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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大胆     荡宋txt下载     荡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何家女婿

    何保正恨铁不成钢地抽了一下何长贵,牛鞭抽在他的狗腿子上,小腿是受力的地方,一鞭子下去,火辣辣生疼,“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倒打起老子的主意了!”

    长贵低头不敢吱声。

    “我问你,我家春生呢,你哄他出去,怎么你自已一个人回来了。”何保正宁愿不顾这个混子的死活,但是春生是他们家唯一的香火,列祖列宗在上,他万死也敢让这独苗出一点意外。

    “春生他。。”何长贵的眼神飘乎,不敢与老丈人对视。

    何保正现在不愁吃穿,在何麓有钱赚下面的村民又对他的敬重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所有的人生的遗憾在此刻都得到了满足。心里唯一的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最盼着儿子一起回来,帮自己分担一下事业的压力,而不是想让这个混子女婿染指。三郎说的这个蚊香的事业是给自己的,除了那蚊香的配方他不敢有想法,至于和谁一起做他还是可以安排一二。

    长贵不想交待实话。何保正女儿大肚子的那一年,自己骗了春生,让他拿了家里所有值钱的细软,两个人本想打算靠着手头的一点千术到汴京或是苏扬去大杀特杀,听说那里人傻钱多,遍地都是有钱家的傻儿子掉的金子,他们连弯腰都懒得去捡。

    谁知两个人本来就是乡下没有见过世面的小老千,用的都是这些地方人淘汰不用的微末道行,小小的千数完全入不了盛世赌场的这些豪赌客,一进别人的赌档,那点微末的千术早已过时,别人看着两只乡下的肥羊两眼冒光,几轮下来杀得两个人清洁溜溜。

    长根眼见情势不对,哄春生留下来,将春生的包袱顺走,留他在赌档做人质,变相的把他人都给卖了,自己倒好,过起了流浪的生活,跌跌撞撞地往兴化乞讨回来。

    他流浪了几年,害了小舅子春生,又将两家的钱挥霍得一干二净之后,自知回家也没脸面对妻女,更没办法面对老丈,本想吊死在山头一间破庙横梁上一死了之。可天意昭昭,那庙里横梁早朽,受不起他的重量,咔嚓一下断了,摔了他个七晕八素。

    天不亡他,好死不如赖活着,于是舔着脸就回来,这要是卖春生的经过讲给老丈人听,今天就得被何保正活活鞭死在当下!

    “当年我和春生一起出去,我本不怎么想赌,就想靠着手头的小钱做点小买卖,以后风光地回家。可谁知春生赌性深重,赔了他自己的钱不算,还拿了我的盘缠执意要赌,听说汴京那里千数好使,也不掂量自己的分量就着了人家的道,我不赌便分道扬镳,他就扔给了我两贯钱找发了我,然后就自去逍遥了,后来我也寻不着他了。。”

    何长贵说得有板有眼,何保正一听,自己那儿子的性子跟骡子一样倔,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还真有可能是自己那儿子干得出来的事。

    老人家抬头仰天长叹,泪眼婆娑手足无措。

    “辱没先人啊!”

    “您老也不要叹气了,我自打被春生诓了一回,这些年吃尽了苦头已经金盆洗手痛改前非,以后就在家里好好待娘子,再不干那什么劳子勾当,丈人公您老给我个机会让我重新

    做人。”

    何保正一把年纪了没想到晚年境遇这般苦怆,不敢低头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嘴里只轻声道:“跟我回去吧,哦对,你给老子把那些纸全部贴回去,少一张我就扒了你的皮!”

    何长贵提着浆糊罐子原封不动地将所有的黄纸又贴了回去,然后他驾着何保正的青牛载着老丈人车轱吱呀返回凤山。

    何氏和王氏现在心也平静下来了,每天在宗祠院子里与梁川家几个女人一起做着手工,日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实而又让人放心,自己能够温饱,盼的也没有少了。一群女人闲聊着生活的琐碎,两人倒不会去私语别人家长。

    所有人本来就想着以后的日子也是这样还不错。

    可是那冤家的身影又回来了,何氏站在院子里两眼只是垂泪,手恨恨地拍打着自己男人的胸膛,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没有责备没有怨言,她多想这个没用的负心汉死在外面多好,自己把女儿扯大,不用回来再祸害这个家!

    唉,可是他还是回来了,女人啊,谁不盼着自己家里有一根顶梁柱,回来了就好,再有不是终究是自己女儿的父亲,来了就好。

    院子里几个女人也是五味杂陈,替何氏不平但是更替她高兴。平时里坐在一起干活谈天,他们也知道了何家这本难念的经。可是女人这命大家都知道,只有自己吞的苦没有几个人会去怨男人的不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男人再差劲,终归是这个女人的靠山。

    何保正心里可不是这般想法,“以后你就跟着我女儿一起做竹编,再敢伸手去赌我就把女儿领回家,以后你们再没有半分瓜葛!”何保正撂下一句话,现在自己养一家人轻轻松松,要这个男人干嘛。

    梁川从山里回来,家里这几日怎么这么多生面孔?然后看着老何两夫妻脸上忿忿,他女儿泪痕满布,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刚从山上下来,又去练跑步了,现在赤脚习惯了,肩上索性挂着布鞋,就像下地归来。

    “这位是。。?”

    何保正有些难以启齿,艺娘替他解了围道:“何叔家的女婿回来了。”

    哦!就是那个在凤山赌得还不够,后面骗了小舅子一起到外面去赌,想赌出一片天的那个滥赌鬼啊。梁川眼神锐利如箭,看着这个何家女婿,一脸的獐头鼠目。

    梁川眼神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的眼神游离飘乎,闪烁不定,不敢与自己直视。梁川心里一声冷哼,这眼神他太熟了,上辈子的职业经验告诉他,只有两种人会有怕自己的目光,一种是滥赌鬼,一种是吸毒鬼!

    “老何恭喜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带回家好好相聚一番!”你们回自己家去伤感啊,在我的地盘算啥,院子里这么多还要干活,看你们家的‘贤婿’娇情大家高兴吗?

    老何将妻女带家回,何长贵像一条丧家之犬跟在后面。不多时,马上又回来了。梁川奇怪这老小子今天不对劲。

    何保正恨子不争地将何长贵说的又说了一遍与他听,梁川这叫一个为难啊,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关系再好也不能对别人家的事说长论

    短,终究会伤了感情。但是他的蚊香配方便不能不管不顾了,这小子一来就知道打自己蚊香的主意,奶奶的二十五两黄金还没到手,不能白白飞了。

    “老何以后这蚊香你自己搬到你家中去做,记得守好门户,防火防盗!”梁川意味深长地跟何保正说道。何保正自从知道了这蚊香配方的金贵之后,便也萌生了保秘之想,只是这事还得由梁川来定,自己不好开口,这个狗崽子女婿一肚子坏水,就怕被他坏子大事。

    梁川上辈子打交道过的滥赌鬼太多了,浪子回头?呵呵,他就没见过有真正不想再赌的赌鬼,有那份自制力和情商的人,事业早发达了。所谓的浪子回头无非是做过人前看,为下次豪赌做准备蒙蔽家人罢了。

    自己的身边人越来越多,队伍的成分也越来越混杂,各色人等以后还会更多,什么能吸收进自己的核心圈子,而什么人打发一个位置就够了,这都要梁川好好斟酌一番,人心要是散了,队伍也就完了。好不容易拉起来打江山的队伍,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泡汤了。

    他也是替何保正感到不值,直觉告诉他,他儿子的春生的事情绝对不像长贵这小子说的这般简单,赌鬼利益分配不均时,出卖举报落井下石的事情屡见不鲜,衷于此道的,大多是被利益蒙了本心,有几个人会重情义的?

    前几日分完蜂后,又到蜂箱去看了看,新蜂箱巢口的蜜蜂飞进飞出,黑黄相间的土蜂身手敏捷,口含香蜜吃得大腹便便。这次分蜂相当的成功,两口蜂箱现在的酿蜜工作都繁忙不已,梁川不想急功近利,分蜂固然可以分得多次,

    但是分得越多,蜂群的繁衍能力也会打折扣,反而不利于族群的扩张。

    现在已是一分二,如果再有分蜂迹象,二分三或是二分四就容易得多,两年的时候便能分出好几口蜂箱,蜜这东西,眼下太多也没有销售渠道,不急于一时。一口蜂箱花蜜源不多,也有三十斤蜜,这漫山烂漫的山花,还有时节将到荔枝山果开花,一年能采个五十斤不成问题。

    梁川在山里跑步的时光过得很慢,每一步都或多少或少地在他身上在他心里留下烙印,今天吃的每一分苦都是为来日派了用场做的做准备。山林寂寂,山风聊聊,与青松为伍,与大地为伴。

    伙伴是会越来越熟的,梁川走的时日多了,速度便快了,走的速度快了,便开始小跑了。磕绊的伤痕多了,眼神也便慢慢好使了,慢慢适应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也常去茶园看看自己种的这些夺命茶叶怎么样了,何三叔照料得很仔细,茶园子里比有些个懒庄稼汉的自耕田还精细,该松土地翻地除草,加点粪肥的,毫不含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天上的太阳依旧火辣得要人老命,村子里的男人种着地,偶尔忙不过来找郑家佃农借点水,女人在宗祠树下做着竹编,生气日勃,对美好生活的渴望浮在每个人的心头,除了少部分任凭光影烂包的懒汉,大部人心头都洋溢着幸福。

    四月底,喜鹊的欢鸣带来了一个喜讯,新房子终于骏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乔迁准备

    何麓仁义无双梁三郎的新大宅子落成了,这成了何麓近几年来大最大的喜事。憋屈的何麓人多少年没有人有家财起一栋大宅子,亏了梁川这个外来人,人家自己有本事给村子长脸,还带着村子里的人一起赚钱,虽说是他梁家一家之喜,可是整个何麓的人都替梁三郎为之高兴。

    何麓以前穷哟,大家守着几亩瘦田,面朝黄土背朝天刨了一辈子,地越刨越瘦,人越刨越穷。自打三郎领着大家大家才开始觉得生活有那么一些奔头,每天可以坐在树下乘凉做竹编,拿的工钱还比地里种粮食来得多。

    三郎告诉村民,等他的新房子起好,会划出几个屋子做学堂,让村子里的孩子都去上学。上学堂呵,多么遥远而梦幻的词汇啊,这个山沟沟里的小村子几代人没出一个像样的读书人了,祠宗的白灰墙早已落满黄灰,没有挂过一块举人进士的匾额倒是挂了不少蛛丝。

    还是穷啊,治不好这穷病,谁家有能力供娃儿去坐在敞亮的大屋里吃闲饭。大家也知道读书能翻身的理,可是扒扒家里的余粮,给先生交学费先生只怕还看不上哩!

    仁义三郎,他说孩子去读书识字不要钱,只管送过来了,这是文曲星君转曲扶文正典还是大贤菩萨心肠啊!会写几个字,便可以弄墨营生,不用再手握锄镢了。孩儿辈一辈子也算翻身了。

    赵金玉打一块上好的前门大匾,这块是家主的门面,是对外的颜面,挂着门匾的家都要奢华气派,不能折了气势。至于上面是要写张宅还是什么这就是东家的主意了。

    乔迁新宅同样也要选个黄道吉日,四月中旬赵金玉就询问过梁川这字怎么题,由谁来题,梁川没多想,就由孟良臣来题,他的字是他见过的写得最好最有神韵,至于写什么嘛。

    梁川想写清河衍派,可是兴化一带不兴这个。写张宅又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这里原来是李初一的家,自己鸠占鹊巢已是不厚道。写张府,那更是违制之举,封建最重等级,富如郑祖亮一家,门前也只是挂着郑宅的朱红大匾,也不敢打郑府的主意,平头百姓只居宅,不能称府。

    那块四四方方的大匾上,他让孟良臣只写了两个字“望乡”,所有人不能理解他的境遇,不能理解他那个可能永远也回不去的故乡的‘乡’。写好之后,鲜红的大红绸布盖着牌匾,由徒弟帮忙悬在门框上,待入厝那一日,便来揭红布!

    后世之人巴不得天天买新衣住新房,可是古人可不是这么看待的。人不如故衣不如旧,俗话说:人搬穷,火抱熄。一栋老宅子里有前人的身影有后人的念想,代代而传是以传承之意。安土重迁是汉人骨子里表达爱意最深沉的词汇,非是兵灾洪劳,瘟疫蝗荒,谁都不会撇下故土故居另徒他方。

    四月底房子虽然好了,但是赵发达这老师傅说,选日子最好还是在五月,四月清明前后大家都不喜欢做喜事

    ,怕冲了先人云云。何保正也是这样说,他说这事是全村的大喜事,不能丝毫马虎,到时候他会帮衬着操持。

    何保正专程去了趟兴化,问遍全城风水先生,对照家主生肖生辰干支,参比新宅坐向天罡四杀,终于把日子定耳来,五月初二,这可是全城所有水风全生都看好的吉辰啊。

    梁川让招弟去兴化请了石头姐弟,凤山的郑若萦,衙门里的大胡子郑福成,隔壁村的三个保正,凤山的蒋里正,孟良臣,甚至连马蛋这个帮自己抓鱼小屁孩也请了过来。反正有差不多交情的全请过来,到时候一起热闹一下。孙厚朴家太远了,想请他请不到。

    乔迁还要祭祀,何保正在凤山兴化的时候该买的也一应备齐了,新米新桶红包袋,新碗筷,新勺六吉物缺一不可,红纸香烛样样俱全。

    新房子里的下脚料赵发达领着徒弟们在房子完全完工后,收拾了好几天,尘归尘土归土,能埋的绝不堆在地上,能烧的就烧得一干二净,不留下一丝残留。

    五月初一,这天何保正带着艺娘和杨秀三个人早早地就去凤山置办明天乔迁宴的酒菜。梁川说明天要请全村人好吃好喝痛快一番,欢乐的事情要一起分享才会有乐趣。按地方上的风俗,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才会置办。

    足足买了完整的一口肥猪,还有一只肥羊,本地的黑山野羊。都是杀好的,用白水淖过一遍,用牛车拉了回来,时鲜蔬菜怕不新鲜,何保正请了个车把式,让他明天菜贩一出摊就帮忙买几样他们预订的菜,送到何麓去,花了一点工钱。下亭楼的米酒被何保正搬了一大半,百来号人吃酒,少了就坏了气氛。他从下亭楼送蚊香来,手头自己就赚了三十几贯钱,还是交完梁川的分红之后,自己手头留下的。

    有钱什么事不好办。赶巧碰上了集市上有户人家的老牛死了,往县衙报备后,拉回来宰杀干净,将牛肉挂出来兜售。正的是大喜之日百事顺,平时难得一买的牛肉这下也有了,凑齐了大三牲,只是牛肉只有一刀,而且价格死贵。

    竹编活因为这两天是三郎家的大事,所以这两天也停工,是大家主动要求停工来梁川家帮忙张罗的,梁川看着也没什么事,但是做起来才知道这事根本忙不完。

    乔迁宴不得埋锅造饭,这烧大宴的锅灶可是利用一下螺城师傅们的锅灶,但是这桌椅,一时间去哪里生这么多明天让客人坐的桌椅?梁川家没有,大家就把自己家里最大的桌椅搬了过来,围在新房子里的天井里,堆得满满的,何麓多少年没有办过这等场面的大喜事了,何保正自己都记不清是他爷爷还是太爷爷那一辈,才有能力请村子里的大家伙一起吃这么一场大酒席。

    还有大碗瓢盆,往大了说就是办一场酒席,从安排人员洗烧餐具,折摘菜叶,烧煮,接待,传菜,搬酒,人员竟然一时半会安排不过来!大家是来吃饭的,总不能让大

    家去洗菜吧。无奈梁川叫何保正去仙水村请人,请几个妇女来帮工,给工钱!

    梁川的新房子人还没有住进去,人气已经旺得不行,给梁川做竹编的三十几个妇女全都来了,再拉上自已家的男人,屋里屋外人头攒头,所有人看到梁川的大新房都是竖起拇指啧啧称赞,盖这么大个房子要花多少真金白钱啊,上一个有这本事的,还是何家洛的爷爷,上上一任的老保正啊,可是那也他们何家攒了几辈子的钱啊。。三郎本事通天,锦衣玉食的生活就是他沾在他手上的,随手就能来的。

    大家也是第一次进来梁川的家,到处可以乱走,以房做墙,周围没有围墙,就三面的房子和大门边的围墙将这栋宅子隔开来,那墙特别的高,给人一种仰视的错觉。

    梁川的内心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前世的生活便捷但是让他感觉无比空虚而焦虑,而到了这个世界,靠着自己的双手和头脑,让大家跟着自己一起慢慢变好,过上好日子,自己也很享受这种人际关系,仿佛就是冥冥中注定要来这么一遭一样。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一个地方,没有庸人,只有不会用人和用错地方的人。

    仙水的一帮村姑被请来帮工,是人家的大好日子,特别是乔迁这种日子,千万不能说别人家的坏话。可是一个个大嘴婆娘看着别人村子日子越过越红火,眼热得要滴出血来,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别人是来帮忙的,他们呢,就像下人一样窝在角落里洗着锅碗,摘着菜。

    曾几何时,这个破落的村子他们村的小姑娘没有一个想嫁过来的,两个村紧紧挨着都不愿意,就是因为看不上这个何麓的穷,现在呢,莫名其妙地何麓人就过上了好日子,自己傻傻地还一直看不起这个村子。。

    何保正将猪羊拉回来了,请了个村里面掌过大宴勺的村民帮忙掌勺,跟何保正同一辈的。这个师傅抄着一把明晃晃的大菜刀,拖着猪搁在砧板上,哎呀咔咔两下,先把猪头切下来,留作明天祭祀之用。猪肉一刀刀地切了下来,两条肥美的五花留着上供,其他的猪下水,肘子猪尾大排,三下五除二,剔分干净摆好装盘。

    村子里不少人好久没吃过猪肉了,肉贵啊。村子里的人看着一口肥猪,还有一头肥羊,使劲地咽了两口口水,安慰自己的五脏庙,明天就有大肉吃了。

    小孩子跟着大人来凑热闹,就是盼着有一口吃食,看着烧水的热锅里各种鱼啊肉啊,哈喇子不停地流了下来,大人哄笑着轰了一次又一次,还是馋得小孩不停。他们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着,嘴里唱着不知道哪里编来的歌谣:好三郎,义三郎,领大伙,赚大钱,起大房。。。

    螺城师傅们做好屋子后,本想先让徒弟们先行回螺城,留下几个师傅算一下工钱。梁川把全部人都留了下来,忙活了这几个月,何必急于一时,你们就不想多看两眼自己的成果?

第二百一十三章入宅大吉

    初二这日,天未及蒙亮,一家子人全都没有睡意,从初一熬到了凌晨。启明的公鸡司了第一通鸣后,立即下床梳洗,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袍。梁川领艺娘,叶小钗李二花杨秀招弟李初一纷纷从屋子里出来,列在宗祠大厅的左右。

    何保正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多时。入宅新俗他要帮梁川操办,梁川对这些缛节可是一问三不知。后世搬家有这么多规矩吗,房子都是精装的,拎包入住。

    六个人每人拿着一样入宅的吉物。梁川手里是一个新桶里面装着八分满的新米,米桶里裹着一个红包,红包里包着九枚的铜板。艺娘则是用新桶盛着七分满的老井水,这是何保正家的井。按俗最好是旧宅的井水,可是以前自己家里也没有水井,只好向何保正讨个彩头。

    叶小钗拿着碗筷,李二花拿着绑着红布的畚箕,招帚一对,杨秀拿着一床旧被,招弟抱着家里的旧铁锅,这六样旧吉物就算齐了。搬家入宅宜以八个人为宜,七个人加上黑鼻,梁川笑道,正好!

    新家那边许多人已经在等候梁川他们迁家搬伙,每个何麓村民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他们替梁川高兴,宗祠始终不是久住的地方,哪有人一直跟祖先的牌位呆一起的,还不是自己的祖先。梁川请的客人大部分还没来,等下还有揭门匾的流程,那时候临近中午,大家伙差不多会到,现在天还没亮呢。

    艺娘他们先从宗祠里出来,梁川垫后,梁川在自己住地的这个房间里留下一个钱袋子,里面放着五个铜板,厨房里留了两枚鸡蛋,再放了个红纸包的铜板。他最后离开这个住了不短时日的宗祠时,先在门前洒了一把米,然后才锁门离去。

    过程很繁琐,意味也很深长,梁川来不及问何保正这样的意义,不过肯定是好的,忙不迭追上艺娘他们的队伍。

    入宅要在天亮之前进行,民间寓意越搬越亮。天上的星辰渐渐匿去自己的身影,东方太阳还未升起,可是鱼肚白已微微露出,山腰上的薄雾开始缓缓的退去,这一切预示着新一天将要到来。

    一家人将六样吉物全部在所谓的吉时搬进新房的厨房,只有先定了灶房,汉人搬家先搬灶,先把灶王爷移居到新居后,去其他的物件诸如床椅桌柜才可以搬进屋子。古书有云:凡论入宅归火,世俗但以日下神杀为避,未入香火则是未有主宰。请灶王爷先安家,人才有司命之神的眷顾,跟领导先走是一个道理。

    灶台的位置摆起灶王爷的神龛,灶壁上贴灶王爷的神像,点燃香烛敬上,厨房门口放一小串鞭炮,这就算把灶王爷请到自己的新厨房了。灶王爷归位后,灶台里开始升火,锅里要煮一锅开水,问何保正啥讲究,何保正嘿嘿一笑:财源滚滚嘛,倒的时候要缓缓倒水,象征细水长流。。

    接下来,就是入宅的祭礼了。梁川领着所有人来到正堂中间,每个人手上三柱香,梁川要所有人都拜拜,他说这房子不是他一个人的,大家都有份,所以七个人都要上香拜拜。

    何保正充当着祭祀主持人的角色,站在正堂的东北角,一脸的庄严肃穆,地上放着几个蒲团。正堂的中央一张高脚大红漆的供桌上,摆着猪头,羊头还有一刀牛肉,几尾南溪的鲜鱼在锅里炸得金黄后捞出来掉桌,各式的水果鲜桃杏子堆了得半高,鲜嫩的菜肴挤满了供桌。供桌摆上红烛点燃,香炉里插着三根粗黄粗黄的黄檀香,还有几碗的米酒。

    正堂门口,村子里不少人已经来看热闹了,村民们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大人小孩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样样流程走下来。屋子外的厨师和厨娘们已经开始罗大宴,天井里摆满了酒桌了,仙水村的帮工洗好了碗筷一副副摆上酒桌。

    屋子外的客人渐渐来了,孟良臣最近,来得最早,立着手站在天井大院的角落里,笑吟吟地看着热

    闹的景象,与周围的村民气质迥然不同。郑若萦驱着小马车也来了,看着梁川换大宅子,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来过他住的小草屋,现在都换青瓦大宅了。石头一大早就出发了,让下人赶着马车正往凤山飞奔。郑福成没空过来,让衙役手下送了一份厚礼过来,梁川不敢让这差大哥给自己跑腿,赔着笑送了点小礼物,也就是银子,乐呵呵地将这差大哥送走了。

    何保正轻咳了一声,“祭祀开始!”所有人都拿着三柱香,在正堂的四角上香拜四方神,然后厅中拜祭一次,这不是祭拜祖先,所以男女都能拜。大家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揖,上步将香插到香炉里。然后除了艺娘和梁川,其他人都很本分地站到了厅旁。

    在大家看来,梁川对待几个下人已经很仁义了,一般的家庭是不会下人外人参与如此正式的祭祀活动的,除非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家人。

    螺城的师傅,村里面的村民,还有梁川邀请的客人,基本上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他们要给梁川祝兴,有的带了鸡鸭等礼物,有点带了一串鞭炮,直接让人在门外燃了,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何保正在木桶里洗了一把,甩掉手上的水渍,完毕,走到供桌上再拿起三炷香,在香烛上引燃后摔灭,递给梁川,朗声道:“一拜天公。”梁川应声转身朝大门外做了一个揖,标准的九十度大礼。

    “二拜土地公。”

    “三拜列祖列宗。”虽然神案上没有一个自己祖先的牌位,梁川还是在心里默想去逝的爷爷奶奶,偷偷想念了一下健在父母亲,算是给他们行了一个礼。

    梁川三拜之后,再把三炷香插到香炉里。何保正端起供桌上的酒碗,双手捧着,递给梁川朗声道:“敬列祖列宗!”

    何保正先前说倒水倒酒要轻倒,取细水长流之意,梁川微微倾斜酒碗,横着一线倒开,缓缓将酒水酒在供桌前。

    “孝子贤妻跪!”

    还要跪啊,自己老爹老娘还健在,跪的哪门子列祖列宗。艺娘倒是应声跪在蒲团上,何保正昂首唱喝道:“苍天诸神在上,今张家孝贤梁川郎乔迁新居,众神灵保佑三郎:安居乐业,食禄无穷,家丁兴旺,和顺吉祥,事事称心,人人安康,三叩首!”

    何保正没想到还有做这司议的潜质,一招一式下来,有板有眼的,特别是吆喝那几嗓子,中气十足余音绕梁,就像专业培训过的司仪一般,整个流程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古代农村有一套自己的世俗礼仪,而往往这些礼仪的传承人就是村里乡里有名望的老者,在他们的主持下进行,普通的村民对这些也不甚了解,行礼时就要请这些威望高深者出山,何保正差不多就是这样。

    “礼成揭匾!”何保正一脱口,正堂大门外大家自觉地让出一条道,人群护送着梁川,所有人都朝屋外涌去,天井里本就摆满了酒桌,人们只好从两边厢房的甬道出去。

    新房的大门上挂着一块块四四方方的长方形门匾,匾上挂着一条红绸布,一条红绳从匾上垂了下来,系着一团大红花。

    “赵师傅,一起吧,这宅子是您带着诸位贤工巧匠一起完成的,劳苦功高,咱一起揭下这红绸如何?”梁川朝赵发达说道。

    赵发达原来窝在人群里,没想到如此光荣的时候刻东家会念到自己,一身老骨头激动得有点哆嗦,受宠若惊地跟梁川说道:“受不起,受不起!”梁川走进人群将赵发达请了出来,两个人手同时扯住红绳,梁川说道:“一二三一起拉!”

    一声令下,那块红绸子随着红绳盈盈飘落。赵发达盖了多少房子,从没有被人被般厚待过,房子好了东家的热情就会立即减了三分,有谁像梁川这般待他们的,他激动得浑浊的眼睛有点湿润,人活着不

    就争一口气嘛。

    许多人不认得梁川家的门匾上写的什么,但是他们认得,好像不是张宅两个字。

    郑若萦看到门上的两个字,肯眸一亮,好俊的字,两个大字虽是刻在匾上,但是劲势不凡,笔力雄浑,她也练过多年书法,行家一看便知有没有,望乡两个字肯定是出自大家之手!只是这望乡是什么意思。。

    艺娘带着三个姑娘,提着一小篮铜钱和蜜枣,见人就发,让在场的人沾沾喜气。小孩子拿了枣就往嘴里塞,吃完不够三五个缠着几个大姑娘追着讨喜。

    梁川站在门下,望着诸位来贺喜的村民朋友,手里扬了扬那块红绸布,说道:“梁川有幸,相逢诸位乡贤,蒙各位垂爱,才有今日之成就。为表乡恩,寒舍小弄宴席,以饴乡邻高朋,各位如不嫌弃,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人群里爆发了阵阵喝彩,梁川一席话引燃了所有人的气氛,叫好声不绝于耳。什么叫有情有义的人,这就是,做了点成绩不沾沾自喜,与村民同乐,这才叫本事!

    所有人进屋落坐,众人去宗祠里将先前打死老虎,知县老爷赏的那块牌:打虎英雄的牌匾迎了回来,众人兴高采烈地帮着将这块大匾挂上正堂。四个鏊金大字,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中状元都没只身打死老虎容易!梁川早就想把这块牌牌挂想来了,不为别的,能跟清河县武二郎齐名,日后哪个騒客帮自己写上一笔,天呐。。

    屋子外锅灶上大块肉下锅烹煮,大葱大料往锅里扔着,老酒陈醋鲜香四溢,不多时,一盆盆猪羊肉端上了酒席。一坛坛的甜美米酒撕开封泥,酒香往脑门上冲,勾起人们肚子里的馋虫。

    何保正感慨,何麓人的日子也该越过越好了,跟着这个梁川郎,是老天爷赏给大家的福气啊。那些个仙水的娘们看大家越高兴他们心里越不是滋味,三个保正还有脸来吃三郎的软饭,几个娘们看着陈啟佑他们的表情,都想撕了他们。嗬嗬,那场景看得何保正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梁川端着酒碗向所有人一个个敬了过去,村子里来了近百号人,螺城的师傅就有快四十个,老人和女人不怎么能喝外,其他人都是端起酒一口闷,这酒的度数太氏了,就像啤酒一样。米酒清甜冽,豪气干云宵,村民们只知道梁川能打,没想到这酒量简直是海量,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哩!

    男人们喝酒,女人们吃菜,大人小孩敞开了肚子可劲吃,就像饿了三年的老狼,看到这一桌的美味,风卷残云一般,瞬间消灭得干干净净,所幸屋子外的肉和菜管够,一盘盘各样式的菜肴不断地端上来,大家吃得陶醉不已!

    一群人从中午吃到晚上,吃得男人酒醉不起,女人小孩肚滚腹圆,帮伙的大厨守着土灶,张罗了一早上,灶台里的火烤得浑身豆大的汗珠往外冒,梁川拉着几位师傅往酒席上赶,“别忙活了,幸苦一早上菜也没吃到两口,上桌喝两口酒解解乏!”

    大厨蒲扇大的手朝自己脸上使劲地挥着,心里作用下试图能给自己招来一席凉风,一脸地耿直地笑道:“三郎你去吃酒,甭管我,替你开伙我高兴着呢,咱这帮人多久没吃过大肉了,你别见笑,村子里的人仰仗你的地方多着哩,我忙完这一灶要好好敬你一碗酒!”

    梁川逢人就干,村民们等梁川干完,自己捧着海碗又找梁川再干,一碗微熏,两碗双喜,三碗尽兴!所有人大口吃着肉夹着菜,老人们牙口不好,吃几口便放下筷子享受这欢乐的气氛,小孩子不安分,一个带头就开始满场嘻笑着乱窜,何麓的笑声渐传渐远。。

    都说新宅新床,睡下不消一刻便要起来走动走动,表示身体健康之意,梁川昨夜一宿无眠,今天又喝了百来碗酒,倒在床上任艺娘怎么折腾就是不起,不是不想起,是累瘫了,起不来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自立门足

    新屋入宅后,一切就完成就绪了。螺城师傅们将自己搭的茅草棚子,还有造饭埋的土灶归置一下,梁川家门口的空地上又恢复了原状,细细找还能找到人为活动的痕迹,不过他们这帮人相当的尽职,拆完的废物不是扔到一旁,而是三五成群扛到山里的角落里堆起来,几个月后雨打风湿又尘归尘土归土了。

    赵发达率领全体师傅徒弟一大早便叩开张家的门,所有人站在天井里,恭恭敬敬地给梁川行了一个礼,近四十号大老爷们齐齐地弯下了腰,给梁川做了一个揖,梁川受之大惊,自己也弯下了腰回了一个揖,螺城师傅挺起腰板时,梁川的头还久久低在半空。

    赵发达唬得忙扶起梁川:“东家这是何故,今天我们是来向东家辞行的,承东家器重,幸不辱命!”

    赵发达他们真的是人才啊,盖的房子又高又大,自己睡了一晚舒适又安稳,小钗他们几个住在左边的厢房里,三个女人一间,招弟和李初一人一间,大家都说这房子比何氏宗祠的偏房好住多了,宗祠里的房间年久失修,又暗又潮,住在里面特别不踏实。

    这些人是凭自己手艺吃饭的,如果自己够专业的话,真想把他们留下来,如果这个时代基建也像后世那样疯狂,百姓疯狂炒房,梁川绝以会留下他们,做一支工程队,当包工头。

    “老赵你们这就要走了吗,我还想多留你们两天,咱们痛痛快快地喝上两天酒,别的没话说,就凭几位大师傅的手艺,我也得替内人谢谢诸位,总算给了我们夫妇一个栖身之所,高兴!”

    “承蒙东家看得起我们几位苦力活儿,怕是要扫了您的兴头了,这帮娃娃们出来太久了,连过年都没回去,一个个想家想得慌,现在房子盖好了,得东家抬举给孩子们发几两回家的盘缠,我们要打道回府了,不能再给东家添乱了。。”赵发达情真意切,他也很希望以后每次出工都能碰到像梁川这样的好主雇,可是干了一辈子,就碰到这么一回,要走了,他的内心是真心不愿意的。

    “那好,既是如此老赵你跟我进屋一下。”赵发达跟随梁川进屋,在正堂里候着,梁川到闲间取出了约定的工钱,一千贯。树洞里的金银梁川已全部取出来,现在都藏在自己的卧室里。

    “十锭金元宝,一锭十两,足金足两,老赵你点点!”梁川将近六斤半的元宝裹在布袋子里,往赵发达跟前推了一下。梁川的心一阵抽痛,一百两黄金啊,自己抄了一个贼窝挖出来的全部家当啊,这推起来的质感真强,梁川不敢再直视这批金子,他怕一个想不通。。

    材料与工钱对半开,盖自己这个房子用去了料钱差不多一千贯,也就是一百两黄金。据说苏轼的弟弟苏辙做了一辈子的官,却连一套房子都买不起,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头都抬不起来,觉得对不起下一代。名相寇准更是天天为房费发愁,任何一个年代,房价都是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啊。自己在乡下盖一栋

    宅子都要一百两黄金,这些清官靠俸禄,几辈子才能拼出一套房。

    要给这些师傅的就是一千贯了。

    “东家不必点了!”赵发达对梁川的信任无以复加,还要当着人家的面来点帐,那不是打脸吗。

    “老赵你赶紧点点,这钱不开玩笑。”梁川更不希望在这算帐的节骨眼上出什么事,那多尴尬,好不容易相处下来的感情可不能因为这小细节给出纰漏了。

    “那好。”赵发达解开布袋子,里面十十锭圆滚滚金灿灿的大元宝在趴在袋子里,好久没看见过这么多钱了,晃得赵发达有些迷眼。

    “东家是这个数没错了,我替外面的娃儿谢谢东家大恩。东家仁义,金口一言,日后若是还有什么用得上我这把老骨头的地方,东家尽管开口,老汉我万死不敢辞!”

    赵发达也是性情中人,知恩图报,两人惺惺相惜。一群人怎么来的凤山,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里。

    三十几个人梁川一直送到了石马桥头,桥上赵发达苦劝梁川不要再送了,三十个汉子齐声喊:“东家莫送了!”梁川泪水不禁在眼眶内涌动,强忍着才停下了脚步。这样的好汉子,却赚不到大钱,足见这个社会有多么不公。

    梁川原以为所有的螺城师傅全走了,到家一看,院子里还杵着一个,赵小品!

    是了,自己曾答应过赵小品要一起合作改进灶台的事情,几天事多,给疏忽了。所有人都走了,就他一个小徒弟留了下来。

    梁川颇有些感慨,敢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而走上一条自己也前途未卜的道理的人,值得敬佩,况且还是一个本来自己不看好的人,是自己看走眼了。

    “东家,叔公那里我已说好,以后我就自立门户了,是一路行至天光还是一路闯到黑就看祖师爷赏饭,和小品的造化,东家你您点头,这手艺我就替您传出去了。”

    梁川对这小子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当初的小品沦落到街头窍鱼,还被自己和保正围在巷子里打得狼狈。可是谁都有落难的时候,莫欺少年穷,少年的潜力是惊人的,他独到的眼光就看中了节柴灶用处,梁川后来也有思量过,应该是一条可行的路子。

    “我有什么不点头的,这造福百姓的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以后你不必报我的名号,这个灶就叫品灶吧,你也是手艺的传承人,以你之名,我放心得很。”梁川不可能亲自去专攻做灶这项事业,因为这个实在不是他的专长,而且利润的空间也不大,有人替他分担,实在是合适不过。

    与螺城这些师傅结缘全赖赵小品这小子,说他微不足道也可以,但是缺了他这一切都无足促成,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微妙。

    “东家这人手。。”赵小品这是在纳投各状,要是自己一个人出去,出纳和做账做是一个人,自己做了多少灶他哪里会知

    道。

    梁川没想到他还替自己考虑了,倒是有点意外。这一点点的蚊子肉他还看不上,虽然眼下自己手头的钱不多了,但是撑个一年半载还是没有问题,届时自己已经另有谋生之道。

    何保正的女婿何长贵回来有此时日了,老何不敢让他掺和制蚊的事,生怕这小子贪一时之利,将配方拱手让与他人。让他跟着自己女儿做竹编,做了两天,听自己女儿讲,回家就是天天抱怨这活太苦太累,一双手被竹丝儿插得都是水泡,怨气冲天,动不动就和玉娥拌嘴。玉娥拗不过自己的老公,私下跟何保正说了,何保正气得哆嗦,嘴里只是怒骂:“狗改不了吃屎,烂泥扶不上墙!”

    可是气归气,现在也没地方安置这坨烂泥。何保正说到底还是心疼这些晚辈,挂着一张老脸又跟梁川私下谈讨了一下这个问题。赶巧不如偶遇,赵小品要个伙计,就把这个小子打发到他这里,眼不见为净!两个人搭伙,可以开张了。

    “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你去找老何,让他给你安排一个伙计,以后你们就搭伙出工,不要顾忌是我介绍给你的人,用得不听话就让他滚蛋,知道不!”

    说实话他并不是看得起何长贵这小子,这小子梁川打心眼里看他不舒服,放在哪一个时候,二五仔都是让人不爽的角儿,连亲戚都能出卖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不过眼下就算卖何保正一个人情,顺水推舟罢了。

    “东家我晓得了。”赵小品转身就要走,梁川叫住了他。

    “你现在手头有钱吗?没钱能办事?”梁川有点好奇了,这小子真够实在的,都不要求自己资金入股。

    赵小品回眸一笑,笑得有几分憨厚,“刚刚叔公给我发钱了,多给我了一些,足给了三十贯,够啦!”

    梁川真是服了这帮人,都是率真的汉子啊,可是这个社会往往对坦诚的人如此的苛刻。

    赵小品还没走出大门,何保正就上门来了,脚下带着风来的,风尘仆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赵小品识相地在一旁候着。

    梁川把赵小品的构思说了一遍,两个人一拍即合,这个蠹虫一回来就不让人省心,彻彻底底的一个累赘,跟着小品正好,小品为人机灵,正好治治这个懒货!

    “小品你等下跟我走,我来安排!”何保正胸脯拍得啪啪响。

    “三郎,是这样,村子里今天几个人就来问了,这学堂的事。。”

    梁川就知道是这个事,大家分得清事情轻重,村民们不是傻子,什么事对他们有利,他们都惦记着哩!

    “老何你放心,你去将所有人召集起来,真心想读书的才来,明天到香樟树下,我要办个开学式,把学堂的规矩亲自跟他们讲明了,省得日后说我梁川做人不近人情!”

第二百一十五章学堂规矩

    何氏宗祠门口的香樟树下,树叶在灿烂的阳光下散发着异样的光泽,让人倍感生机活力。

    村民们不约而同地相聚到了这棵大树下,女人在树下依旧做着竹编,男人们回想着前天梁川办的入宅宴,回味着那米酒的甘醇,家猪黑羊肉质的肥嫩,调笑着喝多了出丑的谁家男人,感叹着梁川惊人的能耐,新盖大宅的华美。

    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泛着盈盈笑意。树下的女人们已经从三郎这里领走了不少的银钱,补贴了许多的家用,自己做男人的现在反而往家里拿钱的次数还没有自家婆娘多。家里以往不常见的硬菜现在逐渐也多了起来,有钱了,谁不想吃点好的。

    男人有地种,地里还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可以浇灌庄稼地。女人有事做,现在娃儿即将也能有学堂上学了。大家本以为这辈子再苦熬一熬过个几年干不动了就待家里等死了,把地给孩子去刨,没想到这辈子突然改运了,活得还有滋有味的。

    现在何麓村做竹编产业的事已经传到了周边几个村,谁人不羡慕手头有活干有事做的日子,在家里呆着是清闲,可是家里的嘴要喂饱啊,娃儿张口哇哇叫的声音能让人心碎,谁不希望多赚一点钱来改变一下家里的光景。

    何麓的村民昨天亲眼见识了那几个仙水帮工村妇的怨气,整个宴上大家都是乐呵乐呵地就她们几个一脸的苦瓜相,看着三个村窝囊的保正,恨不得一口嚼了他们。人比人心境是最能反映出高差的,三十年河东,风水也轮流转了,这才是大家最高兴的。

    所有人在树下闲碎了半天。大人们今天把孩子也领来了,三郎说今天有事要交待,还是重要的事,娃儿们以后就要归三郎管了,领过来好好听听三郎的要求,办不到咱们就回家,不能给人家添乱。孩子拿着自己母亲做竹纺的竹篾互相打闹着,恼了大人抢过竹篾狠狠地往屁股蛋儿上刷刷两下,竹笋炒肉的酸爽可不好受,娃娃泯着嘴噙着泪准备用哭来表达自己的委屈,只换来大人冷冷的一句,再给老子丢人老子就抽死你娘的!

    梁川跟着孟良臣并排走了过来,两个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有说有笑的。何保正跟在后面,孟良臣那张脸始终冷冷的,挂着微笑,谁让人家是读书人,连三郎都对人家礼遇有加,咱们有什么本事看不起人家?

    “大家这么早!”梁川看了人群,村里有男丁的村民带着自己家的娃娃,看到梁川来了,蹲地上的,坐石头上的,靠在树上的,全部恭敬地站了起来,

    “三郎!”所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向三郎问好,真诚而实在。

    “大家安静一下,三郎有话要说。”何保正轻咳了一声,把所有人的声音压了下来。

    梁川站上石头,眼睛扫了一下所有的村民,来的终究大部分是各家里的男娃,女娃娃一个都没有。。

    大人小孩眼睛发亮,期待着。梁川朗声道:“今天是什么大喜的日子,谁家讨媳妇了吗,大家这么开心,告诉我也让我乐

    呵乐呵!”

    所有人被梁川逗乐了,齐刷刷地笑了,“三郎,娃儿等着上学识字,以后好讨老婆哩!”

    “是这样啊。”梁川呵呵一笑,树下的气氛温暖而感人。“人要有梦想,一辈子拿着那把锄儿刨地你们有吃饱过吗,娃儿有吃饱过吗,日子是不是一天比一天还穷了,碰上点什么病痛天灾,是不是一家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卖地卖屋甚至卖儿卖女?”

    梁川的话锋一转,突然变得犀利如刀,直刺每个人的心窝。大家刚刚还是一副笑脸,一句话扫过,就变了显裸的真相,扒掉了他们每个人身上的遮羞布。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眼神里渐渐坚毅,也没有说话,只是等着梁川接下来的话。

    “咱们自己苦了不要紧,不能让咱们的子孙世世代代还过着这低人一等的生活,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们了,会读书,不用你们去考科举,起码你们就会一条谋生的路,这拿笔杆子的日子好过于拿锄镢的日子,不用风吹雨淋的。万一咱们的祖先庇佑,让咱们出了进士老爷。。啧啧你们敢想吗?”

    进士老爷?能出个酸秀才那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天大喜事,谁人带敢想着考上功名,那是他们这些种地放牛娃该有的本分吗?梁川画的大饼太大了,大得他们不敢去吃,连想都不敢想。

    “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们了,别以为那些在金殿上呼风唤雨的大宰巨使是什么高官子弟家的衙内,都不是,他们也是跟你一样从破草庐子里走出来的,一样是啃着咸菜就着稀饭熬出来的!”梁川侃侃面来,掷地有声。

    村民们听得内心如死水的心涌动起来,他们涨红了脸,看着自己的身边的娃儿,真的有逆天改命的路吗,真的有吗。。

    “如果你们已经认命了,那么你们就把孩子领回去,时间金贵,不要耽搁我的时间。但是如果你们觉得这路不好走,想试试,想想看看这人间地狱不一样的美景,就把孩子留下来,我告诉你们,三代之内,必有回响!”

    所有人的目光炙热,窝囊了几代人,每个人男人胸膛里好似憋了一股气,想说想吼叫想宣泄出来,可是他们的嘴笨得就像地里的老牛,一个个脸涨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每个人看着何保正,就希望他来说一句话。

    “三郎你是下凡的星辰,你说的我们都信,这帮粗人嘴笨。你说吧,娃娃们上学要什么要求,今天咱们就把规矩立下了,谁敢翻脸不认人,我老保正第一个跟他没完!”何保正知道这帮傻不愣登的村夫村姑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自己开口替他们说了。

    梁川一把将孟良臣推到众人跟前。骄傲地向人介绍道:“这位以后是要唱名东华门,金殿面圣的大才子,以后就是你们娃儿的先生!”

    什么?孟良臣大家是认识的,知道他有大学问,可是这金殿面圣的话不是从孟良臣自己口中说出来,而是从三郎的嘴里说出来。。这是个什么意味。。是三郎对孟臣有信心?还是三郎对自己有信心?

    梁川的脸上嘴角轻扬,一向脸上冷冷微笑的孟良臣此刻都没有他笑得轻狂,笑得自信。所有人只是一片寂寂,这种事他们还不到层次插嘴。

    三郎说他是,那他就是了。

    孟良臣的信念早已坚定到无已复加的地步,只是梁川说他修练还够,这路还很长。他用不着别人肯定,更不允许别人否定。既然是修练,那就慢慢练吧。

    孟良臣朝众人做了一个揖,然后直起腰,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温暖的笑容道:“各位请指教!”

    所有人的腰杆像风吹过的麦田,齐刷刷地弯了下来,朝孟良行了一个大礼,小孩子不明所以,大人按着小孩子的肩,将小孩子压到了地上,行起了跪礼,所有人齐声喊道:“先生好!”

    梁川看了很满意,不尊师德不配为徒,教育如果连尊敬老师都做不到,那这个教育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有德无才不以酿大祸,有才无德那才是祸害。

    “闻道有先后,术后有专攻,学识上有可以与先生据理力争,可是你们要是对先生不敬,举止行为不庄重,以下犯上,那就休怪我不客气,竹笞三十,打包走人,此为学堂第一点!”

    “三郎,三十下太便宜了,抽死算了,养这么不长眼的娃也是浪费粮食。”村民心想,上的学不用花费家里的余资,还敢浪费这光阴顶撞先生,谁家给的这么大的能耐!这种畜牲养着还有用吗。

    “是啊是啊,敢不听说,莫说三郎你,回家老子第一个打不死他!”村民们应声附和着。

    “这第二点嘛,是关于你们的。孩子送来到我的学堂,学堂时间内归我管,我不管你是孩子的父亲还是母亲,别在我的地盘还有时间内撒野,要行使你的父母的权利权威等放学回家后。孩子一但来上学了,哪怕就上了一堂课,退不退课我说了算,你们没有决定权。”

    “家里打粮食回来帮忙也不成吗?”何金银问道,这个未免有点。。

    “打粮来不及你们就多干一会,孩子能帮多少?凡事无绝对,先来跟我商量,我同意孩子再退学,否则免谈!”

    大家还在思量着这第二个问题,这第三个要求就来了:“课堂里的时间由先生与我制定,时间必须严格由我们执行。具体的时间我们会提前安排,并让娃娃们先告诉你们,课堂有纪律,迟到和早退都要受罚!”

    “还有娃娃们的卫生问题,你们好好看看,以后孩子们要每天洗澡,衣物也要每天换洗,头发上衣服里跳蚤虱子爬来窜去,没生个什么病算你们运气好!”

    有的村民面露难色,梁川一口顶住道:“别跟我讲家里穷什么,穷就来我这里做竹编,给娃买几套衣服还是很容易的。还不是因为你们懒,别跟我找借口,以后娃身上再有这些小虫子,你们就把娃领回去吧。”

    “以上就是我说的几点要求,至于课堂纪律什么的,那是孩子的事,现在老何你统计一下,有几个学生要上学。”

第二百一十六章水木清华

    梁川本以为自己近乎苛刻的要求会招致这些村民的不满,以为自己仗着开学堂的便利对他们提出无理的要求。

    可是他不知道,何麓所有的村民只是会收念着他的好,而不会有一个人吃人嘴短还敢说三郎的不是。三郎是提出了什么非分的要求了吗,你去别的私塾和学堂问问,没关系没人情,不花钱不送粮,就想读书识字?梦还没醒吧。自己家娃娃到了人家的学堂地界,按人家的规矩来办事咋啦,难道像自己家里那样宠着惯着不成?

    谁敢不尊重先生?皇帝老子碰到自己的先生都要低着头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先生老师。天地君亲师,不尊师重道,这种畜生活该被人打死,留着也是祸害,还上什么学?吃米都是浪费!

    梁川的观念是超前了,他被后世以学生为中心的主流思想给先入为主了。

    在后世,学生就是宝,打不得骂不得,委屈了学生老师就得下岗,职业生涯就玩完了。造成的现象就是老师宁愿放养也不肯下狠手。梁川记得他们那个时代根本不是这种情况,学生不听话,大戒尺竹板子就是揍,家长还要谢谢老师打得好,教训得是,不让学生走上歪路误入歧途。

    百年教育,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

    何保正点了点人数,十岁以上男孩子已经要帮家里干活,再读书也晚了,脑子都跟榆木一样了,手拿锄头都定型了,再拿笔,他们也拿不好。十岁以下的娃娃数了数有十七个,没有一个女娃。

    “难道没有一个女娃儿读书吗?”梁川诧异地问道。

    所有人只是低下头。

    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会读书识字懂得大道理有好处吗,只会招以后的婆家女嫌。谁会指望着自己家的女孩靠着两本书几个斗大黑字去攀人家的高枝,种田的就永远只会配给种田的,门当户对对是真的,乌鸦永远不要幻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封建的桎梏牢牢地束缚着这些愚昧的村民,梁川不指望他们自己能开窍,但是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有一点点作用,让他们也能意识到,女人读书识字,不求金榜高中,人前显贵,人后相夫教子不是也很好吗。

    梁川心里憋得难受,他想吼出来,怒骂这些人,免费的还不让孩子来读书,有便宜都不懂得占,可是有用吗,没有。

    “没能就没有吧,话我已经说了,你们想不通我没办法。大家准备一下就先听我安排吧。”

    何保正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代表全村人说道:“孩子们,你们全跪下,给三郎磕头!”孩子们齐刷刷地就跪了下来,孩子的父母没有一个敢说一句不是,他们的眼里还含着泪水,磕三个头孩子就能去学堂读书,还分文不取,这是给了他们天大做了天大的善事啊。

    梁川想扶起孩子们,这是干嘛,差一点自己也给他们跪下来了。何保正拦住梁川,让他受了这三拜,说道:“三郎这三拜你受得起,也应该受,你给了村民们一条活路哟!”

    梁川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送恩如果图报那还不如不送。

    村民们留下孩子纷

    纷散去,留下妇女们继续做竹编饶有兴致地看着梁川教育这群半大孩子。

    十七个屁大的娃娃个个眨巴着眼睛看着梁川。他们从前都没上过学,也不懂得学堂是什么东西,只知道爹娘交待了,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三郎交待的就要做,三郎和先生说的,都要听。爹娘意味深长地告诉他们这辈子能不能有点造化,就看自己的努力了。孩子不懂造化的意思,但是他们知道以后就不用下地帮爹娘干活了,这日子真好。

    “你们去祖祠里,每人搬一块木头墩子,高个的拿矮的,小个子的搬大墩,搬完回来再拿个沙盘。”梁川吩咐道,所有的孩子动起手来开始搬自己的‘课桌椅’,孩子们挑了适合自己的木墩子,抱在怀里就往梁川家里走去。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梁川办入宅宴的时候就已经来过。他们也感慨梁川这宅子的华丽巨大,他们以前以为宗祠就是最大的房子了,没想到还有比宗祠更华丽的。

    宗祠的左厢是女人的住所,右厢则是学堂。孩子们把木墩搬到厢房里,按照高矮依次排开。梁川按他们的个头,前面矮一点的,后面坐高的,力求十七个学生坐在一起,高度差不多。每块土墩子前放着一个沙盘,沙盘里空空如也。

    排完坐次,孩子们坐在宽阔敞亮的厢房里,一个个不时地四下张望,互相调笑着,这房子比自己家的还大还舒服!大部分的孩子还是比较拘束,因为他们被爹娘打小放养在野地里,从来没有如此正式过,环境突换,有点不适应。

    “记住你们的位置,以后都是这样坐,没有先生的首肯,不得私下调座知道不。”这算是梁川对所有学生的第一个要求。

    “知道了。”“嗯,懂了。”学生的回答七零八落,此起彼伏,更有人愣愣地坐在木墩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以后回答要一起回答,不能各说各的,我问你们知道不,你们一起回答知道了!”梁川哭笑不得,想起了当年自己上幼儿园的情况,也是傻傻的,天天不知道在干嘛。

    “知道了!”这次稚嫩的童声整齐地回荡在院子里,艺娘他们现在换到自己家的天井里来做竹编,听着整齐的回答声,几个人相视一笑,太可爱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各自回家,明早我会敲三通锣,锣响之后便会上课,你们不许迟到,迟到者。。。。不发新衣服!”梁川卖了个关子,说了一个不是惩罚的惩罚。对于些穷苦出身的子弟,对他再怎么体罚怎么责骂只会让他们心里有阴影,他们需要的是刺激,是鼓励,让他自己认识到自己不比别人差。他们身上的衣物都有些许破旧,小孩子最喜欢穿新衣裳,用点小手段就能让他们乖乖地来上课,这不是两全其美。

    一件衣服对一个成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提,可是对孩子来说,可能世界的全部。梁川上学时就因为天天两套衣服轮换着,换了好几年,同学在背后偷偷嘲笑自己穷酸,那滋味不好受哟。

    果不其然,衣服的诱惑力是巨大的,“真的!”这些孩子兴奋得从木头墩子上跳了起来,乐开了花,他们过年都难得买一

    件像样的衣服,一件旧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眼巴巴地就是盼着有一件新衣服穿。

    “记住了,明天锣响之后没到课堂的人,可就没有新衣服穿了。”梁川怕他们记吃不记打,又灌了一碗迷魂汤。

    “我明天第一到!”“我也是!”“是我第一个!”孩子们激动得巴不得晚上不用睡觉,明天快快来临来才好。个个眉开眼笑地离开了课堂。

    “学习如此功利,好吗?”孟良臣问了梁川一句。

    “这个衣服是我们学堂的一部分,以后你就懂了。”

    “咱们学堂还没有名字,你不打算起一个吗,好比你的望乡。。”

    梁川的头轻扬起一个高冷的角度,眼睛凝视着门外的远方,手背在背后,一副指点江山的雄姿,“当然要取一个响亮的名堂,咱们学堂现在是一文不名,可是不久后的将来,必将会名动天下,成为天下人皆知的一等学府。”

    “谢谢。”孟良臣的话有时候让人觉幽默,有时也让人觉得玩味,谢谢?

    “咱们这个学堂我决定了,以后就叫‘清华’吧!”梁川傲首挺立着,是了,只有这个名字了。

    神来之笔!孟良臣神采奕奕,同时脱口而出:“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好名字!好名字!”一连让孟良臣说了两个好字,梁川的老脸上浮现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红晕。

    “你吟的诗也很不错,不愧是咱凤山的第一大才子!”商业互吹礼尚往来。

    孟良臣干笑道:“此诗非我所作,晋朝谢混诗也,我只是由你之名联想到此诗,莫非你这学堂之名不是取自此诗,还有他意?”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孟良臣人家一开口就是引经据典,谢混是谁?梁川还真没听说过,谢逊倒是知道。清华只是他后世最让人向往的象牙塔而已。

    梁川说白了现在就是个文学小白,人教版人没教的,他几乎是一片空白。再聊下去只会继续出丑,赶紧转移话题。

    “良臣,咱们这学堂有名有字,怎么着旁的对联也要挂两副吧!”小学的课堂里上面都还写着——祖国利益,高于一切的标语,咱们堂堂清华学园,不能大片留白吧。

    “请指教!”孟良臣看着梁川那张脸,脸上都写着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那我先说两句,你接下两句吧!”梁川风骚地想卖弄一下,清了清嗓子,騒包地说道:“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这个词意就很明显了,鞭策一下这些穷人子弟们,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

    孟良臣小踱两步,托腮沉吟,不消片刻,昂道:“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看看,这就是真才实料的,梁川真他娘佩服这个读书人,张口就来,而且立意宏远,比自己的高了不知几个档次,目标就远大了许多,自己还想着治穷病,人家都考虑出仕入相了。

    “不错不错,回头我让老何打四块牌子,两块挂门口,两块挂学堂中间!”

第二百一十七章学芽萌发

    沙盘里的沙子还在河里,之前螺城师傅们盖完房子也有留下一些,不过数量不多,堆在后房的墙根处,靠近厨房,这些是以备走水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家里着火了,有时候沙子比水还管用。

    还差一点,梁川带着招弟去河边捞沙子。现在招弟已经彻底清闲了,连溜狗都不用他去,他不喜欢做竹编,有时候帮帮何保正调制蚊香,有时候去河边看看鱼蒌,山上的茶园不时晃荡两圈,蜂箱看看有没有被人偷了,就是没有一件属于他自己的正经事。

    昨天入学报名的时候梁川没有看到马蛋,跟马蛋一起的其他三个娃也没碰到。在河边,梁川看到这个小小年纪却心智有些早熟的小孩子,呆坐在河边,一脸的愁胀。

    “马蛋你小子跑哪去了,让你跟你爹说的事说了没有,现在你爹他们的活也轻松了许多,又不用你们帮忙,怎么?你爹还是不肯让你去上学?”梁川走到马蛋的身边说道,就见这个小少年扯了一根草茎衔在嘴里,满脸与他这个年龄不相称的忧郁。

    “上学堂不是我们的事,所以。。”

    梁川愣了一下,一句话从这个小娃娃嘴里蹦出来,仿佛历尽了世间所有的苦楚一般,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那什么是你们的事?”

    “我就想养两头小羊,小羊养大了卖了换个媳妇,然后再生个儿子。”

    “这是谁告诉你的?”

    “爹说的。“

    “那我问你,以后你儿子要做什么?”

    “我儿子?”

    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住了。

    梁川神情肃穆地问他道:“以后你儿子小小马长大了是不是一样跟你去山上给大户人家放羊?然后你们世世代代就数着羊粪蛋蛋过日子?“

    “我爹说读书没用,羊倌家的娃还是羊倌,别去瞎想那些没指望的东西,会害了自己害了家人,做人就应该要本分。”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我爹说的有道理。。”马蛋的话越说越小声,他不敢忤逆自己的父亲,“可是我爹他忙活了一辈子最后连家,连我爷爷的地都弄没了,我们就是只会种地!其实我不想像他那样,我想像你一样,住大房子,每天都有鱼吃,你告诉我你这些抓鱼的法子是不是都是从书里面学来的!”马蛋急切地盼着从梁川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他不到十岁,可是生活的迷茫已经找上他了。

    “是的。如果不想像你爹那样,你只有读书!读好书,读他娘个出人头地!”梁川不是传销人员,没有那么能说会道,只是把他爹的例子说了出来。

    “读书读多了不仅不用放羊,还有人给你羊吃!道理就在书中,你自己去找!”

    马蛋毕竟年纪还小,年轻人谁愿意服输谁愿意认命,与羊打交道是没有活路的活路,但凡有一张梯子,谁都愿意登天不是!

    “你没骗。。”

    话还没完,他自己就想通了,东家怎么会骗人。。

    “

    我回去就跟我爹说,一定要来你学堂上学,欠他的恩情,只有长大再报了!”马蛋从河堤边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屁股,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远远地飘来一句话:“我明天就到学堂报到!”

    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想法,实属不易啊。

    何保正按梁川说的,列了一个清单,驾着牛车去凤山置办笔纸墨砚,差不多人手一套,然后裁了四块对联型的长木板子,让师傅把昨天两个诗刻上去。再跑到郑记的衣铺请了个裁缝师傅,约好了明日一早去凤山走一趟,有笔大买卖!为了村里娃儿的事,他可是劳心劳力,他们这一代是什么指望了,可是村子里要是能出几个读书的好苗子,那九泉之下对先人也有个交待了。

    五月五,话端午。

    梁川本想提着铜锣在家门口敲的,可是村口到自己家路程不短,村口的肯定听不到,村里好几个娃家就住村口。孟良臣寻思一下,自己提着锣就回家了。

    梁川问他是他想敲吗,他说他反正从村口过来,一路敲过来,正好。

    端午这一天大早,孟良臣吃罢饭,提着锣从家里敲打着,沿路走了过来。没人会笑他,说他,见到都是先做个揖,客气地问了一声:“先生早!”

    孟良臣沿路敲了过来,竟然没有一个孩子出来,不对呀,他想象着是学生都呆在家中等着他的锣声,应声出来然后蹦蹦跳舞跳舞地跟在他后面一起来学堂,这样多开心,然而并没有。他皱着眉头继续敲到了学堂门口,看到了一幕让他心里的寒冰瞬间消融的场景。

    十七个娃娃每个人脸上梳洗得精神亮堂,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可是缝补得不露一丝肉色,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没有污泥没有油渍,十七个小孩子一字排开,清一色灿烂的笑容在迎接着自己的先生!

    “先生好!”十七个人齐刷刷地弯腰行了一个师礼,清脆稚嫩的童声悦耳动听,比之天籁过之而无不及,然后再是抬起头十七张笑脸傻乐着。他们太高兴太激动了,以致于一个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天还蒙蒙亮一个个就怕会错过那件新衣服,先跑到学堂门口,再等着锣声。

    这一刻,孟良臣平静的表面下那颗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才终于安静了下来,这真的是红尘里一场修炼,他的心悸动了。这些孩子才是国家的未来,不论自己自在何处,处处是家国。他看着孩子们会心地笑了,笑容里没有冬天的严寒冷,只有春天的温暖,他体验到了教书育人那股子神圣感,责任感,肩膀上的担子让他的脚下,更加的坚实。

    梁川跟他说过一句话,如果你想实现自己抱负,光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你要有人支持你,帮助你!那些希望是不是就是在眼前。。

    孟良臣没做过先生,他是他做过学生,所以该怎么教学生他还是懂的。十七个沙盘里都装满了沙了,沙盘上还放着一根竹棍。

    学生依次入座,按着昨天排好的座次。孟良臣没有拿书更没有拿笔,只是背着手在课堂里踱了两圈,幽幽说道:“今天是咱们清华学堂的开课第一堂

    ,希望你们能铭记今天,今天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你们可知道!"

    “知道,我娘说今天要吃粽子,挂菖蒲!”一个个子稍高,年龄稍长的孩抢道。

    “吃固然重要,可是我们要看到吃背后的意义。还有人说吗?”孟良臣的教学方式很先进,有点像大学里的教授开放式的教学了,不是一味填鸭式的往学生脑子里灌知识,而是先引起大家的兴趣,以故事为契机,引出背后的意义,让学生进行思考!看来把这小子放在学堂里,是放对了地方!

    梁川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课堂里的内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可算是落下了,对老何也有一个交待。只是昨天说好的马蛋,今天竟然没有出现,心里莫名的有点失落。

    突然自已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五月五话端午,是纪念屈子和伍子的日子!”

    所有人应声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满脸青肿的小子,梁川一看,你娘的,这不是马蛋嘛,怎么被人打成这副德行!

    “进去找个地方坐!”梁川笑了,这小子八成是回去跟他爹老马闹翻了,老马抹不开面子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课堂里没有多余的墩子了,刚刚那个回答的孩子朝着马蛋说道:“来,过来和我挤挤!”马蛋脸上都开了花,还是咧开嘴笑了笑,不客气地坐了过去。

    孟良臣看了梁川一眼,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然后继续讲道:“今天我先教你们屈子伍子的字怎么写,再说一说他们的故事。。”

    “拿起你们沙盘里的竹棍,跟着我写。”孟良臣自己也有一个沙盘,而且是特制的大沙盘,目的就是充当黑板的作用。他拿着竹棍,以棍代笔,沙盘里沙沙地划着,一笔一划,落笔惊风,虽是在沙上写字,可细沙上面的字,不亚于纸上,依旧是劲走龙蛇,赫然一个屈字。

    学生们拿起木棍,可是一个个都愣住了,老师写的字太好了,他们写不来。沙盘上,孟良臣留着那大字,将字拆开,一笔一划地描着,“跟着我,横,折,横,撇。。。!”

    在梁川的建议下,学生们练字没有直接用纸墨,而是先在沙盘上用竹棍就着细沙来练,先练字形,再练字意!练字不可能一步到位,只有慢慢锤炼,况且这是万里之行下的第一步!

    艺娘和杨秀包了好多的猪肉馅粽子,学堂里孟良臣清口朗朗,诉说着千百年前楚国两位爱国义士牺牲的经过,人们为了保护他们的遗体如何制作粽子引诱鱼虾,神话虽然精彩,可是架不住粽子的香甜,未及日中,学堂里饿咕声此起彼伏,好像春天哇鸣,让人忍俊不禁,孩子们的思绪都被肉粽子钩走了。

    孟良臣呵斥数声,口中继续讲述着屈子的故事:“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学生心神才稍稍安定,一个个想着爹娘的教诲,是来做学问的,要好好努力,珍惜时光!

    下课的锣声终于响了,梁川让艺娘提着一箩筐的粽子送来厢房。

第二百一十八章五月端午

    万达店里自打春分后,过往的商旅多了以后,接了孙厚朴一单大生意,零星的小生意也渐渐多了起来少,正所谓聚少成多,聚沙成塔,生意少的时候也有几十个筐,生意多的时动则百来个,两百个。

    这货物不需要大本钱,但是却是各行各业都用得到的,但凡运点货物,都可以用竹筐来装载,也算是快销品的一种,南来北往的人往往捎带着凤山的竹筐,来则可以运,去则可以卖。

    细水长流,不知不觉中给梁川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虽然大部分的工钱都还给了村里的干活的村姑,自己就几个人,抽出两成,也是相当可观。

    店里面的几个对子,当初开店时对外宣称对出来者悬红五百两银子,要知道县里面犒赏打虎英友雄也就区区三百两银子,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可是未必有智者,过去近四个多月了,店里倒是来了不少文人雅士,可都是兴兴而来,恨恨而归。第三个对子的红绸已经落满了灰尘,叶小钗时不时还要清理一番。

    凤山万达店面积太小,人气也不旺,店里原来悬着一副梁川大蜚山剿匪顺来的猛虎下山图,店小反而折了猛虎图的气势,梁川索性将这个图拿回了自己的新家,县挂在正堂中间。好谓好马配好鞍,换个环境,这图果然没有白挂,整个正堂气势一振,威不可当。还有几副画梁川一直连看都没去看,后来拿给孟良臣品鉴一下,竟然均是前朝名画,而且都是失传多年的宝物,不知如何流传到这个糙人手里!

    梁川一听大喜,也不犹豫,家里墙上有留白的就挂,正堂边墙上再挂一副,清华学堂里给学生长长见识,也挂一副,一副人物画,一副山水画,什么名堂,梁川哪晓得!好画就行!

    梁川托何保正去凤山请裁缝,清华学堂的学生们以后要有统一的校服,不能再五颜六色,各种混搭,一点都没有一所千年名校的气质!裁缝坐着何保正的牛车车轱辘吱呀摇晃,一身老骨头都快被震散了,牛车越走越偏,他是越坐越心惊。

    当初接了一笔大单,那是喜出望外,一下子有十八套衣服订做。这可是平时两个月的生意量啊,可谁知走到了这个荒郊野外,都快到大深脚下了,民房一栋比一栋破,人看着一个比一个穷,十几年没来这河对面给人量身订做衣服,会不会被这狗屁保正给忽悠了?

    直到山脚下,看到梁川的大宅子,裁缝才大大地吃了颗定心丸,真不是骗人的。

    十八个脏得冒泡的半大小子,喜滋嗞地列队有序地来让裁缝量高测宽,没有推搡,没有吵闹。老裁缝活了一辈子,心里暗骂见了鬼了,这是什么地方,人迹罕至地,莫不是阳间地界?这世道哪里有大善人给穷娃子做新衣裳的,打扮得光鲜好卖个价钱?还有这些小鬼这般听话?哪个地方的小鬼不是一见新衣裳那便闹翻了天,就怕做迟了,没了自己的份?

    宋代文人的代表服饰就是圆领襕衫,头戴巾子或幞头,下身穿长裤,足蹬靴履。衣袖虽宽窄不一,却比较适中,没有太宽的,也没有太窄的,但衣身都比较宽松。梁川一口气按学生身高矮胖,订制了十八套,人手一套,襕衫上面特意统一绣着一朵白莲,寓意水木清华,这就是清华统一的校服了。

    订做需要一些时日,孩子们不停地问着量身的裁缝,何时才能做好这身新衣裳。急什么?你们的衣服虽然小,但是裁剪起来也是不易,况乎一下订制了十八套,老汉不吃不喝,拉上店里的伙计徒

    弟,全店上阵也得七八日时光啊!

    端午,有人视为夏至,尽管天气还没有那么炎热,但是烈日下不消一刻,人便迷乎发黑,地里的农活,早晚可以贪晌,及至日午,多干一会人便可能中暑伤风。

    梁川犹记得惊蛩那日清扫何氏宗祠清出来那尾红牙蜈蚣,晾晒之后,成为酒中浸物。端午节万物勃发,茎熟叶肥,这时候的毒虫蛇蚁也是最活跃最猖獗的时候。

    新家刚入宅,避虫防鼠的工作应该要及时开展,万一再摸进来一只蜈蚣,咬一口,上哪去治?

    家里的事从来不用梁川操心,艺娘真是千百年来我们汉民族的另一半,贤良淑妻的优秀典范,春分晾晒防潮,惊蛩驱虫挂红,清明祭祀拜神,这端午煮粽温雄黄,样样不需要梁川吩咐念叨,梁川还没反应过来是端午,艺娘已洗好茭白叶淘好糯米。

    这位贤惠的女主人,具备了一切中华传统女人的优秀品质,任劳任怨而无怨无悔,虽然梁川舍不得她吃苦,可是她却抢着把家里的事扛了起来,叶小钗三个人她从来不把她们当下人来颐指气使,在她心时在,她们是家人,是姐妹!

    女人最怕蛤蟆蜈蚣这类的母虫,可是为了家人,女人上山打虎下海擒蛟龙也在所不辞。癞肚蛤蟆躲端午,艺娘这几日夜里就提着灯笼水渠里田里摸黑转悠。专挑硕大的癞蛤蟆下手,挤出眼泡里的毒汁,拌入面粉,在烈日下晾干备用,能清热。

    梁川看还以为艺娘忙活着准备给他煲一锅干锅牛蛙,凑前一看,那蛙背布满豆大的疙瘩,吓得梁川惨叫连连。这哪是吃的牛蛙田鸡,分明就是癞蛤蟆!癞蛤蟆剧毒,往蛤嘴里塞入墨锭,炮制成中药。古代坏疽能要人命,范增徐达就是死在这种病手上。长毒疽用蛤蟆墨画一圈,疽病就能控制,医药品亟缺的这个年代,这也算家庭自制的救命药。

    艾旗招百福,蒲剑斩千邪。家里的犄角旮旯艺娘也调制了药料,雄黄、朱耒、柏子、桃仁、蒲片、艾叶浸入酒中,用菖蒲艾叶醮着洒到壁角,床底,窗棂,五毒最怕这几样药物,它会产生一种奇特的芬香,蚊虫厌恶,主动躲得远远地。

    按理说家里现在已经安定了下来,衣食不愁,风雨无忧,家里生气盎然,大家的关睦美满。可是梁川隐隐地发现,艺娘自从搬家了后,除了在人前笑脸相迎外,回到房中,很快就透着一股子幽怨,难道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夜晚的天河里洒满珠翠一般的繁星,天高气清,山风轻轻地抚着脸颊,夜晚坐在天井里,靠在摇椅上就能仰望满天星辰。学堂早已关门下课,梁川安排了值日制度,地上因为写字的缘故,散落着些许细砂,得有人清理。做完卫生的最后一个孩子与孟良臣问好后,做了个揖,才蹦跳着回家。

    白天的望乡与夜晚,仿佛两个世界,没有了稚嫩的童声,只有山间的虫鸣。梁川本想坐下来与艺娘聊聊心事,谁知艺娘幽幽地进房,梁川抬头看了看时辰,还像还早,艺娘肯定有心事,不然不会这么早睡。

    来到这个世界后,如果让梁川可以选择的话,谁都能出事,唯独她不行。

    梁川蹑手蹑脚地猫进屋子内,床沿边上点了一盘蚊香,丝丝青烟顺着床沿飘了过来。屋子里静悄悄地,油灯的火星刚灭不久。清风调皮地穿过窗棂,撩起床上的白纱,吹乱了那一缕青烟。

    一席绿绸冰被轻覆在艺娘身

    上,将艺娘曼妙的身姿包裹得更加紧致。这是入宅那天石头送来的礼物,梁川就睡了一晚就彻底地爱上了这等高级货。艺娘听到梁川的脚步,秀眉微蹙,梁川担心艺娘的身子,强捺下体内的邪火,将手放在艺娘的额头,感触着身体的温度。

    艺娘心中有事,情志本就郁郁,躺在床上假寐而已。被梁川温暖的手背一摸,身子剧烈一颤,有点害怕又有一丝期待,真是的,艺娘真恨自己,身子怎么那么敏感觉,自己在期待什么。。。

    触感微凉,不像生病啊。“艺娘,你还好吗。”梁川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又一丝迫切。

    艺娘听着他温柔敦厚的声音更加紧张了,身子繃得直直的,微微有些颤抖。。此情此景,梁川看了更是心焦,厚茧从生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艺娘娇小的身躯。艺娘本就有些春意萌动,梁川一上手,春心勃发,禁不住,嘴里一声娇嗔。

    “这。。”梁川先是不解,不过须臾,转面大喜!心中大骂,不解风情!赶紧跳下床,解开身上衣物,翻身上床,长臂绕过艺娘的身子,将他箍到自己的怀中,嘴在艺娘的耳边轻呵,“艺娘。。我要!”

    艺娘的身子早已滚烫,俏脸更是像红透的蜜桃,娇羞得不敢抬起头来,偎依着深埋在梁川的胸膛里,嘴里轻轻地柔柔地应了一声:“嗯。。”

    深情是最烈的春药,艺娘一声引爆了梁川下体的痴狂,梁川挺枪突进,犹如猛虎下山威猛刚强,骤雨梨花里,梁川深入敌阵,杀进杀出,冲杀太猛搞得艺娘时而香唇紧抿,时而兰香骄喘。梁川见势更拼,冲城锤不停地鼓捣着,梁川粗糙的大手,疯狂地欺凌着两只小白兔,春潮一浪胜过一浪。艺娘前面还坚持得住,到后面无奈三郎神勇,玉体痉挛,如梦似幻,求饶声一声高似一声。

    梁川纵横驰骋,大杀四方,战场的硝烟久久未能平息,旖旎的气息在屋里回荡,宁静的夜里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交融之声,整个宅子静悄悄的,格久分明,让人脸红得有点醉意。

    爱的潮水下半夜才缓缓退去。

    艺娘被梁川折腾得筋疲力尽。。梁川却是意犹未尽。。怀里的艺娘眼皮子有些沉重,梁川担心自己索取过度,病上加累,又伤了元气,问道:“艺娘这些日子怎么见你无精打彩的,出什么事了吗?”

    一阵云雨艺娘郁结顾开,哪里还有什么心事,只是怨怨地说道:“小钗他们一直问我,这日子也过了这么多年了,我这小肚子怎么还是了无动静。。"

    原来是这是呀!唉,梁川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艺娘现在算起来也是老姑娘了,迟迟怀上孩子,在村子里肯定有人议论,都怪自己这自家的自留地从来没有好好开垦开垦,散点种子,别人的家的地倒是关注得挺多的。

    艺娘接着道:“小钗她们说你现在是咱凤山的大人物,乡里的狐狸精看着你的眼神都能吃人了,要是我再不能帮你梁川续上香火,人老珠黄以后那狐騒媚子就会有机可趁,到时候你就不会要我了。。”艺娘说到后面声音渐小,是越说越委屈。屋子里虽然灯光不亮,可是梁川真切看到那眼眶里的泪珠儿不停地打转,让人心疼不已。

    “傻瓜,不就是要个孩子嘛,一天一次不行咱就来两次,一天两次不行,咱就来四次,一个孩子怎么够?咱们要生他一窝!”

    艺娘破涕为笑,“那我不成母猪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做清凉粉

    艺娘想要一个孩子,作为一个丈夫梁川觉得自己简直不当人子。自己连媳妇的心思都没考虑过,还以为艺娘是生病了。说自己是不解风情呢还是榆木疙瘩好?

    梁川开始要正视这个问题了,前世如果还有牵挂,那只有自己的两个父母,人生最苦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但是如果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血脉,恍论大梦一场,即使在梦中,自己肯定也会像思念自己的父母一般,牵挂着自己的孩子,属于哪个世界都不好,哪里都有牵挂,最是艺娘跟能自己一起回去,又回着父母能在此终老,未尝不可哟。。

    平心而论,自己打着灯笼也再找不到艺娘这样的贤惠的好老婆。在自己落难最惨的时候,艺娘不离不弃,咬牙陪着自己渡过了小米野菜的时光,每天给自己换药,就怕哪天自己扛不住,偷偷地走了,她没走。夫妻本事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有多少夫妻只可同甘,不能患难,有多少人要车要钱要房,只有这个好姑娘,予取予求,从来没有非份之想,为自己付出了她的所有。

    不管怎么样,是该生一个孩子,让她的心安定下来。总会亏欠那些爱你的人,回去不曾经剩下无可奈何,最忍负的,是眼前人。

    生孩子这事虽说是看天意,不过也是讲究方法的。掌握科的排卵期,能让女人的受孕机率大大提高。问艺娘排卵期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回答只几个大大的问号,没办法了,为了不错过每个排卵期,梁川只能当起勤劳的农夫,每天两次,早晚辛苦的耕耘着自己的责任田,比牛郎还卖力,抱着不怀孕不罢休的目的。可怜了梁川家的那张床。

    说也奇怪,以前初试云雨,过后总无尽的疲倦感,恨不能一天不动,倒头就睡。可是自从换了个身体,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劲,哪怕天天与艺娘早夕梅开二度,还是愈战愈勇,神力无穷!活见鬼了。。

    都说女人销骨金刀,红粉骷髅,难道还能是阴阳双修?梁川早上一番云雨,再上山慢跑,现在已经能迈着小步子在林子里小跑,摔的次数也愈发少了,即使纵情生色,可是非但没有头晕耳鸣,腰膝酸软之感,反而完事之后,神清气爽脚下生风,渐渐有一种蚀骨的滋味,欲罢而不能。

    老马尚会失蹄,何况梁川。梁川赤着脚,在山林里自由穿梭,跑出感觉了,速度不由自主就上去了,眼睛光看着头上的枝桠,又忽视了地上老树盘根,一个踉跄,又摔了一个狗吃屎,啃了一嘴的泥,嘴里还塞了两根野草。

    树林里蝉鸣愈噪,就像在嘲讽失足的梁川。梁川恨恨地坐了起来,嘴里骂咧了两句,抬头想找出这只好事的知了,尝尝炭烤金蝉的滋味,让你再嘲笑老子!

    灰黑的知了隐匿在树皮之间,不易让人觉察,但是抬头一看,发现了一种难道的山货—薜荔。林子里放眼望是一片

    碧绿,远远还不容易发现这种野果子,树形高大如车盖,枝繁叶茂,花雪白而小,不易发现,绽开如莲,果子青如雪梨,挂在枝头摇摇欲坠,大都还未成熟,可是也有不少开裂。细细一看,这种果树不是木本,而是藤状的寄生植物,蜿蜒长在一棵大树之上,汲取着树与大地的养分。

    南方多物产,此言非虚。山上各种野货只有你没找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跑完步,梁川摘了一袋开裂的成熟薜荔,五个形同雪梨的薜荔。这种果子在后世可不多见了,少数多山的省份还有,城市化进程中大部分人还是失去了这种童年的回忆。

    回到家中,梁川拿出勺子将薜荔中的果肉尽数挖出。拿出一块干净的纱布,綄洗之后,包裹住薜荔果肉。拿来一个木盆,盆里倒满清水,将纱布中的果肉浸入水中。两只大手用力地反复捏揉果肉,直到水里出现粘稠感,就差不多成功了。取出纱布,静置片刻,木盆里会凝结出晶莹剔透的粉冻,这就是薜荔果冻!当然叫凉粉也不是不可以。

    家里人见梁川从山里回来,一声不坑,自顾自地又开始鼓捣稀奇的东西,端着个木盆不知道在挤着什么,大热的天,也不嫌累,看着都让人流汗。

    薜荔粉放置了一个时辰,总算全部凝结成了果冻。梁川拿了几根甘草,放了一点金银花,这些都是家庭去热降火常备的药材,野地里就能采到。放锅里熬出了一锅微微带甜草汤,一个时辰加点清凉的井水,甘甜清冽。要是地里的甘蔗成熟了,榨一点蔗汁加进去,味道会更好!

    梁川舀了一碗凉粉,加了一些甘草汤,端给学堂里正在休息的孟良臣,这位先生讲了一天的课,嗓子眼再添点柴都能生火了。

    “尝尝!”梁川将粉递给孟良臣。

    孟良臣没见过如此古怪的汤水,面里晶莹剔透,雪白如玉,微微一晃,碗里的粉俏皮得在汤中游动,这个卖相看着就十分诱人。也不多话,凑到嘴边,小口啜着凉粉,只觉一股清凉自喉头顺流直下,滋润了五脏六脏,原本燥热烦闷之感消失无踪,不只清凉,嘴里还有丝丝甜意,好喝!

    孟良臣先是小口轻啜,后来是海口猛灌,爽、滑的凉粉吃到嘴里,甜而不腻,入口即化。顾不得文人雅士的作派,孟良臣一碗凉粉哧溜一下,消灭得干干净净,馋得下面的学生不停地吞咽口水,先生究竟吃到什么珍馐,这么诱人!

    如此明目张胆地表达嘴馋,梁川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马蛋,你带大伙出去,一人一碗,不要抢哦,不够的我明天再做!”

    马蛋表现最是优异,为人也机灵老练,梁川早就看出这个娃娃的潜质,在学堂里,有什么事一般都会吩咐他,让他带着其他人完成,隐隐有一副小班长的模样。

    孩子们欢声如雷,还有什么比吃

    更起劲的吗!梁川揉捏了半日的一盆凉粉,全进了这帮饕餮的胃腹,一滴汤水都没有剩下,那个木盆还在桌上打转。

    往年端午也是一个热闹的大节日,知县老爷为与民同乐,就举办南溪赛龙舟。划龙舟本身并无多大乐趣,好者了了,更何况这龙舟一船二十名桨手、鼓手锣手各一人,还要一名舵手。若非不是县令允诺巨奖,谁去卖力?更者,巨奖二十三人瓜分,再肥的猪吃到嘴里也剩不了几根毛。

    今天旱情严峻,南溪水位降得过分,家家户户惦记着田里的庄稼,谁还有心思去划?一纸公文,每乡必推一龙舟队响应知县老爷与民同乐、兴化风调雨顺的美好愿景。

    划你娘的龙舟,上峰好龙,搞得百姓们是叫苦不迭。南溪边上的这几个乡子还好,其他山里的几个乡子,地里都快绝收了,还划个鬼龙舟!不干!今天每个村子格外硬气地,无人参赛,恶狠狠地打了知县老爷一个响亮的耳光。

    要是这样就算了倒了也无是,谁知后来竟传出风声,知县老爷发话了,今天乡民们专事农耕,想必地里出产不会太少。今年,该交齐的地税一分都不能少了。。。流言一出,县里顿时人人自危,这狗官不高兴,就仗着手中的私权公报私仇。今年本就不好过,油上浇油,雪上加霜!

    何麓人窝在自己一方小天地里,这种赛事本就与他们无关,他们是想凑热闹,可是县里面乡里面的里正书吏从来不让。

    招弟被嫂子赶出家门后,经历了人生一段低谷,不过在美食帮助下很快就走出了影阴,可是这几天突然晴转阴,跟艺娘一样愁眉不展,难道这小子也想要个孩子?

    可惜村子里没碰到好的姑娘,不然招弟的年纪也到了,他家里是完全不管他的死活,更别指望安排相亲成家立室。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兄弟的终身大事,不可草率。

    梁川现在安排招弟去摆弄那五个鱼蒌,每天可收获不少鲜鱼。招弟也喜欢吃鱼,每天不少鱼都进了他这只馋猫肚里。招弟嫌五个鱼蒌太少了,央着二花又多编了十个,南溪下来,一条河都是他放的鱼蒌,一次收五个,家里的水缸子里鱼都快装不下去。

    招弟贪玩,有次想把鱼养到井里。被梁川制止了。梁川让招弟弄只草龟来,要养就养这玩意。龟即玄武,吉祥如意。更重要的是这这玩意只要好好地活在井里,就说明这井水还是安全的。水井阴幽,不时会滋生蜉蝣,有龟清道,卫生就能保证,这也是古人的智慧。

    现在招弟又找梁川诉苦,家里恶嫂自挤兑自己出家门后,又搜肠刮肚地想把老汉也赶出家门,郑老爹一把年纪了,不似招弟,天大地大逍遥快活,出来等于死路一条!

    刚好自己今天做出了凉粉,要不就让你爹去凤山路口卖凉粉吧!

第二百二十章有客北来

    地狱在人间,生而是修练。活得越老,越能体味人间的冷暖心酸,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视家中一老如有一宝,有人恨老而不死是为贼,孝子贤孙的故事可以做传立碑,恶媳恶子的丑闻也会被铭记。

    招弟从来不恨自己的老爹,娘早死,爹扯着他两兄弟又要下地干活,又要把屎把尿。本以为给两个娃讨了媳妇苦尽甘来,可以安享晚年,可谁知最苦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软弱的郑老大在即将入土的老爹和媳妇之间做决择,义无以顾地选了后者。在他看来,你养我时天经地义,你老了便是累赘,而媳妇下半辈子还要一起搭伙呢。这什么这家人在村子里从不受人待见,原因可见一斑。

    做凉粉的方法简单易学,有心之人一学就会。材料是又简单而廉价,薜荔满山遍野都是,无人采摘,主要还是大家不会做,甘草金银花药店里几文钱能买好几斤。

    要说最贵的,可能就那一尺纱布吧。招弟征得梁川同意,在集市路口的万达店门前支了个摊子,老爹清了清万达的后面的杂物间,以后就住在里面,厨灶一应俱全,可以在里面做凉粉。给别人吃食最讲究一个干净卫生,招弟买碗,郑老爹可是每个碗都刷得铮亮,就怕别人嫌他老汉不干净。

    叶小钗以前就天天念叨着店里关门后最好也得有个人看着,万一着了火,里面可都是竹编,一把火就能底朝天。现在好了,自己关了门就可以安心回家了,有个郑老爹守着,谅兴化还么胆子这么大的蟊贼,敢来纵火行凶。

    郑老爹也没吃过这种凉粉,做好后两父子自己先尝了尝,清凉爽润的凉粉直冲心脾,暑气旺盛的热天里,一碗下肚,那是让人精神百倍,旱渴全消!

    “这一碗咱卖多少钱合适?”郑老爹装糊涂装了一辈子,可是心里并不傻,谁是谁非还是分得清楚的。自己的儿子什么样他心里清楚,现在有活干,有钱拿,吃得喝得好,比在自己那个烂光景的家里强上不止百倍。是他自己拼来的吗,不是,是村子里的三郎抬举他,才有咸鱼翻身的今天。

    这事还得问三郎。

    梁川跟郑老爹说的话不多,但是有一件事自己一直记在心里,先前自己买地的时候,自己多买了他们家的地皮,而这地是老爹准备百年之后风水阴宅。他家肥媳活着的时候都不打算尽孝,留着死后难道还能给他风光大葬?

    毕竟是自己占了人家的便宜,梁川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也就很乐意郑老爹学学凉粉,自己去做,赚点小钱给自己开销。

    “这东西过往的人吃得会多,定价不能过高,咱可以走量,亲民的价格过往的客人更容易接受,现在在初初起步,也不能起点太高,这样吧,我看咱们现在就卖一碗八文就好!”梁川分析了目前这种凉粉的市场定位,给了老爹一个方向。

    “多少?”郑老爹干瘪的嘴唇有些发颤,“这粉一碗能卖八文?”他的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什么时候钱这么好赚了,随便给个配方做出来的吃食就能这般值钱?这粉成本才多少钱?几根甘草和金银花,能熬出一

    桶凉甜汤来,薜荔果都是山上野地里长的,一分钱不要,一碗粉的满打满算要一文钱不?肯定不用,卖八文?会不会太贪心了?

    “八文很便宜了,十文钱太贵,五文钱又太便宜,就这么办吧。”

    梁川说的话就是金口良言,人家是有大学问的,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端午后,郑老爹就怀着忐忑的心情出摊了,老实本分的他,觉得一碗凉粉卖八文钱真是天大的罪孽,心有戚戚的,晃悠悠一大桶水晶似像的玉冻能装多少碗,一大海碗全装满了,至少能有有个二十碗吧。那得多少钱?他算学不懂,算盘也没用过,掰着手指数了数,得多少个八文钱!

    摊子外招弟拿着竹竿还有竹篾,给老爹架了个凉棚,挂了块愰子,上面就写了三个正楷大字,加多宝。在风中招展,北面南归的旅人,第一眼就能看见这个小摊,那加多宝三个字什么意思他们不懂,更能吸引人的眼球!

    一天能卖个三碗,老汉做梦都能笑哭出来!

    人家做生意的人都是成群结伴,一队人过去至少都有四五人,一个人驻足观看老汉卖的新鲜吃食,透明晶莹,卖相就很是喜人,吃到嘴里肚里那更是滋润养人!商队里,一人吃完大呼过瘾,便招呼着同行人员一起品尝,有第一碗绝对会有其他三四人的份!放眼大宋仅此一份,赤日炎炎,花个小钱买个痛快,下亭里的蚊香还要一盘四十文哩!况且这粉爽口,好吃!

    郑老爹就做了一桶,午后不多时便已售罄。生怕客人不悦,逢人点粉就是装着海海一碗,甜汤不多,凉粉倒是满满。客人大呼,老汉儿多加点汤,解暑!夕阳西下,郑老爹捧着那一百六十文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枯涩老眼不争气地微微湿润,三郎一句话便是自己一条活路哟!难怪村子里的人敬他爱他,他搬个家每户人都当成自己家的喜事来办,菩萨心肠,神仙手段!

    招弟看着自己老爹卖着那没吃过的凉粉有模有样,一消一天便赚了一百多文钱,心里也是替老爹高兴,老人不图财,只图个安稳,生活有个着落就成!

    他自己呢,现在放的鱼蒌多了,每天只消买点饵食,或是地里刨点蚯蚓,作为吸引鱼儿的物料,放到鱼蒌子里,每天十五个鱼蒌,自己堪堪忙得过来,一蒌蒌的鲜鱼整个兴化没有去抓,全部是自己的。鱼太多,吃不完咋办?这还要问嘛,梁川让招弟去卖鱼!

    两父子一个卖凉粉,一个卖鲜鱼,父子在街口,儿子在街中。鲜鱼可是不多见,毕竟这七里八乡的,没几个渔夫,乡民们一问鱼贩几文,不贵,止比肉价三分一,猪肉吃不起,买两尾肥鱼,能做汤还能吃肉,也不是错!摆了一天,家里还留着几尾以备家人吃,竟也卖了三百文钱!啧啧。。这卖个几天,啥样的媳妇自己讨不到啊。。

    招弟和老爹这钱收得称手,日子舒坦,谁还想着加凤山那充满怪味的小脏房子受罪!

    凤山边上,南溪里的水车吱吱而缓缓地旋转着,男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隔壁三个村就像梁川所想的,

    心怀鬼胎,那水车至今都没办法建起来,村民们只得顶烈日,在溪里苦苦取水。妇女们眼睛还没花手还没残的,现在基本都是给梁川打工,做着竹编,何麓俨然成了一个竹器制造基地。家里的孩子们每天先生还未敲锣,便早早地候于学堂门口,那通锣声反而是在告示村民,学堂今日正常开堂,若锣不响,村民的心反而不安。

    保正卖着蚊香,招弟卖着鱼,赵小品外出做灶,何三叔上山看茶。李二花教着村民们新的样式,梁川劝杨秀泡菜要多腌一点,叶小钗每天看店生意细水长流。山上的蜂箱蜂群日益壮大,梁川在林子也越跑越快。李初一带着黑鼻游山玩水,所有的光景好似太平年,老有所养,少有书读,太平安康,一年赛一年。

    种下梧桐,招来凤凰。

    宁静的凤山,客旅驮队都是静静地来,安静地走,极少会有人闹出大动静。端午过后的一日,凤山集市路口,突然窜出一匹枣红色的快马,神骏非风。马上的人勒挽回手中缰绳,骏马扬起前蹄虚空乱踏,长嘶一声,闪电之势骤然停住。

    好马!这马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体形纤细优美,再衬以弯曲高昂的颈部,勾画出它完美的身形曲线,一看就不是南方的品种,南方的马多用于驮,体格不大,短小精悍,结构紧凑,最适于用于崎岖山路驮载,区别之明显,瞎子也能摸出来。

    北边的来打秋风的纨绔子弟吗?

    “兀那老汉,你卖的甚鸟东西?解不解渴!”骏马上的青年扯着自己贴在胸上的襟褂子,试图释放一点身上的燥气,看着郑老爹摆卖的茶碗,扬着马鞭问道。

    郑老爹一辈子只与庄稼还有泥腿子打交道,这等鲜衣怒马的神仙人物一看就是自己得罪不起的,惊惧之余,手在哆嗦,连话都讲不出来,只怕这等纨绔一个不悦,掀了自己的生计!

    “爷问你话呢?哑巴?”青年翻身下马,大步龙蛇走到凉茶摊前,也不聒噪,抄起一碗凉粉就往嘴里送,甫一入口丝丝清凉!原来还是顾着点风范,小口泯着,喝了上瘾,便仰头一送,一饮而尽!

    “爽!真他娘的过瘾!本以为再找不到水要渴死在这贼山窝,没想到此间还有这等美味小吃!老汉,再来一碗!”青年抹了一把嘴角,手上甩掉了点在嘴边凉汤,哈哈大笑。

    这一幕碰上的是老实的郑老爹,要是碰上梁川,还不打将出去,在老子面前耍什么大头?

    郑老爹忙再舀出一碗粉,汤多粉稀,因为所有的客人都说,不为吃粉,汤多更解暑!递给这个青年,这个青年双手捧着粗瓷海碗,又是仰头一送,别人得消半日,他三口就吃得精光!

    “好粉!”青年吃得过瘾,一脸的桀骜。“老汉你给爷多备几爷,这等小食,我去回报大人,让他老人家也尝尝!”

    说完这年青人翻身上马,骏马又是一声长嘶,马鞭啪啪两下,扬起一道烟尘,消失在来时的路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慕名而来

    “吃完也不给钱,唉,有钱骑马还能赖了两碗粉钱?只多亏两碗粉,可求别来了。”郑老爹嘴里嘟囔着,心里却是不停地抱着怨着这纨绔,两碗粉只消十六文钱,给个十文意思一下也成啊。九牛一毛,还没他那骏马一块马蹄铁贵呢。对这青年来说,几文钱能算钱?对郑老爹来说,那可是命啊。

    郑老爹自打第一天后,就多备了一些薜荔果子,白天的日头越来越长,希望这粉也能多卖几碗。青年走后,他又舀了两碗,放在桌子上,等着下一位旅人。

    北面的烟尘又起,大路上影影绰绰好一队人马。马队渐行渐近,不多时一队人马出现在了集市路口。为首的正是刚才吃粉不给钱的那位纨绔,不同是刚才只有一位,现在却有一队!每个人的装束都锦衣玉带,高头骏马,制式的鞍鞯无不在向外彰显着贵气。要凑齐这一队神骏,在南方可是有钱也难以办到的哟。

    最博人眼球的是那辆马车,郑老爹也见过马车,可是马上车镶着铜铃,纕着丝绸的马车可没见过?马车上的驮杆,在太阳下还发着乌黑的光泽,识货之人看到,会发现,这竟然是通体乌木制成!连马夫身上衣物也是光溜丝质的。谁家有这么大气派?

    郑老爹叫苦连天,天杀的哟,这么多人,一人一碗,那今天只怕是要白忙活一场了!叫苦归叫苦,骨子里的那股子尊卑,让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卑微地曲下了他的腰,恭敬地向马队问好,脸上挂着违心的笑容。

    马队走到凉粉摊前停了下来,骏马打着响鼻,刚刚的青年已没了先前的桀骜,候在马车边上,只有一股子老实本分。

    另一位骑着大马的中年人,一样的装束,只是腰间还坠着一枚玉佩,别着一把金装的制式长刀!这可是杀人的武器啊,什么人敢如此招摇,带着这利刃就出门了,穿州过府的,不怕招来麻烦?这个中年人骑在马上,比之刚刚的年青人更有一股霸气,淡淡地说道:“左丘宏,你说的凉粉可是这‘加多宝’摊上的卖的?”

    左丘宏抱拳在马上朗声道:“回大人,正是此处!”没有一句废话,铿锵有力。

    中年人翻身下马,龙行虎步跨到郑老爹跟前,双眼大如牛蛋,目光如炬,盯着老汉半晌,郑老爹没见过这等气势的老汉,心里发虚,眼神急忙躲开。中年人没有说什么,端起凉粉,小小地泯了一口,果真如左丘宠所报,清甜解渴,一碗入腹,暑气全消。左丘宏吃了半晌,身子全无异恙,要是粉有毒,就就毒发了。

    中年男子走到马车边,对着车窗,虽未见人,却是极其恭敬地抱拳作揖轻声报给车里的人道:“禀大人,小人刚刚轻尝一碗,此间真有解暑凉粉,妙不可言,虽是乡间小吃,但是小人细查地,碗具洗刷洁净,无不净之虞,大人可下车享用!”说完身子还是久久地躬着,仿佛车里面的人在看着他,不让他起身一样。

    马车里笑骂道:“哦,这乡间小地竟有吃食入得你们这帮杀才的法眼,你们不是非鲜羊不吃,非醇浆不饮的吗,怎么今天改口了!”车夫一听话话,心领神话,自己的大领导也想尝尝这等小食了。

    马夫掀开车帘,帘上的铜铃铛铛作响,车上下来一个皮肤白晰,丝发分明,但是年龄明显不小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斜襟大袖,素丝织成,腰间系着一系犀带,着装很是简红,气度比之骑马的纨绔却是大大的不凡,判若天地。

    这中年人下车走向粉摊,左丘宏几个人不敢托大,鱼跃下马,毕恭毕敬地保持着距离,跟在身后,唯独那位身怀玉佩携剑带刃的中年人跟在身边。

    “千松,你说的这是这粉。”中年人端起凉粉问了那个叫千松的中年了,自己端详了一番,却实是够干净,不论是碗还是碗中的晶粉,清澈见底,难得在乡野有这么干净的吃食。

    赶了一天的路,眼下已经端午了,一行人加快了脚程,路上错过驿站,才会为解渴充饥之物发愁,还好,刚到兴化地界,就碰到这一粉摊,味道还不错!

    “回大人,正是此粉!”名叫千松的回道,想请大人也试试这粉的滋味。

    “舟车劳顿,今日行了不少脚程。”说完这个大人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汤,哧溜一声,连粉都滑进了嘴里。这个叫千松的中年人站在旁边,仔细地看着自家在人的神情,生怕他喝得不满意。

    他们在东京那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般的酒食都入不了他们的法眼,今天不知是渴过头还是晒晕了脑袋,吃了一碗这粉,还不赖,否则就是挨着大人责备,也不敢让大人随意野外就食,吃出问题,谁都担不起。

    “好粉!”这个大人吃完一碗,神情大悦,果然是解暑消渴的好东西,“老丈见笑,这帮人今日劳累,嘴中苦渴,劳烦老丈一人分他们一碗粉吃,这等好物,不可我一人独享。”

    这个人一看就是这伙人的头,郑老爹心里很纠结,要是你们等下又不给钱,老汉我委屈啊,你们这么多人,人手一碗,今天就去了一半啦。可是他又不敢不从,那刀子还别人人家的腰间呢,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亏几碗粉,好过被人一顿收拾。

    有了大人的吩咐,叫千松的吩咐所有人都过来喝点东西解解暑。这个大人被这摊子吸引了。先是这恍子上的大字,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出自凡人之笔,加多宝三个字也闻所未闻。

    看出了郑老爹的局促,这个显贵安慰道:“老丈莫慌,我们不是什么山野匪人,此去前往清源寻找一种青灰皮色的‘神鸟蛋’,不曾想在老哥处吃到如此美味,不知道这是什么食材做成?”这个显贵中年人的话让人如沐春风,没有那种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恣态。

    神鸟蛋?那可不就是三郎卖的松花蛋吗?

    郑老爹心稍稍宽下,一阵小跑跑到店内拿了一颗雪梨一样的青黄小果,呈给这位贵人:“老爷那您可找对地方了,这神鸟蛋全天下只有我们这地儿有,别的地方寻不见,这粉吗,您瞧,粉就是这种果子做出来的!”

    这个中年人看得啧啧称奇,看来没来错地方,那蛋有商人带到了汴京还引起不小的轰动。

    要是自己那位兄弟在位的时候,出现这种天降祥瑞的神鸟蛋,不知又要引发多少劳民伤财的糟心事。

    贵人看

    着这果子心中无比感慨,老百姓真真是能干,小果子神似雪梨竟然能做成凉粉,世界之在真是无奇不有。“老哥哥妙手!让我等一饱口福。”周围的随行人员,除了左丘宏先前贪嘴一人吃了两碗,不敢再吃,其他人第一次吃到凉粉,一个个风卷残云,哧溜声不绝于耳。

    “爷您见笑了,这粉可不是我做的。”郑老爹呵呵一笑。

    “哦?可是我走遍南北,他处未曾吃过,难不成还有其他地方有此粉?”中年人心生疑惑,他是第一次见到。

    郑老爹脸上顿生感激之色:“老爷误会了,这粉是我小儿东家,可怜老汉鳏寡身无长处,特地教小老汉的谋生小道,天下仅此一家,再无二味!”

    “哦?这等妙用只可惜在你这小乡村,若是卖到汴京河北,何愁鳏寡,老哥哥三五年便再娶一房,不成问题啊!你儿这东家也是奇人,手握妙方,如此就便送与你了?”中年人竟然开起了郑老爹的玩笑,他虽出身显贵,可是第一次吃到这等美味就肯定了它的价值,有钱的人的眼光尚且如此,这凉粉受用肯定无穷。

    “老爷见笑了。东家哪看得上这等雕虫小技,现在我那小地方,一村子的人都仰仗他吃活!就这,也是人家的产业!”郑老爹转身指着身后的店铺,颇有一股子与有荣焉之味。

    中年人抬头一看,玩味之色溢于眼表,此间小店名唤万达,门口只挂着只副对联,上书:盗者莫进道者进!噫!这可是一句绝对啊,当下唤来三五随从,千松是个武人,不识文墨,其他三个幕僚见此对联也是一惊,岂不闻这山野乡间也有如此才俊!

    “你们可有下联?”中年人看了手下几个幕僚,个个神色黯然,显是无从下手。过了一会只能喃喃叹道:“我府中高才。。尚不如一村夫。尔等自诩饱学之士,今日怎么哑口无言?在东京青楼酒肆那纵横捭阖的气势哪去了?”

    三个幕僚被说得脸上滚烫,弯腰深揖不敢抬头。

    郑老爹不知他们的来历,劝道:“爷莫怪,别说他们,就是咱兴化的才子,挂了小半年,愣是没人对得上!”

    三个幕僚更是汗涔满额,这老汉不知好歹拿他们堂堂各州才俊起码都是举人出身的才子与他们兴化的酸儒相比,更显残愧。

    “老哥教训得是,我这些手下学艺不精,来让老哥见笑了。”中年人话里藏针,说是给老汉听,实则在调教自己的属下。

    “我心下有一联,不知合不合你们东家的意思,我这下联是闲者莫进贤者进!”中年人心下计较,略有所悟方才堪堪对出。

    “老汉我不懂,你得去问叶姑娘!”说着将人请进屋内。

    中年人些许犹豫,自己这下联不是打自己的脸吗,贤者才能进,自己够格吗。。

    “爷进去吧,里面还有两个对子哩。。”老汉饱经沧桑的脸上看不出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有淡淡的微笑,看在数人眼里,很不是滋味,可是他们又谁会一乡下老农计较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名动四方

    中年人偶得下联,心里是不胜欢喜,有点自矜之意。手下几个人都是各州才俊,他们对不出来,已能证明这对了的质量之高。可是还没高兴一会,就听老汉说屋子里还有两对。。这入门尚不易,坐客岂轻松?

    中年人心下一狠,领着几位随从大步踏进了这小店。本以为是贩何等天物的所在,没想到店里没有其他的,就只有竹编,竹筐,竹蓝,各种竹制品一应俱全。

    叶小钗正梦与周公,早晚客人会多,日中烈日当头赶路的可没有几人,上门买货的,更是没有。一个小脑袋使劲地撑着,不时快耷到桌子,摇摇欲坠,然后再撑起来,继续睡,煞是可爱,完全没有发现屋子里进来了一群人。

    叫千松的随从大步向前,这等姑娘如此无礼,有人来了还沉睡如猪,岂有如此待客之道!被他们的大人拦了下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自己看起了店里的其他两个对子。

    第二个对子挂在中间墙壁上,对子是好对,就是这个字,怎么看都与外面的字一样,娟秀婉约,像是女人的字迹。中间的第二副对子,上面写着:士农工商角徵羽,一个精彩的连环对!

    一连二绝对,放在当朝都是可以在文坛横着走的对子,以前听都没有听过,今天给碰到了俩!

    几个幕僚心里是暗骂,娘的今天是倒了什么霉,到了这么个鬼地方,碰到这么多绝对,哪个村夫吃饱了想的,偏偏让自己的主子遇上了。主子爱才,自己不足为用,肯定被弃!刚刚还是满头大汁,现在已是汗流浃背,等下定又有一顿臭骂,几个人不由自己地又把头低了下去,静候那天雷滚滚。

    中年人先是看了那对联怔怔地出神,许久良默无言,缓过神来后,扫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幕僚,本想再说上他们几句,可是一看,三个人很识趣地俯首待批,自己也就没了脾气,嘴里不说话,鼻孔里出气,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这第三副对子还用红绸盖着,上面些许灰尘,显是蒙尘已久。还要再掀这个红绸吗,应该是没有必要了。

    这一声让三个幕僚齐齐一颤,无声胜有声。更是把在柜桌上打盹的叶小钗吓了一个激灵!一蹦三尺高,睡眼惺忪,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店里面什么时候来满了客人!吓得她瞪大了眼睛,尖叫道:“你们什么人?”

    “放肆!”千松剑指所向,正欲呵斥叶小钗,中年人开口道:“是我们失礼在前,退下!”千松不敢一丝忤逆,退其身后。

    “叨扰姑娘清梦,万死!”中年人极具风度地作了一个揖,向叶小钗赔礼。

    叶小钗不敢托大,刚刚是自己鲁莽了,也有点不好意思,忙一迭施了一个蹲礼,说道:“你们可是要买竹编?”

    这话出口叶小钗自己都想抽自己两巴掌,看着他们身上的那些衣服材质,还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用得起的高级绸子,那面料自己

    也就几身关键衣服用过,眼馋啊。

    “我们不买足编,只是听闻店里有几个对子,至今无人对得下联,我这几个下人自负盛才,天知天高,特进来见识一二,果然是绝对。”中年人将来龙去脉细细解释与叶小钗,叶小钗心下稍宽,这一行人气质不凡,显是大贵之家出身,再看腰中犀带,绝不是小户人家所用得起。

    又是一个吃饱了来寻风月的,来回都多少人了,一个个自负得不行,自到东家的两个对子,还不是悻悻而还!

    “那你们请便。哦对了,对出来就可以找我们东家领五百贯赏银,记得哦,我再睡一会。”说完懒得搭理他们,不是来买竹编的,干嘛还要老娘伺候你们,东家都说了顾客才是玉帝,你们这些穷酸书生不是!

    叶小钗的态度让几个随从大为光火,你个乡下村妇,不识真颜,胆敢如此无放肆!

    中年人更觉得有意思了,对方竟然不搭理自己,而且自己对出来还有钱拿,五百贯啊,怕是在这小乡子也是一笔天文吧!这东家究竟什么来头,先是赠老汉凉粉方子,又在这小店挂对悬赏,有点意思!

    “姑娘请慢,我观贵东家天人之才,横遍数州皆未遇到你东家这等人才,不知姑娘是否方便,告知在下贵东家名讳?”

    叶小钗最讨厌这帮无所事事的酸儒,读过两本书,就到处比文弄墨,比不过还打听人家家里的消息,干嘛,不会想上门找麻烦吧?她眼皮都没有抬起来,托着下巴假装睡觉,不耐烦地说道:“梁三!”

    贼婆娘!你这是什么鸟态度,敷衍人也不好好起个名字,我还李四呢!千松怒不可遏,头上须发怒张,只要自己主子一声令下,立马就掀了这个鸟店,管你娘的什么梁三李四。

    梁三?寻常世家,但凡识个一文半字也不会起这个么个俗名,这个姑娘难是消遣自己,这个中年人都有一丝怀疑。不过这个名字怎么有熟呢,梁三梁三,兴化梁川!

    对了,想起来了!上元灯节,从兴化流传出来一首元宵词,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早已名动四方,上至汴京下至苏杭,各大青楼书院,无人不传唱这首词牌,文人雅士水井姑娘尽皆拜服,争相想知道这首词是何人所作,可是寻来问去,犹如如泥沉大海杳无音讯,最后热情渐消,光留下词曲,不再闻其人。

    还有一曲腔调怪异但是哴哴上口的神话曲子,曲意直接,歌词奔放,东京几个头牌,一闻此曲便如痴如狂,久经传唱,现已成为汴京风月场所的第一歌曲。

    民间传闻此词传自兴化,一个名不经传的乡野村夫,名唤梁川。当时自己听到这首词真真惊为天人,再一听这名词,简直荒谬,能言此词者,会取这么个名?岂不是有辱斯文。今天所见,这个小地方,处处透着一股世外不争的才意胜意,难道传说中的那个梁川,就是这里的

    东家,这个姑娘口中的‘梁三’?

    “恕在下多问一句,贵东家梁川是不是曾写过一首词,众里寻他千百度?”中年人的目光有些许急切,弄得叶小钗都不好意思打笑脸人。

    叶小钗元宵的时候可没有跟梁川去兴化,当时他们一家人梁川怕传染上天花,严令禁止他们出门,结果连凤山都没去,四个姑娘现在想这个事还耿耿于怀。

    “这个我真没听说过。”叶小钗虽然讨厌这些二世祖,可是骗人毕竟不好,而自己也真的从来没听说过这词,东家天天在外面厮混,做了什么回来都是神神秘秘,自己哪里会晓得,不过能写得出这么曼妙的词句,差不多是东家了。

    中年人眼神里稍稍闪过一丝憾色。叶小钗接着说道:“我们东家会唱一曲更好听的,怎么唱来着,想信我,最神秘的等待。。”叶小钗五音不全,唱起来虽然与原唱相去十万里,可怎么奈成龙大哥这歌对唱腔要求不高,也有点样子。

    此调一出,中年人立时就听出来了,错不了,就是这个调调,让万千青楼艺伎要死要活的曲子神话,歌词有所不同,调子却是很显,没有一个牌词是这般唱法。

    “姑娘,是你们东家错不了,我很仰慕你们家东家的文采,听说这里还有一种天下罕见的‘神鸟蛋’,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飞禽能下这种蛋,能否引荐一下。”

    叶小钗心中暗讽,原来你是打那松花蛋的主意啊,还要假装是欣赏东家的文采,呵呵。

    “我们东家就在何麓,你们自己去呗,过了石马桥走到底就是了。”叶小钗说得轻巧,上次一群螺城师傅找了半天,半点没找到山里,这帮人人生地不熟,更难找。

    中年人面露难色。叶小钗心想,这些人非富即贵,帮东家骗一两个过去,他们要是想跟东家讨要词曲,据说东家之前坑郑家小姐就是这样,送上来的肥羊,不宰白不宰!

    “要不你们等会,我们村保正送完蚊香后会来我这里询问有没有生意,你们可以跟着他走。。”

    “如此我们便再叨扰一会,请问这蚊香是。。。”

    “门口贴着呢,那一圈圈的东西就是,你们自己看。”叶小钗真的好困,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不多时,何保正的牛车咕咕咕地碰撞声又在门外响起,“吁——”叶小钗一听就是何保正的声音。“保正大人到了,你们跟他走吧,他会带你们去找我东家。”

    何保正还以为今天又有大生意了,门口停着这么多匹神骏的宝马,一看就是北面的良马,南方的马太矮了,一点气势都没有。还有那辆马车,这车怕是在兴化找不到第二辆。

    叶小钗跟何保正说了来龙去脉,何保正感慨,这他娘的,人在家中坐,财从天上来,又是给三郎送钱的来啦。。

第二百二十三章啰嗦保正

    何保正驾着牛车在前面开路,这老牛上了年纪,本想今年可以安享晚年了,没想何保正把它往死里了用,每天几十里路不说,动不动就要拉点什么货,屁股上的老牛皮被抽得都快没知觉了。

    这架牛车的速度简直让人抓狂,左丘宏性子暴烈,办事的风格就是风风火火,慢温吞水的简直比对他用刑还来得难受。这老不死的着实可恨,赶着那架牛车比蜗牛还慢,车轱辘都快散架了,那老牛也不舍得往屁股上抽两鞭子,之前让人喂了钉子牛的情况已大不如从前。它在前头压着速度,整个马队的人只能紧紧地贴在后头。北方的高头大马,一步顶那老牛三步,如此墨迹,真是让人百爪挠心。

    左丘宏又不敢发作,马车里的贵人一点意见也没有,他一个下人聒噪什么?

    再看向曹千松,这个自己直系长官,将来可能拜泉州府兵马都监,掌管一州的兵马军事。与开国大将曹彬是远亲,往上数几代那还是一个大院里的一家人,代代传下来,已是旁枝的旁枝,幸得抬爱,跟着主子生死相随,两家可谓自小玩大,但是地位差距越来越大。

    朝庭西北用兵,本是建功立业之时,可是这名将之后偏说昔日太祖对曹家累世隆恩,不可不报,作为贴身侍将,一路南下无怨无悔。将门之后善不言苦,自己说出来徒惹笑话?

    轱辘咿呀,何保正走在前面好不威风!三个村的人以前见过孙厚朴的阵仗已侧目不已,当时不知那车队与何麓有甚瓜葛。今日却看得分明,最前面领路的,这不是何麓的老保正,前些日子被仙水的人围攻,好一条汉子愣是不肯低头,最后被得骨断筋连,不过据说何麓的三郎很快就帮他报了仇,连带着赤荷与莲乾一并打了。

    今日是何方贵人驾临何麓,这高大大马,这华车豪撵,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神仙般的人物啊,一个个穿得这么华丽,腰里还佩着武器,这是什么人才敢这么张扬。

    最张扬的是何保正了,穿得寒冷不堪,可是这群大爷三不五时就得客气地上前去与他打招呼,询问脚程,这路子越走越偏,曹千松左丘宏纵然身经百战,可是人生地陌,主子千金之躯,容不得一点闪失。

    车驾里的中年人也觉得这路程走得有远了,时不时挑起车帘向外观望,此地相对于溪边另一岸穷上许多,百姓们一个个蓬头垢面,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的车队。

    太祖定鼎中原以来,除去边陲皆是太平景象,让与百姓三五载太平时光,百姓就能恢复田产,富裕算不上,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遍观此处,百姓们犹在水火之中,闽越富裕之所在,百姓尚不如中原种麦之府州。

    此种恶劣环境竟然能出梁川这等大才,不由让他想起了前朝的大宰吕蒙正,朝庭要皆是这般才俊,何愁大宋不兴,外虏不御。

    窗外是一片旱地,庄稼无力地

    耷拉在地里,今年入春以来,全国大旱,大宋自黄淮以南至岭南,哀鸿遍野,各类作物绝收减产,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不少地方奸商趁机屯粮,形势一片严峻。

    奏折雪片般地飞往汴京,要么请求朝庭拨款赈灾,要么请求朝庭减免今年税赋。此处没有水田,百姓耕种旱作,虽说用水量少,可是也不是完全不用水,赤日下,地里自溪中取水浇灌的农民,颈脖、手臂处的皮肤已晒得通红脱离皮,可是秧苗还是扶不起来,依旧有气无力地耷在田畦里。

    民生之艰,不走到田间地头,朝堂上的贵胄永远无法体会。

    “前面不远就是小老汉的地界了,老汉舔居保正之职已有二十余年,咱何麓自古也是灵秀之地,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可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该吃的吃。。”何保正自顾地介绍着他这个小乡村,后面的人一听就快到了,心下为之一宽,至于何保正吹捧的自己的村子,还不是一个破村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在他们眼里就如同蝼蚁一般,没有什么好重视的。

    中年人坐在车驾里,虽说车里垫了厚厚的软蒲团,可是天气毕竟炎热,车里除了小窗子通风,也是极为闷热,让人一刻也不想多呆,烦闷让他再不停地向外探去,咦?此处是何地界,怎么百姓面貌焕然一新,精气神由内而外散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活力与喜悦。

    这个中年人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他极目远眺,这里依旧是大片的旱地,可是此时地里一个农民也没有,不像别处,农民拼死担水还不足以浇灌土地。更奇怪的是,没人浇水地里的庄稼长势十分喜人,滋润的禾叶散发着光泽,一看就知这些庄稼照顾有加,不会缺肥短水。

    地里种的这是什么?一根根笔直的朝天生长着,有点像竹子颜色又很深,也不会开枝散叶,难道此处百姓知道今年大旱,特意种了这种抗旱的作物?此物连田阡陌,这一带放眼望去,全是清一色的这种作物。可是看着又有点不像,这作物田埂之间,到处充盈着水流,水流清澈,显是刚刚才灌上的。

    “千松,你帮我问问此处保正,这田里种的是什么作物?”

    “是,大人。”曹千松拍马赶上何保正,细细询问。

    沿途的百姓现在都知道了,特别是这山水的村民,但凡过往的车队商贾富豪大官,肯定是前往何麓的,不找别人,就找何麓三郎。看看,现在连这何家洛以前被老婆凶都不敢还嘴的人,现在都跟这些大爷攀上话了。

    “这是三郎与本地大户郑家的大小姐一起种的甘蔗。”何保正笑嘿嘿的说道,现在这三郎就是何麓的招牌,什么事都得提一提他,这个光得沾一沾,再说了,这是实话实说,这不能骗人的。

    曹千松如实说与中年人。中年人好好奇地说道:“原来在汴京只吃青皮蔗,这蔗没想是黑皮的,见所未见,打眼

    了,呵呵。”只是这好好土地,不种庄稼粮食,种这甘蔗不是浪费良田吗。。

    种这么多甘蔗不会都是要吃吧,这上百亩的土地打麦一年也能有不少收成吧。中年人对梁川的看法忽然有了一丝不爽,他们最恨富户随意浪费地力,穷者无立锥之地,富者有地却种甘蔗?

    地里的甘蔗糖不愁水源,远远望去,河边有个黑影悠悠地旋转着,这难道是水车?水车这等农具止在扬淮湖杭,还有两湖较为常见,因为这些地方水网密布,方便取水。制造极为不易,很多工匠制造出来的都极为简陋,很难真正地用到农业上。这架水车在河里取着水,然后倒到水槽里,效率极高。难不成这架水车也是这个梁川制造?

    南阳结庐有卧龙,凤山岂非有凤雏?

    车队到了何麓,中年人在车上呆不住了,温度太高,蒸得人难受,下来走走。他看到了一派世外桃园的景象,房子相差无几,无论是地里的农民还是乡间的妇孺,与先前的模样完全不同,每个人的脸上都好似春天般灿烂,不过人数好像少了点。。都去哪里了?

    何保正让众人先等等,自己将牛车拉回了家,然后一阵小跑,返了回来。“咱们村现在妇女们都在宗祠那做竹编,你们在凤山路口那个店里面的竹编就是村里的妇女编的,几十号妇女现在都是跟着三郎讨生活,做好了,三郎他负责去出售,回来再给大伙发钱,还别说,手艺全是从三郎那学来的。”李二花吃三郎家的饭,她的手艺就是梁川的,这么说也对。何保正颇为得意,当时自己对促成此事也是尽了绵薄之力,也算是替村民们讨活路出份力吧。

    “哦?这梁川竟然如此慷慨。”中年人越来越想揭开这梁川神秘的面纱了。

    “你们是北方人吧,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咱们村子三郎没出事前可苦啊,小老汉都没个正经营生,三郎瞧老汉这日子苦,给老汉个点子,现在天天卖蚊香一天也能赚个几贯钱。呐,瞧见那老汉了没,那老鳏夫苦了一辈子,到头来家里也就一头老牛,三郎让他去看茶园,不然早饿死了,还有我那不争气的女婿,混了一辈子,现在没活路灰溜溜地回来了,还不是三郎,让他去做灶,。。”何保正就像陪同领导视察一般,一路上在做梁川的个人先进事迹汇报,恨不能将梁川吹上天。

    左丘宏听他左一个梁川右一个梁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实在是聒噪得很,恨不能封了这个老保正的嘴。

    中年人可不这么认为,野有遗贤恨不能举,这般英杰一已这力能给全村人活路,还不比其他的地主老财,对佃农极尽盘剥,其他几个村子还是水深入火热的样子,这些人呢,精气神就不一样,每个人身上虽说穿得破旧,可是干净啊,这等面貌的村庄天下罕有,大宋如若每村像此,天下大同谓之不过矣!

第二百二十四章传奇壮士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梁,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十觞不易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学堂里书生琅琅,屈子的离骚孟良臣教诵了几日,每日早上先是熟悉文字,孩子们在沙盘上不停地重复写着,连日来,一篇文章倒是背了大半,洋洋洒洒,学了近百个汉字。

    村妇们每日来宗祠前做竹编,特意绕了远路,兜到梁川家门口,不听一听孩子们那读书,开工后都没有闲碎的资本,自己的娃娃今天又学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说出来,脸上倍有光,那些年纪稍大的,只能干瞪眼,只恨自己的孩子早生了几年,都已经下地干活了。

    孟良臣每每站在学堂之上,想起梁川说的那个姓杨的传奇人物的故事就心神往之,而看着这些孩子,他丝毫不会觉得自己的课业会被耽误,孔先生都常说,温故而知新,学海无涯,自己教书,按梁川的话来说,要走的路还很长,要学的还很多,三尺学堂,学而无穷。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曾几何时这个吃不饱的小山村也能传出读书声,还是全村的孩子都来读书。

    “呐,这里就是了。”何保正站在大门外,闭上眼睛很陶醉很骚包地享受着孩子们读书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比金楼的姑娘唱的曲子还悦耳,看得左丘宏几个很是不爽,这是赤裸裸地显摆啊,几个泥娃子读书有甚好稀罕的,汴京城的学堂里哪一个不是王候贵胄之后,那才是好去处,青年才俊,正好结识一番。

    中年人也没想到这背靠大山的荒村还有一栋这么大的宅院,这个村子里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栋房子了。房子的名字还取得相当的雅致不称府不称宅,而是短短两个字:“望乡”。

    “这望乡是什么意思?”中年人疑惑地问道。

    “小老汉我扁担倒下来才也就知道是个一字,你们读书人玩的调调我可不懂,三郎今天不知道有没有去山上,不在的话你们可得等一等。”何保正继续摇头晃脑地嘴里跟着娃娃们哼着那不明就里的诗句,舒坦!

    “有劳保正。这究竟是家还是学堂?”

    “三郎一家人都住在这里面,他们夫妻俩,还有我一个朋友,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子,三个女下人。说是学堂也没错,三郎仁义,把自己半边厢房腾了出来,不然娃娃们也没地方去上学。”

    “原来是这样,只是不知道方便现在方便进屋。。”

    “当然方便,远来都是客,三郎最好客了,你要去的清源县就来了好几拨人,有贩茶的,连化外人都来找三郎办事哩,你说奇不奇怪,这三郎也没出过咱县的地界,可是人家那胆色,见了化外人一点都不怵,把人家收拾得服服贴贴的。”

    “竟有此事。”中年人一路过来不停地听着关于这个所谓的梁川的各

    种奇闻轶事,眼下终于要一睹庐山真面目了。

    后面跟着的三个幕僚个个脸上兴趣缺缺,不就是化外人嘛,还不是一样两条胳膊两只腿,有什么好怵的。碍于主子,他们不敢表露而已。

    何保正领着一群人径直走进屋内,天井里三五个女人正在做着竹编,见到这队穿着华服美袍的客人,艺娘忙放下手中的活,去迎接这帮人。

    “何正大人,这几位是。。”艺娘跟着梁川,见的世面也广了,现在起码不会怕生,基本的礼数还是有的。

    “这几位贵人北边来的,找三郎有事,怎么,三郎又去山里当猴了?”何保正调侃完,眼睛还故意在梁川家里乱瞟,做出一副找人的动作。

    “三哥还没回来,几位正堂歇会,我让招弟去寻三哥。”艺娘领着几个人去正堂里坐,唤来招弟,招弟正好从河边回来,一听又来人了,撒腿就往山上跑。

    艺娘家中宋式的茶团,只有梁川在山上采的草茶,四时常备,解渴又能消暑,只是不知道这几位富贵人家喝不喝得惯,喝不惯也比烧水强吧。

    一行人穿堂入室,右边厢房里坐满了学生。私塾他们见过不少,可是就没见过么私塾里这么多学生,学生的衣着很差,一看就是穷人子弟的打扮,有的屁股蛋上的衣服都露光了,就这条件的还能能上得起学?

    何保正看得出诸人的疑惑,说道:“咱们这学堂不收钱的,村里的娃娃都能来上学,三郎还准备让女娃娃也来,只是村里面没人肯罢了。”

    什么?天下或许还有免费的午餐,可是这读书还有免费的,一个两个倒也说得过去,这里面只怕有一二十人吧,全部不要钱?这是办学堂呢还是开善堂?

    一行人在正堂里坐座,就中年人一个人坐在了客席上,其余的幕僚曹千松左丘宏全部侍立在其身后,中年人不以为意,显是家规极严,一行人已然习惯。

    正堂里没有什么亮点,就正中间挂着一副猛虎下山图,还有一副前朝的名画,噫,捣练图,张萱的名画可不多了,这小子还能弄到这等宝贝。中年人常在东京这诗画圈中走动,眼光自然也不差。

    但是,最吸引人的莫过于正堂上高悬的打虎英雄的牌匾,这块匾可不是随意挂的,意味着什么,有一条为患一方的老虎曾经死在这匾的主人手上,地方县衙为了表彰其功绩,赠与其的英雄称号!

    曹千松瞳孔微缩,左丘宏则是满脸不敢置信,这人有文彩有头脑倒就罢了,要打死老虎?在坐的几个人自认也没有那个能耐啊。

    “这梁川还能打死老虎?”中年人自己也不敢相信,忙问于何保正。

    中年贵人他们可没见过老,但是老虎皮却见过不少,若大的一张虎皮摊开了比床还大,还裹起来也小不到哪里去,岂是凡人能敌对的?

    何保正作为梁川打虎始末的见证者,一提到这个话题,他就来劲。每每村子里有人问他当时的经过,他总会不厌其烦地复述一遍,不添油加醋也很悚人听闻,后来渐渐地听的人就少了,他一肚子故事无处发泻正憋得荒,你们这些城里人,不晓得老虎的厉害,老汉我给你们好好讲讲!

    何保正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将当日梁川如何只身搏杀大虫的经过复述一遍,过程惊险,何保正全程亲眼目睹,说得那是比下亭楼里说书的先生还要传神,连凤英倒在地上装死,吓尿了裤子都说了一遍,至于后面梁川全县城游街那个风光的场面,现在还在神往,说得就像那个打虎的不是别人,就是何保正自己。

    几个人听得是暗暗心惊人,两个武人心里就不一样了,打虎是什么概念,他们最是清楚,勇如飞将军李广也只敢搭箭射击杀,还被惊出一身冷汗,他一个村夫也有这本事?曹千松还好,左丘宏听得是直翻白眼,心里腹诽道:“老不死的你吹牛不打草稿,老虎,你们怕是做梦吧。”

    何保正将梁川的英雄事迹讲了半天,正巧梁川也回来,家里没柴了,梁川又扛着一根硕大的原木下山,准备再劈砍一些烧柴用。众人在屋子里瞧得真切,那原木有如脸盆儿粗,长两丈有余,少说也有几百斤的重量,扛在这个汉子的身上就像一根柴芦一般,分量全无,轻松得脸不喘不流汗!

    梁川将原木从肩上卸下来,一手卸力,另一手轻轻托住,举重如泰山而卸之轻如鸿毛,手一入,那木头砸在地上,嘭的一声,将院子里砸出了一个大坑。。梁川拍拍手,拍拍身上的尘土,大气都没有喘一口。顺手从背后抽出那柄小车轮一般的巨斧。。

    左丘宏平素自认也是大宋一员猛将,禁军之中罕有敌手,可是他自认去扛那根原木也得憋出一身汗,这小子。。是人?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看向了自己的上司曹千松,曹千松同样一脸错谔,百万禁军数得上号的猛将大多与他们家有旧,找不出第二个这般雄壮,就说那柄斧子,这等刚猛的兵器不对自己的神力颇有自信,用起来等于自寻死路!这等豪杰不上战场建功立业,窝在这山间砍柴伐木,可惜了。

    原来一群人还以为老汉吹牛,什么打虎英雄,刚看到梁川的那一幕,什么怀疑不屑全部都烟消云散,这等神力,上山打虎下海擒龙,会成问题?

    中年人看得更是目瞪口呆,转而又是大喜,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迎出门外,满脸春风地说道:“想必壮士就是梁川!”中年人本想叫梁川才子,可是他还沉浸在梁川扛木头的那一幕,实在过于震撼了,壮士一词不禁脱口而出。

    梁川心里咯噔一下,大哥你谁啊,从我家里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家呢,比我还有主人的派头,搞得梁川一头雾水,看向何保正,“老何,这位是。。?”

第二百二十五章落魄王爷

    “蔽人姓赵”中年人自报家门,脸上浮现着一股子探究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梁川。

    姓赵?姓赵了了不起啊,你没来的时候,几十号姓赵的给老子打下手呢。

    咦,不对,梁川的眼神瞟过曹千松腰里的玉佩还有长刀,这种是制式的直刀,直刃刀,是杀人的战刀。

    这伙人个个身上的锦袍那材质一看就不是凤山能买得到的,再看这伙人的气质,不是久居人上者,养不出这等雍容睥睨的架式。

    一群人这个中年人为首,跟在后面屁不敢放一个。梁川眼睛扫过中年人微微发福的腰,看到了一条让他流口水的饰品——犀带!

    你娘的,明朝号称唯一的政治家的张居正十二岁中秀才,十三岁去考举人,江陵巡抚顾璘深知这个小子日后是国之栋梁,必将挽国于危亡,硬是没有录取张居正,让他三年后再来,为国家练人才。当时顾璘就解下自己的犀带送给张居正,并安慰他说:你以后是要系玉带的,这条犀带你先将就一下。。三年后张居正不负期望,一举中第。

    明朝巡抚从二品,相当于现在一个省长,那是赫赫一方的封疆大吏啊。宋知县想见上一面都得托人送礼,打点几番才够得上资格。这个中年人姓赵,而且有配犀带的资格,我的天呐,这下换梁川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梁川更不犹豫,纳首便拜,那个腰都快要贴上地上了。何保正看呆了,这小子在知县老爷跟前也是微微俯首一拜,今天吃错药了?人家就报了姓你就这样?也不问问人家是干嘛的?

    梁川的嘴里恭敬地请安道:“王爷!”脑袋久久低垂,不敢抬头。

    左丘宏一干幕僚看得这才解气,小子算你识相,军爷正准备等你冲撞了王爷天威时,给你来一刀,送你去抬胎呢!

    中年人大惊:“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这一句话便是坐实了这个中年人的身份。

    王爷?何保正吓得两眼一抹黑,那膝盖不争气地酥软下来,几将跪倒在地,自己先前不识好歹,各种无礼,那要死几回才够?

    “王爷面边请,怎敢让王爷在寒舍门前久立,折煞草民了。”梁川心想今天刮的哪门子邪风,把一只金凤凰给刮来了。姓赵的大宋宗室混得可不好啊,除了太宗一脉,太宗一脉到后面都变成庶民,日子也不会比自己好过,这情况是北宋晚期,前期还算地位尊崇。这出门敢这么大阵仗的,就算是太祖一脉想必现在也是身居显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是天上星辰,自己比起来连地上一粒砂子都算不上!

    王爷一脸哭笑不得,这个梁川也太过聪敏,一个照面便于能识破自己的身份,乡野人还有这份见识?不过原本以为是不羁仕才,到底还是这般客套,不过瘾不过瘾。他笑脸摇着,背着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梁川前面带路,这是你的家院。

    “哦。。。呵呵。。”梁川心领神会,发出一个谄媚的笑声,就像一个市井商贾一样,那姿态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几个幕僚一脸鄙夷,这是个什么人啊,当着王爷的面也不收敛三分,市脍的嘴脸暴露。

    王爷进屋没有回正堂就坐,而是看着走向了右厢的学堂。站在学堂边上,仪表不俗,学堂里的学生喜欢热闹,这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来了,课堂里乱成一片,孟良臣轻咳了一声,学生立时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先生好有威严!”孩子顽劣这是当先生的最头疼的事,王爷看这位先生年纪轻轻,这个先生只是轻轻一声便让课堂鸦雀无声,师德不济,不足以致此,心下看才之心便又生起。

    王爷轻走走过学堂前的回廊,学堂前挂着一副门联: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心里又是暗自感叹,这乡子的人虽是家贫可是人人乐而向善,大体是这般缘故吧,孩子能上学堂,将来方有作为,不是寒门更不知努力读书的道理,这个对子来鼓励学生,最是贴切不过了,能明白个中道理,一生受用无穷!

    学堂上又挂着一个牌子,这次是写的是清华二字,难道是取自谢混的诗句?学堂里面还有一副画,学堂正前也挂着一副对子,上面意境更高: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是没错了,朝堂之上尽皆朱紫,哪一个不是读书仕林出身?学生不肯学识,看看这个对子,谁人不发奋向上!

    走了一圈一行人回到了正堂。这位王爷坐在主位上,梁川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何保正更是不敢吱声,跟在梁川的屁股后面。

    “你很不错!”王爷笑吟吟地看向梁川,张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谢王爷抬爱。”

    “你怎么知道我是王爷?”

    “您腰间犀带,又姓是太祖同姓。。小民妄加揣测,必是大宋宗亲!”梁川作揖不敢抬头,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小王赵惟宪。”这个王爷报出自己的名讳,期待玩味地看着梁川,就希望给他一点震撼。

    梁川纹丝不动,就像平湖秋水泥塑石雕一样,连句恭维的话也没有。这没办法怪梁川,梁川除了太祖太宗,赵德昭赵德芳等几位在历史上较为出名的赵氏皇族,其他的他哪里去认识?

    赵惟宪怔怔地等了一会,见梁川无动于衷,忽然才反应过来,眼睛闪出一道寒光道:“你不认识本王?”

    何保正都认识这尊大神,这位爷乃是当今圣上的堂兄,太祖之后,秦康惠王赵德芳次子,赵惟宪啊!太祖未立太子,几位长子又长夭,若不是太宗荣登大宝,现在这九五之位是谁人在上面还说不一定,或许是眼前的这位爷。。

    梁川真不认识这位爷,这就很尴尬了,又不能直说,对不起爷您名声不大,咱不认识您,更不好现在不懂装懂,嘻嘻哈哈地说哦原来你是那位啊。。这不是赤裸裸地打人家脸吗。

    曹千松见太祖之后一村野匹如此羞辱,顿时怒从心中来,手掐一剑指直指梁川,声若霹雳怒道:“大胆竖子,鬻畚小儿,焉敢如此羞辱我主!纳命来!”

    说完,一道寒芒出鞘,铮的一声剑声如龙。曹千松替主不平,那长刀直刃无弧,承袭唐刀之风,刀尖切刃,犹如数字七一般。携一股破空之声,朝梁川劈来。

    梁川自从在山里练了一段时日,那眼力耳力是

    直线上飙,刀一出鞘他就听到了清亮的破空之声,刀刃裹着一股劲风朝他劈来,他的毫毛都能感觉到那一股寒意,你他娘的想劈死老子啊!梁川屁股沟子都惊出了冷汗,可是他更不敢动,这一动就更得罪人了,活该得被劈死,自己不动彰显正气,死了还能被说是冤死的。脚下像长了根,腰像老松,任凭那刀口落到头上。

    赵惟宪目不斜视,何保正裆里一热,好像漏了点热水,几个幕僚一个个眼巴巴地,恨不得梁川被劈死在当场。

    梁川还是不动。

    “住手!”此子巍然不动,要是今天自己伤了他,岂不是成全了他的美名。赵惟宪一声清喝,曹千松已然斩下的横刀停在空中。

    那刀离梁川的头皮只有零点零一公分,梁川的头皮已经微微能感觉到刀刃的冰凉,低着头,眼睛看得真切,一綹头发从眼前缓缓飘了下来,梁川屁股沟子湿嗒嗒的,你娘的,你来真的呀,再往一瞬,掉下来的就不是头了,是老子的项上人头了。

    何保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人的刀法好强,出刀迅如闪电,收刀不动如山,收入自如,高手啊,不知道三郎有没有被吓到,头一直低着,没看到这场面应该没什么感觉,大家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抬起头来!”赵惟宪自嘲道:“太祖一脉现在已经沦落到如厮地步,世人只知太宗圣上之后,宗室衰微几近于庶人,不认得也是正常的,不当怪罪于你。”

    梁川还以为这个王爷是赵光义的子孙,没想到众人反应这么大,以为自己看不起这个赵匡胤的子孙。赵太祖没有传位于自己的儿子,而是担心再次发生后周幼儿主天下群心不附的局面,将大宝传给了二弟赵光义。赵光义这个人可谓狠辣,一上来就逼死了赵匡胤二子赵德昭,然后赵德芳死因不明,成为千古迷案,三侠五义还有包青天的故事里,八贤王早就去见他爹了,还能与包公切磋办案?

    落水的凤凰不如鸡,这几个人包括这个赵惟宪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想法,所以会觉得梁川看不起他。赵匡胤一脉的处境确实比较悲惨,到后世大多沦为平头百姓,直到宋室南渡,高宗找不到一个子嗣继承皇位,皇位才又复还到太祖一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回王爷,小民只知王爷是宋室宗亲,皆是武昭皇帝之后,我大宋之真流,族无亲疏,世世为缌麻,昭穆思远,不失次序。”梁川的话可能外人听了觉得说得拗口,可是听在他们赵氏宗亲耳朵里,犹其是大权旁落的太祖这一支耳朵里,那里相当的入耳。

    这原话是太祖的老爹赵弘殷说的,意思就是都是老子的后人,你们以后别自己人打自己人,不要分什么彼此。梁川就是怕赵惟宪觉得自己看不起他们,才说的这一番话,一表自己不分庶嫡。

    梁川把他自己曾祖的话抬出来,这谅他也不敢乱说话了,再争什么正统就是和自已的曾祖争执,那是大逆不道,传到东京有心人的耳朵里,那自己要倒霉就快了,往轻了说是忤逆,往重了说就是图谋不轨。王爷做不成,还要变成刀下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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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武力与智慧的统一体 他是东南大地的传奇 他在各种身份中自由地切换
他是北宋王朝最后的排面 他代表着自由浪漫还有一点扯淡
回到北宋仁宗年间,种地赚钱过日子,小公务员梁川渴望的是家有余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社会却逼得走上人生巅峰!荡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