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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大胆     荡宋txt下载     荡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抗洪对策

    李成福最近实在是太顺利,顺风顺水让他有点得意忘形,以前还会想着替宋光斗公忧鞍前马后,现在自己的肉吃不到嘴里急眼得像春天里发情的兔子,逮谁咬谁。做领导的平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磨励的尖刀关键时候不能发挥出威力,这和一根棒槌有何区别?

    “李都头,咱们都是吃皇粮的,好歹也有点身份地位,你要是看上哪个窑姐花点钱城西寻个小巷租个小间包回去就是,要是让本官知道你仗着剿匪的旗号欺压那些下九流的女人,给咱们兴化县丢份,哼!”宋光斗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安稳,就是怕这个梁川到时候与赵惟宪有所接触,说起这当初有给过自己提点,自己不是落了一个水火不进,刚愎自用枉拿全城百姓安危做儿戏?人到用时方恨少,吕师爷对官场之道是精通,对治水可是一窍不通,关键时候连一个帮自己出出主意的人也没有,这个老小子都他娘火烧眉毛了,还顾着那些生死不明的山匪,再不敲打一下,这些人都快忘了是给自己这个知县当差的了。

    李成福被骂得冷汗连连,总得体会到了一丝吴仁义最近的苦衷,那腰躬得像一棵老松,入定挨着宋知县的各种敲打,待宋光斗发泄完毕,才喏喏地回道:“卑职万死,卑职眼见这金楼不日即将有所突破,此匪窝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山匪令大人寝食难安,卑职不忍大人屡受这伙强人滋扰,也是为了一方一平,本着除恶必尽为大人分忧的。。”

    宋光斗唾沫星子飞了半日,这憋了好几日的躁火也就泄了大半,又听李成福一番恭维,只觉气顺了不少,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沉吟两声:“你与那三郎交好,带上两饼龙团,去探探三郎的口风,方便的话就将他请与来县衙,本官有事问他。。”

    李成福听得出神,这宋知县什么时候这等口气去求过人,还要带着上好的建茶去做见面礼。。莫不是自己听错了吧,眨巴眨巴自己眼睛,看着宋知县,最近有点上火,耳鸣的毛病又犯了。

    宋知县吩咐完心里稍稍放松了下,仰头叹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始终是这梁川跟赵惟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梁川现经好比是一个关键人物,这个关键人物对自己的情况还颇为了解,关键时候关键人物的一句就能左右自己的前途。寻思了半天,一转头李成福还杵在原地,屁股都没有挪一下,胡子气得都吹起来,“怎么,我最近说话这么不中听了吗?”

    李成福这下才确定自己没听错,说道:“大人要找梁川,我让人去叫便是,他还敢不来,绳子绑也得给他绑过来!”

    宋知县惊得魂欲离体,以前不晓得梁川的身份就算了,现在知道他跟赵惟宪有一腿,对他动粗回头把自己的作为传到赵惟宪的耳朵里,给自己的课考评个下等,自己不是白干了?、

    “你们办事牢靠本官是晓得的,可是也得讲究个方法,不得如此失礼。三郎通晓天闻的大才,是本县不可多得的人才,对人才只能礼

    遇,不可强求!”

    李成福也是一阵腹诽,以前叫梁川跟个下人一样,现在才知道人家的本事,三郎叫他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堂堂一个知县以前当人家是一个屁放也就放了,现在不当屁了,好了,还当成土地公给供了起来,落到这步田地还要给人家送礼,亏你能拉得下面子来。

    可怜李成福堂堂兴化都头,现在变成一跑腿的。他披着一件蓑衣,拿油纸包了两饼县衙库房里拿的上好建茶龙团胜雪,外面雨势太大,这茶水双不能沾水,否则容易霉变,小心地揣到怀里,骑着一匹快马朝凤山奔去。吕师爷特意交待了,三郎就爱这个味的,年份不能差了。

    奶奶的,这些树叶子喝起来哪里有那些陈年的美酒香?读书人就是多事!

    那两饼托了极大人情才从建州搞到的上等私货原本只有东京的皇族才有幸享用到,梁川愣是连看都没有瞧上一眼。

    梁川对于冒雨赶来的李成福很是意外,更是对两饼茶团看得很淡。他烦感极了这大宋朝的点茶法,读书人讲究个繁文缛节,做什么事都要个章法,搞个花样。连这喝个茶都要折腾半天,最后一大碗乌黑漆亮的茶水他们都能品出个花来,梁川实在是受不了。

    “你们要送直接送点钱多好多实在!”

    李成福一路狼狈至极,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嗓子本来就大声,先是啐了一口,说接骂道:“你让知县老爷给你送钱?你小子还真敢想,这茶叶金贵着哩,我当差这么些年,也没喝上几回。”

    梁川嗤之以鼻,道:“你想要吗?”

    李成福以为他这个爽快人接下来会说:想要你就拿去自己用吧。没想到梁川接着说道:”想要你就拿钱来换吧,这么稀罕的话。”

    李成福还真心下一横,“换就换,你不识货,这茶叶多的是人要!”

    他虽然不喜欢这些‘树叶’,可是喜欢的大有人在,拿到市面上还真值不少的银钱。

    “你大都头不是这下雨天专程来找我换茶叶的吧,看不出来你现在这么有雅性?金楼那边你搞定了没有,都这么久了,看你这副模样肯定还没摆平吧,屁大的点事让你折腾都能折腾出一坨屎来。”梁川讽刺着这个大老粗道。

    说到这里,李成福的老脸有点羞臊,又夹杂着一丝狠厉,“黄妈妈那老婊子不肯就犯,前几日老子用强发狠把她给捆了!”

    “然后呢?”这些大头衙役果然是蛮横,用脑子使不过人家,便跟人家来硬的,对做皮肉生意的还要动粗。

    “老婊子騒浪贱,老子将她吊起来来了个以茎制洞,让她尝尝接客的滋味,弄得她要死要活,可这老婊子不仅下面嘴硬,上面嘴更硬,妈的。”李成福满脸狰狞,恨恨地说道。

    “对这个老窑姐你用仙人棍去日她能有用才怪了,她用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女人还多,什么阵仗没见过?”梁川鄙

    视得无以复加,人家就是两腿叉开广迎八方客,你还用肉刑,没听过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这个道理吗。

    “妈的,这老婊子不好啃,不说她了。宋知县让我来请你去县衙走一趟,他老人家甚是想念你,你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笑了,知县老爷想我干甚?我事先声明我可不好龙阳哦!”

    李成福白眼快要翻到天上了,“你的本事现在宋知县也得承认,都改口叫你三郎了,走吧,大雨天的,来一趟不容易,别让哥哥我难做。”

    结果,李成福自己骑着高头大马踩着水花自己又先奔回兴化了。梁川倒是想夺过他的马来,纵情驰骋,可是自己不会骑马,外面雨如瓢泼,回来还是自己一身湿,算了就慢悠悠过去吧。

    才走到凤山,远远地就瞧见四个轿夫冒雨抬着一顶油布砧顶的青皮轿子飞速奔来,见着梁川就将他请了上去。

    “早知道还有这待遇就在家里等着了呗,还披着一身蓑衣,这蓑衣防水也不怎么好,都湿了半身了。”梁川坐在轿子里自顾自地说道。

    四个轿车估计得了吩咐,雨中赶路如逃命狂奔一般。走起路来有韵律地上下晃动着,坐习惯的人应该会觉得很舒服,梁川颤得快吐了,受这罪还不如自己下来走,要快就跑两步。

    思路客

    宋知县亲自在县衙门口候着,等梁川等得心焦。梁川也是受宠若惊,以前来这里随便找个人都还是自己得打点一番找人通传一下,什么时候自己能得这到‘县委书记’的亲自接待。

    梁川从轿里出来,宋知县亲自上来扶了一把,满脸写着忧虑,看着这雨下得烟濛濛的苍茫大地说道:“前三月前三郎与那神棍钟良对质公堂,早有断言说这雨必会致我兴化大涝,当时本官就深以为然,只是奈何上差引为笑谈,各种防汛物资一应俱无,唯今水患未然,本官生怕届时兴化百姓涂炭,今天冒雨特请三郎来县衙共商对策。”

    梁川不敢托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虽然看着这个老小子装孙子很过瘾,可是自己现在终究没有与他们抗衡的实力,装逼是会遭报应的。

    宋知县话一开始说,梁川自己立即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抱拳弯腰,恭敬地聆听着宋知县的‘教诲’,待他说完,才道:“知县老爷,小民早就想过来与大人分忧,只是怕造次,料想这县衙应早有应对,小民不宜出头。这几日何麓多地积水,小民与保正抢险加固才化险为夷,实是分身乏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眼下本官手中钱粮俱无,拿何防涝?”宋知县两手一摊,无奈的样子让人也觉得有点可怜。

    大宋设置州路,一个目的就是要将各州的钱粮方便全部聚集到东京,地方只余些许,防止地方势大,出现前朝藩镇割据的局面。

第二百五十七章残酷真相

    宋光斗这次是真着急上火了,这次是第三次在他客房相会,前两次哪次不是风轻云,嘴里啜着茶水,眼皮眨的频率都没有变过。今天连坐都坐不下来,让女婢给梁川上了一盏茶,自己背着手忧心重重地看着这下不停的雨。

    “本县也知未雨绸缪,时机既然已过咱们不再贅言,但是三郎你有卧龙之才,世人只闻孔明可借东风,现在众人也知你有齐声之才了,三郎,兴化危在旦夕,眼下有没有应对?”

    宋光斗今天本来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姑且问问。没想到梁川走到他身旁,淡淡地微笑道:“这场雨将给大人带来富贵与声名啊。”

    婢女进屋添茶,被宋光斗喝退了出去,瞳孔微缩,目光灼灼地看着梁川。梁川有时候很上路,有时候竟然能让他这个官海浮觉半辈子的老人有点琢磨不透,散发着一股子神秘的气息。梁川水平其实也不高,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科员级,跟人家副厅级的差了好几个档次。宋光斗不明就里而已,所以会显得神秘。

    “若此劫本县可以安然度过,三郎本县境内想何职位本县有权任命的,任你随选!”宋光斗开的这个价码可就诱人了,要是没什么追求的,在这乡下做个散闲小吏也是人生的巅峰了。自己前世也就是一个贫困县的一名小民警,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吏的水平,遇到县长都要板直腰杆的小角色,现在县委书记级别的人物跟自己讨价还价,这一来一去往脸上贴了不少的金。

    梁川说道:“折煞小民!”拘功自傲是大忌,“这是小民份内之事,怎么以此谋私?”

    “你是个人才,上次打虎之事本县就想擢你为都头,为本县效力是有所屈才,入吏一道有碍他朝前程,这是本县考虑不周,如若本县帮的上忙的,你尽管说与本县。。”

    宋光斗知道梁川是看不上他这小地方,有赵惟宪这棵大树给他撑腰,他还要看他这株草的脸色?

    梁川没那么多小九九,这八字还没一撇了宋光斗就开出这么多好条件招揽自己,自己要是不说出点门道只怕今天走不出这个客房的大门了。

    “知县大人,您坐,站着小民压力如山大!”梁川咧嘴笑了一下,先将宋光斗安稳地请回来坐下,然后自己‘主动’地说道:“敢问大人南溪是否年年泛滥?兴化是否年年内涝?”

    宋光斗说起此节,总算不是一无是处,叹了口气欣慰地说道:“本县任内一向重视河务,对南溪南岸每年必加整饬,数年来兴化偶有水患,可是终伤不得百姓一分一毫。”

    梁川听着赞同得点点头,“河务整顿每年不知所费钱粮多少?”

    “今年大旱州里故未划拨一厘,往年钱粮上万是有的。”宋光斗心想梁川可能是想摸清修整河道花费,自己按朝庭划的来说,实际上这每年所费十不及一,县衙每年折耗无数,银钱又悉数上交州里,全赖这些名目的拨款,否则难以为继。

    “这就好办了,一文钱都能

    难倒英雄汉,更何况往年应拨治水修堤钱款今年被克扣了,任谁也没有办法治理河道。”这话听得宋光斗心里舒坦啊,也不见得全都是坏事,起码还苦劳还是有的。

    “往年年年防洪朝庭嘉奖不见一个,今年抗洪不力实非大人之过,大人大可据理力争。咱们要的就是后面的人事。。办妥了美名远扬百姓感恩戴德,远胜年年治水无功。”

    宋光斗一时没反应过来,嘴里接不上来话,“呃。。呃”喃喃半天一句话也没有,梁川看得他有点尴尬,自己干笑一笑,嘿嘿说道:“从今日起,大人要派衙役或是脚力全天巡河巡城,一发何处苗头不对水位危及性命,立即组织官兵抢救百姓,疏散群众,声势要大,场面要壮观,救出百姓转移到安全地带,搭个粥棚,所费不过毫厘,就能让百姓捡回一命,对你感恩戴德。到时再让郑都头安排乡民,在民间多说好话,可以的话万民伞之类的鼓捣一个出来。大人你救民于水火的美名不就永能载入县志了吗。。”

    宋光斗眼睛一亮,不过脸依旧古井不波,这表面功夫早已如火纯青。是这个道理了,眼下再造工事只会落得一个亡羊补牢恶名,最重要的是收拢人心,让这一方百姓为自己说话,天灾哪里都有,况且今年确实河堤款分文未见,罪不在已。这灾后的流民收拢了好了,也是大功一件,治水无方,谁说的?

    体制内就是这样,众人只会去注意自己眼睛看到的,而忽略事情背后的真相。

    治河治水自古就是人人眼红的大工程,做得‘精妙’的,那是黄金万两,做得不好的杀的比比皆是,但是挡不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清廉的人拿到工程款兢兢业业地修缮,质量保证到洪水可以抵御百年一遇的大水,洪水一来就走,没有造成损失,谁也不会去关注这个工程。

    反观某些蛀虫,拿了修河款直接吞没,洪水一来堤毁人亡,百姓死伤无数,这时蛀虫拿着钱召集人手把破洞补上,然后再请百姓去喝几天的稀粥,人不会全死光就不算是事!

    清官用光了所有河款,贪官只修了一个溃口,上头查将下来,没发生溃堤的百姓不会感念清官的好,溃口的百姓纷纷诉说着贪官如何救民,如何赈灾,贪官腰包赚得鼓鼓的,百姓感激涕零千恩万谢,自己的家园让这些贪官污吏给祸害了,现在还要给人家磕头下跪感恩戴德。非旦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千古美名还流传下来了,这就是真相。

    梁川要告诉宋光斗的也是这样真相,人们只会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而不会去思索事情真正的因果,百姓习惯了被小恩小惠收买,殊不知这些本就是他们应得的。

    这事要指望这个狗官去修河堤就是三急了才想到挖茅坑,哪里能来得及,但是如果宋光斗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来挽救一下这些无辜的老百姓,也算是亡羊补牢吧。

    宋光斗浸淫官场数十载,这点道行一点就透,大喜之下却是古井不波,按着性子准备按梁川说

    的去做。

    “本县这就命人密切注意水患,四方巡视,一有险情立即广而告之。”

    梁川道:“今年台风威力不比以往,风微势小众人会以为是旱情所致,许多人不会对水患防存戒备。但是知县大人你也要命衙役全城各处张贴公示,各家各户应备足米粮柴草,有备无患。百姓看到告示,说明咱们危险的信号早就释放出去,只是百姓不引起重视而已,这又是一个说辞。。告示人人可见,百姓看在眼里,更对大人无话可说不是。。”

    宋光斗连连颔首,一脸受教的模样,竟然还拉起了梁川的手,放在手心喟然叹道:“本县为官一生本以为看官场之事已透彻了悟,没想到你比本官还精通此道,本官很好奇,你若是久居乡间,是从何处学到这等手腕。”

    梁川一拉手,寒毛暴竖,浑身不自,但是又得装出一副坦诚的模样:“大人你们站在位置与小民不一样,小民久居田舍,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也是从最底层的百姓出发,说的都是民之所想,哪有什么人教呀。”

    梁川心里冷笑,这当然是别的地方学来的,老子那个时候天天刷天涯微博头条知乎百度论坛博客杂志小说菜根谭腹黑学,这种为人处世的理论哪个不是一套一套的,看到你眼花,从古自今各种官场厚黑应有尽有,你想学我给你说上七天七夜都不带重样的,理论基础那可是杠杠的,实践嘛,对不起我只是一个科员,用不上。

    “本县现年事也高,好不容易盼到出京外放,为官一任没想到还碰到了你说的大涝,劳心劳力就怕辜负了皇恩。剩下这几年只想兴化也呆惯了,经不起折腾,只盼着还能继续在任几年,就心满意足啦。”宋知县说着治水的事,突然就聊到了自己的政治生涯,梁川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自己就装作不懂的样子,看你想干嘛。

    宋光斗弦外有音,这番话明着是说给梁川听的,就是想借着梁川的嘴说给赵惟宪听,没有其他目的,就是想在这兴化多呆两年,最好能在任上退休。兴化他现在是只手遮天一家独大,再换个环境等自己一把年纪了,再去争权别人还会把自己当一回事吗。

    见梁川满脸茫然,他也就没再说什么了。不过晚上梁川说的金玉良言,可谓一言惊醒梦中人,这对百姓来说是场灾难,对自己来说真是个机遇,做得好了,名利双收,做不好自己也有理由推得干净,只是自己当局者迷而已。

    李成福看梁川久久从知县在客厅里出来,宋知县先前还乌云密布,这会都拨云见日了,也不知道梁川这小子说了什么事,让宋知县这么高兴。

    “事情办完了啦?”李成福一步了没离开,候在县衙后院的回廊里,偷。

    “办完了。”

    “今天也不早了,晚上要不要喝花酒?”

    “知县大人回头叫你呢,你还敢去喝花酒?”

    话音刚落,李成福就被唤了进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抗洪抢险

    徐丁是上徐村唯唯数不多的老光棍,他们这一脉香火一直不旺,几代下来都是单传,传到他这一代三十有五了还尚未婚配,去年在媒人的撮合下娶了霞苑乡一个寡妇,两个烂包光景的家许穷得都是叮铛响。寡妇上门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小拖油瓶。徐丁让孩子跟了他们家的姓,当了一个便宜的爹。本以为这辈子就打一辈子光棍,临老了总算尝到了男人的滋味。

    他们家住在兴化城的边上,也算是半个县城人,否则那寡妇嫁谁不是嫁,何必嫁给他。附近还有一个大才子徐扬远近闻名,都是他们上徐村的人。人家可是村子里的名人,不用下地干活,不用肩担手扛的,动动嘴皮子连县里面的老爷都要礼遇三分。

    上徐村紧临着南溪,边上就是一道高高的土坝子,挡着溪水相安无事了十来年。

    徐丁原本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是最近家里又添了两张吃饭的嘴,这活少干一点家里就得挨饿,有事没事他都会城里城外瞎转悠,看能不能揽到一两份工,种田他可是不会,南岸的良田都是地主家的,郑家薛家几家大户刮分了大部分的肥田,普通的小老姓也就小几亩水田,像他这种落破户,有个屁的水田。他只能做点苦力活,这雨连续下了近半个月,从中元节下到八月,一点要停的迹象都没有,阴雨绵绵,一点活的揽不到,娘的,家里都快断粮了。

    他前些日子路过县衙的告示栏,大雨天的见许多衙役又在张贴着什么新消息。前些日子据说兴化又有一股匪人兴风作浪,倒是消停了好些日子。徐丁不识字,人念给他听的,说是最近可能有水患,家里有钱要赶紧备粮,就怕粮价会涨。

    他心里一阵冷笑,哼!这些官府的狗官与奸商勾结,用这种手段骗老百姓去买米。几个月前他就见郑记米行伙计几百号人不知哪里运回来一大米仓的米,只怕是这些米卖不完屯在仓库里发霉吧。几十年太平盛世米价是一天不如一天,自己是赶上好时候不用为米钱发愁啊,再贵能贵到哪里去?

    还要防水患,这都要旱死了才下了几天雨啊就要担心发大水?哪一年不是天天这般景象,往年还年年看见你们衙役天天在河堤上扛沙袋呢,今年倒是看不到了,说明啥,说明今年大坝很稳固啊,担心个球!

    八月初三这天,这场雨前后下了大半个月,徐丁还抱着自已的寡妇老婆还有便宜儿子在梦中睡得香甜呢,突然就有人使劲地拍打着他家的大门。木头门两扇门板几十年了就早快掉了来,那擂大鼓般的捶法还不得把门都拆咯!

    徐丁听得恼火,迷迷朦朦刚下地,哗啦一下脚直接趟进了水里,冰凉的水一下子将他从晕乎的状态拉回现实,放眼望去,整个家床沿一半以下已经是满满的积水,“这。。。这他娘的真的发大水啦!”

    徐丁奋力摇醒床上两个还在熟睡的人,翻开自己箱柜,各种值钱的物件还有金银细软,能吃的米粮拿起布帛感紧包了起来,背在肩了,徐丁心里都要哭了,看来那前些天看的那告示是真的,兴化真他娘的发大水啦!

    一家人飞命地收拾好,顾不得其他大件了,家里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打开房门,水流疯狂地涌进了自己的破房子,差点还把息的便宜儿子给冲倒了。环顾四周,眼睛所及全都是水,每家每户哭嚎连天,全是忙着收拾东西准备逃命的,不少破旧的老房子在水的浸泡下轰然倒塌,有人还压在废墟之下。大家只顾着自己,谁还有闲功夫去顾得别人了。

    南溪南岸溃坝了。

    进入八月以后雨势变得更加疯狂,连着三天下着都是大暴雨,奔腾的南溪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汹涌咆哮。雨水河水的混合威力之下,南岸的河堤轰然豁开了一个口子,河水如出笼猛兽,黄泥红土还有砂子混合的土堤轰的一声坍塌而下,泥土溜坡滑进河里溅起丈高的水花率先灌进了上徐村。汛兵百里加急去汇报汛情,衙役还算称职,吴仁义率领一队人去拦堵溃口,李成福率领另一队人去组织群众疏散,要是衙役拍门再一点,徐丁估计这一觉就永远不用醒了,好不容易尝到两天幸福生活的滋味,就得抬胎去做鬼。

    哭,到处是家破人亡的哭声,哀号之声响彻天地,有的人不舍自己的家园被洪水吞噬,有的人则悲痛自己的亲属被洪水卷走。几十年太平世积下来的安稳日子在这一刻间化为泡影。活着人疲于奔命,堤坝虽然人员在死命抢险,可是人手有限,那一点沙袋就像泥入大海,杯水车薪。水位还在还断地上涨,世态发展下去,上徐村铁定要成为历史了。

    李成福吴仕义两个这次得了宋知县的死命令,要是不抢救百姓,死命护住河堤,回来就撤掉两个都头的职,反正想当都头的人排队都能排到凤山了。两个人豁出命了,冲锋在前都是拿出一股子拼命三郎的架式,又背又扛的,只不过一个扛着沙袋一个背着百姓,双管齐下对抗着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大灾难。

    百姓们看在眼里,这些平时披着虎皮的饿狼今天竟然是救命的菩萨,许多百姓的命都是他们搭救的,且不说挨家挨户示警的,多少茅屋子都被水冲垮了,是他们掀起屋梁把人拖出来的。有的人脚被压断了,还是这些衙役背着他们去逃水的。

    宋光斗在县衙接到汛兵告急,激动得手隐隐颤抖,吕师爷以为他是被吓到了,这般失态。宋光斗是高兴啊,这简直跟梁川安排的如出一辙,一切都按着梁川意料当中地进行,说什么来什么,先是下雨然来大涝,要是自己真的抓住这场机会,好好地表现一番,为自己立个好招牌,这最后只怕真的是自己的一场富贵了。

    他如召集两位都头,以前所未有的严厉姿态要求两个都头务必将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摆在第一位,投身到抢险救灾的大潮中去。如果有谁敷衍了事,他亲自督战在县衙,失职之罪一经查实秋后先革职再法办,绝不估息。两个都头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宋知县的手段他们都知道,读书道理最多可也最不讲道理,脾气上来想怎样就怎样,谁也奈何不得,没办法,两个硬着头皮就有了早上的一幕。

    不止上徐村,紧挨着上徐的下除也跟着糟了灾,水像不要钱一样漫过了南岸的大片水田,眼看就要收成的稻子全部泡在水中,要抢收也收不到了。临近几个村子一片泽国,百姓流离失所全部涌进了兴化城里。

    兴化城守门的门卫得了宋知县的谕令,无论是哪里的灾民只要是无家可归的,尽接放进城中避让,不可无故阻拦。现在还有哪里能去的,就一个兴化了,无家可归的人们就像难民一样,提着行李涌进兴化城,有钱的还能住住酒楼客栈,没钱的找个能挡雨的屋檐倒下就睡了,奔流了一天,又冷又累,实在无力再想事情了。

    徐丁穷得就剩一条裤子了,哪里还有钱给娘俩住店,找了个破旧的祠堂窝在人家的檐下将就着先避着难。

    “孩他娘没事,水很快就过去了,水退了咱就回家,我这两天看看有什么工去做一做,赚点钱你们找家店先住下。”徐丁不失为一个负责任的好男人,虽然下雨已来揽工已甚为艰辛,但是还是挤出笑容来安慰着寡妇还有便宜儿子。

    眼下吃饭真的成问题了。

    难民一拨接着一拨涌进兴化城中,一脚下去不小心都能踩到一个难民,都是四里八乡的乡民,水太大了,兴化挨着大蜚山地势还算高,在南溪边上,这里的河堤也是最坚固的,大可不必担心水会淹到城里。

    吴仁义带着的小队人马完全挡不住洪水的侵蚀,河堤失守了。一行人请示了宋知县后与李成福会合,两拨人一起搜救落难的百姓。可是逃得出来也大都往兴化去了,没逃出来的,基本都在水里泡着了。

    两个都头一路上又救了不少,见水势太大,手中又没有舢板之类的水具,只能望洋兴叹,退回兴化城中了。两个回城,一路上碰到不少百姓,百姓今日可是看得真切,不少人感激涕零,也有很多人伏首就磕,跪谢兴化衙役的救命之恩。那句话怎么说的,恶人放下屠刀就是立地成佛,好人一生做遍好事,但行一件坏事就是恶人。这帮衙役今天是神的化身,正义的代名词。

    吴仁义受着他们的感恩,觉得理所应当,李成福就很老练了,逢人就说:“都是宋知县的安排,自己听命行事。”百姓渐渐流传开来,这次大灾最大的救星,还是兴化的父母官宋知县!

第二百五十九章米价上扬

    徐丁拖着疲惫的身子,肚子里正在举办一场水陆大会热闹喧天,在兴化城里晃悠了半天,哪里有见到谁家揽工,大部分店铺门窗都闭得紧紧的。映入眼帘的尽皆可与他一般惨像难民,现在整个兴化几乎人满为患。徐丁饿得两腿直打摆子,山冷吹在身上,加上雨水滴淋,冷得鸡皮疙瘩一下子就冒起来了,眼睛已经开始冒金星了,再不弄点吃的三口人都要饿死了。

    他晃悠到薛家的米行前,自己兜里还有几十文钱,多少买一点米回去救救急。还没到店前,隔着一道拐子,耳朵就先听到了米行前的喧哗之声。徐丁凑了上前,米行门前围得水泄不通。薛家的伙计眼睛里冒着凶光,而门前一他无二的难民神色尽皆憔悴,个个神情激奋,双方势如水火,紧张地对峙着。

    薛家米行为首的是一矮子掌柜,倒三角的小眼睛,两撮八字胡,活脱脱一副尖酸相。身后跟着一群伙计,这些人散发着一股子恶戾之气,看着这些流民眼神的嫌之情毫不掩饰。

    徐丁站在人群外看了半晌,这些难民吵着囔着抗议薛家大发洪灾财,趁着发大水借机哄抬米价,矮子掌柜跟人群对峙了一会见民情汹汹,也是急了,冲着人群骂道:“妈的,你们这些臭要饭的,老子做生意赚两个子容易吗?你们是遭了灾就了不起吗?老子这米行的生意再不起色,也得跟你们一样来要饭了,怎么着?老子开店做生意,这自己的东西想卖多少还不行了吗?嫌贵?嫌贵去别的地方买嘛!”

    人群里有个中年人听他一席话简直气炸了肺腑,骂道:“现在哪里还有便宜的米买,城里几家米行串通一般全部涨价,也就你们薛家的米店价格还算便宜,我们才过来的,这怎么一过来你们就涨价了!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无奸不商,无商不奸!”

    “什么?”矮子掌柜转身朝自己伙计就是一巴掌,身子板瘦小,吼出来的能量倒是不小:“我告诉你们多少次了,咱们米行要趁着这机发大水把今年没赚到的钱全给老子赚回来,别人一斗一百文,咱们就卖一百五十文,反正米就这么多,他们迟早要过来买老子的米,老子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现在别人涨价都涨到咱们前头去了,老子又还在纳闷,这价格都这么高了,还这么多要饭的涌过来,原来是你们卖的比别人的便宜!妈的,快去把米价的竹签给老子换了,今年钱没赚到,下半年全得给老子去喝西北风!”

    矮子掌柜的两撮小胡子吹得半空飞扬,抄起米行挑担的扁挑就想打这些伙计,对自己都这么残酷,更何况外面这些落难的乡民了。矮子掌柜冰冷的心连一丝温情都没有。

    伙计把米价签换一根,插在雪白的米上,白米黑字,一斗两百二十文!台风来之前这米一斗仅需七十来文钱,贵的八十文,这些商人趁着水患硬生

    生将米价抬高了两倍!当今圣上登基以来,我朝的米价从未有过如此高涨之时!

    人群里炸开了锅,有的人索性弯腰低下来地上抓起土块石头,恶狠狠地砸向米行的伙计还有矮子掌柜,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本就是多事之秋,平静的小县城,终于因为一点不稳定的因素而点着了。

    米行的人嘴里咬着肥肉不肯松口,走投无路的百姓也是一只恶狼,恶向胆边生,他们已经被饥饿冲晕了头脑,再饿下去也是死路一条,临死谁不想做个饱死鬼呢!大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难民大部分都是赤手空拳的,有些饿得连打人的力气也没有了,怎么斗得过薛家的伙计,他们才是真正的猛虎,早就想闹点事给这些臭要饭的一点颜色看看了,反正出了事不用他们担着,天塌下来的有高个林顶着,有东家的掌柜的在背后撑腰,这手瘾必须要好好过一下!

    难民很分散,这股力量没办法拧成一股绳,冲击之下各自分散,米行的人则是三五成群,以多欺少,难民们散沙一般,被大水一冲,就名自奔命去了。

    有好事者跑到县衙报官,衙役们抄着水火棍铁牌火速赶到了薛家的米行,薛家人倒都没大事,就是脸上被土石砸到,稍显儿狼狈而已,难民就不一样了,倒在地上哼哼唧唧,本来就惨不忍睹,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这他娘谁干的?”吴仁义扫视了一圈人群,现在县衙最缺人手,有人要去巡河有人要去救人,兄弟们都是超负荷在做事情,累得两个眼皮都在打架了,巴不得能回家去抱着老婆美美地睡上一觉,这些狗日的竟然还在添乱,嫌事情不够多吗!

    吴仁义窝火了许久,终于憋不住爆发了,等不及答话,吩咐衙役看着手里拿家伙的,身上的伤的,就是先打一顿,不由分说,全部带回衙门里去。兴化的大牢年久失修,现在里面又臭又潮,蟑鼠横行,进入里面犹如粪坑一般。多住几日湿病缠身,长住里面命不久矣。

    他可不是仗势欺人,知县大人严令,洪水无情人有情,谨防肖小在灾难面前趁机作祟,谁冒头就坚决打下去,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这些刁民一点不让人省心,统统带走!

    难民们本以为这些衙役是好人,转眼间就吃了不少杀威棒!有些没闹事的,弱弱地攀上来问道:“大人他们坐地起价屯居积奇,哄抬物价你们管不管?”

    “管你娘,卖东西一个愿卖一个愿买,哪条王法规定米价不能涨高了。这下雨的时油伞和北方的伞能一个价吗?爱买不买!”吴仁义是打心眼讨厌这些人,有宋知县命令压着不得已而已。

    难民们讨了个不识趣,看得出吴都头心情不佳,不敢在他耳边多聒噪,讪讪地准备离去,今天免了一顿打,算是赚了。

    吴都

    头想了一下,突然把这个难民叫了回来,道:“知县大人在燕池埔搭了个粥棚,你们没饭吃去那里看看,兴许能讨到点粥水解解饥!”

    难民如获至宝,朝人群大喊,“兄弟们,燕池埔发粥了,去晚了连水都没了!”众人还管个什劳子的米价到天上去了,径直奔往燕池埔,燕池埔前人潮涌动,人多得连根镇都插不进去,全是听说这里在散粥的,大善人不是他人,正是本县的知县宋光斗!宋光斗拿出了部分库房积攒的陈粮,今年大涝,朝庭规定了当年如果遭了水旱灾可以按损折抵租税,更何况每个衙门的库房里多少都会有一点存货,哪有年年都能收到相应的税粮,不留一点底子备用,碰到点意外,不是等着掉脑袋!

    徐丁跟着人群也来到了燕池埔,由不得他不来啊,原来还指着买个三四斤米回去扛一扛,等水过了一切就都好起来了,这他娘的二百多文钱一斗米了,他兜里几十文钱能买多少?不到两斤,这顶什么事,幸好还有免费的粥吃,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人群里不断有人捧着一个粗瓷大碗走出来,碗里是一碗稀得见底的米湖,熬得太久了,米粒都化成糊了,冒着腾腾的热气,没有任何配料就已经让徐丁咽了几口口水。他转身就跑到寡妇和儿子落脚的祠堂,叫他们一起来喝粥。

    什么能堵上百姓的嘴?只有食物,宋光斗慷着朝庭的慨,借着这次兴化大劳,按着梁川布署果然就如预料的一样,百姓没人再记得以前的不好,只记得这大雨瓢泼天的一碗热粥。

    城里几家米行的米很快就销售一空,没办法去福州去清源现在的路都断了,一粒米也运不进来,即便这样还是让几大米行赚得盆满钵溢。获利最丰的还是当属郑祖亮的郑记米行。

    他们几个月前就将清源所有的米全部包圆了,别人米行的精米在一斗二百多文的时候就售得一干二净,毕竟这种价格已经是几代人没敢想象的天价了。但是这场雨一点都不见转小,米价跟雨水成正比,雨越多,米价也就越高,现在已经涨到了三百多文钱,而且还买不到。郑记的米行每天买米的长队可以排上近半里地,他们的存货相当的充足,一点都不担心卖完,这可是东南最大的港口一年从岭南运来的米量啊。

    石头眼睛放得长远,他已经想到了兴化能发生水灾,那福州建州汀州下面永安清源东山绝对也是一样水祸盈天,他们那里照样也会缺粮,米价年年降是因为丰收,那米价高自然就是因为粮食欠收。到时候东南一带调不到粮,只能都来他这里了,进价一斗才四十几文钱,现在已经卖到三百多文钱了,获利数倍不止,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赚的吗,劫镖吧。等老爹回来一定要给他一个惊喜,终于能证明一下自己,也是做生意的料。

第二百六十章上门买米

    北岸边上虽然没有溃堤的无妄之灾,山洪却无情地夺走了几个村子近三分之一人口。半个月的雨水已经把土房子泡得松软,山洪裹协着岩石与原木,从未经疏浚的山谷上冲刷下来时,山下的居民已经被阎王爷从生死簿上勾掉了。

    地里的粮食已经没办法食用了,没膝深的积水将成熟的作物浸泡了将近一个月,作物的根早已腐烂,即便抢收起来,现在也没办法食用了。山水连前还有赤河的三个村民一看苗头不对,就准备去凤山和兴化买粮。去兴化的路被洪水拦住了,去不得,看着米行里的天价大米,他们叫苦不迭,何麓村这帮人老早前就收到风声了,早早地在家里屯满了大米,他们现在哪里会担心断粮的问题?

    何保正听闻隔壁三个村遭了大灾,死伤无数,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还能说什么,当时不少人还对三郎带着他们满山刨谷道挖河沟有意见,怀疑三郎与凤山的郑家有勾结,骗村民们去买米粮,现在怎么样,四个村子都是在山脚下,另外三个村子差点被灭村,何麓一点事的都没有。

    何保正看着这雨每天也很担心,他一有空就穿着蓑衣去山谷里走遭,这场山洪没有破坏一户人家,可是黄浑污浊的山洪从河道自山下奔腾而下的那壮观场面还是让何保正心有余悸,要是没有修整这山谷,这水能老老实实地流到南溪里?发起狂来何麓一样得死不少人!

    现在的米价已经翻了好几倍了,米行放出风声来,今年哪里都必会欠收,哪怕等洪水退了,这米价也很难降到大旱时期的水平,百姓怨声载道也没有办法,米行自己都调不到大米,这能不贵吗。

    好在三郎已经吩咐村民们提前做好准备,但凡谁家里有个钱的,都换成了这口粮放在家里。兴化那边有人来逃难了,据说兴化里满满的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那里情况也很不乐观。

    何家洛在何麓生活了一辈子了,也做了一辈子的保正,以前都是听村民们抱怨这日子这么苦,怎么生在这么一个鬼地方,今天他发自内心有一种体会,原来生在这何麓,还是一种福气呢。

    服了,他们打心眼认同三郎是一个他们高不可攀,有呼风唤雨通天本事的大能人了。天要下雨山要大水米会涨价,这种事情都能提前算到的人,是他们能相提并论,能随便质疑的吗。这是山里神仙,天上的星宿下凡来解救他们,带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啊。

    屋子外的雨还是下个不停,家家户户都存着不少的米还有柴,一个屋子烧着灶火,整个屋子暖洋洋的,男人在床上打着鼾,女人趁闲收拾着家什,小孩则温习着学堂里教的知识,外面狂风骤雨,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眼下中秋节了,整个兴化,不,是整个大宋东南一片愁云惨雾,据说这场大雨已经淹了半个大宋朝了,朝庭里接连换了好

    几位权柄滔天大臣,一些少壮派上台。民间有人传言,这些人德不配位,所以给大宋招致了这么严重的大涝水患。陛下直接下诏,如果德不配位,那也应该是他这个皇帝失职,没有施行仁政,并不是他们这些大臣的过错,一通言论让百姓们看到了君臣之谊,诽谤和流言才最终缓了下来。

    不要说吃香甜的月饼了,现在民间能吃上米已经算不错了。洪水退了以后,地里的作物再也没有找到能吃的存在,朝庭陆续接到各地加急文书,根据各地受灾情况,大宋朝这个国家机器终于被动员了起来,朝庭以官府的名义开始进行赈灾。钱粮都是存放在东京,等救济粮到了,不知道都是猴年马月了,再说了粮食到了能不能发给百姓还是一个问题呢,贪污克扣中饱私囊的事情还少吗,指望着官府,还不如去外地要饭呢。

    何麓村也有少部人开始缺粮了,毕竟没有所有人都那么对深信梁川的话。他们家的米缸见底了,现在才后悔莫及,不过好在隔壁的几个人家多少都还有一点亲戚关系,着急的时候借一点米先救救急还是说得过去的。旁边三个村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中秋没有半点节日的气氛,本来也是一个重要的节日,比春节还热闹,因为到处都有花灯可以看。今年没有一个人有心情过中秋了,除了大户人家没受什么影响,中下贫民全部完蛋。官府更是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功夫与民同乐了。

    中秋一过,梁川照例开门准备去巡视河道。甫一开门,门外的景象让他大吃了一惊。只见山水村的保正陈啟佑灰头土脸的,就是一个叫花子的形象,身后跟着好几个村民,那些村民比他还惨上三分,瘦骨嶙峋,蓬头垢面,手里还拿着一个破碗。。

    “陈保正咱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这清减不少啊,大清早冒着雨这是做什么?”梁川其实也是多此一问,这还能干嘛,瞎子都能看出来,赤裸裸地就是上门来乞讨来了啊。

    陈啟佑一张老脸羞臊得没地方搁,这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出此下策,带着村民村来做这种给祖宗丢分的事。但凡两个村子有历史以来,山水村村穷何麓总是比他们还穷!以前总是何麓的人追着他们向他们讨饭,寻他们接济,现在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自己带着村民上门来要饭来了。

    早上他起个大早先去找何保正,何保正表示爱莫能助,这何麓有救人的能耐的不是他这个保正,而是那个孝义三郎。无奈他只能来找梁川,乡亲们一大群人脸上都不太高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三郎,乡亲们遭了灾,这日子不好过,你是个大善人,帮帮乡亲们度过这个难关吧。”陈啟佑心酸地说道,现在也不用添油加醋,所有的惨状都是那么真实。

    “我日子也不好过,陈保正赶明儿我跟你们搭伙,一起去外面行乞去,好久没有重操

    旧业了。”梁川笑道。

    陈啟佑愣了一下,早闻这个梁川以前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儿,在何麓默默无闻了好些年,这两年才突然发迹的,看来传闻是真。

    不过人家现在有大房子有好几房老婆,哪里还要再过那种行乞的日子。陈啟佑现在可没有心情跟梁川开玩笑,他身边的人听着也觉得不笑,还有点挖苦他们的意思。

    “三郎你大仁大义,石马桥已经塌了,现在四个村子就你们何麓情况光景最好,其他两个村跟山水村半斤八两,想要饭也没地方要了。。”

    什么,石马桥断了!这让这四个村子的人怎么活?

    梁川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这唯一通往外界的路被断了,大灾之后地里没有粮食,家里没有存粮,等于要让四个村子的人去死了。

    “我事先先声明,我不是开善堂的,外面的人说我多好多好那都是他们给我戴高帽,现在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我手头还有一点粮食,不过不是白给你们的,拿钱来买。”

    当然不可能免费吃自己家的大米,自己手下还有好几张嘴,给了你们这些外人,这桥不知道猴年马月能修起来,天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梁川肯松口,这已经让陈啟佑喜出望外了。大难临头都是先各自寻求自保,把自己家的口粮给别人,就等于给自己多一分危险,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所以今天他们来并不是抱着一定成功的心态,梁川不肯他们就上山去吃草根树皮,山上的果子也能顶段时日,实在不行去石苍上面讨生活也行。

    梁川领着陈啟佑他们这些山水村人去何氏宗祠,他屯的粮食全部在宗祠里呢。何保正看见梁川真带着陈啟佑他们来了,也是有点替他担心。悄悄将梁川拉到一旁,私下问他道:“三郎你屯的粮够不够,这么多张嘴,你卖他们价格高了他们说你不仁义,卖他们低了你自己号亏,真要把粮卖他们?”

    梁川嘿嘿嘿一笑道:“我从来就无所谓别人怎么说我,不仁义?那不是更好,大家都是知道我做事只讲原则不讲情面,以后能省掉很多麻烦里!”

    宗祠的偏房原来几间梁川他们睡觉的房间被梁川用钥匙锁了起来,除了老鼠其他的都进不去。他倒不担心粮食被偷,做这种事,要是村子里面的人,让何保正去抓,一问谁家有扛着米袋招摇过市,一抓一个准。

    陈啟佑跟着进宗祠看了看,天呐,满满一宅子的米,这都够四个村子的人半年的口粮了。。这,真的是有备而来啊,何麓村的人都准备好了,难怪他们有峙无恐的。

    “三郎这。。。这粮怎么卖?”

    兴化的米价已经涨到天上了,况且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米啊。陈啟佑略有点担心,就怕米价太高,吃不起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上门买米2

    宗祠是一个家族的圣地,是族人精神寄托的所在,也是追根逐源最后的落脚点。这种神圣的地方一般除了关于家族的大事是不会从事其他与家族无关的事务的,但是凡事也有例外,有些家族祖上没有什么显赫的人,平日里也就拜拜祭祀一下先人,修缮得华丽的宗祠往往是闲置起来的。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何氏宗祠他们肯让外姓人住进来,肯当成仓库来用。只要不会对宗祠造成损害,村里的人要用,不都是用在自己人的身上吗。

    陈啟佑看着堆积如山的新米感到万分惊讶,这又不是打算开米行,谁没事会在家里存这么多米,难道他事先就知道会有大涝粮食会绝收?

    陈保正咽了口口水,问道:“三郎你这米怎么卖?”

    梁川倒反问了一句:“现在凤山兴化的米价什么行情?”

    陈啟佑神色黯然,农民一辈子就挣口饱饭吃,他们最关心的无非几样,朝庭的税役,地主家的租子,还有米价。这就是像知道自己身体的功能一样,了如指掌。陈啟佑艰难地说道:“现在。。现在一斗陈米三百文钱。”

    梁川听到这个数字也吓了一下跳,大宋朝粮价这么高除了几个打仗的地方,不然很难达到这么恐怖的地步,更别说在当今仁宗朝了,这是大宋朝最安逸的时期,仁政施行下,百姓安居,几乎是年年盛世,米价自然也就相当的稳定。今年一场雨就让这米价波动这么大,是几个月前四倍!吃惯了便宜米,再吃这么天价大米,换谁也咽不下去。

    “三百文。。呃。。”跟他们要三百文一斗有点赤祼祼趁火打劫的意味了,估计他们也没几个吃得起得起。张咂咂舌,想了一会说道:“这样吧,乡亲们落难,救危救困是我辈中人应有之义,按市价。。”

    梁川一句话还没说完瞥了一眼陈保正,陈保正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也是担心梁川坐地起价,眼下几个村子可就他手里粮食最多了,除此宝号别无二家,不买可以,回家去饿肚子吧。

    梁川继续说道:“按市场价有点不近人情。。”陈啟佑悬着的心才松了下来。“不过呢。。”梁川一句话分成了三段,就像吊死鬼一口气续不上来一般。搞得陈啟佑紧张兮兮的。

    “不过呢,眼下这米也是金贵,不卖贵点是不可能的。”梁川说完道。

    “多。。多贵。。?”陈啟佑作为他们村民的代表来找梁川,这价格要是谈不妥,他只能带着众人上路了。

    梁川一把搂住陈保正的肩膀,样子亲热得就像兄弟一样,“我这一斗米不要三百文,一百五十文就行,你看如何?”

    陈啟佑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听岔了,一百五十文钱,那岂不是才市价的一样,整整腰斩掉一半的价格!他本想着比市价少个十几二十文钱的,已经是赚到了,这。。有钱不赚,还是真仁义?

    陈啟佑转身就要对着梁川纳头就拜,世上最让人感动的不是锦上添花,往往是雪中送炭,这炭送得太及时了。梁川吓了一跳,这礼行得有点太大了,受之不起,梁川赶忙一把托住陈保正。

    梁川脸上微微发红,略微不好意思,这米他也算是批发的,连八十文一斗都不到的价格,这一转手就是百分百的利润,还有比这更好赚的生意吗?梁川说道:“这是一笔交易,我愿卖你愿买,咱们价格谈得拢就行,你这是做什么?”

    陈啟佑一把年纪了,眼下落魄潦倒,不过这心肠是火热的,梁川的行动让他感动得一蹋糊涂:“都说你三郎是个好后生,年少有为,古道热肠,我今天总算服了你。以后以需要我们山水的地方,你跟我招呼一声,我陈啟佑唯你三郎马首是瞻!”

    梁川呵呵笑道:“陈保正话说得客气,这事就这样吧,我等下安排老何过来帮忙过秤,你们把钱准备一下,想买多少随意,给我留一点就行。”

    梁川说完转身要走,陈啟佑连忙补话道:“三郎我这还有个难言之隐,不知方不方便说。。”陈啟佑面露难色,说话都有点忸怩。

    “但说无妨!”

    “有些村民眼下兜里也没有几个钱,虽然你这米价已是天大的优惠,可是对他们来说还是有点困难,能不能先赊账。。”陈啟佑说到后面声音小得如蚊鸣,梁川都听不清了。

    听不清是一回事,可是这意思就很直白了。梁川皱着眉头盯着这个老家伙看了半天,看得陈啟佑心里发毛,你娘的,讲了老半天老子这么激动,原来你们一个个口袋里都没有钱,想打欠条?这借钱的时候老子是你们的爹,回头让你们还钱的时候你们就是老子的爹了,不还钱老子还得天天追在你们屁股后面跟你们讨账不成,现在你们有求于老子,受了老子恩惠,讨债就变仇人了!

    梁川的脸黑得乌云密布,就像外面的天一样,阴暗得吓人。陈啟佑看得心惊肉跳,这欠钱的事搁谁身都让人很不爽,说了这半天,只怕梁川以为是消遣他来了。

    “这欠钱容易,还钱可不容易啊。”梁川一字一句盯着陈啟佑认真地说道。

    陈啟佑一听这话就知道梁川是在担心他们的信用问题,他想证明一下自己,可是现在他们穷得饭都吃不上了,要是有值钱的东西能抵押,那还来谈个屁啊。

    梁川也是很不爽,这个老小子在村子里也不是那种一言九鼎的人,只怕压不住这帮村民。上次都说好了帮他们制造水车,到头到音讯全无不了了之,一件小事就能看出来他们这些村民对于这个保正还是没有那么信任,至少不会对了他的话言听计从。

    梁川前世就碰到过不少这样的村干部。有的村干部本身是做实业成功以后后,腰缠万贯膀大腰圆的,真心想为村民们

    做些实事,这种人做事就很有魄力,说的话也是一言九鼎,村民之间很有威信。还有一些村干部混得比狗还差,还天天想着怎么算计村民,与村民们势同水火,说句话村民们能听进去半句那都是造化了。

    “三郎你看这。。这怎么方便。。”

    梁川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你让没钱赊账的村民们给我写个契,今年没钱没粮还账,明年再还,到时候我只收钱,不收粮,要是还不起,就来我这里给我干活,种地做工都行,要是人跑掉赖账,这个嘛。。”

    陈啟佑眼巴巴看着梁川,他提的要求也不过分,已经算是很公道了,谁借个钱还不写个借条什么的。

    “这个嘛得找个保人出来,最好是村里还有点薄产的村民,或着是有公职的人。。”梁川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啟佑,你小子应该能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陈啟佑一咬牙说道:“娘的,谁要是良心让狗吃了,忘恩负义那会遭报应!”

    “唉!老陈你话说得有点过了,良心能值几个钱,白纸黑字说话才算数,你去问问你们的村民,能答应我的条件的就来借,否则免谈!”梁川话里容不得商量的语气说道。

    这还用得着想吗,陈啟佑小跑出门,把村民们叫到一起。村民们见他进去这么久,许久没动静还以为这梁川反悔了,出来一听人家的条件,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关键时候能借给你钱的,要么是高利贷要么是至亲,还有其他人吗,没有了。这价格比人家店里的还便宜,天下底没这好事了,梁川是个好人啊!

    这些村民要么自己家里有地,要么有房子,多少都能抵押一下,这事也就好办了,还有几户实在是穷得连亲戚都找不到的,陈啟佑一咬牙自己帮他们担保了。

    何保正帮梁川操办着这整个事,拿着那一大撂契纸来找梁川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暗爽,他们何麓什么时候别人来求过他们,饥年都是何麓人成群结队地挨个村子要饭过去,现在也轮得到他们尝尝这滋味了。

    山水的人走了以后,赤河与连前的人也收到了风声,他们也断粮了。没有办法,也是求着黄土和林金牙两个保正出面,想请梁川对他们也发发善心。本来两个保正自从四村械斗之后,声望掉到了谷底,这搞一下,他们又重新在村民中树立了威信,真是败也梁川成也梁川。

    这个事情中获益最大的无非就是梁川了,他哪里会担心这些村民跑掉,今时不同后世,这个时代的人安土重迁的情结相当的严重,交通和信息也很不方便,背景离乡完全是一个遥不可及不敢轻易尝试的梦,既然不会跑,那就来给老子打工吧。光光是那些米梁川一千贯进的,倒腾一下,毛利将近两千贯。。

第二百六十二章贪墨成风

    人有一种特质,就是记吃不记打,梁川恶狠狠地收拾过三个村子里的青壮年,因为取水的问题,被打的人对梁川心有余悸,但是大部分人忘得很快,因为不是正面与梁川起的冲突,他们跟风作案,别人都跑了,他们也不会充大头,久而久之虽然流传着梁川打架很猛的事,但是还是会淡忘。

    但是当三个村的人大部分都来梁川家买米,他们就知道这个人的好了。梁川也不是靠这个做生意,有人上门明显是冲梁川家的米价便宜的,其实自己家里屯的米也足够,心怀不轨,这样的情形何保正请示了一下梁川,绝对不卖与他们。

    梁川已经成为南溪北岸首屈一指的大名人。北岸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出了名的穷地方,有钱人看到这个地方避而远之。现在他们说起来有点料了,这个连知县大人都奉为上宾的人,四个村子里流传着关于他的各种传说。

    大涝这一关给其他三个村子造成损失,让何麓人触动极深,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一惨状,进入九月后雨势总算小了很多,偶尔有些好天气,三个村因为山洪死了不少人。

    下雨时没办法出殡,雨一停哪怕是阴天人们就趁着老天爷开恩赶紧将尸体搬出来卷着草席或着是将家里早就备好的棺木先行下葬,否则就要烂了,再发展下去就是瘟疫。

    有的一家人全都死光了,那时候经常能看到三个村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浓烟,然后一股异香会飘过来。不要以为他是在举办烧烤大会之类的,明白人都会告诉孩子,这是他们村死人了,正在烧尸体呢。

    正因为他们提前做了准备,所以这些惨剧跟他们都没有关系,他们不少人也会将自己多买的米卖给三个村的村民,因为梁川早就告诉他们了,多买点米,自己够用,其他的就能赚钱了。

    人的幸福感是比出来的,可以在家安稳地睡觉,米缸里的米满满的,不用担心这个雨还要持续多长时间,也不会为亲人的离逝而悲痛,就是只下了一场雨,地里的作物还完好无损。然后每天看着其他村的人哭天抢地满面哀伤地来找他们乞讨,这就是幸福了。

    进入九月,兴化的雨势已经小了很多,虽然南溪里面的水依旧势如破竹,残暴地冲刷着石马桥的残垣,这个历史悠久的石桥现在就剩下两个桥墩子,桥面已经消失不见。

    这个石桥是通往凤山与兴化的唯一出路,没有桥梁连接两地,要绕很大一个圈,先去霞苑然后从南溪的上游绕过来,再抓过何麓身后的大山,再能到四个村子来,这条路又远又艰辛。

    替代品很快就出现了,南溪上很快就架起了一座简易的桥梁。这桥是用木板搭的简易浮桥,用竹排捆起来浮在水面上充当桥墩,重物过不去,只能最多只能走马。

    四个村子的村民看到浮桥搭起来了,没有一个人脸上是高兴的,梁川还跑去看了看那个桥,人走上去晃得厉害,要是涨水

    的时候绝对不能走人,太危险了,掉到水时就全没了。

    四个村子的人目讷地看着兴化县衙的工匠把桥造好,梁川是挺高兴的,他是他看其他村民好像不愿意这个桥建起来。何保正就像梁川肚子里的蛔虫,一看就知道梁川要问为什么了。

    两个人站在南溪的边上,头底是密布的阴云,溪边的风已有些凉意,不是风冷,是看得人心冷。何保正解释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些衙役村民遭灾的时候见不到,现在这么积极地修桥吗?”

    梁川头摇得像波浪鼓,“这个真不知道。”

    何保正脸上充满鄙夷地说道:“现在要收秋税了,他们才会这般积极,没桥就过不来,村民们今年地里都绝收了,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还有钱去交给他们,所以他们宁愿这桥断了,这些吸人血的畜生过不来才更好!”

    收税!梁川活在后世那种工资发到手里前就全部缴完税的年代,商品买入的时候就自动交缴,生活中对于税可以说是存在感很低,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天下的土地都是皇帝一人的,种他的地就得给他交税,谁也跑不掉,除了出家人免得掉,因为那是给佛祖的。

    梁川一阵苦笑,难怪这些人会这么积极。这就好比在自动取款机取钱,卡被吞了,担心得寸步不离,谁知道等下人会不会过来用自己的卡取钱。打电话让银行的人来维护他们能拖到工作时间上班时间再来维护,但是如果半夜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自动取款机吐钱了,三分钟内肯定就有工作人员出现。

    救灾是要花钱花粮的,他们哪里有功夫来管这些屁民穷鬼的死活,但是收税就不一样了,税收不到他们的油水也没有,还要挨上级的责骂,一个道理。

    “不是说这个水旱灾年农民粮食绝收,朝庭会开恩免掉部分或是全部的税吗,难道我记错了?”梁川依昔记得依令田产十分损四分以上免租损六免租调损七分以上课役诸免,不依此标准减免或交纳赋税就属违法行为,朝庭须予以制裁,官吏违法最低量刑杖七十下,最重能判刑三年对于,纳税村民的违法行为最轻的处罚为杖三十最屯的判徒刑一年,难道历史书是骗人的?

    何保叹了口气,说道:“朝庭的政令要是都能全部得以公正地实施,百姓的日子也就不至于这般困苦了。你看这几个村子今年地里的物产十分仅剩不到两分,可是县里面时节一到,催粮收税还是会按十分来收,谁敢说一个不字?不交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到哪里告都告不赢,这可是官家口袋里的钱粮呀,抢官家的钱再去告官,天底下谁敢出头?”

    “只怕政策还是一样,就是被这些人税吏给贪墨了!”

    “那你拿他们有办法吗?”何保正气鼓鼓道。

    在这个没有监控没有任何图像视频资料的年代,所有的证据要么是白纸黑字,要么全凭一张嘴,漏洞极多,黑的可以做成

    白的,就是这个道理了,这些收税的衙役要是说你地里有十分的收成,任你如何狡辩也是白费力气,双方地位不平等,公权力的优势太大了。

    “那你们就这么乖乖的交粮食?就这样任他们宰割吗?”梁川不敢置信,“你们要是把事情闹大了,上头下来查证,事情不就可以解决了?”

    何保正不解道:“怎么闹大?”

    梁川脱口而出道:“揭竿而起啊,反了他娘的!”梁川说得就像吃饭喝水那样随意,而且不像是开玩笑的,让人听着有一种说干就干的错觉。

    何保正吓得面色如土,两条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来了。头飞速地扭了几下,看了四下无人,同时伸手捂住梁川的嘴,确认了周围没有第三个人才放心,缓缓将手放了下来。手刚放下来,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回过神来,又举起手给梁川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这下可是真打的,打得梁川脑壳吃疼,呲着牙说道:“你打我干嘛?”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打你!”何保正气呼呼地说道,以前他都觉得这孩子挺懂事的,怎么今天跟中了邪一样,东西可以乱吃,话能乱讲吗?

    “不是吗?”梁川不服地说道。

    “今天咱们旁边要是有第三个人,被他听了去告官,咱们两个可就都要杀头了,你自己死了不要紧,咱们妻女都要被卖到窑子里,你说该不该打!”

    何保正说的是实情,这个年代有些话是永远的禁区,绝对不可以乱讲,这种恐怖的氛围比起我们新中国某个年代还过犹不及,造反这两字是连想都不可以想的绝对禁区,除非是活腻了就寻思着怎么造反,否则一但抓到,下场就是极其悲惨的。

    梁川还活在那个言论自由的年代,他看了太多遍的水浒传,那种不爽就反了他娘的思想已经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说实话梁川就是过过嘴瘾打打嘴炮,反了?有这么容易就好了,梁山那一百零八个都一等一的牛逼人物,要么打架厉害,要么手段厉害,他们也就翻起了一个小浪花,就让梁川一个后世不入流的小科员,能造这个大宋朝的反?梁川自己都不信。

    这些当官与当兵的,对付起契丹人还有党项人可能怕得尿裤子,但是让他们拿起刀枪来对准这些只会握锄种地的老百姓,他们就能分分钟打满鸡血,个个变成战无不胜的战神,让老百姓体会一下什么叫作螳臂挡车,什么叫作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我看你是这好日子过惯了,开始想些你不该想的事了,咱先顾好自己的生活吧,你以前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这么快就忘了?穷人家的孩子翻身不容易,所以咱们更要珍惜现在的生活,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不应该从咱们口中出来,这次我就不跟你再啰嗦了,但是你要记着,你高兴也要控制一下,为艺娘还有那几个靠你活着的姑娘想一下。”

第二百六十三章征收秋税

    四个村子的人已经很多年没有为交税的事而发愁过了,日子过得虽然很苦,地种得也马虎,但是一年种下来,把该交了的税交了,剩下的粮食勉强够钱一家人活下去饿不死,反正日子能过就好。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根本没有粮食,现在的米价这么高,家里捣腾干净了就够吃两口饱饭,还交个屁的税。

    浮桥一搭好的第二天,税吏就如同鬼子进村扫荡一般,个个‘神采飞扬’地下乡了,难得连黄贴司也下来了。因为土地额数的账薄是黄贴司制作的,他也才清楚账目多少,要收多少税。

    一般他是不愿意做这种粗活的,与这般难民打交道多难受,腿都要走断了,天天还要上演全武行。

    可是当他发现这些衙吏势衷于收税的原因后他就彻底地迷上了这项粗活,奶奶的,早窝在县衙都窝傻了,错过了这么多发财的机会!原来收税不管是直接交粮食还是交钱都可以,甚至可以用实物代替,交的这些税中要算一些损耗,其实有个屁的损耗,全是被这些蛀虫耗了而已。

    几个村子已经是饿殍遍地,税吏可不管这么多,少一个子少一粒粮食都得让你吐出来,什么?吐不出来,那就把你打出来!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搬走,除了一针一线,其他的统统带走!村民们嘶声盈野,他们充耳不闻,干的衙役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多从这些群众身上榨出来一粒粮食一个铜板,他们就能多往自己的口袋里多装一些。

    叶小钗将凤山关门歇业了好久,听说溪上面修了一条浮桥,现在雨也变小了,洪水也退下去了,她就寻思着把店开起来,店里现在就招弟的爹,他在凤山可是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招弟爹不懂得经营,还是得自己出马才行。

    她走到赤河,就看到这些税吏在‘打家劫舍’,那场面比契丹人南下还要凄惨,税吏所过的地方,家家户户门窗都紧闭着。这些收税的豺狼喊了两声,没人应,四个人抬着一根粗壮的原木径直就破门,轰的一声茅屋的破木板门木木屑纷飞,飞板直接砸进屋子内,这些人冲进屋子里,嘴里囔着:“妈的,让你装死,差爷唤你,你们敢不答应!”水火棍和铁尺铁牌抽出来就是往人肉上面招呼,这种家伙打下去可是骨断筋断的。

    男人挨着打,女人还有老人小孩抱住官差跪地求饶,他们打上手了,内心关着的野兽释放出来,哪里还收得住,有的连老人小孩也打了,谁借你们的胆子敢阻拦官差收税的!

    叶小钗可是见过真正的匪人的,就是大蜚山那一窝子,可是在她眼里,这帮所谓的官差简直比那帮匪人还要可恶,简直是坏得流脓,赤裸裸地打家劫舍,今年百姓遭了灾处境已是相当的艰难,他们还要赶尽杀绝吗。。

    叶小钗吓得不敢再去凤山了,就地返回来,赶紧把消息告诉梁川,他记得梁川名下可是有好多的学田,不知道这些田数要收多少的税子,他们行事这般恶毒,万一等下火并了可不好,得赶紧回来报信。

    这些衙役胥吏组成的税吏可是爽得不

    得了,又能打人又能赚钱,天底下简直没有更舒爽的美差了,拒不纳税可是重罪,打一顿都是轻的,抓进去可是要先脊杖然后再判个好几年,这个滋味可不好受。

    他们一路打将过来,每家每户虽然穷,可是不会完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每个家庭多少要么有米,要么就还有一点银钱,要是连这点存货也没有,那这一场水灾之后,基本没活路了。

    黄贴司按他们在县里面土地账薄上登记的田亩数报给衙役,该收多少让衙役这些大头兵去和村民理论,秀才碰到他们都没道理可以说了,更何况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傻农民。

    他们并不是不清楚北岸的受灾情况,但是为了自己的腰包他们不得不当做没看到了,抢得多了,报上去就说北岸受灾也很严重,按朝庭规定也是不能交缴太多税银的,否则知县大人自己也要倒霉,那钱都收了怎么办,装自己腰包里了。

    太顺利了,他们一路收过来,三个村子情况都很惨,但是打了更会惨,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再乞讨回来,命没了那可就是什么都没了。村民们脑子不傻,与谁斗都不会与官斗,铁定要吃亏的,他们只想活下去,当顺民就当顺民吧。反正何麓的三郎那里米价也不是很高,再去买一点,明年干活勤快点,把亏空的补上,只是日子更苦罢了,农民什么都吃得下去,还怕吃苦吗。借一点是借,多借一点也是借,大不了多给三郎干两年活罢了。

    收税的队伍收到何麓的时候,突然感觉这个地方好像不一样了,但是具体来说哪里不同他们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他们来过这山沟沟,这跟石苍上面差不多了,甚至比上面还穷,每年他们收到这里遇到的反抗是最激烈的,拿走他们一粒米他们都能摆出一副要跟同归于尽的架式,相当的吓人,衙役也是人,他们不想在这种烂地方出点事,甚至把自己的小命交进去。

    今天来了何麓人完全是另一副模样,没有人挂着愁容,甚至脸上还有微笑,仿佛就像是在等着他们过来,主动来交税一般。活见鬼了,他们一帮人收了一辈子税,没见过这样子的场面。

    何麓人当然高兴了,其他三个村穷得榨不出一滴水,他们不一样,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们有钱!有时候心态就是这么奇怪,一件坏事在不同的情境之下可以转化为一件对他有好处的‘好事’。

    税吏们敲开了何麓的村口一家最破的小茅屋,还不是在路边,大路边上拐进去还得走一小段路。原来的屋门是紧紧闭着的,税吏们期待着又一次打家劫舍破门而入。

    啪啪啪,流程还是要走的,税吏将门敲得灰尘往下纷纷扬扬。

    “开门开门!收税了!”税吏的声音如虎狼,四个税吏已经扛起了原木,满脸狞笑,他们期待着享受一番破坏的快感。

    谁知门吱的一声就开了,屋子里收拾得亮堂,望进去,满屋子的书,而没有一丝的霉味,连月阴雨,不精心收拾屋子,那霉味能将人熏晕掉。

    “差爷,要交多少?”说话的就是

    孟良臣的母亲了。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这老太婆还能下地?入土都差不多了,交钱这么干脆,碰到这种这么配合工作的还真不好办,大家齐齐看向黄贴司,黄贴心领神会,手放到舌尖醮了点口水,开始翻何麓的土地账。“大娘你是孟氏?”

    孟母原来是极恨这些胥吏的,因为他儿子被关了进,可是良臣出来以后说他在牢里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精神出问题是自己承受能力太差了,她也就释怀了。

    “老身就是,不知差爷收多少粮食?”

    黄贴司手字顺着那个账簿念了下来,念道:“兴化凤山乡,天圣癸亥年秋税正税米二斗,其余各免。”完全大家又望向孟母,这个老婆当真交得这么爽利?

    宋代的土地生产力还不是很高,北方的麦子很多还是两年三熟,南方才初引进占城稻,大部分也是一年一熟,岭南二熟的米会多。一亩地的生产力大约能出粮两百斤,而大米则多一些三百到四百视土地而定。宋朝的农业税是相对较低的,大约是百分之七左右,也就是一亩地要交个二十斤,这里面是算上损耗的,所以大概是二十斤左右。

    孟母很爽快地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拿出了二十斤的粮食,装在一个麻袋子里,没有多嘴,没有埋怨,极配合地完成了这个守土之民应尽的职责。

    诸税吏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落差感,没有胜利地喜悦,没有高高在上那种姿态感,就像是一个上门给人打杂的小角色一般,心里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走!下一家!”带首的税吏姓姓王,叫王茂,只是衙役里的一个小头头,想当都头走后门送礼忙活了半辈子,还是什么都没捞到,县里面的领导看他没有功劳也有疲劳,偶尔也分点油水多的活计给他去跑跑。王茂败兴地说道。

    下一家还是这种情况,以前还收成不好,更没有其他的收入,每天眼巴巴地得把一个馒头掰成两口来吃,现在偶尔还能喝点肉汤呢!

    税吏敲开了何金银家的门,声音还是那么大,何金银不干了,他一没犯事二没逃税,凭什么还要受这帮杂碎的腌臢气!当场就与税吏吵了起来。

    “我孙儿正在家里读书,你们要是惊了他,回头怕你们吃官司!”何金银以前可没少受这些人的气,憋了几十年了,从没像今天这么扬眉吐气过。

    读书?就你们这破乡下的还有先生教你们的娃念书?税吏朝何金银的家里望进去,确实看见一个小娃娃正拿着根木根醮了点水在水上学写字呢,旁边还放着一本线装书,一本暂新的书!这娘的,这破地方,刚刚那大娘家里都是书,连这随便一户人家的娃娃都在学写字,这村子好生古怪!

    税吏是欺软怕硬之辈,何金银也是按自己家的土地一斤不少地纳足了税粮,他们也就找不到发飙的理由了,如果再挠民,告到知县那里,无事生非,知县也不会偏私。

    真他妈的晦气,王茂领着一诸税吏骂骂咧咧地又走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征收秋税2

    叶小钗风风火火地赶回家,把征税的这个事告诉了梁川,梁川与何保正了解过征秋税这个事了,所以心里多少也有个底,这也没办法,活在这个年代,有些事是没办法避免的,就像后世要办身份证,要交商税一样,买块肥皂也自动交了,避无可避。

    税吏在何麓收税一家家收下来都是顺利无比,这更增加了他们的挫败感,按道理这些穷鬼见了他们就要声嘶力竭跪地救饶,这样才能彰显他们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享受那种欺压百姓的快感,结果让他们失望透顶,这个鸟村庄每家每户都配合无比,实在令人败兴!

    他们要是早一年来可能就能享受这快感,现在何麓人跟着梁川,梁川给他们发粮发钱,只要不是太累的家廷都不会太穷,钱交得起干嘛还要多事呢?

    摸排了半晌,终于让王茂碰到了一家刺头了,招弟的大哥家。

    税吏们走到招弟大家哥,因为家家都配合,他们潜意识里也以为这家人会乖乖地交税,然后客客气气地先敲门,然后一群人在门外静静地候着。

    谁料,等了半天门还是纹丝不动,屋子里连个鸟动静也没有,这可不就是抗税的基本套路嘛,不主动不配合!这伙税吏才恍过神来,娘的原来这个鸟村还有穷鬼的嘛,就说了,怎么可能家家户户都这么乖自动交粮的。四个税吏扛起一根合抱粗的原木,嘿的一声合力,只听轰的一声,直接暴力破门,那风中摇曳的小木门瞬间木屑纷飞!

    破门的动静太大,吓得屋子里的人哇的一声厉叫,屋顶都要震塌了,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哭救声就是税吏们最爱的。

    他们狞笑着冲进屋子里,屋子里乌漆漆的,一股子子腥馊味直冲脑门,熏得胃里翻江倒海,一个税吏干呕了一声,屋子里有一股陈年的馊臭味,这种味道混合着厨余还有人体的排泄物,还有其他异物裹在一起,发酵又酵,闻着落泪,吸着晕眩!税吏们跟着吐了出来,好好的一个屋子过成这般光景,这一家子得多脏啊。

    “上差饶命,上差饶命!”招弟大哥大嫂两个哆哆嗦嗦地蜷在角落里,可怜地望着这帮税吏。

    王茂上前就给招弟嫂嫂狠狠地一巴掌,吼道:“饶你娘的狗命!老子我们是来收税的,不是来杀人的,你娘的,再喊别人还以为山贼进村了!”

    这一巴掌打得招弟嫂子七荤八素,捂住嘴不敢乱说话,脸上疼得都麻了。

    “把名姓报上来!”黄贴司问道。

    招弟嫂子报了名姓,黄贴司查校一番,说了他们的纳粮数,招弟嫂子叫苦不迭,他的窝囊大哥没干活不勤快,种地也是烂把式,哪里能收到什么粮食,两个有米就吃,懒得跟猪一样,家里的光景现在俨然是全村最差的,拿屁去交粮。

    两个夫妻被堵在家里打个半死,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不灵,税吏搜遍了这个又脏又臭的破房子,米缸里净是老鼠屎,连粒米都没有。妈的,恶心了半天,

    连根毛都没有。

    依宋律,好逸恶劳不事生产者,拒不缴交当年税粮可以判个一年半载的,税吏带了枷锁,正准备把这两个腌臢夫妻带回兴化,屋外突来进来了一个老汉!不是别人正是招弟的老爹,老爹在凤山住了几个月,他们两夫妻见老汉这么久没回来以为他死外面了,倒落得清净,家里还少了一张吃饭的嘴,还更高兴,这个时候他回来干嘛?

    招弟老爹没多说话,按黄贴司的税数,如数缴交了税粮,他在万达门口摆了几个月的摊,卖凉粉赚了一点积蓄,也存了一点米,该交多少粮他心里有数。活了一辈子,以前把娃娃拉扯大以为能养老,没想到老了还是得他还替这个没用的种还债!

    打这一顿几个税吏可真是过瘾了,税粮也收到了,还把受的气全都发泄出来了,收到粮就赶紧走,这屋子里的味太难闻了,他们的臭袜子味道都比这屋子里的味好闻!

    这个村所有的家户全都征过去了,就剩这最后一户,也是最大户的。这户高墙大院缩在山脚下,不来不知道,没想一年之期这山沟沟起了这么一大座华宅!

    这帮税吏他们平日里都是窝在县衙,极少外出办事,要是平时跟着郑福成办差,他们肯定会认识梁川,可是他们不认得,看着梁川的大宅子,还感慨这一定是只肥鸡,应该可以好好宰一宰了!

    本着硬软怕硬的真性子,他们不知道这种大户的底细,一上来还是先客客气气地敲门,万一碰上硬钉子,倒霉的还是自己。

    咚咚咚,门响了几声,李初一也来开门。

    税吏本以为出来的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土绅,没想到是一个残废!当下心气就又浮起来了!

    李初一见的人比他们吃的米还多,军队这种地方说白了就是藏污纳垢最严重的地方,各色人等应有尽有,他一看这些货色就轻篾地哼了一声。

    黄贴司看了一下,问道:“你可是家主?”

    李初一懒得理他们,屁都没留一下个,转身就华丽丽地把背影留给了这群税吏,王茂何曾受过这份鸟气,嘴里气得哇哇叫:“贼厮别走!”同时伸手就去拽李初一的肩膀。

    手刚搭上去,李初一的右手毒蛇一般探上王茂的手,铁爪一般扣住他的手腕,提起手一折。一声清脆的咔响,王茂的手腕硬生生地被折脱臼!

    所有人脸色都白了,这个人好厉害的手法,更厉害的是他的胆子,他们是什么身份?说白了背后是朝庭啊,他们竟然敢公然伤害官差!

    “把手放下!”“你好大的胆子!”“反了天了!”各种咆哮威胁的声音层出不穷,就是不见有人上来帮忙的。

    后面的税吏只敢打嘴炮不敢上前寻李初一的晦气,李初一听他们叫得欢,手上便加重了力气,疼得税吏头子仰头嗷嗷直叫,那痛感声声入耳,让人不寒而栗。

    “李大哥快住手!”梁川躲在门后面看了半天热闹,这才晃晃悠悠地出来当好人,李

    初一下手没轻没重地,万一真失手宰了一个,这事就不好办了。

    李初一把手一扔,鼻子里出了一股气,冷冷地自己走了。梁川笑着一脸走了过来,黄贴司他见过两回,别人他不熟,只能先跟黄贴司问候道:“黄贴司别来无恙,气色不错啊!”

    黄贴司顿了一下,脑子里扫过几遍,使劲地想了一下这个人是谁,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尴尬地站在那里,无所适从地说道:“好。。好。!”

    梁川心想你都不记得我是谁还好,脸上笑得很公式化道:“贴司大人您贵人多忘事,先前我与吕师爷一起到您那儿去登记学田。。您想想。。”梁川暗示得恰到好处,老子认识你们的上司,你们客气一点!

    说起学田黄贴司一下就全想起来了,没错,这个小子名下的学田可多得不得不行,但是不太好办,他好像跟吕师爷关系不一般。。黄贴司心里鼓捣了一阵,耳朵凑到刚刚那个被李初一折断脱臼的人耳边,有些话他不好当着明面全部讲出来,私下讲与这个税吏头子,看他且如何处置。

    那王茂一手紧紧地握住另一只受伤的手,疼痛让他几乎失去理智,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一脸的阴霾。黄贴司有话说肯定不是什么坏事,便听完他的话。他现在只想通过‘合法’的途径好好地整治一下这家人,最好让他们家破人亡,一听说这小子名下三百亩的田产,脸上兴奋得浮现着病态的厉色,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啊,敲死你个混蛋!

    王茂呲着牙说道:“吕师爷的朋友也是普天下的臣民,这税粮少不得,三百亩这就是六千斤粮食,你今个要是凑不齐,本差可以给你宽限两日,嘿嘿!”

    众人这可来劲了,六千斤粮食他们每个人分一点,那也是极大的一数目,这一趟没白跑。黄贴司这事做不了主,但是他瞧王茂现在怒火中烧,眼看就是不想善了,吕师爷那个看着天天跟笑面佛一般,他们可都知道,得罪了吕师爷比得罪了宋知县还要命!想到此节黄贴司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这帮人没脑子就是没脑子,只顾着这一点点蝇头小利,能不能吃得下去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梁川也笑了,这帮人看来真是以为吃定自己了。那三百亩的学田眼下连根草都还没除掉呢,荒在山上这样也要交税吗?这些狗差敲诈勒索习惯了,做事都不会看人,难怪在县里面也没见过这几个人,混得风生水起的他早就能见识见识了。

    “差大哥,我这名下是三百亩地不假,不过你们大可是后山看看,这地还没垦出来呢,全是山头,要是有一粒粮食,今天莫说是六千斤粮食,我另外再请各位去金楼快活三天,费用小弟全包了!”梁川话说得呱呱叫,胸膛拍着啪啪响。

    王茂今天手被李初一折脱臼了,咽不下这口气,不然这事他还真能看在吕师爷的面子上揭过去。

    “妈的,今天不给粮就拆了你这鸟窝!”王茂几乎是吼了出来,声色俱厉!

第二百六十五章揭竿而起

    王茂这种人就是典型的纸老虎,仗着自己身上的一身虎皮为非作歹,实际让他做点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就怂了,动动嘴皮子欺压一下手无寸铁的百姓比较拿手,碰上李初一这种硬茬就栽了,更别说梁川这种煞星。

    王茂一骂梁川的家是鸟窝,梁川一拳就捣了过去,正中王茂的面门。钵儿大的拳头打得鼻血四溅,几个门牙嘭的一声飞了出来,脸上像挂了一个流血的瀑布,鲜血从门面上汩汩直下。只一拳梁川就打得王茂差点去投胎,人就像一根台风吹倒的大葱,像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今天是活见鬼了,这个鸟村子的人都他么长了熊心豹子胆了,谁见了官差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特别是这户人家,残废的都这么狠,上来就弄断人手,这个主人家一来就让人见血。

    王茂还算是这伙人比较胆大的,他这个主心骨一失去,所有人就慌了神。他们扶着王茂,王茂手脱臼,嘴里鼻梁都流着血,就剩进去气,呼出来的气断若游戏丝,哪里还有半分精神。

    黄贴司这种文职平时杀鸡都不会,更没有面对面地接触过这种火爆的场面,心里更是慌得不得了,他也是靠着这帮人才一路风光过来的,现在碰上硬钉子了,就怕把他推出去,他不被打死才怪!

    梁川甩了甩手,还有点疼,看着这帮税吏说道:“把人抬回去,今天的事黄贴司你帮我跟吕师爷或是知县老爷吱会一下,事情的原由一定要讲清楚,他宋知县要是觉得我现在这些地要交税粮那我也无话可说,至于这一拳吗,有些人欺人太甚,我们这些小老姓不得已才出手的。”

    王茂挺尸在地上,其他几个除了牵马搬粮的,其他的人看着梁川的眼神都有点畏惧,一拳能撂倒王茂他们这些人可办不到,拳头有时候代表的就是实力。他们不会傻到自己找不痛快,扛起王茂就准备撤,好汉不吃眼前亏。黄贴司喏喏地应答着梁川的话:“一定一定。。”

    梁川这户已经是北岸的最后一户了,其他的应收的基本都收到位了,照往年的标准已经是完成得相当漂亮,更别提今年这个大灾年了,今天有此一劫也是王茂自己吃饱了撑的,本来什么事都这么顺利,偏偏这最后一家要找人家的麻烦,能住得起这种大宅的人家,还没有点本事吗?

    果不其然,黄贴司一回到兴化,就先叫来了吕师爷,正巧李成福都头正在与吕师爷品茶,两个一听这事差点跳了起来,这可是老虎的屁股啊,王茂这个二愣子惹谁不好,偏偏去惹梁川。

    吕师爷觉得这事可大可小,自己没有能力拿主意,便旁敲侧击地说给了宋光斗听,宋光斗一听肺都差点气炸了,且不说这梁川在这次大涝中帮他出了大力,给他再添了一笔美名。就是这小子身后那位姓赵的王爷就是不是他们这些芝麻绿豆

    官能较劲的。

    眼下整个江南一片泽国,百姓受灾无数,朝庭已经明令让各州县先统计受灾情况,减税免役的皇令已经下来了,这些鸟人明摆着是冲着中饱私囊去的,活该被打死。王茂被抬进县衙,人都还没清醒过来,宋知县厌恶地一眼都没看,就让李成福把这个败类扔了出去,革职待他清醒过后,细细查办。

    这些都是做给梁川看的,宋知县不想直白地向梁川示弱,但是这些面子功夫又得做到位,否则这梁子就算结下了。他有意拉拢梁川,梁川是有本事的人,能文能武,又有强大的背景,惹不起。

    李成福看得真替王茂这个鸟人不值当,县衙里一个吴仁义跟梁川较劲,现在混得要多差有多差,你一个人都头都不是的小喽啰,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也去跟梁川较劲,这下好了,辛苦这么些年,全泡汤了吧。

    叶小钗等人知道了梁川教训这帮税吏的事迹后,先是觉得大快人心,但是几个女人开始担心起来了,与这些人斗早晚会出事,就怕这些小人打击报复啊。梁川谈笑自若,他哪里会怕这些人寻他的麻烦,宋光斗不寻他们的麻烦他们的都要去庙里还愿了。

    黄贴司也是暗暗心惊,梁川不仅什么事也没有,这王茂怎么说为宋知县鞍前马后跑腿了这么些年,说扔就扔了,还好自己没出大头,这火烧到自己身上,这次也得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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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除了王茂还得有人上,吴仁义最近赌场也全部出让给了李成福,其他有油水的事业几本趋于停顿,照这个势态发展下去,他们一家人不饿死也差不多得上街去要饭了。趁着王茂出事的这个档子,他使了点银子正好补了这个缺,以他都头的身份去收税有点大才小用了,但是最近实在是手头紧,不赚点外快日子不好过。

    收税这个事不好说,赚是有得赚,但是毕竟手段太脏了,从老百姓嘴里抢吃食,还落得一个不好听的名声,所以李成福虽然也很眼红这个差,但是他还没穷到那份上,要去做税吏。他现在手头有好几家赌档,金楼黄妈妈那老婊子已经不行了,彻底将这个聚宝盆过户给了李成福,他现在是快活似神仙,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干嘛吃力不讨好去收什么狗屁税,那能赚几个钱。

    吴仁义以前自己也看不上这个差事,他们暗地里收赌档的流水都能赚得盆满钵溢,还真看不上这点小钱。他带着税吏出门了,税吏一看这可是正牌的都头,能打又有身份,几个昨天在何麓吃了瘪的税吏就窜掇吴仁义要不要去何麓寻梁川的晦气。吴仁义可不傻啊,梁川的本事比他高到天上去了,打也打不过,人家现在是宋知县眼中的红人,自己儿子梁川也放过了一马,好不容易什么梁子都结开了,难道自己会再去找不痛快。

    “这个何麓的乡巴佬不是一般人,你们几个我看

    着还算机灵,奉劝你们一句,以后挨着他就绕着远路走,不然你们有你们哭的时候!”吴仁义只抛下这么一句,让其他的税吏自己去体会了,他自己的手下可是知道这梁川的厉害之处,当初在下亭楼几个人各种套索枪棒轮流上,就是没办法奈何人家。

    吴仁义也是倒霉催的,本以为不去惹梁川不与李成福在兴化抢地盘,自己去山上其他乡下收点税款赚点外快,没想到他这一去捅出了一个天大的篓子出来,山上的山民竟然硬生生地被他这个名不经传的小都头催税给逼反了!

    山上的日子本来就很苦,因为山上的土地更加的贫瘠,大多要么是瘦得连松柏都长不出来的黄土地,要么是酸碱度超标农作物长不出来的红土,大雨一来好不容易扶拉起来的几棵禾苗又全没了。今天下了许多雨,山里面发了几场大水,也死了不少壮劳力,平时靠打猎为生的这些山民雪上加霜,还好山上树皮到处都是,不然早就吃土了。

    山民因为开化程度低,说他们老实吧他们比谁都老实,但是老实人一但越过了底线那可是堪比野兽一般的存在,见人就咬做事不计后果!自古以来最容易造反的也就是这样的人。

    吴仁义一上山,先是挑几户刺头下手,不分青红地先将人打了个半死,带吊在树上示众了好些天,这些被吊起来的都是村子里硕果仅存的打猎好手,没有他们更别指望打到什么好的猎物了。

    打完人就开始搜刮了,吴仁义要求每户居民上交粮食五十斤,云豹皮三张,野猪两头,各种名贵的中草药酒蛇酒不计其数,其他的什么丁税地税竹税盐税能收的绝对不落下。这哪里是在征秋粮,简是是在绝户,今年这鬼天气,家家都不好过,能不死人地过完今年就算好的了,更不要说交这么多东西了。

    再者说山民是很少交税的,因为他们没有户籍更没有土地,相当于都是黑户,他们享受不到朝庭对他们的福利,所以也就谈不上让他们尽臣民的义务了,如果说意思一下一家随便收个一二十斤米粮,那咬咬牙还能交出来,可是这又要兽皮又要求名贵草药的,他们要是有这么些宝贝,还做个屁山民,早就下民去当富家翁去了。

    结果是意料当中的,哪里会有人交什么狗屁的税,这是赤裸裸的打家劫舍。吴仁义也不把这些山民当人看,横竖就是捞不到,那就翻脸,谁家不交就留下半条命,要么家里的女人来陪、睡,让这些税吏爽够了抵税。

    终于有人受不住这帮土匪的鸟气了,山民趁吴仁义上山收税的时候,先设了一个套打死打伤税吏过半,吴仁义还有些手脚,心胆都被吓出来了,见风头不对赶紧就跑,山民们在身后撂下一句话:“回去给知县带个话,老子们就造你们这些狗日的反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打探虚实

    吴仁义跑下山后将这些山民的‘暴行’添油加醋大肆向宋知县县主簿县尉等人轮翻告了大大的黑状。按吴仁义讲的这些山民抓起来杀头也不会太过份了。但是事实并不是普通暴力抗税,而是这些山民真的举起反旗,准备造大宋朝庭的反了!

    跟在吴仁义前后脚,石苍游洋几个乡的山民和还有里正纷纷下山,灰头土脸地跑到县衙跟宋知县禀报这件事。宋光斗等人本来还以为就是少数人暴力抗法而已,星星之火,不足为奇,没想到势态已经恶化到真正造反的地步了。据这山民还有里正来报,山上的乱民已经将所有的百姓武装了起来,但心是看见身着穿官家衣物的官府中人,抓回去先是一顿好打,折辱一翻之后就全部杀掉。什么朝庭的狗屁税粮,这日子都要活不下去,命都快没了,谁还管他要交多少粮食!

    山民的日子很苦,本来就没几个人家能吃得饱饭的,好的天时碰上一两头大猎物一家人一个月的口粮才有着落,没有就得干瞪眼,碰上点什么灾病就得家破人亡了。吴仁义一上山等于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逼他们去死。

    为首的两兄弟一个叫林居一个叫林裔,他们本来也是老实巴交的猎户,征税时林居因为好几个月没有打到猎物了,他当时正与林裔在山里转悠。他儿子也是火爆脾气,与吴仁义一伙人发生了点争执,竟被他们吊起来毒打,家里的家当被全部砸烂了,林居的老婆也被凌辱了。林裔林居从山里回来的时候,见这情景,三尸神爆跳,操起斧子当场就砍死一名税吏,两个人在山里都是与猛兽搏斗惯的,杀起人来那和砍瓜切菜没有分别。

    杀一个官差是死,杀一百个也是死,横竖是死路一条,两兄弟看着家不成家,走投无路,泪水流干了流血水,心下一横便决定揭竿而起!也是两个人在游洋一带猎人圈子里声望极高,连他们两兄弟日子都没办法过,其他人更可想而知。他们振臂一呼,兴化几个山上的乡子响应着竟然出现了两千多人!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平时看着山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们大队伍一清点,没想到人数这么多。

    他们的队伍以游洋乡为根据地,冲进当地的大户家里,抢了粮,占了大屋。游洋还是有几家大户人家的,他们不可能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脑子进水了跟这帮穷鬼去造那杀头的反,他们宁愿把粮交了,把房子让了出来,当着反贼的面就说这些是资助义士的粮饷,这些山民一放过他们,他们就拖家带口下山报官,当着官府的面就火上浇油说这些反贼如何抢他们的地盘和钱粮,反贼们的声势如何浩大。

    林居林裔两兄弟得了地盘和钱粮,这底气就硬了,以前累死累活一口饭永远吃不饱,这一造反,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还能住大宅子。他们两兄弟非为自己的私利来造这个反,钱粮一到手,先

    分给众人,这一行径更直接地收获了众人的好感,山民对他们兄弟的拥护更坚定,造反的队伍越来越壮大,连附近州府的一些人也闻风来投,有的是投机,有的一样也是没有活路了。短短几天,兴化境内,石苍游洋已经彻底沦陷,还有社硎钟山几个小乡子也差不多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

    山民造反的兵锋直指县城,可怜县城的百姓还不知道这回事。先是吴仁义逃窜下山报与宋知县,县里面一干主官只当他是胡吹,把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吹到天上了。

    造反?几千年来福建这片土地上可还没出现过这样的好汉呢,两广云贵川造反那是跟喝水一样,因为民族成分出身不一样,河南河北甘陕造反是因为太穷太乱又多蝗旱兵灾跟喝水一样,山东也差不多,水泊梁川的好汉还没有登上舞台。

    其他的地方造反的不多,但凡有活下去的机会,还有一丝活路就没人敢搞这种事,而福建呢,自商周到宋,这几千年了就没听说过有人造反的,这里再穷大山也能养活人,大海更是能哺育人,老百姓再不济的年份也比西北连树皮都没得吃强。

    宋光斗悲从心中来,自己的官运应该不会这么好,好不容易外放当了个逍遥地方知县,还碰上了千年一遇的衰事。。

    宋光斗在真相未明之前不敢将这个消息扩散,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今年真他娘的多事之秋,连他这个老成的读书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怒骂两句,好不容易挨过了这大涝,也攒了不少好名声,这场兵祸要是真在自己境内掀起,那自己这几年的努力都是徒劳了。

    台风大涝之时宋光斗还只是忧心得睡不着,现在那稀疏的头民每天打理时一抓都是一大把,神形憔悴得就像脱水的干尸一般。他习惯站在窗前,秋日的风没有暑气,吹在身上清爽和熏,但这事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茶饭无味,更无二心来享受这金秋之美。

    他此时更不敢将这个消息冒然上报州府,因为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至少连他都不相信这里会有人造反,更别提那些高高在上的州官了。虽然现在很多人陆续来报说有人造反,可是三人成虎的事在这种小老百姓之间并不少,他必段要派可靠之人确认一番。

    吕师爷作为他的幕僚两个人是几十年的老搭档了,此此他也很郁闷,真出了这档子事知县肯定是要倒霉的,最好的情形就是谪迁他处,最坏的就是乌纱不保。无论哪一样,他都得受罪,他一家人也在兴化安家落户了,再举迁他处,他们已届垂暮,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老伙计唉声叹气,他一看背影就能猜透他的心事了,他的肺里重重地压缩出最后的空气,长叹一声道:“让我带人去山上看看情形如何吧,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万一事态严重县里也好向州府请求兵援。”

    宋光斗

    看着窗外的身子忽然怔了一下,被老伙计说破了他的心事既让他感到意外又感到不意外,“季添,咱们都老了,要是这次咱们能平安渡过,咱们就告老吧。”

    季添是吕师爷的名字,所有人都会唤他一声吕师爷,这个称呼外人很少会当着吕师爷的面叫,久而久之更像是宋知县对吕师爷表示亲昵的一种专称。吕师爷苦笑了一声:“是啊,老了。”四个字,便没有更多的话,四个字饱含着无奈,落寞,还有视死如归,如果还有决择,谁会愿闯虎穴。

    “让李成福跟你一道去,县里的捕班都带上,枪棒盾弩备齐以防不测!”宋光斗其他的帮不上吕师爷的忙,只能在人手还有装备上给他壮行。

    李成福一听这个光荣的任务脸色吓得灰白如土,就像死了亲爹一样。妈的吴仁义跑回来说的那场景那帮山民杀起衙役税吏跟杀鸡一样,更何况这帮常年在山里与猛兽为伍,刀剑弓术都是相当娴熟,去找他们麻烦那不是洗干净自己的脖子往他们刀口上凑嘛。好不容易现在打下一座金山,各种流水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过分,走这一遭要是命没了,那还玩个鸟。

    现在的消息还处于封锁状态,老百姓基本都还不知道,但是县衙系统内的基本都知道了,这节骨眼要上山去,衙役们都十分惊恐,当他们是什么讨伐叛乱的大军吗?他们只是想赚点安稳的钱,不是想赚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钱啊。

    捕班这些人还是衙役中的精锐所在,身手体格都是翘楚。他们都惴惴不安,甚至还没出发就两个人不干了,衣服一撂回家去种地去了,看得其他衙役更是心寒,混这碗饭无非是为财,不是来为国捐躯的。

    一行人吕师爷沉默不语,背影有几分佝偻,李成福得了宋知县的死令,不去也不成,因为军情紧急,整装就绪之后,一行人便匆匆上路。两个带头的在走在最前面,后面的衙役一路小跑跟在后面,虽然一个万不情愿,可是起码人多势多,跟着大队伍更不会出什么问题。

    去山上离游洋最近的路,本应从霞苑上山,也就是顺着南溪上游往上走,但是李成福咬咬牙,反其道而行,往凤山而来。他打定了主意,此去既然只是确定是否山民真的造反,而不是剿匪平反,那么能得到消息就成,至于去哪个乡子,宋知县也没有明要求。他还打着一个小算盘,就是要去何麓搬一个大神来做救兵。

    这个救兵不是别人,正是何麓的梁川。吕师爷本不明李成福反其道而行的用意,怕他贻误军情,多次逼问之下李成福才说出真相。还别说,他倒把这个小子给忘了,这小子足智多谋,不知道有没有主意。兵祸一起,必定秧及城下之鱼,他们村子就在山脚下,首当其冲,第一把火就得烧到他们头上,他不可能置身世外。

第二百六十七章打探虚实2

    寇准:南方下国,不宜多冠士。

    梁川对山民造反的事也是一无所知,村子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安静而详和,水患渐渐退去以后,几个村子不少人都成了梁川的债务人,不光是借米来吃,还要找梁川借米去交朝庭的税粮。现在可以不服役了,但是得用实物或钱粮去折抵,这些米都是从梁川的口袋里借来的。

    梁川借的米还算很公道,浮桥建起来后他们迫不及待地去凤山和兴化米行问了问,那价格让他们望而却步,相比之下梁川的价格简直是天地良心。碰上好人就得好好报答人家,这是农家人的基本信条,更何况还写了契,不还人家的粮可是要吃官司的。

    所有的村民都交了粮了,据说就梁川一家没有交粮,还把征税的税吏给打了。这件事在近日成了几个村子的茶余谈资,村民们纷纷羡慕梁川就是有本事,古往今来这一亩三分地再横的人也不敢跟吃皇粮的人叫板,瞧瞧,这人不仅敢不交粮,还敢把人家给揍了!

    村民自然知道梁川很了不得,但是他们更知道民不与官斗,永远没有好下场。

    这才短短几日,这些凶神就来寻仇了,一大帮的衙役,全副武装,不仅带着枪棒,还带着弓弩呢!这种大杀器威摄力可谓深入人心,就好像后世的手枪一样,一出手那是奔着人命去的。

    几个村子的人嘴里都啧啧叹气,老人说,早年也有胆上长毛的,让官府的人都送去见阎王爷了。梁川他就是能人,本事再大这次看样子也要倒霉了!

    这些衙役杀气腾腾脸上泛着死气就直奔何麓而去,一路上人见人散,家家户户紧闭门户,生怕恼了这帮煞星,给自己招来什么无妄之灾。人们才在感慨梁川如何了得,这报应就来得这么快,刀箭无眼,他本事再强,这些强弩之下,也得成筛子。几个村子多少年没有让官府这么重视了,连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地位好像高了一点。

    何麓人总算还讲义气,早听三郎替村民出头,有的人一看苗头不对,丢下田里的活火速跑来给梁川通风报信。

    梁川听他讲得急切,本想自己一走了之,可是一看自己老婆朋友自己走了肯定得遭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县里现在自己认识,好好说说,问题难道还解决不了吗,那就砸钱吧。

    这帮人果然是朝自己来的,梁川大门紧闭,门缝里看得真切,还真是刀光剑影,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相识李成福,奇了怪了,这个老小子来请自己怎么还弄这么大阵仗?

    李成福三两下跳舞下马背,缰绳扔给一个衙役,无精打采地正准备敲梁川的门,门咣的一下自己打开了,梁川正好走了出来,一脸警戒的模样,两个彼此看着都不太自然。

    李成福先开了口:“事情闹大了。”

    梁川还想先争辩一番,说道:“老李你听我说,是他们先动的手!”

    李成福见他答对得自然,先入为主了,没细想就接腔道:“怎么?他们都打下山来了?”

    梁川一怔,什么打下山?两个人你来我往答对得倒是挺流畅的,就是谁也没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吕师爷见他们两此刻竟然还有心情拉家常,火急火燎的立即打住了两个人的对话:“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闲聊,军情紧急你我耽误不起啊李都头!”

    李成福也没想要闲聊,他以为梁川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回过神来问梁川道:“三郎你还不知道?”

    梁川一脸茫然地道:“我知道什么啊?你们难道不是来征税的吗,六千斤实在有点多,少一点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驴唇完全对不上马嘴,吕师爷为人老练,一听就知道这里有误会,他直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梁川听了一遍,梁川眉头紧锁,妈的,你们自己搞出来好事,最后受罪的还是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照你们那个土匪征税法,老百姓不反那才没天理了。

    梁川听他们说这个事,自己是越听越心惊,本以为自己投了一个太平盛世,没想到竟然有兵灾就在自己的身边,随时可能烧到自己的身上!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真刀真枪你死我活的勾当,就自己一个人可能还真做不了万人敌。

    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生长的这片土地历史上还有造反的事迹,完全没有印象,印家中这片热土地就是盛产顺民,要么特别能读书,要么特别能做生意,再苦也能活得下去,这算是这一方百姓的优良品质吧。

    但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梁川也不是傻子,一听到这个消息他首先考虑的就是自己周边的处境。按他们说的现在山民还在山里面转悠,但是山里面一不产粮二无装备,造反再如何也不能一直将深山作为自己的根据地,早晚得向平原进发,下山之后第一个面对的就是自己的家园,何麓村。当然他们可以选择从霞苑进军兴化,但是梁川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那里是山,山路崎岖不利于大队伍的展开,下山先得找补给再壮大队伍,最理想的还是凤山。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自己努力了将近一年的成果不能付之东流,梁川不加犹豫,还没等吕师爷和李成福主动提出请求,梁川就自动请缨,他要上山去看看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有的话自己好有个应对,没有的话,还继续当自己的闲散小地主!造反可不是小事情,这些反民疯起来见人就杀见粮就抢,专挑大户下手!

    难得今天李初一也在家里,没有出去溜狗,梁川找到李初一郑重其事地跟他说道:“李大哥,我今天有要事要离开家一会,家里的人就烦劳你照应一阵,要求我今天走了以后没有回来,帮我照顾好大家伙,让艺娘改嫁他人。。”

    衙役一来家门口李初一就听到动静了,这阵势太大,他是一个相当机警的人,早就发现了这些衙役来者不善。他也以为这些人衙役是来拿他的,上次征税弄折税吏手臂的不是梁川是他自己,十有八九这梁川又要替他顶包了。

    梁川说得决

    绝,倘若在交代后事一般,李初一见惯了生死不由得有些动容,两眼微眯收起寒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冷冷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那税吏是我打伤。。”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梁川就知道这个兄弟肯定想歪了,自己没那么伟大,偶尔出出头还行,天天替人顶包他可做不到。

    他把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李初一也万万没想到,自古太平地兴化县这种好地方也会有人造反!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再说了要是山下有事留我一个在家里也无济于事,我与你一道上山!”李初一本不想让梁川独自犯险,知道缘由后更不答应了,两个人起码有个照应,万一死了,不还有个人背尸体回来嘛!

    梁川拗不过这个固执的老男人,他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不能家里一点准备都没有,无奈之下他只能将事情简要地跟艺娘交待了一番,对着艺娘改嫁什么的话他可就不敢说出来了,因为一旦是这后果,艺娘这种性子可能就随他而去了。梁川说得婉转,要是回不来,她们就赶紧去清源避难,至少那里有重兵把守,无发生战事的可能性。

    两个人各自准备好自己的武器,梁川还是两柄极引人注目的大板斧,腰间再别着一把小柴刀,李初一不喜欢斧子这类的武器,一把柴刀足矣。现在这个情况梁川可不是带两柄斧子就能满足的,他眼睛早就注意到了这些衙役所佩备的弩了,天呐,这不就相当于后世微、冲和九五嘛!

    李成福的马背上就挂着一具弩,还有一个箭袋。李成福连看都没有看自己的弓弩一眼,这东西能保命吗,赶紧跑才是,有拉弓的功夫都差不多能跑到兴化了。梁川不一样,一是好奇,这玩意以前就在小说里见过,连历史书都出现得不多,二呢这玩意就像是手枪,他以前也是打靶才能过过瘾,实战中开枪,职业生涯那么多年,还没试过。

    梁川看那把弩,弩身近三尺弦长二尺有余,比起后世的钢制小弩大上不少,梁川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没有马骑,就跟在李成福的边上,别人都是担心受怕的模样,就他时不时手去拉一下弩弦,摸摸弩机,看到这种步兵利器啧啧称奇。

    李成福看他倒像是去郊游的姿势,心里感慨这心高人胆子就是大啊,这会了还有心情玩弩,这玩意就是个累赘,加个箭袋也有个几十斤挂在在马上就是个累赘,跑起来马都会慢上一拍。

    “没见过?”李成福多嘴问了一句。

    梁川痴相毕露,回道::“没有,能不能让我玩玩?”

    李成福反正不打算用这玩意,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无力地看了梁川一眼,手一挥,示意他自己解下。

    梁川迫不及待地解掉弩上系着的丝绦,将这宝贝捧在手心里,还炫耀般地朝李初一晃了晃:“老李这玩意你用过没?”

    李初一眼睛只是在那弩上瞟了一眼就没有再看了,也没有说话,搞得梁川有点败兴。

第二百六十八章身陷埋伏

    这把弩比他的板斧面积大多了,这么大的手、弩只能背在背上,挂在腰间裤档都会被扯下来。梁川抚摸着那弩机,弩前的弩担是刷着一层黑漆,但是可以看出来这弩、弓并不是一体成型的,而是采用复合材料,多层竹压合而成的,这时代没有冲床,这种材料怎么制作出来的?

    弩机很新,一看就是很少使用,像这种木制武器要是经常制用,弩机虽然是铜制,但是弩机和弩臂上使用久了都会有一层包浆,这种武器使用起来才会顺手。这个年代铜器铁器可是少见,但是这一架弩便足以看出,这种煅造技艺已经相当的成熟。

    梁川倘若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也确实是这玩意后世只有那些吃饱撑的二世祖玩得起,他们这种平头小老百性摸都不摸不到。他端起弩左瞄右瞄,弩上还有一个‘望山’,这个装置类似枪后面的准星,来到较准瞄人的。一架弩近十几斤,梁川现在力量十足,一只手就端起了这把大家伙,就像拿着一支手枪一般,而且平举着四平八稳。他们警务技能训练,射击也练过,他只不过把套路用到了射弩上面而已。

    衙役们看到梁川的表现可是吃惊不少,这弩他们也玩不好,一拉一射比弓要费劲不少,重量上更是比起普通的长弓重上不少,背着吃力用起来也讨不到便宜,就是精度会比弓强上几分,即便这样他们还是不喜欢这种武器。

    真遇上危险了,这玩意顶个屁用?顶面多给你射一支箭,慌乱之下能搭上第二支箭就不错了,可是第三支呢?弓就不一样了,一拈一射水到渠成,优秀的猎人都能成为喝水一样的常规动作!

    所以在他们之间玩这弩玩得好的人找不出来两个,这玩意背在身上更多是一个威慑的作用。但是这弩拿在人家手上就像一根芦苇棒子那样轻松写意,弩身四平八稳不动如山,他们可没有一个人有这功夫。

    “老李我能不能射一箭试试?”梁川手痒得不行,长弓怒马鲜衣美女自古就是男人的春药,对人的诱惑力太大,不过没有弓,弩更精巧。

    李成福哪里还有心思陪梁川练箭?努努嘴示意你高兴就好。这也不好直接拒绝,现在是自己请他上山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有点对不住人家。李成福坐在马背上腑身一解,将一整篓子箭都扔给了梁川。山路上骑马颠得人几乎散架,李成福可不舍得下马,等下碰到危险,一勒马头就能闪人,四条腿可比两条腿跑得快多了。

    一篓子箭都是没用过的,上面的箭羽微微有些发黄沾着些许尘埃,估计不是这场造反,他们还要继续在库房里沉睡。梁川现在一身的装备,挂着自己的两柄大斧子本来就够引人注意了,现在自己又扛着弩,别着箭篓,身上都挂满了东西就像一个移动的物资库一般,还走得闲庭信步,脸不红气不喘,实在让人佩服。

    梁川弩担朝下,稍一用力

    将弩弦拉到扳机上扣住,虽然从没有玩过,但是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结构,看看就能懂得操作。这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还没有搭箭,凌虚扣动扳机,铛的一声脆响,那弩统破空之声清脆爽利,听得人浑身舒服!真他娘好东西,梁川感慨了一句。

    梁川这次搭上弩箭,咻的一声,那根羽箭刺破长空,直直地钉入远处一根老树躯干当中,箭头没入树干一指有余,箭尾疾速地抖动着,发出嗡嗡地声音。

    梁川踮起脚小跑到树边,这箭要是不收回来,那射一支少一支,他可舍不得这么霍霍。箭头没入树干太深,紧握着箭身猛地一抽,才将箭头拔了出来。这要是扎在人身上,只怕这一箭都能将肉身射穿了!

    “啧啧,这家伙你用过没?”梁川朝李初一问了问。

    李初一从头到尾都懒得看那弩一眼,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的不屑。

    “这把弩只是残次品,配到边军或禁军当中是要杀头的!”李初一淡淡说道。

    梁川满脸错谔:“怎么可能,这等利器你们居然还看不上?”

    李初一细细解释道:“大宋弓弩院每年可制黄桦、黑漆弩几十万张,七人九天八张弓,三人两天一百五十支箭,这些弓弩之中,以枣木为最佳,一般装配禁军,棠梨木稍差,但也是制敌猛器,边军多配备,至于这些杂木所制的次品,就打发给这些三脚猫的衙役用用,常年摆在库房吃灰,足够了!”

    梁川早听说过宋朝神臂弓的大名,这种兵器是为数不多进了教科书的战场杀器。这玩意是大宋的看家门面,是里子更是面子!代表着大宋的兵器制造业的先进,没想到宋朝弓弩的产量如此之高,竟然一年能生产几十万把弩,这生产力要配备全军那不是轻轻松松。再者,自己手上这等好货在他们这些职业军人眼里竟然还只是次货,不敢想象他们心目中的优等货是什么样的,梁川看看手中的弩,心神无比向往,比这弩还强劲的神兵,什么时候才能感受一下。

    去游戏洋石苍山上的路是一条崎岖的山路,不如说是没有路。这路止有人隐隐踩出来的痕迹,细瘦的羊肠小道仅容得下两三个人并排走着,一行人的队伍被拉扯得很长,首尾不能兼顾。

    前面有两个手脚麻利的衙役走在队伍的跟前,充当斥候的作用。李成福和吕师爷两马一前一后跟在后面,梁川与李初一则紧紧跟在李成福的边上。

    因为梁川在山里跑得多了,不知不觉中已经练出了林中穿梭自如的好身手,脚下就像长了眼睛一般,什么石坎沟壑本来会踏进去的,脚都会不由自主地投高两分,从容地迈了过去了。他旁边的李初一与他一样,路况极差,但是两个走得就像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闲庭信步。

    其他的衙役过惯了大爷的生活,平时走到哪里都是别人鞍前马后

    ,日子滋润得不行,哪里遭过这份罪。今天身上全副武装,每个人都着一副皮甲,带着枪棒还扛着一张弩,一身上下几十斤重,脚下寸步难行,身上负重万千,走得他们腰都要断了,别说打仗了,下山还能站着都是奇迹了。

    越往山上森林愈发茂密,比之梁川经常去的那片林还要还阴翳许多,地上杂草不多,但是长满了许不知名的植物,大抵是喜阴不喜阳,才能在这种环境下长得如此茂盛。梁川随队伍走到此间,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感觉一出现,他心头便警惕了起来,这是危险的先兆!

    李初一走到这里神情也凝重了起来,脸转都没转,直直地看着前方,低声就与梁川说道:“这地方不对劲,小心为上!”

    梁川一怔,回道:“你也察觉了吗,走到这里我就浑身发毛,林子安静得不正常,像这样密的山林连个鸟叫都没有,事若反常必有妖!”

    “前面不远就是石苍了,还差个几里的脚程。”李成福挥鞭遥指前方,“过了石苍就是游洋,不过在石苍应该就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了。”李成福说道。

    “反民有多少?”梁川蛮问了李成福一句。

    李成福还未答话,吕师爷忧虑地说道:“据逃下山的山民描述,反民声势浩大有数千之众,不过老夫怀疑反贼恐怕没有这么多,山民本就数量不多,大部分还是相当老实本分的,如果真有数千之众,只怕得所有山民悉数落草才够!”

    “依吕师爷估算,这些反贼有多少人?”

    吕师爷骑在马上轻抚胡须:“至多不超过双百之数!”吕师爷说得信誓旦旦。

    梁川不解问道:“何以见得?”

    “闽人造反这是首次,为何反?无非是活不下去罢了,与此番税吏征税固然有关,但是并非人人山穷水尽,但凡有一丝活路,绝大部分人还是会想方设法的活下去。再说了,山民本来人数不多,纵观大宋立国以来,千人之数的反事也数不多。虽然只有两百之众,朝庭也需数千大军来剿灭,情势不容乐观啊。”

    吕师爷一语就说出了这事件的真相,这才是一个有见识的人说的话,什么造反动不动十万大军,成千上万的,那都是扯淡,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随便就反了?那可是要杀头的。

    正说间,情势骤变。安静的密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梁川耳力惊人,这声音轻易地就被梁川捕捉到了。李初一也很警觉,右手立即将梁川拦了下来:“当心!”

    噗噗两声闷响,开路的两名斥候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身子晃悠悠地转了过来,眼神无奈地看了人群一眼,只见他们胸前爆开了一朵血花,接着人晃悠悠地倒了下去,当痛感伤口的痛感传遍全身时,他们的嘴里才野盖般发出阵阵嘶吼,在地上猛狂地打滚。

第二百六十九章身陷埋伏2

    “有埋伏!”“快躲起来!”队伍里各种喊声此起彼伏,人们乱成了一锅粥,这些人以前没有经过军队严格的纪律和队型训练,遭遇埋伏只会各自为战,基本的配合都施展不开。再看到两个平时一起喝酒狎妓的酒肉兄弟在被暗箭所伤,他们担心下一个就是自己。

    梁川第一反应就是直接蹲了下来,没膝深的野草是最好的掩护,他也慌了,这种被人当猎物盯着的感觉太挠人,密林中的暗箭如芒刺在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哪个你不注意的角度射出来。梁川看着那两个衙役怕是不行了,鲜血流了一地,一个被射中大腿,一个射中小腹,鲜血和肠子流了一地,生机已经渐渐消失了。

    躲在森林里的这些人射了两箭便没有再行动,但是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最让人崩溃。

    “现在怎么办,跑?等?”梁川焦急地问向李初一。

    李初一蹲在他不远的地方,眼神如鹰一般快速地扫视着周围,呼吸平顺脸色沉稳,这种小场面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静观其变,人多则退,人少见机行事!”李初一轻声说道。

    梁川心怦怦直跳,他多次身处险境,毕竟没有面对过千军万马,虽然表面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感觉,可是他实际上慌得不行!

    吕师爷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临阵制敌对他来说比登天还难,情急之下一勒马头,骏马一声长嘶,马蹄乱蹋。他在马上大喊道:“我乃兴化官差,尔等山民速速现身,有何冤情自有青天替你们做主!”

    梁川心里冷笑:“这就是读书人的愚钝之处,人家招等你的都是冷箭了,还有个屁好谈的?”

    空旷的山林里只听传来一声回响:“狗官!你们多行不义极尽盘剥逼得我等穷苦子弟走投无路,今日先以汝等狗血祭我反旗,他日杀到兴化城下,定要取那狗知县狗命!”

    话音光落,密林里弓弦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利箭穿破安静的树林咻咻的声音就不再是零星几下了,而是狂风骤雨一般,从四面八方以他们这伙人为中心,密集地攒射过来!

    “弟兄们当心!”李成福一个翻身,麻利地从马上翻下来,进了敌人的包围圈,再呆在马上就成了敌人活靶子了!一众衙役嘴里各种问候着这帮山民的祖宗,纷纷趴在地上躲这场箭雨。多亏这些树枝和树干形成了天然的隐蔽,许多箭矢钉射在树上或着被树枝挡住,失去了准头,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衙役身上挂彩!

    “山民已反,众人快撤!”吕师爷眼见自己的任务已达到了,巴不得早点脱身回去复命,这等凶险的地方再待下去,自己的老命都要交待在这里。这些山民化天日之下设套埋伏官差,射死射伤一众衙役,再呆下去他的命可能都要交待在这里了。反民虽然没有现身,可是所言所行已反无疑,赶紧撤退,剿灭叛贼不是他们的任务,保命要紧!

    衙役

    们等这撤退的命令可是等了半天,听到吕师爷发令如得大赦!一伙人开始乱哄哄地准备逃跑。

    李成福看了可急了,“慢着,前面还两个兄弟没救回来!”,最怕死最贪财的李成福这危急的关头竟然还能顾着两个手下!接着就出现了连梁川眼睛都不相信的一幕,李成福这个老小子,竟然顶着林子里不断射出来的冷箭,猫着身子往那两个斥候挪了过去!

    吕师爷一看“哎”了一声,驾着马头也不回地就准备先开溜了!哪里还管那两个衙役的死活,他自己的命可金贵多了,险地多呆一分都多一分的危险!

    仗义每多屠狗辈,读书多是负心人!他们这伙衙役这时候可看得真切,李成福是平日里带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好大哥,这个吕师爷哪里会管他们的死活。他一个号令,李成福的一个动作,原来准备开溜的衙役也没动了,一个个手抖着拉起弩来,往林子里还射回去,嘴里还叫嚷着都头快救人,我们跟他们拼了之类的豪言!

    本来是衙役在明处被动挨打,一还射场面就热闹了,各种呼喝声震天动地,就是没见他们刀剑相碰真干起来!

    “老李我来帮你!”梁川背起那把大弩,疾步猫到那两个衙役身边,两个人一人拽着一个还在哭号的衙役就往回拖。李初一担心梁川有闪失,眼睛注意着周围的动向,护卫在梁川的身边。

    勇气,不如说是士气这东西很是奇妙,如果大家都忙着逃命,众人只会对这些山民更加害怕,害怕丢掉自己的小命。一但众人发起狠来认真面对这些山民,他们的内心也就不会那么害怕。不过是一帮山里的难民而已,连把刀都买不起的穷鬼,有什么好怕的?

    梁川与李成福两个人冒死将人抢了回来,不过两个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如白纸一般,刚中箭时还挣扎剧烈,现在已经奄奄一息。再带到县城只怕也是死人一个了。他们也是有家室的人,尸体留在山上要么喂了野兽,要么会被这些山民糟蹋,带不回去,李成福面对不了他们的家人。

    吕师爷丢人一众人等自己就想开溜了,倚仗快马的速度结果反而成了林子里这些山民的目标。没办法啊,骑马的肯定是当官的,射人也要先射马,把这个头头弄死了,就赚了,马的目标也够大,比射人来得容易多了。

    吕师爷的马刚迈开步子要飞奔,来时还平坦无奇的地面突然拉起了一根绳子,横亘在路中间。骏马的速度太快,又不会跃过这条绊马索,两腿前腿直接被绳索绊倒,吕师爷结结实实地摔将出去,一把老骨头差点摔散咯,吃了个狗啃泥。

    “谁。。谁扶我一把。。”吕师爷在地上挣扎,刚刚那一幕好不让人寒心,别人有难他先跑了,他自己有难,谁会搭理他?

    山民见这个大官人倒地,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从密林里冲出来,想抢人头回去邀功,再次的抢不到人头这人身上什么值钱的物

    件抢一两件,也能换个不少钱!

    这些山民一现形,衙役们就看清楚了他们的真面目,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手里拿着老旧的柴刀斧子什么的,连一把制式的武器也没有。

    “奶奶的,你们终于舍得露面了!”李成福一看这些山民肯露头了,獠牙也露了出来,“给老子砍死这群畜生!”

    山民本以为这帮人外强中干,没有勇气拿起刀剑与他们硬杠,才会胆肥了出来抢东西,真的碰上这些官兵,他们骨子里那种对官府的恐惧又萦绕在他们的心头。

    其实衙役们也怕,不过好在他们的枪棒比山民的破刀长,这就很壮胆气了,扛着枪眼睛瞪着这几个零星的山民就准备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没交上手,林子里射来一支冷箭,射中一个衙役的手臂,刚硬起来的衙役瞬间又笼罩着死亡的阴影,他们又怂了。

    “快回来,你们斗不过这帮狗官差!”林子里一阵焦急的呼喊声,他们放着冷箭放倒了衙役之后,急忙我劝回几个急功近利的山民。

    “老郑咱们今天先退,不要跟他们缠斗!”梁川跟李成福说道,两个受伤的衙役拖回来了,目的也达到了,真没什么必要再纠缠。

    李成福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了,义气要讲命更不能不要。“兄弟们,撤!”他也顾不上骑马了,让手下帮忙抬着伤员,堤防着冷箭,慢慢地就往山下退。一伙衙役不少人身上已经中箭,这帮山民常年在山里打猎,不少人射术都还说得过去,猎杀人要比猎杀猛兽来得容易多了。

    梁川走过吕师爷边上,吕师爷一把抓住梁川的裤腿:“三郎莫扔下我,救我!”

    梁川本想当做没看到,这样他的良心也算过得去,这个老小子扔下同僚不管不顾,简直死有余辜!还是让他捡到了,妈的。

    其他的衙役谁都不肯来救吕师爷,无奈梁川只能一咬牙,将这个老小子扛起来,背在肩上,呵,也不错,就像背着一个人肉沙袋一样,要是有冷箭也射在吕师爷身上,还不错!

    衙役们有的救助着伤员,腾出手的就拉起弩往林子里射着箭,且战且退。梁川李初一还有李成福在最后面压阵,一伙人踉跄败逃。山民们见衙役缓缓地退却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林子里的人影纷纷闪现,梁川远远过去,竟来不下百人!

    流民首战告捷,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少人在唾骂着,叫嚣着,竭力嘲讽这帮官差。衙役们看得咬牙切齿,可时打又打不过,只能干看着。梁川在人群的最后竟然看到了一个他永远不想看到的人:大蜚山的山贼头子!

    梁川咬着牙,心下大骇,完了完了,这条恶狼无恶不作,原来就盘踞大蜚山为祸无数年,现在要是让他跟这些流民勾搭在一起,只怕真会成为官府还有当地百姓的噩梦!

第二百七十章山雨欲来

    平生壮志三更梦,万里西风一雁哀。

    此时这个山大王正站在山民的中间,旁边还有两个身形高大威猛的壮年,一个手里挽着强弓,另一个拿着一杆长朴刀,其他的山民都是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在庆贺这难得的胜利,就他们三个人只是满脸愤怒凝重地看着败退下山的官差,这一役他们才认识到与官兵的差距,不管是人员素质还是武器装备上,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的。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蜚山这个头子现在一条腿已经没了,两手撑着一副树叉制成的拐杖,左腿裤管空荡荡地飘在空气中,眼中怨毒如火药灼烈。梁川还有县衙的衙役找它找了许久,以为他从人间蒸发了,想来想去这个人出现在了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地方,与反民媾和在了一起,这种人最怕他们找到机会东山再起,一肚子的坏水,手段又残忍,兴风作浪起来荼毒无穷。

    站在这个头子旁边的就是林居林裔两兄弟,首战告捷两个虽然心事重重可也算松了一口气,官府这帮人不好对付,山民们对官府的惧意是深入骨髓当中的,只有鲜血和胜利才能铸就山民的血性,忘掉恐惧。

    “军师好算计,这些官兵今日如同瓮中之鳖气势全然被我们压制,全凭军师神算,今日大胜首记军师第一大功!”

    林居林裔两个人自从砍死官差之后,这个残废不知道就从哪里冒出来了。原来在山里都没有见过这号人物,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两兄弟也是心存戒备。两兄弟起先也有点以貌取人,山民讲究身强体健这样才能与猛兽相搏,残废的自己的着落都解决不了。但是这个残废上来就就先是对他们两兄弟灌了一大通迷魂汤,晓以利弊。两个兄弟穷苦出身,大字不识一个,大道理更没懂几个。这残废说得是天花乱坠,说得两个人都有点飘飘然,再加上两兄弟的处境,这残废的话越说是听着越顺耳。

    洗脑过后,两兄弟也知道现在横坚是个死字,起先还想着逃往山里面,可是经这个残废一说,立即就狠下心来扯起反旗杀大户抢银粮,这第一场还是这个残废给他们出的点子,埋伏在这过往的要道上,等官差上山狠狠地杀一杀这些官差,壮壮山民的士气!

    这一场胜利之后,两兄弟对这残废更为倚重!没办法啊,这么大的队伍连个知识份子也没有话的,将来要是别人下战书,他们上面的字都不认得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今天只是小胜,我看那官差里有不少人显然不是官府中人,估计是山下百姓,与我们为敌便是助纣为虐,不杀他们难解我心头之恨!”他们的军师平日里怂恿他们造反也没见他这么反应,今天得胜了还怨气这么大,当下人都有点发懵。

    梁川刚刚看到那山贼头子的时候身上扛着吕师爷,只有一只手,不然他当场就想架起弩搭上箭给这个祸患来上一箭!妈的,这个狗、娘养好死不死跟这些造反的山民腻在了一起,要是他鼓动这些山民下山跟他寻仇,他有九条命也挡不住啊。

    当初就以为他会死在山里面了,命真大,就断了一条腿。自己刚刚与他四目相对,梁川从这个山贼头子眼神里看得出,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那股恨比得上他们对叶小钗杨秀的伤害造成的恨吧。

    吕师爷现在半死不活,身子本来就快散架了,一条命去了半条,跟条死狗似的瘫在梁川的肩上任由梁川摆弄。梁川一路颠下来,肋骨本来就断了不少,硌在梁川的肩直接将血硌了出来。满嘴的血沫子混着涎水垂滴下来,苦不堪言!

    梁川见到这个山贼头子的事先是告诉了李初一,李初一当初在山上与这个人交过手,对方的身手不在他之下,神色也有点紧张。一般像这种人放虎归山是极不明智的,老虎缓过劲来就会吃人的!

    这个消息对于官府来说同样重要,当时剿贼窝山寨的时候就梁川与李初一见过这个山贼头子,连李成福他们都没见过,官府对于这个神秘人物是死是活他们也是一无所知,不过大蜚山这伙人对他来说太重要,如梗在喉,时不是地就对乡民们造成点不小的影响。

    “老郑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人?”

    李成福今天兄弟死伤惨重,两个眼睛红通通的,已经杀红了眼,虽然他也有点小势利,可是这些都是他一天天带出来的出生入死的兄弟,今天被这些山民弄死了两个,其他的重伤,怎么能不让他愤怒?

    “你直说吧,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瞎猜。”这也就梁川,刚刚梁川仗义的一幕让他倍有好感,不然现在就是一拳过去。

    梁川心有戚戚地说道:“大蜚山的那个头子。”

    李成福明显也不想听到这个消息,现在心情已经够差的了,这个消息更是让他顿了一顿,妈的好事不来坏事一来接二连三。

    “这厮不除你我都无法安枕!”李成福身为一方捕头,捕盗缉贼这是本分,迟早要面对这个祸害的,可是现在他与山民纠缠在一起,这事就不好办了,起码得将山民降服了才行。要降服山民,那得出动军队了,他们今天近三十号全副武装的官差上山,死伤无算,平反这种事,千古以来都是只能军队才能马到功成。

    一行人无比狼狈地走到山脚下,在山脚下分道扬镳,梁川想借助官府的力量除掉这个头子,所以他故意告诉了李成福这个人的信息。后面的事应该也不用他操心了,官府会主动去寻他们的晦气,现在他要担心的是,怎么保护这些村民还有自己家人的周全,殃及池鱼的事一直屡见不鲜。

    张火返家速唤回招弟,让他去请何保正,不止何保正,北岸四村的保正他全部要叫过来,这事与台风来临时一样,都不是一村一乡的事,现在能联合起一个村的人算一个,人多力量才会大。

    村民们的眼睛比什么都亮,衙役们遍体鳞伤地从山上下来,明眼人看了都知道这是着了什么人的道了,至于什么人敢袭击官差,那不是亡命之徒就是穷凶极恶之辈,这种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不久肯

    定会被官差衙役报复致死,随便哪一种都不是他们这种山野小民能惹得起的。

    而且一般这种事是离他们越远越好,可是早上才见衙役上山,这下山就变成这般狼狈,事情发生不久矣!不少村民们心里已经产生了危机感,这种场面绝对不会是小事。有的人还风传山上的山民造乱了,又是杀人又是抢劫的,许多人不想同流合污就逃下山了。。。

    何保正接到梁川通传,招弟神色慌张口气沉重何保正一看就知道可能是出大事了,当即不敢怠慢,风风火火地赶到梁川家中。何保正胆小,梁川说话的时候还是往轻地说,大概将山上发生的事情淡淡地描述一遍,虽然是这样,但是已经说得何保正那两条腿坐在椅子上不安分地开始颤抖起来了。。

    何保正痛心疾首,今年是怎么回事,本以为台风过了就安全了,自己的生意与家庭蒸蒸日上,村民与自己也能过上安生日子了,这一波未平一波就起,起的波浪还更大!遇上兵祸是个什么下场,看看范殿元他们就清楚了,都是勤垦的农家汉子,不偷不抢老实本分,可是被兵祸逼得只能南下远走他乡,要是战火烧到自己家门口,自己的下场只怕不会比他们这些陕西来的外乡人好到哪里去。

    村里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听到了我何保正的锣声就晓得村子里又有大事了,每次都是与他们悉悉相关的大事,这次肯定也不例外!人们顾虑不安地全部汇聚到大树下,他们甚至看到,不少仙水还有莲乾赤荷的村民也过来了,他们同样神色不安,大家心照不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摸谈论着今天所见所闻。

    梁川与何保正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以后才朗声开始说道:“乡亲们,我们一起患难抵御住了台风,也熬过了粮价高涨的那段时光,可是今天我们即将面对更大的困境,很多人可能收到了消息,或着看到并猜到了,就在咱们背后的大山里,有人造反了!”

    造反!这个词好比一个旱地惊雷,人们压不住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他们的祖先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了,也没听说过这里出过这等好汉,因为好山好水,日子再苦也算活得下去,没人会去干这掉脑袋的蠢事。

    “你们没有听错,是的有人造反了,他们在山上杀人占地,抢人钱财吃人粮食,今天甚至连官兵上山也被他们杀了好几个,这是我亲眼所见。”

    梁川只是聊聊数语,还没有见到真正的场面就当场吓哭了好几个村姑,男人们还有点见识,知道哭绝对不解决问题的办法,今天梁川将村民们全部召集到一起,肯定也是有话要说。

    “三郎你说吧,前些日子的台风咱们都知道你有真本事,跟着你干肯定不会吃亏,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你的!”

    一呼而百应,一个何麓的村发声了,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响应起来,除了其他三个村子的村民,其他的人看着梁川的眼神坚定而执着,跟着梁川是不会有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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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武力与智慧的统一体 他是东南大地的传奇 他在各种身份中自由地切换
他是北宋王朝最后的排面 他代表着自由浪漫还有一点扯淡
回到北宋仁宗年间,种地赚钱过日子,小公务员梁川渴望的是家有余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社会却逼得走上人生巅峰!荡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