“我们冲过去！”贝莉卡咬着牙低声喝道，“我们……不能跟这种东西浪费时间！”
第九十八章 恐惧深渊
贝莉卡翻身站了起来，侧过一步退到安洁妮身边，一片漆黑中，她只能凭着呼吸判断安洁妮的大致位置，薇妮转身跑到一边的岩壁旁拖起艾瑞丝，四个女孩迅速咬起了耳朵。
“听着，一会儿它攻过来的时候，我们从它右边跑过去……”贝莉卡说，她拔出腰上的剑，红色的眼睛，谨慎地向他们接近，薇妮严肃地点了点头，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
“知道了喵，我打它一下，然后你们就跑。”她说的很认真，红色眼睛距离她们的头顶只有数米距离——
啪地一声，薇妮抛起的石头砸到了它眼睛附近的地方，它向左边一闪，贝莉卡抓起艾瑞丝的手沿着右边的岩壁全速冲了过去，那晶石守护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然而，贝莉卡的脚下很不合时宜地滑了一下，被碎石子绊到了！她往前一趴，松开了抓着艾瑞丝的手，头顶响起风的呼啸，晶石守护者抡起长长的尾巴对着她的脑袋砸了下来！
“举起剑！”一声低呵，贝莉卡的眼前闪现出炯炯有神的金色瞳孔，她下意识地握紧“羽毛”，噗！手臂震得发麻，痛得像是要裂开了！晶石守护者的尾巴正好刺在了剑刃上。因为它的速度，这把细细的轻剑深深地扎进了它的尾巴中。
它发出刺耳尖锐的哀嚎，挥起胳膊，用力地踱着脚，整个矿洞，顿时晃动起来。贝莉卡只感觉湿乎乎的东西盖了她一头一脸，她丢开手中的剑，摸着岩壁，奋力站起身。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晶石守护者的拳头敲在了洞顶，一颗不大的石头掉了下来，却正好砸在了艾瑞丝的小腿上。
“艾瑞丝！”贝莉卡立刻转过身，刚想扶起艾瑞丝，又一颗更大的石头轰然掉落，忽然，眼前出现了明亮的目光，薇妮用力推了贝莉卡一下，她身子一歪，顺着地上晶石守护者的粘液向后滑了过去——
后面好像是个斜坡！贝莉卡抱住自己的脑袋，跌跌撞撞地滚进了更深的坑中。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地上，就在这时，晶石守护者所在的高处，像是天塌地陷一般隆隆作响，无数岩石纷纷落下，砸得到处都是！
“咳咳……”这一下摔得不轻，可贝莉卡只顾着摸索着往回爬去，滚下的岩石贴着她的手臂掠过，她手一滑，又趴倒在地上。
“艾瑞丝！薇妮！安洁妮！”她嘶声大喊。
尘土飞扬，黑暗的深处。薇妮敏捷地躲过几块将要砸到她的岩石，把受伤的艾瑞丝，从石头下拽了出来。刚才就承受了晶石守护者的拳头，艾瑞丝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连开枪的力气都没有了。肋骨好像断了，她吐出几口血沫，模糊的视线里，红光像萤火般四处闪动，是那个将要夺走她们生命的怪物。
艾瑞丝拼着最后一丝意识支撑着，想在黑暗中看清前方的状况。一摊黏糊糊液体噗地飞溅到她的身边，她看见黑暗里，分明还有另一双发光的眼睛……
红光消失了。已经快要陷入昏迷的她没有看见，那个小小的扎着双马尾的影子站在巨人的头顶，手中月牙形短剑，深深地刺进了巨人的头颅中。
轰隆一声，晶石守护者倒塌的声音，震荡着她的耳膜。
贝莉卡停下了动作，她呆住了。
到底……怎么了？一片漆黑中，都没有一个人回答她一声，好像落下的帷幕，将她与伙伴们的战斗彻底隔开。
深深的恐惧从脚下蔓延到头顶。
“不用上去了。”黑猫冷淡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好像她的伙伴是死是活都没有关系，贝莉卡一惊，愤怒地瞪了那双金色眼睛一眼。
“那东西死了。”吉亚的嘴角有一撇淡淡的嘲笑，“你上不去，路被堵上了。”
“那我怎么办！艾瑞丝她们……她们还在……”贝莉卡冲着吉亚大喊，吉亚低下头，指了指向下的通路，漠然地吐出一个词，“继续。”
“不要！我要找艾瑞丝她们！”
贝莉卡生气了，眼泪飚了出来，她再也不想听死猫的了！无论说什么，她都不想丢下伙伴！没有艾瑞丝、薇妮和安洁妮，她肯定早就被鱼吃掉了……可现在，一下子，她就失去了伙伴们的消息，一个人被困在这黑乎乎的地方！身上黏着的液体和心里的焦躁弄得她非常难受，这种难受和身上的痛无关，恐惧，孤独，混杂着那种不知所措的无力感。如果她们三人有什么……事的话，她该怎么办啊！
她忘了最开始她还想一个人偷偷溜走呢，不过现在，她已经把艾瑞丝、薇妮和安洁妮看作是一起寻找贝露丹蒂的伙伴了……她们是一个整体，绝对不可以分开！
绝对不可以……丢下她一个人啊！
然而，就在她赌气的扭过头去的时候，心底猛地震荡了一下，好像头脑里的雾气突然散去，一切都清晰起来。有什么东西，就在离她不远的前方，就在眼前那条路的尽头！她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气氛，就像是某一天洒满阳光的小船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贝露丹蒂？”兔子惊讶地抬起头。
“你的朋友还活着。”死猫用一种很不耐烦的语气催促道，“如果你不快点，她们，还有你认识的另外一个人就会——”
没等他说完，那个方向，就传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贝莉卡心头一跳。
这个声音她知道，那是……是雪莉儿的声音！
她爬起来，身子就像散了架一般地疼，可她顾不得了。她跌跌撞撞地朝着雪莉儿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她从没有听到过，这么撕心裂肺的呼喊！
雪莉儿就在这里！
矿洞上方，废弃的灯塔孤零零等待着最后的一战。
蕾雅微笑着靠在墙边，脚边伊丽莎白女王的嘴巴被手帕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蕾雅抽出一把小巧的手枪，指着伊丽莎白的头顶，眼睛微微眯起。
门被很温柔的推开了，她没有锁，锁了也没有用。
“你好。”那个讨厌的人笑着，“可以把陛下交给我吗？你开枪的速度不会比我快的，蕾雅小姐。”
虽然那人，只随意地拎着把单手剑，但他绝对有这个自信。即使蕾雅离他还有好几步远，也能感觉到周身的空气似乎都绷紧了神经，只要那人一个动作，便会化作锋利的剑刃。
“可以。”跟这个人，她不打算做多余的解释，橘红色瞳孔里的光缓缓流转，伊丽莎白惊恐地发出呜呜的声音，“不过，我有个条件，剑圣大人。”
“你有谈条件的资格？”兰斯笑得很温柔。
“有，你不知道公主殿下在哪里。”蕾雅的声音微微有些打颤，本能地，她感觉到那人笑容里散发的威压，但是，她有赢的机会——
她没有移开视线，放下枪，拉起伊丽莎白女王。“我可以把女王交给你，但你必须放我走，我只要安全了就会告诉你雪莉儿的下落。”
女王又呜呜了几声，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是‘天启之翼’的人吧。”兰斯觉得有点好笑，敢跟他谈条件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根据这段时间的了解，“天启之翼”的人一点都不简单，不能掉以轻心。他摊了下手，“我现在还没打算杀你，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不然我早就动手了。”
蕾雅的手搭在女王的肩上。
“好。”她咬紧牙关，“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先让我出去。”她说着，推着女王慢慢向门口挪近步子，兰斯觉得有点奇怪，蕾雅的武器是手枪，保持距离对蕾雅更有利吧，可她似乎在朝自己靠近。
虽然这点距离，对兰斯也没有影响。兰斯好奇地看着蕾雅，手里的剑泛着淡淡的光辉。突然，蕾雅伸手将女王朝他一推，他立刻接过伊丽莎白，目光从蕾雅身上移向女王的脸——
就在这一刻，他稍稍有些放松的这一刻，蕾雅猛然瞪大了眼睛。
幻术·恐惧深渊！
一双干枯的老手从女王身体中探出，扣向兰斯的脖子，他猛然一怔，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忽然，他感觉自己踩空了，明明没有发觉这个房间里有什么机关，可就这么突然地，他坠入了黑暗的深渊中！
四周人们的哭喊声瞬间冲击着他的脑海，无数苍白的影子，反复演出着死亡的惨剧。就好像……曾经的战场，溅在手上、脸上的鲜血，残留在视线里的绝望。
“是……幻术？”兰斯闭了一下眼睛，强迫自己在这幻觉的世界里感知到真实的情形。女王在哪里？蕾雅在哪里？他必须立刻知道。
孩子的痛哭，令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快速下坠的幻觉里，染遍了鲜血。他感觉到那凄厉的哭声是那么熟悉，熟悉地令人心碎……
啪！
脸上一阵冰凉，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脸上，还洒出了一些液体，紧接着耳边响起了清晰的枪声——
是来自现实的声音！不是幻觉！
液体散发出很刺鼻香味，红色、黑色、白色，扭曲着消失了。视野还没有完全清晰，但他已能察觉附近的人影，他上前一步，剑刃灵巧地划出一个弧度，带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蕾雅捂住手腕，枪掉在了地上，脖颈感觉到冰冷的金属触觉。
终于消失了，那恐怖的幻觉。兰斯的额头难得地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再次微笑，注视着蕾雅震惊的瞳孔，剑刃轻轻横在她脖子上。
“谢了，杰克。”他给后面那人摆了下手，杰克从窗户上跳了下来，手里捏着一根旧绳索，可能是从矿场的废墟里翻出来了，他看了一眼兰斯，眼角瞥向地上摔碎的药瓶——减弱幻术效果的药剂。
他居然忍不住笑了，不由地回味起来。这位强大的“老师”也有谢他的时候啊，不知道如果他没有及时丢出那个瓶子，情况会怎么样呢？
蕾雅的子弹擦过了他的耳朵，弹壳还在地上弹跳着，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已经掌握了一切。
第九十九章 与命运重逢
“我刚刚想起来了。”杰克看着蕾雅，语气很轻松，“我见过你，蕾雅小姐，在沃格的莉莉安救世会，你扮成一个女牧师。那个吟游诗人去救世会是为了找你吧？”
蕾雅的眼神里混杂着懊恼和不甘，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味道，令人精神抖擞。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再使用幻术了，只要感觉不对劲，眼前这个男人会立刻割断她的喉咙。
“呵呵，你赢了，冒险家。”她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妩媚，“你猜对了，那个时候，我是在观察你们。可惜，由于某个笨蛋，我没有及时发现你们的威胁。我是天启之翼‘律之座’蕾雅·库伦德尔，你说的那个吟游诗人，是我们的人，‘识之座’艾伦·希尔。至于其它事情，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好吧，杀了我吧，反正，你们已经无法阻止女神的苏醒了。”
这个疯女人！事到如今还想威胁别人？兰斯最受不了被人威胁，他轻轻笑了一下。
“我本来是没打算杀你，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呜呜——”
伊丽莎白女王焦急地喊了起来，兰斯顿了一下，眼角看向一边的女王。杰克立刻上前几步扶住女王，拽掉她嘴里的手帕。
“雪莉儿在哪里？她去干什么了？你们说的女神是怎么回事？”女王扑到蕾雅面前，兰斯让开一步，看着她揪起蕾雅的领子，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担忧。
“我劝你，最好说清楚，即使你不说，我们也会找到公主殿下的。”兰斯的声音柔和得像春风一样，却隐隐透着摄人心魄的冰冷。蕾雅仰起头来，笑得有些诡异，像是陷入绝望的那种干枯的惨笑，像是用尽一切去维护的尊严。
“你们当然能找到她，她离这不远呢……不过，找到了又怎样？她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伊丽莎白两手一松，脸色惨白。蕾雅垂下眼脸，嘲弄般地瞥着她。
“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是无法理解的。雪莉儿殿下……她会成为……新的女神！”
“雪莉儿！”
贝莉卡奋力狂奔，不知道被滚了一地的碎石绊倒了多少次。绊倒了，第一时间爬起来，再往前跑。雪莉儿的声音渐渐变成了低声的啜泣，模模糊糊地呢喃着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贝莉卡也听不清楚。
很快，连啜泣声都停止了。黑暗的矿洞里回荡着贝莉卡的喘气声，前方隐隐约约，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视野忽然开阔。贝莉卡站在一个泛着淡红色水纹的地下水塘边上，晶莹透亮的水晶，在湖岸一簇簇绽放，反射着变幻的莹光。浅浅的水底，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十分复杂的魔法阵，似乎是以五芒星为基础，象征日月的各式符号，占星符号，和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符号在圆形的魔法阵中协调地交织相错，好似绘制着一个世界。
雪莉儿趴在水中，像是失去了知觉。头发湿漉漉地搭在她白色的大衣旁，在红色的光泽里如同鬼魅的暗紫色幻影。兔子发出一声惊叫，然而贝莉卡已经顾不得理她了，她朝着雪莉儿奔了过去。
水，只漫过了她的脚踝，她拉起雪莉儿的胳膊，用力将她拖到自己背上，朝着岸边挪去。雪莉儿的头无力地耷拉在贝莉卡的肩上，她还能感觉到，雪莉儿微弱的呼吸。
她还活着！幸好来得及时。贝莉卡微微松了口气。雪莉儿不重，如果是平时，背着她应该是很轻松的吧，可现在精疲力尽的贝莉卡觉得连挪动一下步子就要用上全身的力气。她咬紧牙关，硬是把雪莉儿拖上了岸。
“这里有贝露丹蒂的气息……”兔子忧心忡忡地左顾右盼，她很清楚地意识到贝露丹蒂就在这里，却看不见她。这水塘，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充斥着神秘的气氛，令人不安。
“咻……贝莉卡，我们快点离开这里！”找不到贝露丹蒂，米耶更加着急，眼前浮动的水纹中，魔法阵正悄然黯淡下去。贝莉卡点了点头，艰难地爬起来，伸手去扶地上的雪莉儿。
“嗯……”
轻轻的哼声，雪莉儿的身体颤动了一下。贝莉卡赶忙缩回手去，然后，她抓住雪莉儿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
“你醒了？雪莉儿，醒醒！快醒醒！”
被她摇晃了几下，雪莉儿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啊，是贝莉卡啊。”
周围又陷入了黑暗中，贝莉卡看不清雪莉儿的表情，只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憔悴。
“嗯嗯，是我，我这就带你回去。”她说，扶起雪莉儿，雪莉儿颤颤悠悠地站起身，突然，她脚下一软，趴在了贝莉卡身上。
“好冷……”她说，声音里，透着让人心酸的难过。湿哒哒的发梢撩过贝莉卡的脸，冰凉冰凉。
“我好想见你啊，一个人，好害怕……贝莉卡……我好害怕……”
贝莉卡愣住了，她感觉雪莉儿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着，她……她是在哭么？印象里的雪莉儿，很温柔很活泼的！贝莉卡慌了，手忙脚乱地拍了拍雪莉儿的背，抱着这么一个比她大四岁的公主姐姐，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你真是个好人……呜呜……”雪莉儿在她的耳边虚弱地喘息，“我等了好久，你终于来了……呜呜……”她收紧了手臂，紧紧地将贝莉卡抱在怀里。
冷冰冰的水，从雪莉儿身上渗入了贝莉卡的风衣。此时的雪莉儿那么脆弱，就像一只病了很久的被抛弃的小猫，随时都会倒下，无声无息地死去。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让雪莉儿感觉到她的动作，“嗯，已经没事了，雪莉儿，我们这就回家。”
“好的……我们……回家。”
雪莉儿趴在贝莉卡的肩头，嘴角慢慢翘了起来，黑暗里的贝莉卡全然没有发觉。雪莉儿挪动了一下搭在贝莉卡手背的右手，袖子里，静静地滑出一把锋利的短剑。
她猛地举起短剑，左手还抓着贝莉卡，这里，没有其他人，没有人会救她——她对着贝莉卡的后背刺了下去！
唰！
短剑刺入了空气，贝莉卡的身影竟凭空消失了！紧接着，雪莉儿的右肩被人猛推了一下，短剑从手中掉了出来。
她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雪莉儿笑了，笑得很开心。红光再次映亮了整个空间，这一次，是来自于雪莉儿的身体中。水晶与湖水发射着她的亮光，无比耀眼。
而她的那把短剑，此刻，正指着她的脖子。手握的短剑的那个人，是贝莉卡。
兔子呆住了，贝莉卡也呆住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疑惑不解地看着手上的短剑，却发觉身体很僵硬，不受自己控制！
“好久不见。”雪莉儿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她的视线，从贝莉卡身上移到了贝莉卡的旁边，米耶眨了眨眼睛，和雪莉儿对视着，眼前猛然一亮，她想通了一切！
她是在看他们啊！雪莉儿看得见她和吉亚——不，她已经不是雪莉儿了……
“嗯，好久不见，贝露丹蒂。”
死猫的声音带着一种玩味的笑，贝莉卡垂下胳膊，她又能动了。
怎么回事？她手里怎么会有一把短剑？这把短剑……是雪莉儿的？刚才，雪莉儿想杀了她？！不对，死猫叫她贝露丹蒂！
“已经很久了吧，从那个时候起，按照人类的纪年，应该有一万年。”雪莉儿悠闲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身姿翩然，她的笑容，瞬间散发出高高在上的气势，“这个人类女孩记忆里的世界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呢。”她抚着自己的胸口，像是在抚摸一件工艺品，“我很高兴还能在时光的长河中与你们重逢，真可爱，你们的模样。”
“这个……咻……贝露丹蒂……”兔子慌了，小爪子不安地摆来摆去，“你，你听我说……”
“米耶，你想跟我解释么？”雪莉儿傲然地仰起头，斜视的目光让贝莉卡心头一惊，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你想说，一切都过去了，‘预言’没有实现，即使没有‘神’，这个世界依然会继续存在……”
“贝露丹蒂……我……其实我只是想……”兔子似乎有些心虚，两只小爪子反复搓着，雪莉儿……贝露丹蒂的眼神让她一阵心痛。
“很好啊，米耶，只不过，你真的以为，‘预言’中的‘命运’就此改变了吗？如果改变，我们又怎会重逢？”
“哼。”一直观望着的死猫嗤笑一声，“什么‘命运’，不就是阿尔文的‘预言’？你既然这么执着于‘预言’中的结果，去死不就得了。”死猫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他注视着雪莉儿，注视着她身体中红光的中心，一块美到极点的六棱柱水晶。
“原来你把灵魂封印在‘律法之石’中了。”他好像看懂了什么，“不过，占用人类的身体，在我面前，没有什么意义。”
吉亚的眼睛微微一眯，贝莉卡抬起握着短剑的手，一道冷光朝着雪莉儿的身体刺了过去。
第一百章 神的幻境
锋利的剑刃，在距离雪莉儿只有十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停了下来。贝莉卡瞪大了眼睛，咬紧牙关，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此时，她握着短剑的手心里已然沁出了冷汗——
“你，你在控制我？！”贝莉卡的声音有些颤抖，心里忽地冒出一股寒气。就在她身后，那只可恶的黑猫眼神凝重，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太……可怕了……她从来都不知道死猫可以控制她的动作……
“混蛋死猫！”贝莉卡怒骂了一声，兔子愣了一下，赶忙飞到黑猫面前，“不，不要这样……”
“呵呵，你们两个玩得很开心嘛，完全遗忘了……身为世界主宰的荣耀了吗？”雪莉儿伸出手，拿起贝莉卡放下的手臂，轻轻捏住了剑刃。剑刃割破了她的手掌，鲜血，从银色的短剑上滴落，可她似乎连疼都没有感觉，“世界的轨迹，终究要回归到既定的命运中，那就是我所维护的信仰啊，跟阿尔文没有关系呐。”
透亮而绚丽的红，在眼前迅速扩大，扩大到了整个世界，像云雾一般，侵入了贝莉卡的脑海。贝莉卡被雪莉儿那充满威严的目光吓呆了，从她的眼睛，到她全身，耀眼得无法逼视。她赶忙松开还握着剑柄的手，闭上眼睛，但视野还是无法抗拒地，完全被红色的光芒充斥。
刹那间，羽毛纷飞，像落花一般凌空飞舞。
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干净的风，从她脸上拂过，不冷，不热，那么舒适，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没有坚硬的岩石，没有浓重的血腥。
贝莉卡依然紧紧地闭着眼睛，生怕一睁开眼睛，就会看见噩梦般的情景。她怕自己发现雪莉儿已经不在了，而可怕的女神贝露丹蒂就在她面前。
野草缓缓撩动在她的耳畔，一片落叶，飘落在她的头顶，很轻，却是真实的触觉。依稀听得见水流荡漾，树梢簌簌作响，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声音。
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脸，稍稍用力，扭了她一下。
她猛地弹了起来，一阵恼火，抬起头，却只看见了那人的背影。只是一瞬间，那人已经走开了，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遥望着夕阳中的一湾湖泊。
暗红色的披风像是被撕裂的羽翼一般，沧桑得令人难过，那人穿着修长的黑衣，静得像是庄严的神像。搭在耳边的漆黑发丝，泛着夕阳的色彩，随着微风悄然摆动。
夕阳，湖畔，天空。在这孤单的背影前，黯然失色。他像是融入这黄昏的画卷里，又像是立于世界之外的旁观者，像是梦境一般虚幻，却又令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贝莉卡整个人都懵了，这是做梦么？她什么时候跑到这种地方了？记得还没进矿洞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是黄昏呢？或许，刚才才是在做梦吧……不知不觉中又做了一个讨厌的噩梦，梦里，她和薇妮、艾瑞丝，还有安洁妮被凶恶的鱼群追杀，在黑暗的矿洞里走失，在通红的法阵前挥剑指向化身贝露丹蒂的雪莉儿……
真希望这才是梦！
可是，贝莉卡清楚地记得发生过的一切，所有的记忆都那么清晰，连欺骗自己都不可能。她站起来，身上还是她从费斯彻分会跑出来时穿的那身衣服，沾着晶石守护者的粘液，脏兮兮的，贴着她的伤。
她一时烦躁起来，朝着那个不认识的人跑了几步，恶狠狠地指着他。
“喂！你捏我干什么？”
那人转过身，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瞳孔里的金色像是流淌着水流，像是跳动的火焰，像是天际缭绕的云霞，又像是太过深邃的星。贝莉卡的动作僵硬地停住了，她说不出一句话来，挪动不了一步，心里瞬间就空了，像是心脏已经被挖走了。
她猛地向后一仰，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你还知道怕我。”那人笑了一下，笑得很淡，眼里的金光好像也淡了一些，“小鬼头，刚才还骂我来着。”
他的声音，很熟悉，但贝莉卡根本就无法思考，连呼吸都停止了。
那人呼了口气，有一种叹气的感觉。
“我是吉亚。”他说，转过头去继续欣赏着湖水金红色波光，“你不用怕我。”
“嗯……”贝莉卡木木地应了一声，他说的话好像很费解似的，呆了好一会儿，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闯进了她的耳朵。
“贝莉卡？太好了你没事！”一双软软的手从身后抱住了她，“咦？吉亚？怎么回事？诶？”
手的温暖消失了。
贝莉卡猛然回头，身后，一个柔美的女人一会看看自己左手一会看看自己右手，纯白的长裙像是低垂的百合，掩盖不住的是她身上那白玉般肌肤明亮的光，长到腰际的淡粉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摆，刻着复杂符文的发饰套在两鬓一晃一晃，她光着脚，半透明白纱围巾飘在身后好似蝴蝶翅膀一般。
“笨，幻境而已。”刚才那个男声从身边传来，贝莉卡倒抽一口凉气，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不过此刻那男人却没有看她。
“贝露丹蒂弄出来的世界，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吧。”男人的眼角瞥向晶莹的湖水，“命运神殿。”
“哦——”女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贝莉卡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雪莉儿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了，但跟这个女人相比真的不算什么，这个女人的美，有一种纯洁而神圣的感觉，像是黑暗里最温暖的曙光。
那个男人——只看长相的话，也是英俊得仿佛不属于人间，可贝莉卡怎么敢仔细打量他呢？
“就是说，一切都是幻觉啦……”美丽的女人摆出思考的姿势，贝莉卡忽然间感到有点熟悉，“那可就糟糕了，咻……再不醒来的话，贝莉卡会被魔兽吃掉的！”
被魔兽吃掉？贝莉卡有些不知所然。魔兽在哪儿呢？
等等，她说一切都是幻觉？！
“先找到贝露丹蒂再说吧，按照这里的‘法则’，我的力量应该是恢复了的。”男人倒显得非常冷静，他伸出右手，地面突然升起一道蓝得发黑的光束，贝莉卡死死地盯着那光束中出现的一柄长剑，所有的光瞬间消失，她再次产生了如同死亡降临一般的恐惧感！
这一次，似乎失去的，是灵魂。泛着水纹的剑，比银色更加苍白，黑蓝色的剑柄像是深海的洪流，缠绕成优美而诡异的形态。只是看着它，贝莉卡的脑海就瞬间充斥着绝望的哀号声，可她无法移开视线！
“啊！不要——”女人飞奔过去，伸出双手。忽然，贝莉卡仿佛见到了她熟悉的一幕——
男人随意地抬起手，顶住女人的额头，免得她扑到自己身上。这个动作让贝莉卡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兔子跟死猫，但是，紧接着，女人的身形猛地飞了出去，贝莉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飞了上百米远，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轻盈地落下。
“你生气啦……咻……”她揉了揉额头，看上去有些委屈。
“不要缠我身上！”那男人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转身，朝湖岸走去。女人愣了一会儿，拎起曳地的裙摆，轻飘飘贴着草地飞了过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想说，你吓着贝莉卡了。”女人的光脚上旋转着金色的光辉，她一把搂住贝莉卡的肩膀，望着男人的后背，“‘沧海之魂’很吓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她不是已经被吓呆了吗？”男人头也没回地摆了下手，“你给她解释吧。”
说完，男人停下了脚步，顺手像前方挥出一剑，空气好似爆炸一般震荡起来，平静的水面瞬间掀起一道几十米高的波涛，轰鸣声震耳欲聋！贝莉卡赶忙捂住耳朵，本能地趴到女人怀里。
“啊——”女人惊叫一声，立刻回身挡在贝莉卡和湖岸之间，风猛然卷起，夹杂着湿漉漉的水汽，女人的周身浮现一道明亮的金色光环，在光环里，连风都吹不起来。
“你在干什么啊，吉亚……”女人无奈地嘀咕着，水面上响起无数玻璃被砸碎的声音，她摸着贝莉卡的脑袋，俯在她耳边，低语着，“别害怕哦，米耶会保护好你的……”
“……米耶？”贝莉卡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惊讶地叫出了声。
“你是兔子？！”
“这个……那个……咻……可以这么说啦……”女人笑得很是尴尬，声音平静了下来，她回过头，水面还是波涛汹涌，那个男人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风中。
“那——你是死猫？”贝莉卡战战兢兢地探过头。那人的头发动了一下，突然，贝莉卡觉得胸口像是被一种怪力扯住了，身体如同皮球一般被抛到了空中。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站在下方的那个男人居然在坏笑。
“我很记仇的。”他说，“记得以后不要把我丢来丢去。”说着，贝莉卡整个人栽进了湖水里。
第一百零一章 黄昏之战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这样！”米耶哭丧着脸赶了过来，脸色苍白的贝莉卡已经趴在湖边上了，速度太快，她没有呛到水，就是吓得腿脚都软了。
可是，知道了事情真相，她反而有了一点勇气。她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忿忿地瞅了那个男人——那只死猫一眼，冷不丁冒出一句。
“哼……我也记仇！你这个家伙……你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啊！”
气氛顿时僵得有些诡异，米耶愣住了，瞪大了晶莹剔透如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全然不明白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吉亚的表情也很是茫然。
“你在想什么啊。”吉亚轻声一笑，贝莉卡的身子又被那种无形的力量拎了起来，甩到了他身后，正好落在米耶怀里。
“你——”贝莉卡很想发火。可她刚转过头，天空变了，宁静的云霞像滚沸的开水翻腾，水面一层一层激起暴戾的浪头，好似一群猛兽奔涌而来。似乎，整个世界感觉到了敌意，露出了它潜藏在静谧下的凶狠，要将敌人吞噬。
米耶立刻向后撤出几十米，金色光环始终缠绕在她的周围，她的动作，轻盈得仿佛飘在空中的蒲公英，贝莉卡听见水珠啪啪落地，如同突然降下一场暴雨，尽管光环中的她并没有被雨打到的感觉。
从米耶柔软的手掌下探出脑袋，贝莉卡抬起头向着水边望去，她再一次，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水天交织，像是泼洒在一起的颜料，而那颜料的色彩，是明暗变幻的红。那些树梢的叶子瞬间被狂风撕碎，枝干张牙舞爪，在凄厉的呼啸声中挣扎，草地纷飞，碎叶扬起似是波涛的延续，混乱之间，身着古代重甲的士兵整齐地列队于水上，半透明的身体，放射着夺目的红光！
她根本没有找到吉亚的影子，那光影变化的太快，什么都捕捉不到。只能看见水幕突然整齐地裂开，四散的水柱，几乎冲破了天穹。古代士兵无声无息地狂奔着，武器交错，红光肆意地铺展，好像喷涌而出的鲜血——
脸上传来一阵温暖，米耶抱着贝莉卡的脑袋，挡住了她的视线，可她自己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处的混战，她咬着自己的嘴唇，贝莉卡感觉得到她的手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她小声问道。战场的轰鸣立刻盖住了她的声音，米耶却好像听见了，猛然转过头，凝视着贝莉卡的眼睛。
勇气又回来了，米耶的眼睛里，充满着能够治愈人心的和煦阳光。
“咻——这个，那个……是，是贝露丹蒂的骑士……”她的眉头皱了一下，“贝露丹蒂忠实的信徒……”
“诶？”贝莉卡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贝露丹蒂的骑士怎么来了？”脑筋还有点转不过来，这里是贝露丹蒂创造的世界。
“这个……其实是这样的。他们，是很久以前的人啦……糟糕。”米耶浑身打了个哆嗦，又缓缓地转头望向那边，“这就是……当时的情景么……我一直不知道……”
“什么什么？”贝莉卡依然莫名其妙，突然，米耶猛地拽住贝莉卡的胳膊，朝着那翻滚的红色扑了上去，纯净的白色光球从她胸口冒出。
“不要！快停下！”她拼命高喊，光球嗖地飞入了那红色龙卷的中央，旋转的水流不受控制地澎湃、飞散，贝莉卡这才看见站在半空中的那个人。
他带着一丝冷笑，身上若隐若现地缠绕着白色锁链，一动不动的他身边，飘着无数蠕动的、破碎的残肢。
贝莉卡顿时一阵恶心，即使那些残肢是半透明的。她看见一个小孩子的人头顺着风的方向滚了过来，沾满红色的脸庞惊恐到了绝望，一根断掉的胳膊上还裹着松松垮垮的绸布衣袖，它握着一只折断的铁棍，上下舞动。
她觉得米耶在生气，而且非常非常生气，气得马上就要暴跳如雷了！
“为什么？”米耶的声音好似忽然间空洞起来，“为什么连平民都不放过呢？”
黑色的人影嗤笑了一声。
“有必要那么认真吗？不过是幻觉罢了。”吉亚的口气好像在听笑话似的。
“可这幻觉是当时真实的情景对吧！”米耶大声喊道，“一万年前，在罗德斯山脉下，你就是这样屠杀那些平凡的人类的？！”
啊？什么？屠杀……人类？！贝莉卡猛然一惊。话说一万年前是什么时候？久远得连历史书上都没有记载，贝莉卡这样的小孩更是没有这个概念，只记得他们说起过，那是个属于他们的时代……
“嗯。”吉亚承认得很干脆，“我要杀的只是贝露丹蒂而已，但总有一些人类挡在我面前。信仰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可以让人连恐惧都忘记，变得那么疯狂。”
“可他们根本就挡不住你啊！”米耶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讨厌被人阻拦罢了。”吉亚平静而有耐心地解释，“何况‘沧海之魂’需要更多的亡灵。”
“那才是理由吧！”米耶气得手指都攥紧了。
“重要么？”吉亚很无辜地叹了口气，“非要报仇的话，你也算报了吧。”他仿佛不经意般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到现在，你还纠结这种小事做什么？这只是贝露丹蒂制造的幻觉，生命之神米耶，你的仁慈用的不是时候吧。”
他微微仰起头来，金色的瞳孔里，凌厉的目光瞬间摄入心底。
“你以为你能改变过去？”
胳膊有些痛，贝莉卡清楚地感觉到米耶很难过，尽管她还没太明白。米耶生气，是因为这些半透明的残肢，不是贝露丹蒂的骑士，而是普通人么？可是，这些“普通人”看上去好可怕，发着红光的半透明人体，怎么看都太诡异了嘛！
那，她是为一万年前的事生气？
贝莉卡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解释了，也许这个解释她不想听到，但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就站在神的领域中，即使一切都是幻觉，却真实得无法逃避。脑子里一片嗡嗡乱响，仿佛还在试图劝说自己，说梦醒来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生活还是按照最正常的轨道进行。可是，这样的劝说在漫天飘浮着的半透明物体中显得如此无力……
除非她能忘记这一切，可是，忘记有用么？发生过的事情，还是发生过。重要的伙伴们还不知道怎么样了，雪莉儿依然被那个坏女神控制着，不知道要怎么恢复过来。
这样逃避下去有什么用啊！
她抱住米耶的肩膀，感觉米耶的身上有一种很亲切的温暖，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恐怖的东西，它们仿佛就不存在了。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做出这种决定了，当她爬出窗户，离开安全的房间，要去寻找只有她能找到的上古女神时，不就已经决定面对这一切了吗？
她抬起头，眼里隐隐闪烁着泪光。米耶惊讶地看着贝莉卡，心里一阵七上八下。
是啊，贝莉卡在这里，这是幻境，不是过去。然而，即使在幻境中，她还是要像当年那样软弱、那样无能为力吗？一不小心，就在贝莉卡的面前，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了。在这么疯狂的幻境中，她还能隐瞒什么？
“别害怕，贝莉卡……别害怕……”她抚摸着贝莉卡的头发，有点心疼。“虽然我是这里最弱的女神，但我一定会让你平安返回现实世界的！”她说着，金色的光圈陡然增亮几分，一个尖锐的长刀噗地投在了光圈之上，软绵绵地落了下去。
“咦？”米耶猛地抬起头，没注意周围那些半透明的肢体——无论完整不完整，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了。周围一下子变成了鲜艳的红色，武器，或者仅仅是肢体，像冰雹一般砸了下来。
“哇啊——”最弱的女神发出一声惊叫，她死死地抱着贝莉卡，金色光圈不安地闪烁，“救，救救我……”
旁边，一个声音镇定得让人恼火，他像是教育小孩似的缓慢地说道，“你看，它们根本不是人类。”
“我，我知道了！”米耶连头都不敢抬了，“快点帮帮我，我要保护好贝莉卡……”
焦急的声音让她怀里的贝莉卡都慌了，她忽然觉得，她应该安慰米耶几句，尽管她自己也是怕得要死，她想从米耶的手里伸出个脑袋来，至少看看是什么情况——
“可我不能动。”吉亚的声音离她们那么近，却像是看热闹，“你的封印很讨厌呢。”
“已……已经能动了……”米耶的话很是无奈。
周围突然暗了下去，然后瞬间明亮起来，金色光圈就像是肥皂泡一般破裂，巨大的冲击力将她和贝莉卡全部击飞了过去。如果不是她用胳膊护在贝莉卡身上，这个人类小孩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冲击，即使这样贝莉卡都觉得肋骨好像断掉了，钻心地疼。一股暖流渗入她的身体，疼痛立刻消失了，贝莉卡这才发觉米耶皱紧了眉头，额头上流下汩汩的鲜红。
一柄泛着水纹的利剑指在米耶的脖子前方，身着黑衣的男子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带着漠然的眼神，声音严肃、低沉、充满君主般威严。
“我说过我讨厌被人阻拦。”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再敢碍我的事，我就对你不客气！”
第一百零二章 预言
当贝莉卡转过身来的时候，那个人影已经沉入了水中，通红的水，咆哮着不甘，抛洒着破碎的凌乱，搅碎的红色幻影如风中的暴雨旋转。但在那无法抗拒的力量面前，水却只能颤抖地让开，让出一条通往水底的路。他站在那明暗变幻的漩涡中央，低着头凝望着脚下无尽的黑暗，米耶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伸出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发什么呆啊！”贝莉卡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伸手擦了擦她额上的血迹，然后，使劲儿晃了她几下。
“你能治疗伤口的对不对？快点把你的伤治好啊！”她往下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好像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贝莉卡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
“我们是不是要找到贝露丹蒂才能醒过来？”她的声音有些打颤，但她尽量保持着镇定，她还得安慰这只呆兔子。“我们快点去找贝露丹蒂吧！我要救雪莉儿啊！还有艾瑞丝她们，她们还在矿洞里呢！”
一时间，米耶的表情有些恍惚，竟然，被一个脆弱的人类女孩说了呢。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贝莉卡，我会振作起来的。”
说完，温暖的金光化作守护的光圈，米耶的身体沐浴在光芒中，如同柔美的朝阳，她抱着贝莉卡，向着那片黑暗沉了下去。
湖水之底，是一片无水的领域，黑暗过渡为阴森的暗红，浮光点点，仿若坠落的星河。米耶的脚尖轻轻点在一道淡红色水晶铺就的长廊上，透明的地板下，隐隐露出更加黑暗的深渊。
长廊的四周，浮着精致而古典的镜子，金银镶边，雕琢着反复的花纹。每一面镜子似乎都有人类房屋的一整面墙那么大，一些半透明的影子从镜子里跑过，偶尔探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诡秘，无限地蔓延。
四周如此安静，米耶的光脚压根儿就没有脚步声，死猫跑得太快，早就没影了，只有好心的米耶才一步一步慢慢地拉着贝莉卡的手走着。眼睛渐渐适应了这不寻常的场景，贝莉卡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
“这里是哪里？”她轻声问，声音连回声都没有，像是旷野的孤钟。
“这里？”米耶有些不解，“只是贝露丹蒂制造的幻境啊……”
“我是说这里是不是你们那个时候的哪个地方啊，我当然知道是幻境了。”贝莉卡撅起嘴巴，一只干枯的白手从旁边的镜子里伸出，她猛然一惊，赶紧扑到米耶身上。
“哦，那个时候……可能是‘命运神殿’吧……”米耶喃喃，“我只去过贝露丹蒂在山脚下的神殿，听说她在水下还有一个神殿，世界的秩序就隐藏在其中。”
“秩序？”贝莉卡皱了下眉头，她是看不懂这无尽的走廊有什么“秩序”，“那，你说，贝露丹蒂干嘛要把我们困在这种幻境里啊，她跟你们是不是有仇？”
“哎？”米耶的脚步顿了一下，“嗯，可以这么说吧——”
“怎么回事啊？”
米耶稍微加快了步子，她缓缓地叹了口气，贝莉卡很严肃地盯着她，那眼神分明在提醒她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阿尔文的‘预言’。”她动了下嘴唇，轻声说道，“智慧之神，掌管智慧与知识的阿尔文，预言世界将在诸神的战争中毁灭。”
“就因为这个？”贝莉卡感觉有点不可思议，“然后呢？你们不会真的打起来了吧！”
他们打起来一定很恐怖，米耶不算，贝莉卡很不情愿地承认那只死猫真是强得让人胆战心惊。
“贝露丹蒂相信阿尔文的‘预言’，阿尔文守护着世界上最纯净的水源，能够知晓古今。”米耶说着，停了一会儿，觉得这么解释有点超出贝莉卡能够理解的范畴，“呃，就是说，贝露丹蒂认为阿尔文说的是真的，她坚信这一点。”
“她很想打起来么？”贝莉卡撇了下嘴，“世界毁灭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啊！”
“贝莉卡……”米耶的脸上不由浮现起一丝苦笑，“我们，都存在了很长时间了啊……这么久的时间，有些感情，会变得无比深刻，也有些感情会消逝得无影无踪。其实我们和人类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的……”
“……什么意思？贝露丹蒂到底是想打还是不想打？”贝莉卡听得一头雾水。
“她认为秩序就是一切，既然那是注定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不可阻拦……对这个世界的感情，贝露丹蒂她……应该是没有吧。”
“绕了那么大圈子，你的意思就是，贝露丹蒂她很想打一仗了？”贝莉卡拍了下手掌，似乎恍然大悟。米耶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也许是吧，可是‘预言’上说，那场灭世之战是由另一位神引起的……”说到这里，米耶似乎说不下去了，眼神波动着，出神地望着前方。
米耶肯定有那种变得无比深刻的感情，贝莉卡想，不然她怎么又发呆了。她顺着米耶的目光看了过去，什么都没有看到，她却忽然想起来什么。
“该不会是死猫吧？！”
“嗯。”米耶垂下头来，“就是他啊……”
“结果呢？死猫也想打仗么？”贝莉卡很快忘记了害怕，摆出了小孩听童话故事的好奇表情，米耶讲的这些事，在她听来就像童话故事一样，尽管比童话故事费解得多。米耶摇了摇头，“他本来没有这个想法的。”
“那我明白死猫为什么那么讨厌贝露丹蒂了，无缘无故地被当成坏人，肯定不好受，不过他看上去就像坏人。”趁着死猫看不见，贝莉卡冲着前方扮了个鬼脸，“不对，应该说他根本就是个坏心眼！”
“贝莉卡……”米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了。
“以死猫那个脾气，肯定气坏了，怪不得他会气得想要杀了贝露丹蒂呢。”贝莉卡还说的振振有词，“然后呢然后呢？最后还是打起来了？”
“嗯……”米耶很难过地点了下头。
“可是世界不是好好的么？”贝莉卡眨了眨眼睛。
“嗯，是啊，其实……”米耶看上去更难过了，她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右手，似乎她也像死猫那样会突然从地上拔出一把武器来，但她只是看着，声音小得像是寂寞的细雨声。
“我们，都做过伤害他的事情……”
贝莉卡张大了嘴，很是诧异。兔子伤害死猫？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吧！她只见过兔子被死猫欺负啊！再说兔子怎么看也不像能强大到伤害死猫的地步，她想追问一下兔子怎么欺负死猫了，可兔子的眼里的哀伤，让她实在是开不了口。
好吧。贝莉卡挪开她盯着米耶的视线，朝着前方看去。脑子里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一万年前，他们打过一场，理由是一个该死的预言。
看来，那个叫阿尔文的神可真会没事找事啊！
米耶突然停住了，她看见影子泛着异样的白光，映出中央那人朦胧的影子。吉亚对她招了下手，好像在等他们似的。
“啊……哦！”她怔了片刻，拽起贝莉卡跑了过去，刚跑到那边，无数飘浮的镜子发出痛苦的嘶鸣，吉亚手中的剑插在红水晶地板上，整齐的裂缝瞬间撕裂了她们身后的整个空间，从镜子里钻出的扭曲的影子——它们不是人，是各种怪物——疯狂地涌向她们的后背！
一个漆黑的圆形法阵出现在他们身后，怪物们撞到那法阵，就像玻璃雕像砸到了墙上那般摔成碎片，同时，这条长廊像是爆炸一般，轰然破碎，仅仅在她们的后面留下巨大的漆黑色漩涡！
贝莉卡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以为自己要被卷进去了，如果不是米耶拉着她凌空飞起的话……然而，前面那个一副死样子的家伙却根本不在乎她们，说话的声音还是不带任何起伏。
“跟上。”死猫说，又走到了前面。贝莉卡一时恼火，冲着他的后背就喊了一句，“你这家伙，走到哪拆到哪吗？！”
“是啊。”他回过头，只一个眼神，就堵得贝莉卡生生地把接下来的气话都咽了下去。贝莉卡忽然感觉，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他其实没有走远，连贝莉卡和米耶谈论他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命运神殿’的结构是个魔法阵，不破坏掉的话，是很难找到她的。”死猫淡淡地说，贝莉卡一愣，死猫怎么知道那么多呢？
啊对……死猫曾经和贝露丹蒂打过的对吧，不过，那都是一万年前了，他这么久的事都记得？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她脱口而出，死猫连头都不回，“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贝莉卡不由地，有点……火大。可是在这个幻境里，贝莉卡连他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她忿忿地咽下这口气，想着醒来之后要怎么跟他算账。
她正低头思索着，前方的光线间突然暗了下去。抬起头，眼前赫然出现一面巨大的圆镜，直径有十几米。镜子的周围，雕刻着非常逼真的鸟兽图案，像是时光那只充满魔力的手，将鲜活的生命定格在了上面。可最让她震惊的是，那镜子里没有任何倒影，只有一望无际愈来愈浓的漆黑。
“这就是魔法阵被破坏的结果。”死猫瞥了她们两个一眼，走进了那镜子之中。
第一百零三章 再会贝露丹蒂
那是贝露丹蒂。
当贝莉卡的眼前重新亮了起来，她呆住了，目光紧紧地锁在端坐在镜子里的贝露丹蒂身上。
还是那样一本正经，坐得一丝不苟，仿佛一尊雕像，不同的，只是在漫天淡雅的流光映照中，多了些色彩。
当她拉着米耶的手从那漆黑的镜子中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无数个这样的镜子。
到处都是贝露丹蒂，淡紫色长发、淡蓝色双瞳、雪白羽翼，几十米高的穹顶，广阔如广场的大厅，没有支撑的柱子，呈现着完美的半圆形，镜子的周围绘着各种鸟兽以及穿着古代服饰的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严肃。他们在进行着复杂的仪式，为了祭拜他们信仰的女神。
这里静得就像葬礼。
“……哪个是真的？”贝莉卡的声音有些发虚，她忽然感觉像是来到了神坛，无数的眼睛看着她，好似要把她当做祭品，她用力地拽着米耶的手，那手上的柔和与温暖让她不至于恐惧得昏倒在地。
“这个，贝露丹蒂……”米耶懵了，每一个贝露丹蒂都跟真的一模一样，似乎下一秒钟就会从镜子里走出来，但每一个，都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动静，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那眼里的光在凝视着每一个人，看透了每一个人的内心。
米耶求助般地看向吉亚的后背，吉亚来过这里，在一万年前那场战争中，他让这个地方，从世界上彻底消失。吉亚低头看了一眼绘着璀璨繁星的地板，剑尖一挑，一束黑色光芒猛然击向穹顶中央的钻型红色水晶——
啪地一声，紧接着是轰然巨响，仿佛无数惊雷炸响在头顶上方。贝莉卡立刻捂住耳朵，觉得整个大厅都爆炸了！连续的碎裂声，无数镜子像是受到了来自内部冲击，如晶莹的雪花般碎成粉末飞了出去，米耶赶忙抱住贝莉卡向后跳了一步，同时出现的金色光圈将两人笼罩其中，不允许一丝尘埃伤害到她们。
“吉亚！你——”
她喊道，但是声音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看着地板中心腾起耀眼的红光，好似黄昏突然降临，红光稍稍消散，一个幻觉般飘渺的影子浮在半空中，雪白色羽翼，轻轻扬起，在夕阳一般的颜色里如此绚丽。
那是高高在上的命运，俯瞰着无尽星辰演绎着万物的悲欢离合，冰冷却精致到极点的脸庞，毫无情感，瞳孔中的蓝，像水波荡漾，铺展着悠远的寂静。
淡金色长裙，无风中翩翩起舞，腰上、肩上、手臂上和脖子上的华贵纯金装饰完全对称，连刻纹都一丝不苟地一致。额头上戴着象征权力的额环，她就是这里的主人，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仔细的推敲，世界上不会有谁比她还要严谨还要高贵。她看着闯入这里的人，没有一丝笑容或者其它的表情，仿佛那只是她的客人，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即使是世界末日。
强大的魄力令贝莉卡猛然抬起头。
那就是她在噩梦中见到的贝露丹蒂啊！只是远比梦要真实的多。即使她还离得挺远，贝莉卡还是有种完全被看透的感觉。她不是雪莉儿，仅仅是贝露丹蒂而已，怎么会这样？
贝莉卡忽然心里一慌，雪莉儿去哪了？贝露丹蒂不是占据了雪莉儿的身体么？为什么雪莉儿不见了？
“你好，贝露丹蒂。”吉亚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你还是躲在这里，跟以前一样，呵，就算是遵守‘规则’也太死板了吧。”
“‘规则’是必须遵守的，倒是你，再一次破坏了‘规则’呢。”贝露丹蒂的声音似乎在笑，可依然没有笑的表情，“你还能再次战胜我么？在我所掌握的世界中？”
“试试就知道了。”
然而，两人似乎还没有开战的意思，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窜了过去，贝莉卡猛地推开米耶的手，跑向了贝露丹蒂。突如其来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告诉我雪莉儿去哪了——”她刚喊出声，那女神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视野瞬间被耀眼的红光充斥，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来得及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魔法光线灼烧的痛苦，脖子突然被勒住了。
红光还未消失，贝莉卡似乎瞥见死猫的脸上闪过痛苦的表情。痛觉来得有点晚，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抱住了，一只胳膊缠在她脖子上，令她无法动弹。
“咳……”她费力地咳了一声，听见贝露丹蒂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旷野传来。
“你这是做什么？只懂得死亡与杀戮的你也会保护人类？”
平静得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是贝露丹蒂。她连惊讶都没有表现在脸上。
贝莉卡费力地回过头，才发现是死猫勒着她，不由地恼火起来。她拼命扯着死猫的袖子，然而那家伙似乎根本没有感觉。
“原来是这样，保护的，是封印的本体吗？”那个声音忽然间又飘远了，整个大厅充满了回声。
“哼，果然。”死猫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在叹气，“看好你的琥珀珠。”他推了贝莉卡一下，贝莉卡像个玩偶似的飞进了米耶的光环中，米耶居然还在发呆，半饷都没有回过神。一切发生的太快，只是一眨眼而已。前方的人影漂亮地回身一转，苍白的剑光将一片鲜红劈开。
一道黑影似离弦之箭一般刺向穹顶，快得看不清他的动作。一面镜框，整齐地裂成两半，可它之后的墙壁却好像根本不是墙壁，纹丝不动，只是在上面留下一道残留的亮光。
然后，吉亚与贝露丹蒂的身影全都消失了。漫天都是灿烂的光芒，像是有人突然间把整个太阳塞进了这个空间！
米耶忽然怔了一下，感觉到了什么，她周身所有的金色光芒瞬间涌向正上方，两对薄薄的金色翅膀，温柔地抵住了冲击而下的红色长矛，那由光束组成的长矛。
她皱了下眉头，抱住贝莉卡就往入口的地方跑，然而，入口早已不见，她只能退到离那墙壁半步的地方。
“贝露丹蒂！”她转向自己左侧，眼神闪烁着，动了下嘴唇却终是什么都没说，那张平静的面孔缓缓的蠕动着嘴唇。
“你也是……”
唰！无比清晰的动作，苍白色长剑划向她的脖颈，直接而且致命，一道贝露丹蒂的残影被长剑经过的轨迹吸了进入，像是水快速地渗入一个裂缝。贝莉卡只能看见吉亚的影子在她们面前停了一瞬间，然后再次飞了出去。
这一次，他刺破了这空间里的太阳！
强光在反复闪烁，贝莉卡的头顿时痛了起来，好似深处闪电中间，根本就分辨不出那两位的战斗情况，米耶却死死盯住了那光的变幻，手指微微颤抖。
她能在这光芒中看见东西，但她追不上吉亚的动作。她不知道自己在为谁而担心，是吉亚、是贝露丹蒂、还是贝莉卡。贝露丹蒂这么快就发觉了，趴在她怀里的人类女孩，就是封印的本体啊……她已经和神之封印融合在一起了……
一个个镜框流星般坠落，它们在空气里燃烧，留下无人发觉的辉煌。贝露丹蒂的身影像是虚幻的，总是有一些消失，有一些瞬间浮现。每一处，似乎都留下了她优雅的身姿如铺天盖地的红，她舞动着红光聚成的长矛，就像舞动她那柄制裁的权杖。
直到那光芒突然暗了下去。
太阳化作了零碎的光华，安静地，沉没，是夕阳走完了它最后的旅程。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抹她的微笑。米耶知道贝露丹蒂很少露出笑容，不由地心里一凉。
“知道这里隐藏着的‘秩序’是什么吗？”贝露丹蒂淡淡地说着，“是永恒的时光。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嗯，那又怎样？”吉亚的动作居然也慢了下来，他轻巧地站在半空中，就在贝露丹蒂跟前。
“所以一切都是必然，所有结果，都早已决定，不会改变。”贝露丹蒂依然在笑。
“你知道结局。”吉亚点了下头，“为什么还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呵呵，我只是想看一眼被诅咒的你，看来，你还是想不起来呢……”
贝露丹蒂的笑声，突然被整个空间放大了，像是脚下无数繁星都在重复着贝露丹蒂的笑声，贝莉卡用力地堵上耳朵，可那笑声直钻入她心底，那是浓浓的恨意。
米耶的手瞬间冰凉。
“我想不起来什么？”吉亚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不要……”米耶打起了寒战，脚步却挪都挪不动，“不要……贝露丹蒂……”
“结果还是一样吧，即使我在这里定下了‘规则’，也逃不出既定的命运。”贝露丹蒂却止住了笑，她傲然地昂起头，白色翅膀静悄悄垂在地上，白皙的手掌下，红雾轻轻飘浮。
“因为你没有限制我的力量。”吉亚说，看着贝露丹蒂的身影像浮云般缓缓下落，“刚才的话，不解释么？”
“不应该是我来解释呢，而且，你不会真的想知道。”贝露丹蒂的脚尖点在了地上，红色雾气，晕染着她的全身，“这个幻境要消失了。”
“嗯，你又输了。”吉亚说。
“最后……”贝露丹蒂微微一笑，忽然间，鲜红色羽毛旋转着冲上了天空，贝莉卡呆呆地凝视着这绝美的画面，那雪白羽毛全都变成红色，像是带走了贝露丹蒂的生命。
然后，一个平静的、却令人怜惜的熟悉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贝莉卡，不救我吗？”
她瞪大眼睛，远方，是雪莉儿那张微笑的脸，在她伸出双手都无法触及的地方。啪嗒一声，鲜红的血滴砸在了缓缓裂开的地板，吉亚抽出刺入雪莉儿心口的长剑，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没有回头。
那一刻，世界崩塌了。眼前的一切，像蒲公英一样，飞散了。
第一百零四章 噩梦醒来
朦胧的灯光，像是绽放的野菊，空气里，泛着淡淡的药水味。
不想睁开眼睛，可还是茫然地醒来了。栗色的墙纸反射着暖暖的颜色。
怎么会是这样？
刚刚……是做了一个噩梦吗？这里这么暖和，让贝莉卡陷入了不知所然的恍惚。
“啊，你醒了？”有人说话。贝莉卡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眼前模模糊糊的影子重叠成一位她很熟悉的人。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天还没亮呢。”杰克微笑着坐在她的床边。
“哎？”贝莉卡猛地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不发烧了，可怎么感觉还是这么难受？对了……那不是梦，梦不会有这样深刻的记忆。那是贝露丹蒂的幻境，在幻境中，她来到了一个属于从前的地方，看见雪莉儿的胸口溢出大片的鲜血。
“雪莉儿！”
“贝莉卡你冷静一下，雪莉儿公主没事，她在休息，艾瑞丝、薇妮和安洁妮也没事。”杰克赶忙说，按住了贝莉卡的肩膀，他的声音很温柔，很冷静，令人安心。
“雪莉儿没事？”
“嗯，就是昏迷着，治疗师已经给她看过了哦，没有生命危险。”
“可是……我看到……”贝莉卡的声音顿住了，是啊，那是幻境啊，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并不真实吧。
尽管那幻境太震撼了，震撼得让她直到现在还摆脱不了冰冷的恐惧，她向四周环顾，眼睛逐渐适应了这柔和的亮光。
她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的摆设称不上豪华，倒也是非常舒适。她想多寻找一些熟悉的感觉。
“艾瑞丝在隔壁，她的腿骨折了，好在这边有费斯彻分会的治疗师，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薇妮和安洁妮都没受什么重伤，安洁妮是因为精神力过度消耗才昏过去的，我们赶到的时候，薇妮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杰克用较快的语速向她解释着，生怕她担心，他轻轻笑了一下，“你找到贝露丹蒂了吧。”
“呃……嗯。”
贝莉卡不知道该怎么说，找到贝露丹蒂了么？应该是，找到了吧，在那个诡异的空间里，女神手中的光束差一点就击中了她。结果是死猫保护了她么？贝露丹蒂是那么说的吧……
“我能去看雪莉儿么？”她抬起头，想从被窝里爬出来，杰克按着她的肩膀，“现在不行，现在还是凌晨呢。”
“哦——”贝莉卡点了下头，脑海里还是有些晕晕乎乎。
“不用担心，伊丽莎白陛下守在她身边呢，大家都没事了。”杰克安慰着她，“我们抓到了‘天启之翼’的幻术师，禁卫军士兵正看守着她，不会再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天启之翼’的幻术师？”贝莉卡猛然一怔，“幻术”这个词勾起她不愉快的记忆。
“嗯，是蕾雅，你也认识，雪莉儿公主身边的女仆，雪莉儿公主只是……被‘天启之翼’利用了，她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孩子。”杰克的声音有点低落，他注视着贝莉卡的表情变化，贝莉卡懵了一会儿，眼睛忽地睁大了。
“那个女仆就是‘天启之翼’的人？！”
“是的。”杰克并不打算跟她隐瞒，“她利用幻术取得了王城女官的信任，又利用了雪莉儿殿下心里的痛苦，欺骗她只要唤醒女神就能回到过去。并且，她还在利贝拉城里培养了自己的势力。真令人不敢相信，仅仅一个人，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这些，‘天启之翼’还真是有意思呢。”
他干笑了一下，好像这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那个女仆想要唤醒女神？贝露丹蒂？”贝莉卡攥紧了被子，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幻境里铺天盖地的红，“她疯了……”贝莉卡低声喃喃，那个只知道“秩序”的死板而无情的女神，有什么好的？
至少，她留给贝莉卡的感觉，就是彻头彻尾的无情。
“结果呢？贝露丹蒂没有醒来吧？”她轻声问，虽然心里隐隐约约知道答案，杰克愣了一下，“不是你把‘黄昏晶华’打碎的么？”
“我？”
“嗯，是啊。我们找到你和雪莉儿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昏过去了，你的手里抓着一把短剑，地上散落着‘黄昏晶华’的碎片。啊，你知道‘黄昏晶华’吧？极美的红色水晶，据说是神魂的封印，和你吃掉的那颗琥珀珠一样呢……”杰克的逗笑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关切，贝莉卡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抽了抽嘴角，握紧了拳头。
“肯定是死猫干的！”她顿时来气了，“死猫那家伙居然控制我，还差点杀了雪莉儿……啊对了，雪莉儿变成贝露丹蒂了，她要杀我！之后我们就掉进一个幻境里了！”
一下子，那些可怕的记忆全部清晰起来，贝莉卡比划着，讲述着发生在幻境里的一切，他们来到夕阳下的湖边，那湖上飞舞着放着红光的半透明的人；他们来到湖水下的秘境，那秘境是属于贝露丹蒂的神殿。
她讲到米耶说过的神话，预言与战争。她清楚地意识到米耶和吉亚的身份，因为她见到了，那两位神祇本来的样子。
像是一道恐惧的洪水倾泻了出来，只要说完，就不会再害怕了。这一次她没有一丁点逃避的想法，这些都是真的，她不会再欺骗自己了。
杰克听得有些惊异，贝莉卡的表达不是很好，但他听得出来当时的贝莉卡有多么恐慌，特别是，她说到最后，看见贝露丹蒂变回了雪莉儿，却倒在了死猫的剑下，贝莉卡浑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雪莉儿真的没事，天亮我们就去看望她。”杰克很认真地说着，搂住贝莉卡的肩膀，“我想，他……吉亚知道回到现实的方法，他才会那么做的，你不是回来了么？应该感谢他才对吧。”
提到吉亚的名字真的有些不习惯呢，贝莉卡很少说起那个吉亚，在杰克的印象里那只“死猫”很少露面，不过听贝莉卡这么一说，吉亚似乎很强。
贝莉卡没记起吉亚那把剑的名字，不然，杰克肯定会联想到什么。
“啊？”贝莉卡一阵疑惑，应该感谢死猫？她低下头想看看兔子和死猫还在不在自己身边。她忽然觉得她很想再看见那两只小动物，没有他们，这“现实”似乎缺少什么。
“兔子……你在么？”她的声音有点胆怯，好怕身边的兔子也随着那幻境消失，她突然慌了起来。
要知道在那幻境里，兔子一直在守护着她，从来没有过这种被呵护的感觉啊——好像妈妈一样，尽管贝莉卡对自己妈妈的记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咻——我在……”
熟悉的声音把贝莉卡惊得差点跳了起来，她转过头，眼前那个耷拉着耳朵小家伙还是如此地呆。白绒绒的小兔子，小爪子紧张兮兮地交握在胸前，像是在祈祷什么。
“哈哈，兔子还在！”贝莉卡猛地抱住了兔子。真的回来了！这就是她的现实，雪莉儿和伙伴们都没事，一切噩梦，都在这一刻醒来。
看着贝莉卡欢欣雀跃的样子，杰克也露出很开心的笑。兔子艰难地从贝莉卡的胳膊下伸出脑袋，“我，我还以为贝莉卡不想看见我们了呢……”
“才不会呢！虽然你是最弱的神，但我最喜欢你了！”贝莉卡大声说，把兔子举了起来，兔子茫然地忽闪着晶莹的红色眼睛，愣了一会儿，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来。
贝莉卡看上去，已经恢复精神了呢。烧也退了，那些奇异的经历，似乎没有在她心里留下太多伤害。杰克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望着那遮挡着夜色的四叶草厚窗帘，凌晨的寒意，已然被驱散，不久之后阳光就会到来。
“我先出去了哦。”他打了个哈欠，揉乱了贝莉卡的头发，“再睡一会吧，你不会再做噩梦了。”
“嗯！等天亮了我们一起去看雪莉儿！”
“好——”
等到杰克带上了房门，窗口的装饰灯下，贝莉卡看见了那只死猫的背影。她一时高兴用力拍了一下死猫的脑袋，算作对幻境里欺负她的报复。
“你……”死猫有些无语，他转过身，金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严肃地瞪着贝莉卡。
“我没有偷看你洗澡。”他很郑重地说。
……
阳光还没来得及刺透这片黑暗，冬日的凌晨，正是最寒冷的时分。布尔戴水晶矿场一座临时腾出的建筑里，火光摇摇曳曳。一队禁卫军士兵将影子投在了火光下忽明忽暗的灰石砖墙壁上。这建筑的最里面，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犯人。
尽管那个女人看上去毫无战斗力，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她是“天启之翼”的幻术师。禁忌而独特的魔法，总是让人恐惧的，特别是关于“天启之翼”这个组织，还有太多未知。
他们准备等到天亮将她送去利贝拉城，离天亮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
突然，一个椭圆的黑洞出现在士兵们的眼前，他们愣了一下，立刻握紧武器。
幻术？不应该吧，不是说幻术在人多的时候很难起效么？有人壮着胆瞥了一眼关押幻术师的方向，没有任何动静。
黑洞缓缓张开，火光仿佛瞬间黯淡下来，从黑洞里走出一位肤色苍白的女孩。她身着一袭华丽到极点的黑色小礼服，长长的白色双马尾一直垂到缀着层层蕾丝的蓬蓬裙摆下，头发上顶着银光闪耀的小礼帽，好像她到这种地方来，只不过是为了参加一次有趣的郊游。
女孩只露出一只眼睛，无精打采的蓝灰色，左眼被一个金属质地的倒三角形眼罩罩住了，一同罩住的，还有她左边脸上的大块皮肤。她出神地眺望着前方，仿佛在看什么风景，这风景里不应该有人的存在。
“你，你是什么人？！”士兵喝道，即使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但普通的小孩是不会从黑洞里走出来的。
女孩似乎刚刚发现了这些卫兵，她抬起头，依然是无精打采。她伸出手来，按在自己的眼罩上，眼罩上绘着诡异的魔法阵图案。
坐在里屋的蕾雅突然站了起来，手指猛地一颤，她感觉到了什么。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女孩缓缓摘下眼罩，卫兵们看清了这女孩的脸——他们张大了嘴巴，全身僵住，震惊得无法动弹！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见女孩干巴巴的声音，那会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天启之翼’地之座，洛丽·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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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完）
第一章 贝莉卡的剑
清晨的风吹动阳台上纯白色窗帘，卷起淡淡迎春花的香气，气温还有些凉，不过天气很晴朗，是个出去玩的好时候。
贝莉卡穿着一身装饰着绒毛小球的粉色风衣，从弧形阳台上探出身子，懒洋洋趴在石雕栏杆上，心情就像是初春的凉爽感觉，舒服极了。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房间，位于利贝拉城北城区，想当初她还是被迫住在这里的。一座相当宽敞的小庭院，除了她以外，就是她熟悉的朋友。现在想想这生活其实挺惬意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对没法回到沃格的枫叶之家很不满而已。
楼下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又是那些人！
一看见那群身着闪闪发亮的金属护甲的卫兵，贝莉卡忍不住来气了。到底有完没完啊！好好的兴致都被他们搅了，她又不是毫无战斗力的小孩子，需要那么多人保护啊。
对，就是保护。贝莉卡的身份现在是被保护的人，理由嘛，当然是因为神秘组织“天启之翼”。
就在不久前，贝莉卡和她的伙伴卷入了一次离奇的恐怖事件中，来自“天启之翼”的幻术师蕾雅·库伦德尔扮作女仆混入了利贝拉王城，那可是洛塔斯王国的核心！她不仅利用了公主雪莉儿，想要夺取凯瑟琳女王时代传下的红色宝石“黄昏晶华”，甚至还绑架了尊贵的女王陛下。她用幻术制造的那些混乱，至今谈起还让利贝拉的人们心惊胆战。
然而她已经死了，连看守她的守卫都死了。贝莉卡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场景，据说特别惨，鲜血飞溅到了天花板上，人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一般血肉模糊。当矿场的人赶到时，一个活人都没有了。那不可能是普通人干的，很有可能是“天启之翼”的其他人。他们知道，“天启之翼”是个很不简单的组织，掌握着神秘的能力。有人怀疑是那个召唤师，而召唤师直到现在依然下落不明。
蕾雅造成的混乱结束了，可是和“天启之翼”的斗争却远没有结束。这，就是爱德华·米勒小少爷拿来说服伊丽莎白女王理由。蕾雅曾经想要杀害贝莉卡他们几位冒险家，他们的处境有可能还在危险中……贝莉卡觉得这个理由真是糟糕透了，蕾雅想杀他们是因为他们了解的太多，可不见得整个“天启之翼”组织都想要她的命啊！可谁知道女王陛下居然赞同小少爷的看法，本来爱德华还想让他们几个直接住到米勒家的庄园里，反复争论之后，才把住处定在了这个地方。
这里位于北城区的北边，算不上太过喧闹，也算不上太过偏僻。实际上这处庭院也是米勒家族的产业，不过很久都没人住罢了。开始的几天，贝莉卡总觉得住在这里就像是被监视了，心里很是压抑。
也许别人认为她很奇怪，突然说要去找一位上古女神，结果就真找到了雪莉儿进行召唤仪式的地方，还毁掉了仪式必须的“黄昏晶华”，如果那个魔法师协会的药剂师赫尔再说她有特殊能力，估计很多人都会相信的。不过贝莉卡自己并不想把看见兔子和死猫的能力想得那么“特殊”，这两个小动物的存在，就像春天到了迎春花会开一样自然。
“咻——你又这样。”兔子耷拉着耳朵坐在阳台边缘，回望着贝莉卡气鼓鼓的脸，“爱德华那孩子也是为你着想嘛，你知道的，‘天启之翼’真的很可怕。”
“知道啦！真是的，他们凭什么盯着我啊！”贝莉卡没好气地嘀咕。算了，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知道答案。
十一岁那年，她吞下去的一颗琥珀珠，很有可能也是“天启之翼”的目标。可惜的是，现在就算“天启之翼”的人找上门来，她也没办法。因为吃掉了，吃掉了就是没有了，再怎么找都找不到。正是因为她把人家米耶与吉亚的灵魂封印给吃掉了，这两位上古神祇才会变成兔子和猫缠在她身边。
说起来像鬼魂附身似的，实际上一点都不恐怖，还挺好玩的。只是那只可恶的死猫居然会不声不响地控制她，这让她生了很久的闷气。那只可恶的死猫还说，他对贝莉卡这种小鬼头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是她马上就要死了，他才懒得管她呢！
总之兔子比死猫可爱多了。死猫的性格非常不讨人喜欢。听说他以前是看管死去的亡灵的，怪不得总是那么一副死样子。
老实说，经历了贝露丹蒂那件事之后，贝莉卡一时间对上古神话发生了兴趣，不过只了解个大概她就失去了耐心。米耶讲过，这个大陆是天空之神奥兹创造的，大陆的灵气感觉到了奥兹对世界的爱意，成为他的妻子，大地母亲莉莉安，米耶他们则是奥兹与莉莉安共同创造的，有点像是他们的孩子。奥兹还创造了寿命很长且无比强大的种族，名为“龙族”，而温柔的莉莉安则根据自己的样子创造了许多“人类”，并要求奥兹将大陆分成两半，不允许龙族与人类生活在一起。
另一半大陆，据说在十分遥远的北方。
此外，米耶和吉亚的“兄弟姐妹”还有“命运”的贝露丹蒂，“智慧”的阿尔文，“自然”的席芙尔，以及“战争”的拉卡。他们中的每一位似乎都有说不完的故事。
用一句简单的话概括，神话不过是一帮“神族”的家事。最后的结局是这帮家伙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全世界都跟着倒霉了，这在贝莉卡听来，真是够胡闹了。
而胡闹的结果，就是散落各地的神魂，这或许就是“天启之翼”想要得到的东西。
其实米耶并没有讲得很详细，她太多愁善感，总是欲言又止，贝莉卡也就没心情追问下去了，关于神魂的一些说法她是从尤拉那里听来的。尤拉是个300多岁的小孩子，在他们高等龙族中，300多岁真的只能算小孩子。
尤拉很不擅长和人类相处，总是藏不住秘密，可他偏偏有很多秘密必须隐瞒。不过，最近这段时间，这条笨呼呼的守望者小龙却很无奈地住到了满是人类的地方。就是这里。
轻轻地，门外突然响起很有规律的敲门声，贝莉卡跳了起来，跑过去拉开了房门。
“早安，贝莉卡。”屋外那位火枪手小姐稍稍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没起床呢。”
“唔……我哪有那么懒。”贝莉卡伸出脑袋看了一会儿，“对了艾瑞丝，那个臭小子没来吧！”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爱德华少爷啊。”艾瑞丝往后侧了一步，斜着眼，长出了口气，“没来，他今天有很多功课要做，如果不是因为你，他还不会回来呢，你看看你……”
“好啦！”贝莉卡鼓起腮帮，“不管他了，待会儿我们去利贝拉分会吧，不知道有没有好玩的任务呢。”
“唉——就你积极，D级冒险家贝莉卡·鲁迪小姐！”艾瑞丝挑起一边眉毛，她穿着很漂亮的红色披肩，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显得有种贵族小姐式的俏皮。
贝莉卡的冒险评定等级可是公会会长娜娜莉·米卢迪斯亲自为她评定的哦，因为她在对付“天启之翼”事件的时候表现得很出色。她可是阻止了女神贝露丹蒂苏醒的人耶，尽管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连她的好伙伴艾瑞丝和薇妮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多问什么。
还没走到一楼大厅，那扇雕着迎春花的木门就被撞开了。冲进来的这位红发少年很茫然地望着她们，半饷才知道要打声招呼。
“呃，早上好，两位小姐……”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尤拉？”回应他的是从他身后走来的一个人，尤拉回过头，尴尬地微笑着，“我看见邮箱里有一封信，署名好像是个矮人。”
“哦？”站在青石板小道上的杰克眼前一亮，“是普劳福特先生？”
“嗯……”尤拉有些局促，“这是个很常见的矮人名吧。”
杰克从尤拉手里接过这封裹着羊皮纸的信，信上的字像是用煤灰涂的，歪扭七八地占了整个信封，很有矮人的风格。尤拉用一种很疑惑的表情端详着他，眼里闪烁着好奇的金色光泽。
“普劳福特我认识……”杰克向他解释，“我以前去过凯普丽城矮人区，贝莉卡的剑弄坏以后我拜托他修理一下……嗯……嗯？”
杰克的脸色突然变了，手指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这时贝莉卡和艾瑞丝已经跑下楼了，贝莉卡伸长了脖子，想看清信的内容。
“我的‘羽毛’修好了？”贝莉卡激动着。“羽毛”是她的那把轻剑的名字，出自沃格地区矮人铁匠巴金斯的手，她非常喜欢，可惜在戳中了某只名叫“晶石守卫者”的巨兽尾巴以后，不幸地扭曲了。听说那个普劳福特是整个洛塔斯王国最著名的铁匠，肯定能帮她修理好，不说别的，暴风剑圣兰斯·菲尔德的那把单手剑“暴风”就是他打造的。杰克的老师，那个暴风剑圣，在大陆的名气可是如雷贯耳，当然那位普劳福特先生也就非常出名了。
“嗯。”杰克点了下头，“不过，普劳福特先生遇到了一点麻烦……哦不，是凯普丽城遇到了一点麻烦。”他抬起头，把信放进了口袋，神情有些兴奋又有些认真。
“有个克莱斯特人在凯普丽城郊区遇害，矮人们最先发现的他，他的尸体旁边……有人用血画了一个我们很熟悉的符号。”
他轻轻一笑。
“‘天启之翼’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