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荡宋TXT下载荡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荡宋全文阅读

作者:贼大胆     荡宋txt下载     荡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六章龟缩不出

    梁川几乎躺在地上睡了一觉,才‘意犹未尽’地醒来,眼睁睁缓缓地睁开,然后装出一脸茫然,望着侯赛因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会躺在地上。”全然一副被人施完暴,惊恐的模样。

    侯赛因也想过梁川是在演戏蒙骗他,可是这种想法一闪过而,自己怔了一怔,哪里还有半分的不敬,看着梁川将自己的头低了一分。现在是天使还是那个东方人梁川,他分不清楚。

    梁川摇了摇自己的头,‘使劲地回想’自已刚刚发生的事,装出一副一点都想不起来的样子。再看向地上已经烧成灰,散落一地的纸灰,对着侯赛说道:“远方的客人,你对我的字画做了什么?这可是先秦的好字,李斯写的小篆啊,李斯是谁你知道吗,那是始皇帝的宰相大人啊!”梁川心痛得跪了下来,捧着那抷纸灰如丧考妣。

    李斯?小篆?一时间侯赛因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大,脑子还没转回来,怔了怔,这难道不是真主的神谕吗,怎么又变成小篆了,不过刚刚那些字看着确实很像东方的汉字,难道。。

    “这个字不是我们的字吗?”侯赛因都被整晕了,他也不相信这是他们老家的字啊,毕竟他也是一个都不认识啊。

    “你们的字值几个钱?我们汉字的字画才值钱好不好,你赔我的字画!”梁川讲得可怜兮兮声泪俱下,仿佛在痛斥着侯赛因的野蛮行径。

    侯赛因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梁川的话,不过那副话确实不是他烧的,梁川自己动的手,现在跟他解释他能相信吗。。?不对!侯赛因突然狂喜起来,只是脸上依旧平静。

    如果这一切是梁川的骗局,那梁川肯定会做天衣无缝,他既然能知道圣教的神迹,肯定也能弄到自己的文字,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不仅大方地承认了那副字画是他们东方的字画,难道。。这一切真是的真主的指引!

    其实这一切都是梁川的欲擒故纵之计,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编出来的谎言,又或着一切都是真实的,那都很难取信于侯赛因,一件事只有当虚实不实真伪难分的时候,才最具有迷惑力。

    “你这字画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了。”侯赛因脸上浮起一个笑容,对着梁川说道。

    梁川眼睛滴滴一转,来了,又是一条生财之道,“这个字画是我花了三千两银子从一位高人那请来的,!”梁川可不敢狮子大开口,他现在是不知道,哪怕他现在开价一万两,侯赛因也会乖乖地付钱。

    “好,不过我这次来兴化带的钱不多,只有两百黄金,你先拿去,等这场圣战打完了,其他的我一文钱都不会少了你的。”说完,侯赛因拍了拍手,门外两个保镖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然后在桌子上摊开一个包袱,里面是黄澄澄的金子。

    圣战,这个侯赛因入戏还真快啊,梁川看着这些黄金眼睛都直了。他一脸市脍侯赛因也是看在眼里,如果他真是想诈骗,就骗这么一点点,怎么可能会收装个天使就结束了,肯定还会继续骗。

    梁川心想的是见好就收,他是装神,可是毕竟不是神

    ,神能做得到的事,他可是没有那个能耐做到,还不如早点收手,万一漏了马脚,凭他们对真主的信仰,拼尽最后一滴血也得跟自己来个你死我亡,这个买卖风险就太大了。

    “算你还有点诚意,你钱可得尽快还上啊,还有我上次跟你说的两种植物找到了?”

    “有点眉目了,都还没找到,不过我的手下在南洋见过,两种都有也跟你说的很像,应该错不了。”

    梁川说道:“你这次来带了多少武器来支援我们?”梁川看着侯赛因一眼,多问了一句:“还是支援山上的?”

    侯赛因感慨不愧是真主的使者,智慧的化身,他坦诚道:“我们是商人,商人是不分立场的,况且这是你们东方人自己之间的战争,原来我是想趁着你们打起来发一笔财的,不过嘛,现在我坚决地站在你这一边,武器粮食药品食盐,山上的朋友可就没有咯!”

    梁川明知故问道:“为什么,你上次为了蚊香的配方都能急眼,这次就不想赚吗?”

    侯赛因说道:“你是高将军的朋友,而我也是高将军的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他肯定不会说刚刚那一幕玄之又玄的显圣事迹,不过高干吃了一个败仗之后,立即就让人回泉州了,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把梁川需要的武器装备安排到位。高干可是港口的土地公,手上兵想让谁的生意做不成就让谁做不成,他这一层关系侯赛因可不想随便失去。

    “你带了多少武器装备?”

    “你这些个兵够装备两队了。刀都是磁州真钢所炼制,还有盾牌,桐油反复泡过三年以上的好东西,至于什么枪镋耙就更多了,就是衣服没有,相信你也不敢统一他的衣服,那就与军队无异了。据我所知,你们东方的皇帝最怕下面的人自己养军队是不是。。”

    梁川赶紧打住他的话,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武器上支持可不够啊,我知道你手头有不少的人脉,能不能都动用起来,先把这场仗打赢了,这样我好跟我们的官员去说你的好话,让你盖一座清真寺!”

    侯赛因有点肉疼地说道:“没有了,福建一路的这些东西物资大部分都是清源港口出去的,无论是卖粮食还是卖药的都与我有些交道,他们想买到大量的粮食药品,哪怕是在黑市上,整个清源我们穆斯林控制范围还是很大的,不经过我们的手,很难。”

    梁川原来想通过高干将经济封锁这个法子让官府用起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但是毕竟没办法完全封锁,像黑市这条路子就很多人会眼馋,这可是赚钱的大路子,侯赛因他们都盯上了,也就是梁川忽悠了他一把,才他让彻底地倒向自己的阵营。既然有把握将兴化这几个山头的经济封锁死,那么山民的失败也就不远了。

    梁川一想起这一回能彻底地铲除那个瘸子,心里舒坦多了。他可是好些日子搞得梁川茶饭不香,无论如何,这次都不能让他再跑了。

    朝庭的官兵首战完败,虽然杀伤山民几十人,但是自己却又折进去了近两百多号官兵,连前锋大将左

    丘宏都被敌人俘虏。这一仗可以说是一败涂地,朝庭的颜面扫地,在没有万全之策前,或是等来福州的援兵之前,曹千松将官兵撤回兴化城内,然后命人再一次将搭起来的浮桥拆了。

    侯赛因在浮桥拆掉之前,赶紧撤回了清源,他支持圣战,但是他会以他自己的方式来支持,而不一定要拿起刀自己去山上砍人。

    赵惟宪本想一路派人去东京报讯,然后自己让左丘宏急兵进攻,在他看来,南方的兵不善战,民更不善战。如果能在朝庭的命令到来之前将这场造反平息掉,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没想到左丘宏出发前信誓旦旦地,一上山就丢盔弃甲,连自己也被敌人俘虏了,气得他差点把知府的屋顶给掀了,要不是他身边无人可用,左丘宏也算是自己嫡系,他巴不得山民将他一刀剐了。

    现在吃败仗的消息要是传到东京,参自己的奏折肯定又要跟雪花一般。赵惟宪想到此节头就快炸了。兴化城内,宋光斗现在已经看破红尘了,他自知这一劫是难逃了,哪怕造反平定了,他脱乌纱也是妥妥的,一不做二不休就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管了。兴化城内,反而是曹千松这个武人在做主,这个事是很少见的,至少大宋以文制武以来,这种现象还是没有的。

    曹千松也没想到左丘宏败得这么利索,人都被绑了,反而是高干这个老骨头回来了,他都怀疑是高干拖了左丘宏的后腿导致左丘宏被俘。不过问了当时战斗的经过之后,他也倒吸一口凉气,打这种陷阱战,换他上去,只怕他也得被俘,陷阱只能用人命去填,这仗输得不冤。

    看到左丘宏被俘他曹千松也怕了,态度从一开始的志得意满到现在的裹足不前畏首畏尾,一个优秀的将军靠的不仅是本身的实力更是下面的士兵的战斗力。听回来的战报,这些南方蛮子兵就是一团散砂,放在北方估计连女人都打不过。有这些的孬兵他就是先祖曹彬再世也打不过人家吧。

    他怕了。

    打前高干给他写了一封信,内容是制敌之策,他本来还不以为意。现在打也打不过,他才重视起这件事来,他将那封信翻了出来,对着信中的计策苦思起来。

    细细考量了高干的主意后,加上权衡了一下自己如果继续吃败仗的后果,只怕不战而屈人之兵才上上兵伐谋之道,他私下找到赵惟宪的几个幕僚一起参详这法子,连幕僚也肯定不已!他才发现这招经济封锁之计的毒辣,他当即没有犹豫,他立即将这个法子呈给了赵惟宪。

    他输不起!要是像左丘宏那样再丢人,以后就可以不用在同袍面前抬头作人了!

    曹千松一面等着赵惟宪的指示,一方面将兴化封了起来,他打不过流民,可是关起门来等支援还是会的,这铁桶一般的泉州府还不是纸糊的,如果兴化还有泉州府丢了,他的下场只怕比左丘宏还要惨。这天巡城,守城的官兵还是在城外抓到一个很可疑的人,操着螺城的口音,喊着嚷着却是要去何麓找一个什么人,说是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第二百八十七章通风报信

    这个细作正是伤愈之后许久不见的赵小品。赵小品自从伤愈之后帮梁川挖了一个烧炭的炭炉之后,身体恢复如初了,又寻思着去外面给人做节柴灶,现在整个兴化多少人排队想让他上门去砌一孔,还是酒菜先伺候着,赔着笑脸请着的。结果赵小品被人整进去兴化大牢里之后,再出来音讯都没有了。一时间这个手艺也就没没了。

    赵小品坐不住,自己一个人又开始了这手艺生涯,何保正的女婿当初丢下小品之后就自己跑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小品也不想跟他搭伙了,索性自己就干了。他先是去霞苑砌了一孔节柴灶,接着碰到了一个游洋的山民,他们那上面都是土灶,一烧起来烟多还费柴,山上虽然柴禾多,可是打柴费时费力,谁有那功夫天天打柴。两个人一拍即合,赵小品就去山上砌灶了。

    游洋乡在大山里面,风光秀丽景色怡人,小品上山之后那是天天被人当贵客给伺侯着,会泥水的工匠太难得了,乡里大户要起新房都得费大钱去外地请工匠。赵小品不仅会泥水,还会砌最新式的节柴灶,这技术可不是一般能掌握的。赵小品反正就当修身养性了,在山上被人当成大爷一样给供了起来,在山上干了一些时日,这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舒服。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再后来山民的动、乱就发生了,赵小品知道山民的性格火爆,脾气急躁,一言不合都是直接操家伙干仗,没想到动静会干得这么大!有一次他在帮游洋一个大户家里改灶,山民们上门讨粮,大户哪里肯给,一粒米一文钱都是自已辛苦攒出来的,这么便宜了这些穷鬼?门都没有。后来急了眼,山民一刀捅了这个大户,女主人在家里嚎得死去活来,小品一听这动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自古以来杀人报官,山民反都反了,哪里还来的官?

    小品当即就大骂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背,他娘的在山下被人诬陷,来了山上碰上有人打家劫舍,这帮人心狠手辣,就怕一个不小心被这些山民弄死在山上。谁知这些个山民占了人家的宅院之后,只是把家主一家人关了起来,女人霸占了,家丁下人什么的该用的继续用。在后院找到赵小品,一听哟嗬还是外地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赵小品也啥都没说,该干还是继续干,做了一孔灶出来之后,连山民都欣赏他的手艺。这伙山民专挑大户下手,一个个占了人家的房子之后,都有一种鸠占鹊巢的心理,以为这个地方就是自己家了,谁不想自己家的环境更好一些,就让小品去给他们改灶,谁也没有料想到这个砌灶的外乡人,竟然是山下的死对头何麓人死党。

    这一天小品正在一个山民的小头目‘新家’里砌灶,要说山民就是山民,打下来这么好的地方,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的家伙,非要亲眼看着赵小品帮着把他们家的灶台改成新的节柴灶

    小品要说本事第一的不是这个手艺,是那张嘴,干着干着就跟这个山民小校开始唠起嗑来了。

    打听之下竟然听到了一惊天的大秘密,这帮山民杀败官兵本来是一场天大的胜仗,一直追到了山脚下,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砍死砍伤他们弟兄无数。大当家二当家的发话了,这几天要杀下山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报这一箭之仇。赵小品多嘴问了一句这个人是谁,那小校随口说道:“叫什么梁川,很普通的一个名字,何麓的!”

    这可把小品惊出了一身冷汗,赵小品等他们出门集结之后,自己赶紧甩手出门,没走何麓的山路,而是走霞苑方向下山,准备从兴化绕回何麓,以后被问起来也好有个答对。

    谁知一到兴化顺着城墙还没完就被两个巡城的小兵给截住了。赵小品现在也是赚了不少钱,下山时一身行头也算清楚,在梁川那里他学到的一样本事就是有鬼能使鬼推磨,心下没有犹豫,从兜里掏出几十文钱,堆出一脸褶子,笑着往两个小兵手里塞钱。

    两个小兵本来看他衣冠楚楚的,也不像山上那帮子穷鬼,盘问一番就打算让他走了。谁知这小子笑得比窑子里的老鸨还假,还主动行贿,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两个人当场就抽出腰刀架着小品的脖子逼问他实情,否则就把他当场宰了,拉回去报功说是山民的细作。谁知这一逼问之下,还真他妈是从山上下来的,两个小兵就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砸中一般,二话不说就把赵小品打了一顿,绑回了城里邀功。

    大牢里的值狱官何老鬼一看这被抬进来的,哟不是老熟人嘛,怎么又进来了,赵小品一直何狱头。两个小兵坚持相信自己抓的是山民的细作,连何阎王的话也不相信。直到曹千松亲自提审,狠狠地打出他几闷棍,绕来绕去还是那句话,他是从山上下来报信的,要报给何麓的梁川。

    曹千松知道山民要打下山的消息也是大吃了一惊,山民们果然还是想下山,第一站还是兴化。他让各个营的官兵立即将城门给关了,城墙不高的地方加紧固筑。整个县城不许进出,连只母苍蝇都进不来。

    山民们有不少的亲属在兴化城内,有的官员已经开始担心了,担心战端一开,这帮人会与山民们里应外合图谋兴化。甚至一些官员出谋杀尽城中的百姓,这样哪怕山民们得到兴化,也是一座空城,对周围的城池不会有危胁。

    曹千松不知道这些官员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种法子也想得出来,现在杀无辜平民,将来战乱平息了,言官清流也不会放过他们。武死战,而不是杀自己人,这是天职。

    北岸还有不少平民,曹千松让人带着赵小品去河边,隔着南溪朝北岸对喊,北岸有几个孩子在河边抓鱼,听到这些有人喊,马上去梁川家报信,梁川一听情况就不对,这个节骨眼上,

    什么事都可能是事情的转机,也不敢大意,自己就动身前往河边。

    站在河边他就看到一个老熟人—赵小品。赵小品被三五个官兵押着,手上还戴着一个枷锁,梁川看着都愣了,这小子这么久不见怎么又进去了。

    “小品,你他娘的又捅什么篓子了,怎么又进去了,这几天你可得先在里面呆着了。”这几天人命关天,下面都打仗了,哪里有功夫理他,只能委屈他一下了。

    “我没犯事,东家你可要小心啊,这几天晚上山上的山民要下山偷袭你们村子!”赵小品不敢多说,尽挑要紧地讲,他扯着嗓子对着河对岸吼了过去。

    “行,我知道了,你这几天好好在里面呆着,别给朝廷添乱,咱们赤心报国从来不做那种投敌卖国之事,朝廷也是慧眼识忠,你只要积极配合改造,想必大人也不会为难你的,放心,只为再熬几日,过几天我就去看你。”梁川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还呆着干嘛,妈的山上的山民要下来挑事啦。

    梁川不知道这些日子赵小品上哪里去了,突然又以这种方式冒了出来了,他都吓了一跳,但是赵小品以这种方式都是给他带了一个让他意外而亟需的重要情报,这就足够了,哪怕是狼来了,这也没有损失,反正这一仗是迟早的。他也打心氏相信,赵小品用命换来的情报应该不会是假的!

    梁川一回村马上打锣,召集了所有的中队长还有伍长,他简要的说明一下情况,好让诸位做好心理准备,应对接下来要打硬仗。谁知这些个伍长队长没一个害怕,那一双双眼睛还放着绿光,就像饥饿了三五日的豺狼,口水差点就没流下来了。

    “你们这是。。没吃饭?”梁川看着这一个个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回事我。

    十六个伍长个个都笑了,他们哪里是没吃饭,他们是等着吃肉呢。陈富贵带着说了:“队长,啥时候开始打?在哪里,这次可不能让你们何麓的队员自己吃独食了!”说完还看了一眼何大力罗宪几个何麓的伍长,挑衅的意味相当的浓重。

    梁川听了先是顿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妈的,敢情这帮人不是害怕,而是争着想立功啊,还怕别人吃独食,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他都不知道原来兴化的百姓好战是自古以来的优秀民风。

    “这次咱们就守株待兔,跟上次一样不主动出击,咱们前面有大量的陷阱可以拖住这些山民不少时间,等他们来了,够你们打的。”

    黄金山淡定地说道:”队长您安排,接下来怎么做。”

    “所有队员去领武器,按自己的位置领相应的装备,然后我让艺娘他们马上开灶,今天大家伙马上吃饭,把肚子填饱咯,晚上都别睡了,白天再睡,小品说了晚上会有人来劫村,咱们要让他们来了就走不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凌晨伏击

    月是故乡明,露从今夜白,秋霜不知不觉披上草枝叶稍,虽然头上牙月高悬,可是今天谁都没心情来赏月,他们个个精神抖擞,躲在村口各个屋子后面,隐蔽得极好,远远地望去,就像是一个宁静的小村子。

    梁川背着自己的两柄大斧子,他自己全副武装地与队员们埋伏在村口,每个人磨刀霍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山路上。赵小品的情报极有可能是真的,但是可能会是哪一天山民下山这个谁也摸不准。李初一这次就没了来了,按李初一说的,这些山民与北边的少数民族一比,简直比小猫还温驯,杀鸡焉用牛刀,他就回去安心休息吧。

    兴化城里曹千松的压力也很大,他坐镇在兴化县衙,全身披甲执锐。他现在也相信赵小品的情报是真的,但是自己的手头也只有五百人马,加上城里的几十个官差,撑死了六百号人,万一这是敌人的围点打援之计,分兵之后被个个击破,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城外的百姓死了,帐都会算到山民头上,兴化城丢了,这帐就全算在他头上了。

    现在整个兴化城实行宵禁,巡城巡街的兵甲不分昼夜地巡查,一但发现敌人的踪迹立即报告。打野仗打不过,要是守城还守不住,那他这个将门之后死掉算了,丢祖宗的人。

    一伙人等到了下半夜,露水下降衣裳微微有点濡湿,还是不见山上有任何的动静,虽然蚊虫少了很多,但是不少人呆在野外还是被蚊虫咬了不少的包。队员们大部分是年青人,他们已经等有点些不耐烦了,烦这些山民怎么还不来送人头!

    梁川看着这些队员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优秀的猎人为了捕获猎物,他们能在山里面蛰伏五六天,甚至半个月之久,然后对猎物一击必杀。今天谁是猎人,谁是猎人还不一定,但是谁耐不住,谁就是对方的猎物!”

    山民们大部分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道猎人,村队员知道山里打猎人的的厉害,那都是与猛兽搏命的主,大意的早就死绝了。梁川一番训斥,他们个个都把头缩了回去,乖乖地猫在隐蔽处。

    寅卯时分,天色微微有些发白,村子里的百姓正是睡得最沉的时候,因为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起床下地准备农事了。这个时候也是所有人最疲惫,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梁川一夜没睡,两个眼睛像小灯笼一般,红通通地盯着山上,等待了一个晚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征兆!山上终于有人行动了,几个黑影从树林子里摸出来,弯腰躬着身子,微弱的月光照着他们身上折射不出任何光影,那把明亮的钢刀倒是在月下散发着清冽的寒光。

    人又是从何麓下来的,梁川苦笑看来上次自己跟人家结下了梁子,明知道自己这里不是好啃的骨头偏偏要从自己何麓这边下嘴,不是冲自己来的鬼都不信!梁川挥了挥手,众人立即进入了战斗状态。有个队员按照既定的方案立即跑去山水村还有连前村报信,让他们前来支援。现在不是说谁打起来死不死的人问题,现在是分赃不均的问题,一会要是战斗在何麓打响,到时候赏金又让何大力罗宪一帮人全捞走了,山民们没对他造成影响,他们自己都要先打起来了!两个村的队员打

    完他们又要说何麓的队员吃独食!

    人影刚开始只有三五个,这些人应该是探路的斥侯,他们摸近了以后,确定安全掐指吹了一声鸟鸣,这个就是进攻的讯号了。大量的山民从林子里涌了出来,就像下雨前的蚁穴蚂蚁蜂拥而出,这些山民的装束依旧破烂不堪,手里的武器也是参差不齐,没有一点正规定的样子,全部是泥腿子装扮。要不是他们的眼神出卖了自己,谁一看都会以为这些是下山要饭的。

    山民人数太多了,比起上次追杀官兵的山民这次人数多了不止一倍。他们接到讯号后,拿着各式的武器,嘴里都衔着木片,脚底下的声音轻得让人可以忽略不计。

    梁川看着这帮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把何麓当成兴化城来打了?要是今天没有任何准备,没有小品的通风报信只怕是一场血战,明天整个村子就不存在了。

    所有的队员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武器,侯赛因给他们带回来了磁州最好的钢铁,打制出来的刀剑都是上好的武器!月光之下泛着对鲜血渴望的寒光。

    队员们都在等着梁川的号令,经过梁川的严格训练,谁都知道没有指令谁冒然出动都会被军法处置,李初一那人平时不跟你嘻嘻哈哈,一出手都是致命的路数。梁川冷冷地看着这些人发起了无声的冲锋,他在等待,村口都是陷阱,这个陷阱能消耗掉他们大量的战斗力,而不是让自己队员上去与他们血拼。

    山水村的队员就在何麓村隔壁,战斗还没开始,他们已经接到情报立即赶到了何麓村,而连前的人也已经到了村口,差几步路也能就位了。

    山民们已经快冲到村口了,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安静的村子个个露出了魔鬼一般的獠牙与笑容,他们仿佛看到了村子在他们屠刀下哭号,女人在他们胯下求饶!抢光村里的钱烧光所有的一切,抢钱抢粮抢女人,再报上次的一箭之仇,上次不少亲人都死在这个村子人的手上,这次一定要将这个村子从兴化县志上抹去!

    他们看着这个安静的村子,不少的山民已经兴奋得吐掉嘴里含着的木片,怪叫起来,在后面指挥的林居林裔两个兄弟还有瘸腿军师听到自己的手下竟然有人不听号令,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就怕坏了大事,不过一看人都快冲到村口了,接下去就是进村屠宰了,动静一样会有,也就无所谓了。

    大蜚山的头子盯着这个安静得出奇村子,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正常,这么大的声响,村子里的人竟然无动于衷?

    村子里的老幼早就按梁川他们的吩咐都到自己的宗祠去避难了,等天亮了平安无事再回各自的家中。

    “不对,快回来!”瘸子喊了一声,不过为时已晚,前线上原来还是兴奋的吼叫声,这一会已经变成了地狱的哀嚎!

    “啊~”“有陷阱!”“退啊!”此时的天已微亮,月光反而是相对微弱的时候,地面的情形看得不尽清楚,山民们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冲晕了头脑,个个只顾着眼前,哪个会去看脚下,冲在最前面的山民一个不剩,全踩到了陷阱上面的浮土里,一踏进陷阱,然后身子扎在签上,死得不能再死。后面的山民看到前面的山民突然停

    下来,不明所以还是往前冲,后浪推前浪,直接将前面的山民继续推进了坑里。

    最前面的坑道已经快被山民的尸体填满了!山民们发现一个坑就赶紧绕道,死了就死吧,能抢回来一点钱粮就是赚的,继续冲!结果他们换个方向继续往村子里冲,又掉进了后面的陷阱里。

    又是一片哀嚎!锐利的竹签插进身体里,如果不是插中心脏或是大脑并不会马上死亡,只会流血过多而死,而这个过程却是十分地血腥而痛苦,掉进坑里的山民在陷阱里哭叫呼喊,完全无济于事,等待他们的只有慢慢的死亡,这个声音听在其他的山民耳朵里却是抹不掉的阴影。

    山民们之间大多都是沾亲带故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本想着一起下山捞一把,却变成了一起下山送死,这个滋味谁受得了。

    林居和林裔两名当家的,看到这一幕也是睚眦欲裂,林裔这个当弟弟的,脾气火爆,抄起钢刀就冲了下来,他受不了自己的兄弟在前面流血,自己却跟乌龟一样躲在后头。

    林居一看,一个追身,死命才将这个弟弟追了回来:“再看看什么情况,千万不能冲动,毁了咱们的大事!”

    村口挖了不计其数的陷阱,这些陷阱全部成了山民们的坟墓,只能用他们尸体来填满。冲杀了半天,山民们终于杀进了村子,他们的獠牙也完全露了出来。。

    所有的陷阱都被突破了,那就只能肉搏了,梁川一马当先,第一个跳了出来,挥着两柄大斧子对着所有人喊道:“弟兄们,跟着杀啊!”队员们没有半个迟疑的,连最晚来的连前村的村队员们,一个个都怕落在后头,结成各自的阵型朝山民们杀了上去。

    第一仗打完,活着回去的山民告诉了其他没有下山的山民山下有两样很恐怖的东西,一个是两柄大板斧,一个是大扫把,如果看到这两样东西无论如何也要避开,避不开,那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山民一杀进村,第一眼看到的果然是这两样东西。一个挥着两柄门板大斧的汉子,还有无数挥着扫把长枪的汉子。

    今天死的人太多了,山民们个个胸中的怒火仿佛火山一样,要替自己的亲友报仇,要血洗这个村子,愤怒战胜了恐惧就是操刀而上,可惜他们碰上的是梁川,还有收取人头的鸳鸯阵。

    梁川大斧一个横扫山民就要死一个人,为了不被自己人伤到,梁川自己躲得远远地,约着几个山民在一旁单练。其他的村民见梁川走远了,还是老套路,狼筅扫,长枪戳,长镋上去补一刀。简单的套路却给山民认认真真地上了一课,诠释了什么叫着见到大扫把要躲得远远的。

    死伤太过惨烈了,他们杀的官兵甚至都没有山下这些乡巴佬战斗力强,战场完全是一边倒,林居和林裔看着自己的人完全就是被对方屠杀的份,再也忍不住了。两兄弟组织了一队箭手,靠近了自己冲锋的兄弟,大喊撤退,他们在后面用弓箭抵挡一阵。山民们的箭术大都不赖,如果一开始就用弓箭的话,他们不至于这么惨,可是战争没有如果,他们是攻坚,不是守城,只能往前冲,而不能躲在后面放冷箭。

第二百八十九章终有损伤

    狼筅的威力极大,而且给山民的阴影也是巨大的,因为这东西那一大团竹枝里藏着一个尖锐的枪头,不小心就会扎个透心凉。竹枝上也满是倒刺,被刺到一开始可能就是身上满是血痕,但是过几天山民们就发现不对劲了。伤口处会开始红肿,接着溃烂,而且用了草药也很难抑制身体溃烂的趋势,不少人开始发热头晕,简直生不如死。

    山民们原来听说山下这帮人的装备比他们的还烂,不少人甚至还用着锄头长耙这类农具,长枪也是竹子削出来的,可是今天自己亲眼所见,简直想破口大骂,这哪里是农具?分明是黑白无常勾魂的工具!他们用的是铁枪头,真铁长刀,连盾牌都是制式的上好盾好,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的衣服是村民们破破烂烂的麻布裳,他们甚至以为这些是官府假扮的村民,在此处等着猎杀他们!

    山民们在后面散射掩护着前面冲锋的山民撤退,梁川下令,各队不准追击,队员们追到陷阱口纷纷驻足,因为要过陷阱只有容纳得下一两人的小道,他们一伍至少都是十人,挤过去队伍会变形,肯定会出现问题。

    这一战一直杀到了天亮,村口的陷阱里满满地留下了无数的尸体,陷阱外也有不少的死人,山民们疯狂地朝队员们射箭,盾牌上都插着不少的箭羽,等到山民们完全退回了山上这场仗才彻底宣告结束。

    队员们清点了一下战场,胜利是压倒性的胜利,但是众人却乐不起来,因为这一仗,有队员牺牲了。

    东方的太阳带着血色缓缓升起,映在队员们的脸上,找不到一张干净的脸。村口的陷阱里都是死尸,原来是陷阱,现在已经变成了尸坑。如果现在是夏天,不用两天这些尸体就能引发瘟疫。

    大家没有心情去管这些山民的尸体,因为他们要先料理兄弟们的后事。这一仗何麓死了六个人,山水村死了四个,连前死的人最多,因为山民的箭羽攒射,他们的人最多最密集,死的人也最多,死了将近十个人。相当于两个队的队员永远与众人告别了。

    牺牲的队员家属接到消息后相继赶来,他们伏在自己儿孙的尸体上,哭声震天动地,梁川看了这一幕,好像有根尖利插进了他的心窝,今天已经是有备而战了,伤亡还如此惨烈,如果是毫无防备之下,岂不是家家都要办白事了。。

    孩子永远是一个家庭的希望,这些都是三个村子的好后生,昨日还是生龙活虎的好汉,今日却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梁川高估了这些农民军的战斗力,短短几日训练,虽然战斗力比山民们那种没有章法的乱冲要高明许多,可是对战起来伤亡还是很大。

    “富贵,金山,集合队员们,我们要举行一个追悼会。”

    追悼会?两中队长一愣,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梁川看了一下,一时也解释不清,就说道:“把人都叫过来!”

    今天杀了多少人,队员们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详数。死难的都是自己兄弟亲戚,要么就是与自己一起长大的穿同一条裤衩的玩伴,看着他们尸身,谁知道这场战斗还要再打多久,谁知道将来还要再死多少人。这些狗、娘养的山民,真的是操着刀子趁着夜黑风高来村子里杀人。

    李初一不知不觉走到了梁川边上,他也没想到这一场有准备的仗还死了这么多人。梁川看了他一眼,问道:“李大哥,你将士阵亡,朝庭会发给你们多少抚恤金?”

    李初一冷冷地说道:“伤残三十贯,马革裹尸五十贯。”

    梁川对着所有人的队员高声宣布道:“今日是我们成管大队建队以来最悲痛的一天,因为今天我们损失了二十位好兄弟。是他们的牺牲换来了我们三个村子的安宁,今天每个阵亡的家庭我将以个人的名义给他们抚恤金每人五十贯钱。”

    何保正站出来说道:“三郎,保卫家园大家的责任,死伤在所难免,这个钱却是你是自己的,乡亲们受你的恩情已经够多的了,这钱。。”

    “是啊,队长我们是自愿的,大家都想出一分力,你对我们已经够照顾了,不能再让你破费了。”

    梁川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做出的决定就没有收回的,坚决让各位伍长领了抚恤金回去安慰家属,人已经不在了,少了一个壮劳力,家里会很困难,没有这笔钱,短期内日子都不会好过。

    追悼会办完以后,梁川让队员们开始收敛这些山民的尸体。清点了一下,足足有一百六十多具尸体,除去杀死的七十多人,其他的大部分都是落在陷阱里死掉的。这些尸体梁川大有用处,拿去给曹千松,不知道有没有赏。

    曹千松在城里严阵以待,等了一个晚上愣是没有等来半个山民,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听到何麓有人来送信,说是昨天山民们大举进攻北岸,何麓死伤二十余人,但是击毙山匪一百六十余人!

    曹千松捅了捅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岔了,杀了一百六十多个山民,山上才多少山民,加上高干干掉的七十多个,山民还能剩下来多少?这可是大捷报啊。他命令人将赵小品从狱中提出来,看来他真是无辜的。而且梁川给他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先把这个赵小品还给他,至于其他的赏,那得等朝庭。

    赵小品随着去何麓的官兵一起过河,官兵们去搬那些山民的尸体,他们要经过验证,杀良冒功在战时很多的官兵都会使用这招,不细细查验,秋后算帐可是要命的。

    曹千松问过兴化主管户籍的主薄还有贴司,山民们大抵都没有户籍在册,但是兴化山民的数量也不会多,至少五百余人,至多不会超过一千人,山里面养不活这么多的人口。按人头来算,这两场仗下来,山民已经元气大伤了,要是再重创他们一回,他们可就掀不起任何的风

    浪了。这次斩获良多,他总算有点内容向赵惟宪去汇报,汴京方面也有个交待。

    唯一不足的就是,他堂堂一个将门之后,本想着建功立业,现在却只能龟缩在这个小县城之内,杀敌灭贼竟然得靠几个农民,这传到汴京他们老曹家的耳朵里,先人非得从棺材里跳起来狠狠骂他一顿不可!

    其实曹千松自己也小看了梁川,梁川训练这些成管队员用的是先进一千年的练兵法,连军队也是五百年后大败倭奴还有北面蒙古的鸳鸯阵,能同时玩得过这两种军队的山民,目前应该还没有出生。

    朝庭的规定是按时奏报平乱进展,赵惟宪硬着头皮将第一场大败之后的情况向汴京方面快马报了上去,这震动不亚于大地震。当初吕夷简一锤定音认定不是赵惟宪想做乱拥兵而自重,这死伤官兵两百余人,完全证明了这场确实是造反而不人为的阴谋。枢密院已经指令福州方向抓紧向兴化调兵,务必在山民做大之前,斩草除根!

    赵小品被释放之后,径直前往梁川的家。梁川问了他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是种了善因才得到的善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赵小品想了想说道:“我最好还是回山上,一来可以多打探一点消息,二来反正我也是一个小人物,大家不会注意到我,反而是他们刚吃了败仗,而我又刚好不在,他们更会怀疑我。”

    梁川是个明白人,赵小品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山上是虎穴啊,深入虎穴万一稍有差池,那可是会身首异处的。赵小品感慨地说了一句:“在我落难的时候,只有东家你帮过我,现在我帮你是还欠下的债啊!”

    事不宜迟,赵小品又兜了一大圈先是返回兴化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佯装下山采买物品,接着沿着霞苑走小路上山,谁知脚刚踏到游洋,他就被人五花大绑起来了。

    赵小品看着山民对他动粗,心料完了完了,反正横竖是一死,也不多想了,心下一横,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林居林裔在兴化城内也安插了不少的耳目,不过要将消息传出来难度比较大。他们还在纳闷何麓的这帮农民怎么准备好等他们一样,让他们吃了一个暴亏。城里的眼线传来消息,他们下山的那天,有个山民偷偷跑下山报信,被官府给抓了。

    他们当即各家各户犁地般盘查了一番,山民谁家几个人大家都熟,找来找去就少了小校家中砌灶的这个螺城师傅。下山买东西怎么可能买了两天,身上还有伤,分明就是去报信让人抓起来了,果然没错!

    赵小品被带到林居林裔两个当家的跟前,大义昂首道:“要杀要剐痛快点,来吧!”林裔本来因为死伤过多肺都要气炸了,一见赵小品这个模样更是火上烧油,从座椅上高高跃起,狠狠地扇了赵小品一巴掌,然后一把抽出旁人的腰刀:“老子活劈了你!”

第二百九十章约架单挑

    腰刀咣的一声寒光闪过赵小品的脸,吓得赵小品两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

    “我当是什么好汉,原来是个怂包!”林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刀锋随之而至。

    “住手!”林居喝止了林裔,“杀他没有,留他可能还有一点用处。军师你说这个梁川究竟是什么来头,何麓何时冒出么一个杀神?”

    瘸腿的大蜚山头子满眼之中都是阴鸷恶毒:“先前兴化出了一个打虎英雄,据说也是何麓人氏,应该就是这个梁川错不了。”

    “难不成早前山林里的那头花斑虎就是被这厮擒杀的?”林居大惊,他们自认都是山林之中一等一的好汉,可是一伙人也拿那只猛虎没办法,只能下套擒杀,后来他也听说是被山下一个村民杀死的,当时他还不怎么相信这件事,现在只能哀叹怎么碰到了这个杀神。

    “不诛此獠只怕我们大事难成!”瘸腿的军机满眼怨毒地说道。

    林居林裔两人自第一仗打完是信心百倍,本以为一路打到泉州府各路百姓都会闻风响应望风而降,不说担壶浆食罢了,起码摇旗呐喊应该也会吧,谁知竟然连村口都没有打出去,让人堵在这山沟里动唤不得!

    林居每每想起梁川的那两柄大斧自己就坐卧不安,眼睛不经意扫到了地上的赵小品,寻思一想,脑海中闪过一个主意。他一把扯起赵小品,两个铜铃般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赵小品喝道:“小子,今天留你一条狗命,你回去跟梁川说,如果是条汉子咱们就不要枉送自己乡亲的性命,咱们一对一单挑,否则就算我死了,山民们也还是会继续造反,到时候会死更多的人!”

    赵小品心里狂喜,咦还有这种好事,被绑上山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这些山民竟然想放了他:“什么时候?”

    林居顿了顿说道:“本月二十九,你再转告他一句,如果到时候我看到村子里有官兵埋伏,那我就先杀了他们先锋,然后带人直捣兴化,何麓老子不打也要把兴化给荡平了!”

    赵小品被放了之后,头也不回地跑得飞快,幸好他不识得从何麓下山的道,如果走了这条路,必定会掉进陷阱一命呜呼。他只能绕大路,走霞苑上下山。

    历经千辛万苦赵小品才返回了何麓,将决斗的消息告诉了梁川,梁川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与李初一再讨论了一遍,连李初一都不能肯信他们的鬼话,梁川现在的战斗力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哪个傻子会这么想不开与梁川决斗。

    不过赵小品能活着回来也算是奇迹了,正常地来说,不是应该一刀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吗。二十九日单挑,他妈的梁川巴不得这帮人渣快点去攻打兴化,现在多死一个人他都要多付一笔抚恤金,兴化那边就是全死光了也跟他没有关系,他又不是知县。再说了他们威胁要杀先锋官,难道是左丘宏吗,这小子狂妄自大,原来是被他们俘虏了,不过这小子早该死了。

    梁川让赵小品多跑一趟,跑回兴化城内,把这件事原封不动说给曹千松听,希望曹大人能够届时安排援兵,埋伏在何麓周围,将这帮人一网打尽立秋不世之大功。

    曹千松冷冷

    静地看着他的表演,这小子上次传递了一次真情报,谁知道这次的情况是不是真的?派人去何麓埋伏,万一山民趁这个空档来袭击兴化呢?狗日的朝庭的援兵怎么还不来,人手一够他想怎么埋伏都是小菜一碟,现在手头没兵没粮,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整个兴化城内的官员都持一致意见,宋光斗用脚想也知道这定是山民的诡计,目的就是调虎离山然后趁虚攻打兴化县城,其实说白了难得他们这么一致的意见,其实就是怕死。

    与梁川预想的一样,到了九月二十九这天,兴化的官兵一个没有出现,梁川与李初一商量了一下如何应对这帮山民。李初一长期在沙场爬滚过来的,嗅出了其中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山民与你单打独斗有什么好处?”

    梁川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堪堪说道:“大概只有拖住我这个好处吧。”

    “是了,我想不到他们有什么理由来找你送死,说实话换做我没断手之前我都不想与拿着两柄斧子的你打斗,纯粹是找死。”

    “那他们拖住我的什么目的?”

    “凡事肯定有所图,况且他们先前被咱们杀败两次,士气已经是跌到了谷底,他们肯定会想找一个法子挽回士气,或者是报一箭之仇。”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是想单挑还是想图咱们几个村子是吗?”

    “我猜不仅仅是咱们几个村子,甚至是兴化县城。按理来说哪怕是兴化县城也没有什么价值,对他来说最有价值的泉州府清源县,那里人口稠密,富庶而偏远,是最好不过的大本营,打下了泉州府等于是一方诸侯,但是偏偏兴化卡在了中间,万一官府断了他们的后路,泉州府打不下,后面的老窝又回不去,他们就只能跳河了。”

    梁川脸上写着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初一,看得李初一浑身不自在。李初一冷冷地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啧啧,老李我一直以为你就四肢发达,头脑可能会相对简单,没想到你这脑子这么好使,你真的是在军队里只是一个小兵吗,不至于吧,能文能武再怎么不济也能混个一官半职,是不是你这张嘴得罪人了?”梁川的嘴叨叨个不停,完全没注意到李初一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

    “他们破解不了你的兵阵,绝对不会再与咱们硬拼,敌人不管做什么,咱们只需按兵不动。”

    “我知道了。”

    村子外的陷阱战斗结束后将死尸全部搬了出来,陷阱上面又盖上一层浮土,这玩意只要你没有分布图,你还是找不到。再到这个地方,只能记得这里隐约好像有个陷阱,却不能确定,在战场上犹豫就意味着死亡,不过不犹豫又他娘的会掉陷阱里。

    梁川这次不想主动出击,也不想与山民们交战,他吩咐各组守好各自的村子,村民们全部集中到安全之处,严令各组无论山民用什么诱敌之计,也绝对不能追击,只有当他们越过陷阱杀进村子肆虐的时候,才能击杀他们。

    成管大队因为上一战整整损失了两队的大好青年,三个中队只能再次整编,将人数不足的队伍打散,队员分配到其他的队伍里,现在不缺装备,只缺人手,少一个对

    梁川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

    山民们下山了。

    远远地望去只有几个人,梁川接到哨岗的报信后立即赶到村口。这一次山民显得相当的有‘诚意’,聊聊数人看上去就像真的是来单挑的一样。

    梁川心里冷笑一声,其他人都没有带过来,明显是将兵力重点放在其他的地方,这更让他坚信了李初一的分析,肯定是分兵去攻打其他的地方了。

    “传令下去,让富贵和金山守好各自的村子,没我的命令千万不能来增援,我担心山民可能不打何麓,去打他们两个村子了。”

    山民两个头目都来了,没有看到那个瘸子。林居一马当先走出阵来,他清楚村口有陷阱,所以他并没有靠得太近,距离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隔空喊道:“我听闻何麓有位打虎英雄梁川,是近年不出世的英雄好汉,我们都是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的穷苦子弟,咱们本是一衣带水的乡邻,你既然挡我去路,那我们别枉送乡民姓民,出来斗个你死我活,其他的全凭天意!”

    梁川叫来何大力:“你提着我的斧子出去,也别说话,更别跟他打斗,如果真要打,你就马上跑回来,还记得地上陷阱的位置吧。”

    何大力点点斗,接过梁川的斧子,他看梁川拿着轻松写意,以为重量不重,谁知手上一沉,差点没砸到自己的脚背上。

    “拿得动不?”

    “拿得动,挥不了几下。”何大力的脸有点发烫,不好意思地说道。

    “记住我说话的话没,等下还要当心冷箭。”梁川多加了一句。

    何大力人长得憨憨的,一副老实相,倒是人孔武有力,梁川的样貌熟悉的人又不多,别人认他大多还是靠那柄斧子。

    林居手里拿着一根朴刀,对着走出来的‘梁川’大喝,嘴里先是把梁川数落了一通,说梁川与朝庭助纣为虐,他们被税吏逼得落草为寇云云,说得义正辞严。可是任凭他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面的‘梁川’就是一声不吭,提着两柄大斧子死死地盯着他。

    梁川冷笑,你当你是大魏司徒王朗吗,凭一张嘴就想收了老子?梁川搬出李成福‘借’给他的那架弩,悄悄摸到一座小土山之后,看着山路上还在朝假梁川一顿乱喷的林居,竖起瞄准的望山,此去相隔三四十米,梁川心想,送你一个大礼!

    梁川手头有的弩箭不多,所以平时他自己训练射完的箭都要收回来,他搭起一支箭,对准林居狠狠地扣下了扳机。利箭破空而去,直追在空地中间的林居。

    林居说是要与梁川单挑,可是梁川徒手都能打死猛虎,那两斧子光看都极具威慑力,所以今天还是靠着一张嘴在打嘴炮。林居也没想到这个真梁川竟然搞偷袭!弩箭嗖的一声直插林居的胸膛!林居长期在山林中活动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眼角瞄到不对劲,立即翻身滚向一边,弩箭与他擦身而过!

    “言而无信的小人!你竟敢暗箭伤人!”林居谅他脾气比林裔要好,可是这时也是肝火上头,还耍什么嘴炮,当着自己这么多小弟的面,这面子往哪面放?林居气得嘴里哇哇叫,提着朴刀直取假梁川。

第二百九十一章大军赶到

    梁川瞄准了半天,结果还是没射中,懊恼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林居恼羞成怒抄刀怒砍何大力,何大力按梁川吩咐的,提着斧头就往回跑。梁川怕何大力有失,自己冲出去接应。

    梁川故意高声朝何大力喊道:“梁川大哥,你且退下,这个小喽啰让我来!”边跑边接过何大力手中的两柄斧子,朝着反方向扑来的林居冲了过去。

    林居自峙也是有点武力,对面这个小将竟然悍不怕死,朝他冲了过来!顿时有点佩服他的勇气:“报上名来!”

    梁川回了一句:“报你妈。”

    林居刚想说:好你个报。。话没出口就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子在骂自己,两个人拿着武器已经斗在了一起。

    梁川斧子沉重,朴刀刚猛,两个武器磕在一起火花四溅,林居的刀法沉稳而有章法,梁川对斧子的把握游刃有余,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打得难解难分,山民们看得暗暗心惊,林居可是他们这帮战力最高的存在,而对方仅仅是一个想出风头的‘无名小卒’。

    梁川的两柄斧头看似笨重,可是发力极为精准,每次斧刃磕在朴刀上都是同一个位置,震得他虎口发麻,好在这朴刀也是桐油泡了多年,坚韧异常,否则早就被这个小子劈为两截了。

    林居倚仗着朴刀的长度,还有自己身法灵敏,一开始还能隐隐占着上风。可是几十个回合过后,他的两个臂膀愈发沉重,看着对面这个小子,仍是一脸轻松写意,要不是他的斧头太短,自己说不过就被对方劈了。

    这样再打下去,一百个回合以后,自己肯定会力竭而败。林居心如死灰,他原来就是仗着自己的一身武艺想做出一番大事,这家门口还没迈出去连隔壁乡的一个普通村民都打不过,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这也是他倒霉,一出山便碰到了梁川这个转世的神将,一身神力罕有敌手,能与梁川战成这样已经是奇迹了,就是现在的李初一也没有这个本事。

    林裔一看自己的大哥刀法慢慢地紊乱,知道这是力气用尽的迹象,马上带着几个手下赶上去救援,梁川见增援到了,心想这小子真他妈能打,自己一时半会拿不下他,人多更打不过。自己寻了个空档,也退了回来。

    梁川刚一退回村子里,下面就有队员来报:“队长,刚刚你与对方打斗的时候山民偷袭了几个村子!”

    果然与李初一料想的一样,这些山民果然是早有预谋。梁川问道:“怎么样,三个村子损失如何?”

    队员汇报道:“咱们三个村子都没事,山民打到村口怕陷阱又见有咱们的队员守着,就退了回去,只是。。”

    梁川看他神色不对,问道:“只是什么?”

    那个队员说道:“赤河损失很严重。”

    梁川愣了一下,没想到山民们还去偷袭了赤河。他们没有武器没有防备,村民们因为这些村干部不支持的缘故,没有一个人加入到

    成管大队的队伍中来,三村联防也是将赤河排除在外。山民们进村屠杀就跟猛虎下山一般,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这损失。。他也没有办法,他早就让赤河的人也一起加入成管大队,可是他说话毕竟不好用。

    “让金山带人去赤河看看,能帮忙的尽量帮帮。”

    梁川趁着林居与何大力单挑的时候偷袭他,林居就趁着自已与何大力还有自己单挑的时候让人去偷袭其他的村子,说不定可能还去偷袭兴化城。个个都是精得跟鬼一样的心怀鬼胎。

    梁川就站在何麓,远远地望过去,赤河方向有几股浓烟升起,情况可能比想象的要糟糕。黄金山带着莲乾的队员去驰援,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今天没有队员阵亡,他们的脸色还更不好看了。

    “赤河的情况怎么样?”梁川问黄金山道。

    “都死光了,就剩几个藏起来的小孩,连屋子被烧得差不多了。”黄金山他们就住在邻村,他们可是从小见证赤河的人多势众多不可一世,从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其他几个村子都得看他们脸色,可是此刻村子里到处都是尸体,男女老少鸡犬不留,偌大的一个百年老村,就这样化为灰烬。

    今天山民也攻打了他们连前,还好他们年轻人都武装了起来,村口也挖了陷阱,山民知道有防备,试探之后便退回山里,同样的赤河就没有这样好运。

    上一仗三个村子有不少年轻人牺牲之后,不少人对梁川心有怨言,说什么山民不会与他们为敌,都是梁川鼓动的,动手在先才会招致山民报复。现在一看,赤河的村民也没有招惹山民,却被屠杀得一干二净,现在回头想想,梁川的话才是对的。

    “这些山民太狠了,你把赤河的孤儿叫一下,全部叫过来吧。”梁川除了一声叹息,还能再说什么呢,当初他也想让赤河也建立成管队,可是他们果断拒绝了。“派几个人去通知官府,让他们来确认一下现场,免得到时候把这个罪名按到咱们头上。”

    “是,队长。”

    林居不仅派了山民来攻打北岸的几个村子,还派人去攻打兴化县城,按他的预想,官府肯定会去设伏然后抓他这个造反的头目,可是自己以身犯险竟然还入不了官府的法眼,他们连设伏都不设!官府如果分兵出去,这时候兴化就会出现空档,他们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计策。

    官兵守着县城,宁死不开门,个个站在城墙上射箭,山民们本就是打着偷袭的主意,哪里会带什么攻城的器械。县城没打下来,倒是又留下了不少的尸体。

    今天山民们总算是出了一口气,烧光了一个村子,虽然钱粮没抢到多少,赤河虽然是大村,可是也是一穷二白,刮地三尺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宝物。本来他们回山还想着庆功的,几路人马一汇合,清点之下,又折了不少的兄弟。大居的心情最郁闷,他以为何麓就一个叫梁川的厉害,现在连梁川的手下都打不过,那两柄斧子的阴影还留在他的脑海

    里。

    现在他手头的兄弟不到两百人,也就一百多人,别说兴化了,连何麓都打不下来,派出去买粮买刀枪的人没有带半粒米回来,山民的粮食几家大户里存的已经快吃光了,眼下就要入冬了,这日子只会越来越不好过,这可如何是好?他已经对这场造反绝望了,再打下去还有意义吗?

    他怕的不只是一个梁川,还有这几个村子村民的那种奇怪阵型。虽然他们用的武器用奇怪,看上去就像是大扫把,但是掉以轻心可能就会吃了这种武器的亏,上面好像抹了某种毒药,抓伤之后几日内就会开始化脓发红,严重地开始溃烂。大扫把在前掩护,后面的刀和长枪就开始收割人头,自己的兄弟除了死在陷阱里的,大部分都是被他们这种战术夺去了性命,怎么破解?靠弓箭吗,山上现在连弓箭都捉襟见肘库存不多!

    山上没有生产的资源与渠道,连劳动力都少得可怜,现在山民男的基本要打仗,女的就在家里负责后勤,但是几次打下来,男的死的好多人,许多女人已经变成了寡妇,这个冬天山民的日子注定不好过。

    朝庭接到泉州府的第二封急报之后,火速要求福州方面的援兵立即赶往兴化,泉州的守军原地驻防确保泉州还有清源县万无一失,朝庭这些大员大抵也知道泉州是东南重要税赋来源,一旦失守东南危矣。

    等了将近半个月,已经快届十月,福州的援兵终于来了。不仅福州的援兵到了,朝庭也采纳了赵惟宪呈上去的意见,现在闽中大地已经完全将兴化封锁包围了,周边的县城全部实行宵禁,加强守备,人员进出严加盘查,绝对不让一点物资流入到兴化。照这个趋势下去,不消半年,山民们只能去吃树皮了。

    福州一共派了两万的屯兵,这些兵马还是从周边数个州府调集的,目的就是为了将这些山民一举歼灭。两万人马从永泰进兴化,这些山民也没想到朝庭不从泉州方向用兵,而从永泰方向大举进攻,采用坚壁清野的战术,将普通的山民全部强制搬迁至平原地带,给予少量的金钱和农具让他们重新生产,山上的房子还和作物全部一把火烧了。若不是兴化的原始大山太多,山高林密,所有的山头早就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两万兵马与山民现在不足两百的兵马判若云泥,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山民们这次连抵抗的意志都完全瓦解了,打下来的大宅大院全部舍弃掉,拖家带口往更偏僻的深山里躲了进去。

    林居和林裔这才意识到造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与朝庭这个大机器相抗,他们的力量就像蚂蚁一样,大兵一到碾杀他们就跟玩似的。

    朝庭的军队在兴化扫荡了一个月,将山上所有的建筑见到就烧个干净,见人就让他搬,整个山区原来人口就不多经济就差,现在更是跟鬼区一样,只有野兽,百里无一人烟。至于山民,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也不知道是被朝庭剿灭了还是躲到哪个山沟沟。

第二百九十二章朝廷招安

    山民的危胁小了之后,梁川就逐渐将队员的训练减少了,毕竟还要做其他农事,而天天浪费劳动力在训练上这要占用不少的人力。两万的官兵将兴化的山区犁地一般来回犁了好几遍,就是再也找不到这些山民踪迹,带队的将军只得将奏报呈给了汴京方面。

    这场动、乱一开始给朝庭的震惊是巨大的,因为闽越之地自古极少有人造反,反而到了当朝有人造反,这无疑给了皇帝一个大大的耳光。还好的是闽越的百姓向来不好战不善战,历时近三个月这场动、乱已经没有了半点声响。

    但是没有抓到这几个造反的头目,让朝庭的这些文武百官如梗在喉,他们也害怕什么时候这些贼寇再冒出来作乱,赵惟宪是最不舒服的一个人,调兵怕朝廷猜忌,不调兵自己的地盘竟然有人造反,如何让他安枕?

    再者动员两万的甲士前去平乱,这可是要耗费不少的钱财物资的,跨区调动兵力也是极为烦杂的一项大工程,与其天天防着这些草寇,朝庭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招安。

    可是上哪去招安,造反的山民现在连个鬼影也看不到,跟野猪去谈吗。再说了,山民们已经被打成了惊弓之鸟,谁知道会不会是朝庭的诡计,把人先引诱出来然后捕杀?

    朝庭在各个乡村都贴满了告示,都普通的老百姓都怀疑这个公告的真实性,但实是梁川一看就想笑,这还真是大宋朝的优良传统啊,看过水浒传的梁川来说,对这种套路再熟悉不过了,招安是真的招安,现在朝庭也还算清明,不是奸臣当道,招安后的下场还算可以,除了那些草莽惯了,适应不了体制官场规矩的刺头,哪一个招安后下场不是比当反贼好。

    山民的日子自从福州的援兵到了后,是真的不好过,家园被烧成灰烬不说,天天犹如惊弓之鸟,只能窝在密林山涧岩洞里过着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最惨的是粮食不足,最基本的食盐都没有地方去买。

    按照赵惟宪的方针,福建路转运使已发布谕令严令各府县的商人不得与叛贼私商,周边的县城均实行了食盐榷买制度,想要买大宗的食盐必须先到县衙登记,然后领取许可,否则私自卖给百姓大量盐,不论是私盐还是官盐,都会被处刑。没有盐山民走路都会打摆,肉喝然山里打得到,但是吃起来没有滋味,两个眼睛看东西都是重影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许多人因此也生病了。食盐被管控了更别说药物了,还好山上本身有一些草药,但是眼下是冬天,许多草药也不好找,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林居林裔两个兄弟眼见大势已去,自己身边的随从兄弟又处在水深火热当中,造反这条路再走下去只会带领众人走向灭亡。招安的消息也传到他们耳朵里,想接受朝庭招安的暗流在众人之间涌动,不过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一众属下都怕触怒两个当家的,以致引火上身。

    山民造反的这件事情基本也告一段落,三个村子也恢复了往日正常的生活,不过梁川还是要求这宝贵的战斗精神不能丢,任何时候自卫的力量才是

    最靠得住的,每隔几天三个村子的这些队员还是组织起来训练。

    梁川见山民基本也没有战斗的实力了,是时候该召开表彰大会了。这场战斗之前,梁川就立下高额的悬赏,每个杀死一个山民就能得到奖励,杀敌最多的也有奖励。许多的队员原来都是抱着一种给梁川打仗的感觉,直到赤荷被屠村之后,他们才认识到,这不是为了梁川一个人,这真的是为了自己。

    梁川的表彰大会召开得相当的隆重,为此他自己还当起了司仪,与上次一样,杀敌最多的队伍胸前都会分发一团大红花团,喜庆得就跟新郎官一样。因两次统计下来,杀敌最多的依旧是何麓的何大力他们这一队,他们这一队不仅杀敌最多,而且打到最后甚至连一个受伤的队员也没有,足可见他们配合默契高效。

    梁川发这些奖金丝毫不会肉疼,虽说现在竹编还有蚊香生意都停滞不前,连自己放高利贷借出去的米也当成免费的米分发出去了,但是还好上次侯赛因给他带了两千贯过来,再加上自己手头的私房钱,这还不算让他山穷水尽。

    三个村的村民亲眼见证了这一场胜利的大会,他们感慨梁川这么大的魄力,更感激这个年轻的外乡落户人带着他们这一帮农民成功地保卫了自己的家园。如果没梁川,三个村子现在可能就是跟赤河一样,永远地消息在历史的长河里了。也正因此,现在梁川在北岸已经算了家喻户晓,人尽皆服的大人物,说话比什么保正里正还管用。战争的时候官府的人都没有来管过他们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只有这个年轻人带着众人自力更生,哪怕现在是知县老爷,可能说话都没有梁川好使。

    这天何保正正在家里晒自己收上的来麦子,正准备全部碾了做成面粉。突然来了一个朋友,石苍的泥胡。何保正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现在他们山民的身份可有点敏感,到处乱走的话经常会被带到县衙去接受盘问。

    泥胡是何保正小时候玩得特别好的玩伴,所以何保正才没有对泥胡有戒备,不过这个时候泥胡来拜访他,还是让他很意外。

    “家洛,唉。。”话还没完,泥胡倒先吐了长长一口气,他比半年前在山上竹林碰到之时精神更差了几分,那时候头发只是些许灰白,现在看着已是满头银丝。

    “怎么回事,一上来就叹气?”

    “先前不是山上几个乡子几个人带头闹事,现在朝庭想招安。”泥胡也不拐弯直接就将事情说了出来。林居林裔两个兄弟早有心思想接受朝庭的招安,不过碍于面子没办法开口,泥胡儿子在两兄弟帐下做事,自己活了一辈子知道这造反的事年轻的时候可以干干,老了怎么办,还拿得动刀枪与朝庭为敌吗?正好他与梁川有旧,主动请缨下山来探探虚实,正合了两兄弟的意思。

    何保正一听他说这个事,心里就犯怵,担心地问道:“难道你们石苍的人也去造反了?”

    泥胡眼神里都是无奈:“我那儿子胡水年轻气盛不懂事,跟着瞎闹,我这个当爹的没办法只能

    跟着去了。”

    何保正心想这可不好办啊,现在官兵还在山上满世界都搜你们这些余党,你现在跑到我家里来是打算。。?

    何保正说道:“眼下朝庭招安,你们什么打算,还是继续为朝庭为敌吗?”

    泥胡说道:“现在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想着给众人一个去处,再打下去也是枉然,所以他们让我来问问朝庭到底是真心招安还是引蛇出洞。。”

    原来是山民派来的代表啊,这个何保正也就放心了,不过他也拿不了主意,这事先去问问梁川肯定没错。

    梁川见到泥胡时,也没想到这些山民竟然肯投降,要是在躲在山里面打游击战朝庭也拿他们没办法啊,看来这山里面日子也相当不好过。

    泥胡认识梁川,不仅知道以前梁川打虎的事迹,更清楚这次他们山民起事失败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梁川,光是梁川一个人带着他们的村民就将一众山民死死地赌在山里面出不来,还杀死了他们不少的山民,让山民元气大伤。

    梁川了解了泥胡的来意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既然这些山民想被朝庭招安,那就肯定不会再作乱了,自己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可以落下了。

    泥胡乃至山上幸存的山民都担心朝庭会对他们进行清算,可是梁川的一通分析打消了他们的疑虑:“眼下朝庭大军压境,灭了你们只是翻掌之间的事,何必要招安?当今圣上仁慈圣明,体恤百姓才会行招安一路,若是为了引你们出山而歼之,那不是往圣上脸上抹黑,谁也没有这个胆子啊。”

    梁川的分析头头是道,泥胡听了也是深以为然。眼下确实是山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坚持几个月,山民们不战而自溃是迟早的事。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是派个代表前往州府与朝庭谈判,这事迟早要解决的,趁着朝庭还有招安的诚意赶紧把事办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泥胡把梁川的意思带回了山里,与林居林裔两个兄弟汇报之后,林居林裔两个兄弟也是认同了梁川的观点。当事更不迟疑,林居就让林裔自己呆在山里,自己下山与官府谈判。临走前他放下一句话,如果自己回不来了,就代表朝庭招安是个骗局,宁死也要顽抗到底!

    林居带着两个随从只身前往兴化府,曹千松与他碰面后也不敢擅自做主,一众军士包围着将林居带到了泉州府去找赵惟宪,两个算是能主事的人坐下来谈招安的事宜。林居的条件很简单,他们可以放下武器归顺朝庭,还是率土之民,但是必须惩治贪官污吏,也就是兴化这帮逼他们落草的狗官,不能追究他们造反事情,赦免他们的罪行。

    赵惟宪知道这个是最基本的,这几样要求一点都不过分,既然赵受益想招安,就代表他不打算计较这些山民的罪过,至于宋光斗吴仁义还有那些税吏的过失,自然有朝庭御史来追究他们的责任,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切都向汴京汇报过去,这件事就基本结束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下定决心

    朝庭为了安抚这些山民,格外重视此次的招安。先是降旨撤了宋光斗的职,可怜宋光斗临致仕前晚节不保,不过他还是得叩谢主隆恩,至于其他税吏,当时主事的吴仁义直接充军,整个兴化官场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招安的使臣带着圣旨来兴化,整个队伍仪仗规格相当的高,还有御酒之类的赏赐。梁川看到这个场面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这种风气要是蔓延开了,以后哪个老百姓不爽就造反,反正造反之后可以被招安,这个买卖不会亏。

    朝庭几位大员分析了这次兴化林氏兄弟叛乱以后,总结了几点,一个是兴化地处闽中,正好介于福州与泉州府之间,两地若要实行有效管辖都是鞭长莫及。况且泉州福州均是要地,不容有失,本地的兵力即要镇守本州,如果兴化这个地方乱事再起,不仅各种物资转运不便,泉州与福州一分为二,可能自身难保反而有失。

    为此,朝庭商议之后,便打算将兴化撤出来,将福州以南,泉州西北的大片山地分离出来,建立兴化军,谢置军级行政机构,设置知军事一员,兼知县事,再设通判军事判官各一名,左助军务政务,其他一应巡检都监,捕快一应俱全,规格相当于是泉州府平级,不过因为兴化人口相对较少,经济较弱,只算得是下军。

    至于林居林裔两兄弟,被朝庭封为端州司户参军,也算是谋个一官半职,比在山中打猎强得许多少,就是要调离兴化军。朝庭虽是招安,可是毕竟怕再起事端,让他们龙离大海就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要想在本地为官,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至此兴化叛乱终于拉上了帷幕,梁川不关心这件事怎么收场的,他关心一个人,就是那个瘸腿的大蜚山头子,这厮就像噩梦一样阴魂不散,山民们被招安,这个人却消失不见,梁川还托何保正去问泥胡等山民,他们也表示,原来经常能见到这位军师的,后来怎么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估计是看到山民将即失败,偷偷跑了罢。

    似乎这件事过后,整个兴化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新来的知军大力劝导农桑,也极为重视教育,对于山民不仅带来了朝庭优渥的减免税赋的政策,山民垦荒后十年内不必纳税,而且这田地就是山民自己的了。

    自从有战乱之后,途经兴化还有凤山的商贾少了近七成,叶小钗虽然又到万达店里帮衬着打点生意,但是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往日每天都能卖个几百文钱,现在一天见不到一人进店张望。

    倒是赵小品的生意又逐渐地起色,灾害过去了,连兵乱也平息了,人心思定,最关心的还是一口吃食,这口灶就成了他们最关心的事。赵小品在山上立了一大功之后,拼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把重要的情报传递出来,在梁川眼里已经不再是那个偷鱼的小贼,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地里的庄稼因为先前的台风损失殆尽,不少人连粒米也没有收起来,现在他们忙着翻地,今年不成了,那就等着明年,明年肯定能有个好收成。城里郑记米行的米价已经趋于平稳,但是那一仓库的米就让郑记赚得盆满钵溢,郑

    祖亮出行西北一年,至今音讯全无,倘若他看到石头做成的这一票生意,兴许会惊得下巴掉地上。

    梁川猜测郑祖亮在西北可能是碰到麻烦了,做生意可以杳无音讯?西北自仁宗朝以后可是慢慢地越来越不安份,李元昊上台后更是跋扈,直接自立为王。党项人不会做生意,更不讲什么生意规则,他们实行的全民军事计划经济,一切都以服务军事为优先,在西北做营生运气不好在西北把自己赔进去都是正常的事。

    梁川又恢复了往日的习惯,每天偶尔钓钓鱼,去溪里面捞点河虾河蟹肥美的秋鱼,架起一个竹签架子,剥鳞去脏用刀子划开口子,就单单往里面撒些粗盐。肥美的河鲜本身就有很多鱼油,炙烤之下滋滋地冒着油泡。

    秋天的天空格外的澄净,湛蓝的天空里飘着淡淡的白云,丝丝的凉风带来着微微的秋意,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更是勤劳的季节,勤劳的汉子已经在为来年而做准备了。

    梁川逛了一圈茶园,茶苗长势喜人,碧油油的茶叶日益茂密,何三叔脸上还是挂着招牌的笑脸,扛着锄头巡视着自己的领地,腰里悬着一口酒葫芦,梁川过去找三叔蹭了一口酒,塞子一拔,满满的粮食醇香。

    何三叔半辈子没讨上媳妇,就一头老牛陪着他,农家人老了连地都种不了的时候是日子最难熬的时候,碰上子弟傍身的还好,要是子女不孝往往都是饥寒交迫而死,可谓晚景凄凉。现在何麓整个村的人都夸赞梁川宅心仁厚,给了何三叔一条活路,每天还能喝一两烧酒。岂止是他何三叔,几个村子的人不都是靠着梁川才活了下来,有一门营生维系,看看赤河的冤鬼,现在可能都全投胎完了。

    南溪上石马桥只剩下一个石墩子,官府在溪面上架着一座临时浮桥,眼下兴化百废待兴官府都是用钱之际,要想再建一座像石马桥那样的大桥,恐怕没有指望了。

    浮桥还算平稳,不过走不重物,这座桥现在反而靠近何麓村,倒是替何麓人省去了一大段的路程。何保正的女婿自从‘出卖’了小品之后,连小品也看不上这个没有骨气没有义气的家伙,长贵又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梁川给何保正出了一个主意,干脆就让长贵在南溪上撑船得了。这条溪不少人过河,浮桥晃得太厉害,经常有人落水,还不如花点小钱坐船过河。长贵现是狗看了都嫌的闲人,天天晃着也不像一回事,撑船也不是什么苦活,落得自在。

    梁川现在走在路上三个村子的男女老少看见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小的叫一声三哥,大的唤一声三郎,梁川也不会摆谱,什么叔公婶娘的也得客气地叫着。三个村子先前找他借了不少的粮食,梁川一部分卖钱当场就收了回来,还有一部分人因为钱不多,签了字条赊账,后来这些家庭不少后生都来成管大队队员,梁川也承诺过,这叛乱一平定后,队员们在他那里欠下的粮食全部不要。

    为此梁川还把队员们叫到自己家里,当着他们的面把那些欠条一把火都点了,其实队员们有点过意不去,这些米梁川全是自己一个

    人掏钱买的,这就像是他自己养活了三个村子一样,这一切的回报,就是梁川现在在三个村无以复加的尊崇地位,人们发自内心的敬仰。

    他们甚至想在三个村挑个地方,给梁川盖一座祠堂,这个主意可把梁川吓了一跳,人怕出名猪怕壮,特别是这种遭统治者记恨的事,他可万万不想去做,现在落得逍遥自在不好吗?

    梁川看着这安静而详和的一切,所有的存在都是那么地真实又那么地不真实。可是这一切却是那么地脆弱,几个山民的乱事可以让赤荷偌大的一个村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这历史还有漫长的几千年,哪天叛乱再起,又有哪个村要消失了,是何麓还是山水?不可否认他保住了这个小地方的一时的安宁,可是大敌未灭,那个死瘸子不知道在哪里盘算着卷土重来。

    现在的竹编远销十里八乡,做什么农活商事都需要这种便宜耐用而且实惠的农具。山上的学田还有茶田都垦出来,山下的甘蔗也是一天比一天长得茁壮,学堂里的书声只在太平有,竹炭木炭有时还是烧着,松花蛋的产量却很难上得去,看着梁川现在产业做得很大,数数盘点了一下,好像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支柱产业。

    尤其是这些产业的生命太脆弱了,就像这小小的山民一来挑事,他的农业生产就得完全中断,他无力地看着山民下山时官府是如何断桥放弃他们这些无助的乡民任由山民去宰割。他需要有强大的实力,有足以自保的实力,才能护住自己的家园自己的身边人的周全!

    这种无力感实在太可怕了。

    梁川看得很清楚,他的力量太微弱了,这次山民的力量哪怕再强上三分,或者哪天贪官污吏盯上了他的家业,一切都将变成过眼云烟。他的胸膛里就是满满的窒息感,对待这个时代唯一的抗争方法就是自己变得更强,变得自己说话能真正管用,可以用自己的手腕来改变现实。

    这条路相当的难,可是却不得不走,如果说梁川以前无欲无求的,每天悠悠地过日子也还凑合,那是他太相信这个太平时代了。他亲眼见证了封建史上最太平的仁宗朝人民叛乱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仁宗朝以后呢,大宋朝从仁宗朝以后可是一直在走下坡路,再加上北面的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一个民族比一个民族凶狠残暴。。

    乱世当中,自己的力量渺小得就像汪洋里的一叶扁舟,不去抗争,只会被洪流卷没。

    梁川在树林子里继续锤炼自己的魔鬼步伐,现在不仅能快速走了,还能一阵小跑。将自己训练得大汗淋漓之后,然后去山坡上找到一片草地,坐在草地上看着这一方净土,看着太阳慢慢地从西方落下去,任凭余晖照耀在自己的身上。

    梁川对着这副美景看了三天,终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下定了一个主意,这里是自己终老的地方,但决不是自己沉沦的地方,要保卫这一方土地,现在只能强大自己,只能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然后打下一片自己的天,一片能为自己的人遮风挡雨的天。

第二百九十四章远走清源

    梁川下定决心之后,将家里所有人的都叫到了一起,甚至连何保正赵小品孟良臣也叫了过来,现在他的一些决定不仅是他自己的决定,还关系到他身边的所有人。

    自从叛乱平定之后,家里很少见梁川这么郑重地召集大家,也有一点意外,没想到梁川宣布了一个消息更让他们意外。

    梁川脸上神秘兮兮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说道:“打明天起,我打算离开兴化一段时间。”

    “什么?”梁川的话就像冬日里的闷雷,将一众人等雷得外焦里嫩,几个人都是眼睛睁得大大的,艺娘一颗心更是悬了起来,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日子,活得十里八乡的也算是人上人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三哥,这又是。。?”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艺娘,家里现在最有资格问,也最应该问的艺娘发话了,语气里充满了不解、疑惑还有担心。

    梁川微笑着说道:“大家不要太紧张,这件事我仔细想了三天了,才做出来的决定。”

    李初一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但是连他都觉得相当的意外,在他看来这个人已经是衣食无忧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安份,但是如果是安份的梁川,就不是他认识的梁川了。

    “东家,你打算去哪里?”赵小品更是不能理解梁川的决定,如果他能赚下梁川的家业,他绝对会坐在家里享福,江湖的血雨腥风,能避则避,外面不比家里啊,物离乡贵人离乡则贱。

    “先去清源吧,其他的地方我也不太熟悉,而且清源离兴化也比较近,家里有事我也赶得回来。”梁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其他人都是一阵沉默,倒是赵小品抑不住地兴奋,他自己都厌倦了这个小地方,清源人口比兴化多得了,而且都是温饱之家,那里需要手艺的人肯定更多,而自己跟着梁川也有个照应。

    “东家,我跟你去。”赵小品也不管其他人脸黑,自己第一个表态。

    “我也去。”接着是很少在家中露脸的沈玉贞,她只会在家里练着自己的才艺,然后有时候与艺娘一起做着家务,竹编一类的她想做,倒是梁川怕她把那些玉手给糟蹋了,坚决不让沈玉贞碰。她自己表态要跟梁川去,倒是出乎众人的意外,出门在外,她一个下人就得负责梁川的起居,抛头露面,出去是讨生活而不是去享福,完全不比家中安逸享受啊。

    “清源不比兴化,我也知道你眼界高,可是。。?”何保正也很不希望梁川现在出去,在他看来,那蚊香这么好卖而且还有这么多人跟着他在做竹编,不出几年这些钱攒下来就可以做个富家翁了,何必再出去犯险。自己的儿子还有女婿当初也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给迷住了,现在一个还在外面漂着,另一个一事无成地回来了,外面真有那么好吗,没有家的地方那根本就不是人呆的。

    他现在甚至有一种打算,尽管梁川是外乡人,可是他对何麓的贡献却比任何人都大,他

    日等他老了,他就将这保正的担子卸下来,然后传给梁川,让他继续带领村子里的人过上好日子,现在他要走了,这个任务给谁?要是他再年轻个十岁二十岁,他毫不犹豫地也会跟梁川去闯荡一番,现在呢,他有心而无力了。年轻时的冲动完全败给了岁月,风烛残年大抵是每个迟暮人最后的归宿吧。

    众人大多比较意外,闯世界的想法哪怕放到今天这种交通便利的年代也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不过梁川已经决定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去驳斥他。他们见证了梁川带给他们的太多奇迹,哪一件事放他们身上都是不可能的,但是梁川就是做到了。

    艺娘的脸上找不到任何表情,准确地说她有点失落。散会后她孤零地走到卧房,坐在床沿上自己叹着气,梁川无声无息地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听着她的愁惆。

    “我本以为咱们日子就这样也算很不错了,我已经很满足了。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艺娘坐在床边两条腿在空中晃着,眉眼低垂着就像在自言自语。

    “男儿本该志在四方,外面才是你的精彩世界,玉贞很了不起,她有勇气陪你去闯这个世界,但是我不行,我什么都不会,跟你出去你还要分心来保护我,就像上次我在凤山被人欺负一样,我真没用。我可能帮不了你,但是我要保证有一天你累了以后,回来这里来,还有一个完好的家在等你,我就替你守着这个家吧。”接着艺娘的脸抬了起来,看着梁川满脸的苦涩,无奈,又有一分坚强,不知不觉她的眼眶突然湿润了,然后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梁川爱怜地捧着艺娘的脸,手指头轻轻将那滴垂下来的泪珠儿抹去,轻轻地安慰道:“我也不希望你跟着我出去,外面是非太多,你就乖乖在呆在家里,帮我守好这个家就行!”

    梁川轻轻地抚摸着艺娘的脊背,香肌酥滑散发着淡淡的体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犹怜:“是我对不起你,这次出去我打算去看看郎中,上次令狐大夫来家里,我早知道就让他帮我瞧瞧身子,这么久了也不能让你怀上孩子,艺娘让你受委屈了。”

    小肚子至今没有一点动静这个是艺娘最大的心病,这种情况自古都是女人发愁,没听说过哪个男人会坦诚是自己的问题,艺娘脸嗖的一下就红得跟个柿子一样:“不,三哥是我身子不好,我早该给你再填一房,是我太自私了,现在玉贞妹妹对你真情实意,待你们回来,我就将她给你纳进门来,其实小钗也很不错,只是小钗现在身子已经坏了,没办法给你传宗接代。。”

    “艺娘不要再说了。”梁川打断了艺娘的话。

    “不,我要说,让小钗跟着你去吧,小钗见的世面是我们几个姐妹当中最多的,有她在你身边,一些事或许可以帮上忙。”沈玉贞虽然多才多艺,可是终究不是做家庭的料,小钗虽然也是大小姐做派,但是起码的人情世故她还是很上路的,有

    她在可以解决不少的麻烦。

    “不要再说了,晚上咱们再努力一把,看不能不能种出点东西来。”说完梁川一把将艺娘扑倒在床上,解下帷幔,默默地当起了老黄牛。

    第二天一大早招弟就过来了,昨天他一句话没说梁川也不强求,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都懂。

    “咋啦?别像个娘们,你这样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梁川看到招弟那忸怩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昨天夜里我去我老爹嗑了三个头,以后就不能对他尽孝了,三哥以后你去哪我就跟到哪,给你提鞋牵马!”

    梁川略微意外地多看了招弟一眼,父母在不远游,他还晓得先回家尽下孝:“你如果真有孝心就更该跟我走,自己闯出番事业回来不才能更好地孝敬你的父母吗,你都在这个村子里呆了快二十年了,不还是连肚子都填不饱,这没有意思,如果我是你的话,也会出去看看的。”

    招弟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尴尬地笑道:“以前我也不懂,现在道理我都懂,三哥你说的都对。”

    梁川屋里屋外逢人就交待点后事,比如夜里屋大门要闭紧,几口水井要看好了,山上伐竹的时候要当心野猪,在溪里放鱼篓的时候要注意水深。学堂里的课业不能有一点延误,必须狠抓教育,这是一场修炼,什么时候孟良臣觉得自己修炼够了,就可以出仕了。

    艺娘果然没有跟随的打算,她备好了冬衣,吃食还有盘缠妥帖地交给了梁川。梁川的身边跟着沈玉贞,还有艺娘吩咐的叶小钗,男的还有赵小品,招弟跟着打下手。李初一梁川很想带在身边,可是几经思考之后,他还是打消这个打算,有个瘸腿的在暗处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杀出来,家里如果没有一个人坐镇,会出乱子。李初一也没打算跟着出去,现在梁川的身手已今非昔比,凭梁川现在的身手,李初一要拿下他,难。他还欠艺娘一条命,梁川不在了,他得还。

    梁川领着四个人走出家门,孟良臣的清华学堂里还是书声阵阵。艺娘领着杨秀李二花都走到了门来来迎送。梁川甫一走出门,只见大门外满满地挤着几百号乡民,全是三个村的人,男女老少全部都有。老人们捧着酒,孩子们捧着鸡蛋,个个脸上都是眷念不舍的神态。

    “乡亲们,这是。。”梁川看着众人,突然一股气血涌上了心头,直冲着脑门,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何保正站出来,代表着众人说道:“三郎,大家伙舍不得你走,但是也不拦着你走,你是大能人,这小天地容不下你!这是壮行酒,乡亲们都来送你哩!”

    “三郎,千万要记得回来呀,这里是你的家哩!”乡亲们情绪失控了,所有人都涌了上来,拉住梁川的手,语气有一种真挚的逼人眼泪的味儿。

    梁川看着这群人,他更要走了,只有自己的实力强大了,才有能力保护这些可爱的人不是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万安渡口

    三个村子的村民送着梁川一直到了南溪边上,五个人缓缓地走过了那座浮桥,三步一回头,北岸边上站满了村民,他们之间没有一个人愿意这个原来的外乡人离去。一行人到了凤山,梁川雇了两辆马车,自己与小品还有招弟坐一辆。

    凤山还是那个凤山,不过这些日子人少了很多,许多凤山本地的人都逃到外地去避祸了,原来熙熙攘攘的一个乡子,变得门可罗雀。街口的万达店更是没有生意,梁川将这个店托给了何保正,经营还是要做下去,这是一张名片,一张属于自己的名片。

    两辆车路过下亭楼,梁川让叶小钗进去买了一些肉干,这路上不知道有没有地方打尖,万一没有啃干粮味道可不好。梁川还路过郑大小姐的门前,这个姑娘好久没见到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本想跟她打个招呼再走的,不过一想到他老爹有点不待见自己,想想还是算了,安静地走不要留下任何遗憾,反正迟早还会回来的。

    况且跟她还签了制糖的买卖,这件事也是梁川计划当中的重中之重,绝不能出闪失。

    两辆马车顺着驿道往泉州府赶去,出了兴化两个地区之间都是被连绵的群山间隔。南方的乔木常年都是不会落叶而且是碧油油的,千百年来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自这个朝代开始,南方也逐渐开发了起来,一个个粮仓支持着王朝的延续。

    这个朝代的农村除了像凤山乡这样的聚居地,出了县城偶尔能看到一两栋泥疙瘩房子外,其他的的人烟很难才能得到,各种野生动物出没在官道上。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商人的勇气还是极大的,路上碰到个李鬼,只能等死了。

    兴化的东南边相邻的县是螺城县,也就是小品的老家。这里是个美丽而神奇的地方,海风从洋面上带来温暖而湿润的水汽,按理说应该温养出一片肥美的土地,可是这里地却比兴化还瘦。不仅瘦而且山头一开,全是坚硬的花岗岩与大理石,材质上佳,却苦于没有破山开石的横械,只能凭着一双大手握着一把把铁钎子把石头从山里打将出来。满山只有石头没有多少土,那点泥巴树想多长两寸根都扎不下去。

    这种条件却也逼出了螺城人骨子里的创造力,他们男的拥有这八闽大地上最精巧的造房工艺,连海蚌海螺海蛎的壳都能做成房子,而且历经千年,到后世还能看到好多这种样式的古厝。甚至连螺城的女人她们都能劈山担石,头上裹着一块红蓝的头巾,头顶烈日肩扛长石。

    梁川第一次走出凤山那个小小的世界,外面的风土人情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路过螺城不仅房子的样式是新鲜,连人的装扮都不太一样,梁川坐在车夫的边上,眼睛不停地看着周围,乡下人进城的感觉特别的明显。

    这个地方路上男人很难见得到,倒是女人和小孩很多,妇人从种地到挑

    石各种工作都有。马车走了一天一夜了,还没有看到县城的影子。梁川看了都是这个样子,视觉一疲劳躺车厢里就睡着了。

    还别说,坐在马车里晃着晃着睡觉跟个摇篮似的,拿带的包袱垫一下,能一觉到天亮。夜里马车就在驿站歇息,这种古代的招待所还是不错的,通信不发达的年代,都是靠着这一个个的驿站给送信的驿使续命。

    这个在后世两个小时车程就能到的地方,高速可能还更快,这愣是晃了一天。第二天到了赵小品的老家---王孙村。梁川还想着进村拜会一下赵发达,结果村子里空荡荡的,都是女人,一问之下男人都出去盖房子了,自从兴化回来以后他们又揽到了一栋大宅子的活,要过年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最忙碌的时候。

    “小品你要不要回家去看看?”

    赵小品脸上泛着一股子自豪感,跟了梁川小半年,他自己感觉有一股子变化让他脱胎换骨:“要的,我把钱拿回去给我阿母,东家你们到处转转。”

    上哪转?整个村子靠着官道却一个像样的店也没有,一眼就从村头望到村尾了,整个村子空荡荡的,完全不像一个农家该有的样子。

    一行人坐在马车上,哪也没去,就在干等着。不一会儿,赵小品从家里出来了,一栋不怎么华丽的宅子,在村子里还算过得去,可以看出原来小品家的光景也还算可以。

    赵小品的母亲也跟了出来,拿着一袋东西准备塞给梁川:“这家里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不家一点腌的带鱼东家您一定得收下,替我照顾好小品,他爹走得早,什么也没教给他,万事就拜托您了。”

    两个姑娘不敢收小品娘的带鱼,推辞了许多,坚持要梁川收下,梁川示意了一下才将这带鱼收下来。靠近海边的县城,不少人靠着这大海为生,海产品自然也不少了。这个时代近海就能捕到源源不断的海鲜,完全不是后世能比的。一条小舢板划将出去,回来时就能带来满满的海货。

    “婶娘你放心,这个不用你交待我也会的,小品可是救过我们全村人命的大英雄,以后你会为他自豪的。”

    因为赵发达他们一行人也不在村子里,梁川没有多做停留,一行人便继续向清源开进。

    “你不跟你娘多唠唠,这么久没回家了。”梁川掰了一截风干了的腌带鱼,放到嘴里咀嚼了起来,还别说,这种天然的野味本身就着一股子海盐的风味,吃到嘴里比机器制造的鱼干还带劲。这种好东西自然不能自己一个独享,梁川给其他人一人分了一截,他们也是长期生活在内陆山区的人,带鱼干哪里吃得到,跟着梁川以后,一个个嘴巴也变刁了,好东西还是吃得出来的。

    “我把这些日子赚到的钱交给我阿母了,我阿母话不多,也不爱说闲话,我陪她坐了一会。”赵小品的娘刚看到

    小品赚的那些钱的时候,也是极为诧异,因为一个小徒弟这个年纪肯定赚不到这么多钱,难道小品又做了其他的事?一问之下小品才将经过讲了出来。

    螺城与清源的交界是一条河,名唤万安河,水面波浪滔滔,出海口河面宽度居然有三五里。旁边只有一个小渡口,名唤万安渡,周边的居民以这河为生,撑船摆渡打鱼捞蛤,世代基本都是这样。

    这河要说是河也行,叫江也妥当,因为官道所至要去清源到了这里只有船,而没有一座桥梁。这里刚好位于江海交汇之处,海波倒灌风浪无常,再坚固的桥梁也坚不住波浪的拍打,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船,要么绕一段距离去过河。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自然不可能再去绕远路了,这江面上很多摇橹,过河费应该不贵。一行人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天边挂着彩霞,一天的时光即将要结束。河边的船夫大都将船靠岸,栓紧船只,点起星星灯火,河面上炊烟缓缓升起,灯火渔家开始在河面唱着晚歌。

    河边飞蚊密密麻麻,入夜睡在野地里简直比死了还难受,两个马车夫拿了工钱便原路返回凤山,他们的马车不便过河就不继续前行。叶小钗嘴里不停地抱怨着这里条件艰苦,沈玉贞虽然眉头不悦,但是嘴上从不牢骚。梁川也知道现在要是不过江,晚上会更难熬。可是放眼望去,这些过河的船家基本都停船了,问了几家都不肯过河,夜里风浪起来更是凶险,一旦落水连东西南北都寻辨不清,危险性极大。

    一行人站在渡口急得跳脚,梁川又问了几个船夫:“老丈把我们撑过去吧,我们多给你一份船费。”

    这些老船夫摆摆手,头也没抬,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时,河面上悠悠地漂过来一艘船,船的甲板上倒着着一个船夫,斗笠盖着他的脸,四脚朝天享受着最后的日光浴,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船还没收工,赵小品逮住他赶紧大喊:“兀那个船家,快别睡啦,生意来啦!”

    赵小品冲他喊了半天,这个船夫才抻了抻手,伸了一个懒腰,意犹未尽地揭开自己的斗笠,戴在头上,睡眼惺忪地看着岸上这一群人,温吞地说道:“过河?”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一行人不约而同地翻起了白眼,这还是年轻的摆渡人,还不是个老船夫。他们个个心里怒骂,当然是去河对岸,去其他地方用得着叫你吗?

    还是招弟的脾气好:“船家载我们过河吧,这天快黑了,没地方落脚啊。”

    眼看一行人打算上这条船,旁边几个船家原来头都不抬的,纷纷抬起头来惊忧地看着这群人,嘴里欲言又止。心下个个是哀叹,这些又是些送上门的肥羊,一会就要变成江中喂鱼的饵料,还带着不少的女眷一看就是有钱的主,羊入虎口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烟波江上

    “船家,这天色尚早,其他人为什么不摆渡了?”赵小品头一次看到有人能赚钱还不想赚的。

    “呸,那些个懒货,天一黑就回家去玩老婆了,这江上都是白天赚钱晚上又花个清净的人,有几个人真的卖力赚钱的。”这个年轻的船家才与招弟一般年纪,身上的肌肉看着快赶上梁川了,常年在水上讨生活,肌肉晒得一身古铜色,犹如镀上了一身古铜色。

    梁川第一次坐这种摇的舢板,这个船夫在船尾咿呀地摇船桨。梁川看着就觉得哪里不对,不过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这船的行驶速度极慢,晃悠悠地才飘到河心地带。就这一两里水路晃了半天,叶小钗与沈玉贞两个人已经脸色煞白,靠在船沿吐得七荤八素,早已不成人形。

    梁川就是嫌速度太慢,以前他还坐过快艇,那船可比这种舢板来得刺激,上下晃动能把胃里的食物全都颤出来,这种风浪简直是小意思。眼下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河面上除了点点渔家灯火,晚风伴着水鸟的嘶鸣,让秋风更加萧瑟。

    小船正到河心,这船夫突然将手的船桨一松,梁川几个人看着先是一愣,赵小品脱口而出:“我说你怎么不摇了,这得什么时候才能上岸!”

    这个船夫把斗笠往船上一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短刀,脸上狰狞尽露,刀子磨得尖锐,在黑漆漆的河面上泛着银光,这船夫比划着刀子,对着众人恐吓道:“男人把钱财都给某留下然后自已跳进河里,女人把衣服都给老子扒干净咯!否则,嘿嘿,要让你们吃板刀子!”

    一群人齐刷刷地白了这个船夫一眼,好个图穷匕现,真会挑时候等船划到了河中间才动手。梁川看了四周的环境,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点点头朝招弟小品看去:“这小子可以啊,挑了个夜黑风高江心水深的地方,把人一杀往河里一扔,尸体连渣都找不到,这勾当够狠啊,难怪上岸前那些船夫看咱们要上这条船都一脸看着冤死鬼的模样,原来他们也知道这小子手脚不干净!”

    这个船夫看着他们死到临头竟然还对着自己评头论足,两排牙齿气得咔咔磨响:“爷爷我剁了你们去喂王八。”说完提着那短刀从船尾跳了进了船仓当中,准备寻梁川拼命。

    梁川现在最不怕的就是这些劫道害命的,从兴化一路杀过来,多少人想打他性命钱财的主意都死在他手上,这小子拿着把小刀在这船上也想动粗,小品招弟也是见得梁川的手段,碰上这个水贼才会想发笑。

    “招弟,把我的兄弟请出来。”

    招弟一听,从竹背篓里‘艰难’地拿出麻布包着的一坨疙瘩,兄弟不是别人,正是梁川两把称手的兵器,一路上不敢示人,就怕被过往的群众误以为是抢劫的。

    这船夫以为他要拿什么武器,先是一顿,只见梁川将那麻布一掀,里面赫然是两柄门板大小的斧子,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刀’还不及他的斧柄大小

    ,吓得脸色如土,难怪他们看见自己谋财还敢嘻嘻哈哈,原来他娘的这帮人是打算黑吃黑啊!

    还没等梁川操起两斧正面迎战,刚窜入船仓的这个船夫转身就跑,梁川可不敢让这个船夫走脱了,要是他跳水了把船凿出一个窟窿,他们这伙人就全得做这溺死鬼了。梁川舍了斧子一个箭步冲上,一把揪住这个船夫的后衣领子。这个船夫本身也是力量极大,被后面的梁川一扯整个人竟然倒飞回去,更是惊得魂飞天外。

    梁川抓住这个船夫,扯着衣领重重地往船板上一掼,就一下,摔得船夫满眼金星乱炸,几乎要晕死过去,手上无力那把小短刀早已脱手。招弟赶忙捡起那把小刀,梁川脚踏上那船夫的背上,揪起头发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河上害了多少性命?”

    这船夫现在口鼻都是鲜血,脑子还是晕的,哪里能说什么利索的话,迷离之际才堪堪说道:“好汉。。好汉。。放过我,我只谋财,却没有取过他人性命啊。”

    梁川厉声道:“你让多少人跳河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淹死在这河里?”

    船家道:“你们今天人多我才让你们跳河的,要是这河上天天死人,官府岂不会来追查?”

    “他们要是都活着肯定都去报官了,哪还有你活的份?”梁川冷笑道。

    “我一年所犯极少,而且专挑妇人下手,他们怕名节有失所以都没有报官。。”船家说的声音越低,到后面都有点不好意思。

    梁川嘿嘿一笑:“你他娘的还是人吗?”手上狠狠地煽了这船夫一巴掌,差点拍出他的大牙。

    “在这河上做贼只是无奈之举,我夏得海一身本事可是报国无门。蛟龙困浅滩,生不逢时啊!”

    梁川听他自报家门,眼前一亮,说道:“你叫夏得海?这个名字倒是挺霸气的啊,真能下海,这小河确实是委屈你了。”梁川见他一个水贼说话也有点意思,顿时起了恻隐之心,手才刚一松,谁知这个夏得海马上就满血复活,哪里半分要死的模样,身子一溜比黄鼠狼还快,已经闪到船边,就差一步马上就要跃入河中。

    梁川眼疾手快,身手力量现在俱是一流,哪里还会让这只小黄鼠狼跑了,夏德海纵身一跃,梁川后脚追上,一把抓住夏德海的后脚。可怜夏德海身子已经飞出船外,脚却被梁川倒提着。梁川两手握住夏德海的脚,站在船边倒提着夏德海,将他浸入水中,泡了半天,再提了起来,然后又浸入河中,如此往复,苦涩的河水呛得夏德海要死不活。夏德海虽然水性极佳,可是经不住这样没防备的水刑,身上又有伤,现在是两手乱抓,脚上想踢蹬却被梁川紧紧箍着,脚踝被握得生疼。

    梁川将他泡了十几次,才提起夏德海来:“还跑不跑?”

    夏德海有气无力地回道:“你。。敢不敢报上名来,以后我练就本事,定要将这仇寻回来。”

    梁川将他

    摔在船板上,冷眼看着他说道:“哼,你刚刚还装死,现在胆子倒是挺肥的,还敢找我寻仇,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性,兴化凤山梁川是也,你想咋嘀?”

    夏德海原本还一脸不忿,听得梁川的名字后突然正色起来,问道:“难道是兴化打虎梁川?”

    这就让梁川有点意外了,这个小子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号:“你认识我?”

    夏德海有些激动地坐了起来,他也不打算跑了,反而有些激动地过来拉住梁川的手说道:“果然是英雄好汉,猛虎你都杀得,我这条小泥鳅自然也不在话下,身手真是了得!”

    梁川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得这么远了,连泉州府都有自己的传说,不过一转神回来,只问道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认得我的?”

    夏德海把手缩了回来,干笑道:“我在这河上与人摆渡多年,时常听船客在船上讲些风土人情,前些日子载了几个兴化人过河,听他们讲兴化有人徒手打死猛虎,还拒绝了官府的封赏,我听得啧啧称奇心向往之,可惜无缘一见,没想到今天犯了浑,竟然打到了好汉的主意。”

    “你既然知道了我名号,现在怎样?还跑吗?”梁川说道。

    夏德海也是年轻气盛,人轻人要么被打服,不然不服。他在这河上纵横了多年,从来只有让别人吃亏的份,没有别人让他吃亏的,其他的船夫晓得他的手段,都不敢与他犯横,俨然已经成了这万安渡的一霸,谁知今天碰上一个梁川,自己被玩弄在股掌之间,上天无路下海无门。

    “不跑了,不跑了,梁官人看着年纪小手段却是不小,小人佩服,我撑船送你们过河。”其他人在船里看得发愣,这刚刚还打打杀杀的,现在就称兄道弟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说你好歹也有点本事,不干出一番事业,天天在这河面上做这种偷抢拐骗的勾当,不是浪费了你一身本事?”梁川收起自己的家伙,交还给招弟。

    “我早不想这样混日子了,只是也没有一个去处,梁川大哥若是不嫌弃我出身草莽,我愿意给大哥鞍前马后!”夏德海自然不傻,他需要在这江上抢劫就是没有一个好的去处,如果弃暗投明有个更好的出路,谁不愿意?

    夏德海这会都开始表忠心了,梁川连忙打住他,妈的,前一刻还要老子的小命,这伙就要给老子提鞋了,谁知道这小子安的什么心,这些刀口舔血的人胆大心黑,留在身边招弟小品都不会手段,要死就是一划拉的事,引狼入室的事可不少。

    “我现在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可是养不起你了,等我到清源后需要人手之时,再来找你。”

    这个人或许有用,但绝不是现在马上就用,至少都要试探一下,如果不安好心倒霉的是自己。自己的水性不如这小子,万一这小子来个缓兵之计,说不定在水里自己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第二百九十七章安顿下来

    夏德海将梁川一行人送过了万安渡口,他是很想跟着梁川做一番大事,只可惜梁川现在不清楚他的底细,没有接纳他。梁川也没有完全打消他的念头,只是吩咐他在这里好生撑船,不要再为非作歹,日后若是需要他这种水性极佳的人才定会回来找他。

    过了万安渡口,梁川回首看了看这浩瀚河水,记忆里这以后应该会筑起一座长桥,多少人走过这长桥,潮起潮落年去年来,江水东流海波倒灌,唯有这座桥永远地留存了下来。

    一行人没走出多远,路边便有旅店与村庄,人烟也多了起来。路边田野连天阡陌,虽是夜里,那田间的蛙声却像大合唱,好不热闹。几个人找了间旅店便歇息,这可比在野地里过夜舒服多了,起码没那么多蚊子飞虫。

    螺城与清源以万安河为界,过了河,就算正式进入清源县境了。次日清晨一行人早早上路,路上的风光与河对岸已大不相同。泉州府下辖清源、螺城、桃城、长坑等县,州府设在清源,所以城池也是在清源,清源县的县衙就离州府治所威远楼不远。清源古城用石条砌成,外面有一条护城河,看似八卦的形状,所以百姓又叫这条河八卦沟。城外已有不少百姓聚集,一派繁荣之象已经隐隐成形,百姓安居乐业,各种产业人声鼎盛,四方特产咸聚清源,东南海船将八方货品不断从海上运来,东南形胜名不虚传。

    清源城唐末始建,经过五代扩建之后由原来的四门变成了七门,分别是仁风门、义成门、德济门、朝天门、通淮门、临漳门、通津门。

    梁川一行自西北兴化而来,从北门的朝天门进入城池。城池各处遍植刺桐,淡红色的小花点缀着枝头,其他的地方可是难得一见。梁川后世来过这泉州城,哪里有这么多的刺桐,也就道路两旁绿化植物,不像现在,城里面空地种着的都是刺桐。

    梁川带着四个人,现在也没心情看风土人情,当务之急是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把一行人先安顿下来。梁川想着在侯赛因处还欠着自己一千贯钱,自己头手带的盘缠不多,大部分都留给艺娘家用,先找到这尊财神,做什么事都简单了。

    这些化外人大都在清源港附近活动,极少走到内陆,一来语言不通,二来朝庭对这些化外人也是有制定相关的管理制度,并不是想干啥就能干啥,更不可能随意走动。化外人也喜欢抱团,要是他们爱上哪上哪,迟早为王朝隐患。

    朝庭设立市舶司专管海外贸易,又再设立来远驿专管化外人,来远驿隶属于鸿胪寺下,司职专管接待管理少数民族的来客与化外人。这两个机构靠近州府衙,属于清源东垣,在东街之上,东街也是州府及清源县衙机要所在,最为繁荣的地方。

    兴化这地比起凤山已是繁华的所在,但是跟清源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景象不值一提。连沈玉贞叶小钗都是看得两眼缭乱,她们两个人也算是见过了世面的人,也对清源的熙攘之景所震撼,街上卖各种首饰玩意的不计

    其数,胭脂水粉女红之物遍地都是,香粉香囊锦帕款式多如繁星,几个人脚下生根了一般,赖在小摊位之前便走动不得了。

    女孩子爱美,而招弟小品只是嘴馋。满大街弥漫着一股子肉香麦香还有面香味,炊烟顺着烟囱腾腾飞上天去,更给人一股子温暖而满足的感觉。炊饼店门前的烤炉,竹编制成的托盘上面摆放着蒸饼麦饼,宽焦饼、菊花饼、绿豆饼、冰饼,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带馅炊饼。清源水产丰富,虾仁包子,蟹黄包子四处张罗者,过往居民围坐得满满当当,每个人吃得嘴角流油。吃一口肉包,再饮两口清茶,刮一刮肚子里的油水,这就算解决一顿饭了。

    粽子是端午时节的特色小吃,平日难得一见,可是清源县内遍地是肉粽小店,糯米制成香粽裹着蛋黄还有猪肉,素的就夹着香菇,蒸笼里炊熟,未等掀开笼屉,那股子糯米香味早已飘得老远,惹得招弟和赵小品两个人不停地咽口水。

    梁川看着几个人模样,只能每人给了一点银钱,想吃想玩先去满足了再说,他自己沿途逛了下来,两个到处搜寻,就想找个谁家出租的空房子,赶紧先落脚,几个人约定在东街的钟楼下相聚。

    满大街都是人,而且真的是什么人都有,黑乎乎的昆仑奴,也就是非洲人,南亚的印度人,本地人到处都能看得到,还有不少的和尚道士,真的是各色人等一应俱全,大部分还是做生意的人,他们要么挑着货物,要么提着行囊个个神色匆匆,皆为利来。现在正是要入冬的时候,等北风一来,大批的海船就要顺风南下,现在的商贾就要趁着这个时候,将货物卖与化外人,抓住这一年最后的机会。

    梁川顺着东街一路走下来,大道两侧哪还有空闲的商铺,每家每户开门做生意做得是不亦乐乎。梁川只能往边上走近,东街边上有几条巷子,一条叫门楼巷,一条叫承天巷,还有几条不知名的小巷,虽然是叫巷,但是随着城垣的扩展,早已快接近东西街的规模。

    梁川往承天巷走了进去,巷口人声鼎沸,往后走就没有了。梁川走到巷子中间的位置,正好看到有一个宅子下面有一间店铺,大门上挂着一副铜锁,门口张贴着一副大字:租。这铺子左边的店安静稀拉,店门口挂着一大大的招牌:“毕记。”,店里只有许多伙计正在晒书,晒纸,客人去却没有见到几个。右边是一个大门,门口破烂木门虚掩,看着像一个大户人家的所在,不过这破烂的光景,估计也败得差不多了。

    左边这店里里个个垂头丧气的,做事蔫不拉几的,哪里有半分开门做生意的模样,整个地方别人做生意都是朝气蓬勃,这个店反差极大。梁川凑近上前一看,店里面许多人正捧着一块块木板,拿着刻刀在上面刻字,店里有人在木板上刷墨,再将纸揭下来,晾晒烘干。

    梁川看了半天,原来这是一个印刷店啊。

    这个产业可是少见啊,不过看这个景象,好像有点不得意啊。梁川在门口往屋子里看了半天,

    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打个招呼,倒还是梁川自己先开口了,找了一个年纪较大的,舔着脸问道:“老丈借一步说。”

    那老头正在装订册纸,做得仔细倒是没看到梁川进门,听他一问才反应过来:“哦,有客人来了。”赶忙放下手的事,把梁川带到一旁的茶几边坐下,正准备招待梁川。

    “老丈请问这旁边的租屋是谁人家的,我看上面写着一个租字,有意租下这屋子,老丈若是知道劳烦知会一声。”梁川跟着这老头就坐了下来,张口问道。

    “隔壁这屋也是我家的产业,不过现在老头我不管事啦,事情都交给我儿子在打理,你坐一会,他去外面挑木板了,回头就回来了。”这老头子没想到还是老店家,既然交权了,做主的是他儿子,那还是等他儿子吧。

    这个老人见梁川面生,口音又不像本地人,讲话也还算客气,第一次见面就印象不错。给梁川沏了一泡散茶,茶汤绿幽,笑呵呵地问道:“小友是哪里人氏?”

    梁川饮了一口清茶,回答:“我原籍兴化。”其实梁川也不知道他这个身子的主人哪里流浪到兴化的,不过现在册在兴化,就是兴化人了。

    “哦?前些日子听说兴化有人造反,声势颇大,差点把兴化城都占了,搞得我们清源人心惶惶,不知道是真是假?”老头子倒是吹得一手好水,见人就搭茬,专挑有料的讲,这样才不至于让客人冷场。

    讲起这个造反的事,梁川是最有发言权的当下也不藏私,泡着茶说书一般,将兴化山民造反的事讲了一通,只不过他自己的英雄事迹全部省略不讲,倒是夸大了官府的声势,虽说是这样,还是唬得这个老头子一愣一愣的。南方人见过的战争太少了,都是北方在打仗,南方图个安稳,南方要是大乱,天下也就没有安身立命的所在了。

    两个讲得痛快,这时候他的儿子从外面回来了,一坐下来嘴里就骂骂咧咧地:“他娘的,这些杀才又涨价了,木板现在要涨价一成,定金再加一成,回头得好好再去谈谈,不行只能换人进板了。”

    这店主的儿子年纪比梁川稍大,面白无须,看着就不是农家人出身。他灌了一口茶水,才发现店里来了一个客人,与自己的老爹交谈甚欢。

    “这位是?”店主儿子轻声问道。

    “我们等你半天了,这位小兄弟打算租了咱们的铺子,我与这位梁川小友交谈甚欢,咱们的铺子闲置许多时日了,正好可以租给他,照升你看呢?”老店家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

    “是嘛!”店主姓毕,名照升,脸上大喜过望:“我也这铺子其实是算是旺铺,就是因为我本家自己做点油墨印书,许多人嫌弃油墨污臭,看了又看,一直都租不出去,你若是想通了,我马上将钥匙交给你!”

    梁川呵呵一笑:“书香为伴哪里会有什么污臭?我这个人是个粗人,肚子里就缺点墨水这不正合我意嘛,再好不过啦!”

第二百九十八章落脚接风

    毕照升祖辈世代都是做油墨印刷生意,在清源也是小有名气。祖传在承天巷打下数坎店面,原本生意也是红红火火,可是后来生意突然一落千丈,原本两坎店面的规模,后来腰斩成一间,留一间出租。平时也有许多人来寻租,但是墨渍墨味许多人受不了,又嫌黑色晦气,租了一茬又一茬,始终没有人久居。

    梁川租得这间宅铺,马上去钟楼下寻找其他人,其他人早早就在钟楼下等候,等了半晌始终不见梁川的踪迹,清源人多眼杂,街多巷深一时间放眼望去人海茫茫,想去寻找又担把自己给弄丢了,梁川见多识广,不会吃亏,自己若是丢了,那才是给梁川添麻烦。

    四个人急得在钟楼下直跺脚,眼见一天又要终束,钟楼下的铜钟在撞击下嗡嗡作响,梁川原路折回立即返回约定好的钟楼,正好一群人楼下相逢。

    梁川看着几个人问道:“你们逛得怎么样?”

    四个人原来只是着急梁川不见踪迹,梁川一出现脸上马上就笑了。沈玉贞评价道:“这里人杰地灵气象万千,有都市的模样,清源尚且如此,不知道汴京还有苏杭是个怎样的景象!”

    梁川哈哈一笑,清源这时候还是刚刚起色,这繁荣的景象将会一直持续到元朝时期,直到明朝才转盛为衰,数百年的光辉当然不是虚的。

    “这个地方的潜力是东南沿海最大的,如果想发财的,来这里就没错了。你们玩得尽兴吧?”

    四个人像个孩童一般,个个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小品说道:“又担搁了一天,落脚的地方还没找到,今天难道要住客栈?”

    “你们跟我来,地方已经找到了。”梁川领着四个人往承天巷走去。毕照升已经让伙计把锁打开了,屋子里家具什么的原来就有一些,只是太久没用,沾了些灰尘,一行人径直而入,看着这偌大的店铺,楼上还有阁楼,楼下商用,楼上住人,后面还有灶房小间,完全就够他们用的了。

    叶小钗欢喜地四下看了一下,对什么都满意,唯独一样,皱着眉头回来对梁川说道:“东家这里啥都好,只是咱们开门做生意是要广接天下客的,这巷子巷口还好,走到咱们这里就行人稀少,旁边那个店也不是什么热闹的所在,右边是住人的还是干嘛更不懂了,真要选这个地方?”

    梁川没想到叶小钗这个女娃娃现在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来把她放在万达店里小半年没有白放。梁川说道:“小钗说的不无道,但是咱们初来乍到,百废待兴手头的钱不多,再说咱们连做什么都还没有定呢,干嘛要着急租买大门面?”

    四个人见梁川胸有成竹,也是信心满满,梁川接着说道:“你们有听说过一句叫酒香不怕巷子深吧!再说了,咱们这个地方算是清源的县城中心,后面就是县民住所,不怕没有群众基础,这边人少只是因为这些商铺不多,只要咱们把生意做起来了,还怕没有人吗?”

    “招弟你去街上买些柴禾油

    米,今天晚上是咱们在清源吃的第一顿饭,再买一些酒肉,咱们要好好地吃一顿!”叶小钗吩咐招弟道,开伙的第一顿意义重大,小钗自然晓得。

    “我去灶房里看看,这灶台怎么样,不行的话,明天我自己先把这灶台改改!”赵小品早就打定了主意,他来清源以后就要发挥自己的特长,把改灶这事做大做强,清源有居民数万,家家户户都他的节柴灶的话,这生意只怕能好几十年。

    梁川四下看了看:“小钗你和玉贞去把房间收拾一下,最好先生个火盆,把房各个房间烤一烤,这些房间太久有没有人气,潮气土气可能侵入体内,睡这种房间会生病的。我去找房东毕照升过来,晚上跟他一起喝喝酒,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咱们还有交道,要培养一下感情。”

    四个人全部各自去操忙,梁川也动身走出屋外,朝隔壁的印刷坊走去。还没进店门,远远地就听到一声严厉的斥责之声,听着声音,好像是老店主的儿子毕照升的声音,梁川心想,这小子干嘛这么大火气?

    梁川轻蹑脚步走到店门外,只听毕照升大骂自己的伙计道:“你们这些个饭桶,天天不思进取,都跟师多久学的手艺还这么粗浅,现在梓板一天一个价格,老子这点家产被你们再祸祸两天,迟早得去喝西北风!”

    一个伙计骂咧咧地说道:“我不就刻坏了一块板嘛,现在一天天吃的都不够,手早就抖得不行,这能不刻错!”

    “吃!吃!吃!你们一个个就惦记着吃,除了吃你们还会干嘛!”不顶就算了,这个伙计直接炸了毕照升,搞得毕照升火起按捺不住想动手打人。

    毕老店主连忙当和事人,拦下了自己的儿子:“现在人手不够,你再对他要求这么严厉,谁还给你打下手,咱们这老字号就要关门了。”

    梁川心想这档子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是等下让他们撞见自己偷听墙脚那就不好了,索性当作刚进门,直接走进店里,扫视了一圈周围,气氛有些压抑,梁川笑了道:“毕老还有毕大哥,我这边小店新开,全赖你们周全,晚上到我店喝酒!”

    毕照升眼见外人在场,也不好发作,家丑不可现在人前的道理他也懂,忙回道:“梁川兄弟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招弟很快便将酒水肉菜买了回来,赵小品在后厨早早地就升起了灶火,就等小品的米来下锅,叶小钗将卧房客厅清洗了一遍,灰尘清得干干净净,原来灰败的一间房子,现在已经焕然一样。

    沈玉贞冰雪聪明,在何麓跟着艺娘早就学得一手好厨艺,拿着肉与菜不一会儿便搬出许多佳肴。招弟见市场上有人卖一种红色的果酒,心想梁川一定没有喝过,以前见梁川喝的都是黄酒白酒,没想到还有红色的酒,买回来让梁川尝尝!

    梁川这几天可是累得可呛,总算是在清源扎下根了。门外毕氏两父子不一会儿就上门了,招弟将酒桌摆上桌,自己就去灶房吃菜去了,临走前

    还说了一句:“东家,我在街上看见这种果酒,在兴化都没见过,买来给你尝尝!”

    梁川搬来酒壶,拍开封泥,一股子果香酒味扑面而来,再看颜色,竟是鲜红的颜色,梁川大喜:“这不是葡萄酒吗!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喝到这东西!”

    毕照升刚坐下来,也闻到了这香味大喜道:“这个葡萄酿是西域特有的佳酿,没想到你也会喝!”

    梁川说道:“还好还好。”

    毕照升说道:“古语有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说的就是这种美酒!”

    梁川眼前一亮:“毕大哥不愧是从事文化产业的,肚子里都是墨水啊!”

    三个人哈哈大笑,举起筷子开始吃肉喝酒,这个酒是手工酿的,度数比后世的酒高出不少,但是味道却也更加醇正,梁川喝了第一口眼前就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完全没有添加工业合成剂的纯绿色食品。

    “要是有一些冰块就更好了,这酒里面还有些许暑气,加点冰块会让这酒的味道更上一层楼!”梁川脱口而出道。

    “这个酒也就是咱们清源这里蕃人太多,商贸频繁才品尝得到,哪怕在你们兴化也很难喝得到,有得喝就不错啦,张兄弟还想着尽善尽美向酒里加冰块!冰块可不比这酒好弄哦!”

    “喝!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这些了!”梁川痛快地说道。

    酒过三巡,毕照升叹了口气,“现在清源各种行当蒸蒸日上,就我们这种赚读书人的钱不好赚了。”

    梁川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说?”

    “现在人人都寻思着经商发大财,谁还想着一心去读圣贤书!”

    “清源不是人才辈出吗,我记得你们这里出了许多的进士不是吗?”

    毕照升感慨道:“那是以前啦,现在就不行啦,以前遍地都是读书的苗子,人人以苦读诗书自豪,年年都能出个进士,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读书做的也是个七品芝麻官,能赚几个钱?还不如做个商贾,也有锦衣穿也有烈马骑,比读书还来得清闲自在呢!”

    “难怪你们的店生意不好了是吧!”梁川调侃道。

    毕照升摇摇头,无奈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闷酒。

    “梁川兄弟也不像是读书人,不知道以后打算做什么营生?”

    “这个不急,什么能赚钱就做一点吧,听说清源遍地是黄金,我就想捡捡,能捡到一块就够啦,哈哈哈。”

    “这话虽然说得没错,可是没有一个目标,这走马观花的一天天过,也不是个法子,梁川兄弟既然先租店了,心里肯定有了计较,难道还怕我抢了你的生意不成。。。?”毕照升无心说了一句,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急问道:“你该不会是个同行吧!”

    梁川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做都要饿死了,还要我跟你一起饿死不成?我先卖点竹编山货,以后慢慢再说!”

第二百九十九章刺桐花开

    葡萄酒很是甘甜,可是后劲太大,三个人喝到半夜,酒劲一上来醉得不醒人事。梁川高兴地方终于找到了,而且左右也还算不错,因此多喝了两杯,毕照升则是有点郁闷,不过好在自己空闲了许久的铺子租了出去,多少能挽回点损失心情急转之下也多喝了两杯。

    第二天梁川头疼欲裂,这自酿的酒果然后劲极大,酒因提纯的技术不太好,杂质的含量那不是吹的,喝着是爽,第二天果然要人老命。梁川起昨略晚,家里几个人已经各干各自的事情去了,两个姑娘继续做着卫生,赵小品出去准备揽活了。梁川吩咐招弟去打造一个牌匾,这个店要挂一个名号了,跟凤山总店一样,反正招牌先打出去,生意嘛,慢慢来。再说了哪怕今天就开张做生意,能做成几单?

    梁川起来没多久,毕照升脸上还挂着一丝惨白,浑身酒气地走进店里,梁川正坐在桌子边上吃着米粥就着肉馒头,一看毕照升过来了,连忙让小钗再端一碗过来一起吃。

    毕照升看见叶小钗姿色非凡,在梁川家里竟然是个烧饭端水的丫头,沈玉贞更是天仙下凡也得给梁川夹菜添饭,这个人开门做生意也没见货物更不见吆喝,毕照升看着这个兄弟的店比那清源老爷的府第还要奇怪。

    “唉,昨天喝多了让兄弟见笑了。”毕照升白晰的脸有些微红。

    “老哥来得正好,咱们吃完饭跟我上街去转转,你熟门熟路省得我走枉冤路。”

    “好!”毕照升这个人很是爽快,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痛快不悦什么表情都写在那张脸上,觉得梁川还不错,也就当他是朋友,虽然就一天,但是十分谈得来。

    毕照升这人说来也奇怪,要说他是个读书胸中的墨水也就半两不到,要说他是个粗人的话,他也能风花雪月跟你胡诌上两句。北宋时期的清源不比苏杭来得差,物富民丰万世所在。

    两个人吃完饭走上街去,一阵闲聊之下梁川也才知道,毕照升祖上也不是清源本地人氏,但是落户已数代不可数,早前家业比现在声势更大,到了他这一代有点走下坡路的感觉。虽是这样他们现在也算是清源的土著,自小生长在清源这个地方,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一清二楚。

    毕照升有意想带梁川见识一下清源的与众不同,亭台楼阁哪里都有,但是清源有一处与众不同之处,就是清源的港口。

    毕照升领着梁川自西面的义全门走出,沿着江边顺着城垣而走,途经通淮、临漳、通津几个大门,北面的朝天门现在还有重兵在把守,但是南边这几个城门都是通透大开,江上的艄公络绎不绝,小舢板载着各种大宋难寻的货物往来江上,小小的江面成了密集的市场,独轮车马车板车拉着各式货物,源源不断地自江面上而来。

    梁川站在大江边上,一股浩瀚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江水一望无垠水域面积宽阔无比,这哪里是后世那条天天快要断流的小河?江面上大小船只穿梭不断,大船风帆烈烈,小船人影攒动,每个船上都驮着货物,整个江面被这大大小小的船只挤得水泄不通,江上的号子破空而来,还有水手的高歌,真真是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

    “怎么样!”毕照升领着梁川两个并立站在江边,看梁川望着这江景兀自出神,心中隐隐得意。此时的清源港隐隐成为除了亚历山大港之外的第二大港,整个东方再也没有可以比拟的所在。

    “我心中想过无数次清源的景象,可是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真正的模样时

    ,还是震撼到我了,东方第一大港,果然名不虚传!”

    毕照升站在河边指点江山地模样说道:“笋江之上大船从海上带来万国的特产,小船从大船上盘下货物,只要是肯花力气之人,没有人会在这片土地饿死,清源人都靠着这条母亲河营生!”

    梁川回过神来道:“咦,这条河叫笋江?难道不是叫晋江吗?”

    毕照升说道:“自古这条河就是叫笋江,晋江?没听人说过有晋江的叫法啊!”

    梁川朝江南极目远眺过去,江对岸都是肥沃的平原,记忆里这里可是创造了改革开放后民营经济的奇迹之地,现在呢眼睛看得到的只有滩涂,荒山还有杂草树林,晋江还没有出现,更别说有人知道这个名称了。

    “是我记错了。”梁川哪里敢说自己以后管这条河叫晋江,万安渡叫洛江,说出来他们也不肯相信啊。

    毕照升接着说道:“咱们清源有三多!”

    梁川看着毕照升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神情道:“哪三多?”

    毕照升道:“清源第一多的是满城遍地的刺桐,所以也有别称刺桐城。二多就是化外人多,至于三多嘛,就是船多。”

    梁川深以为然道:“确实是这样,只是后两个还好理解,为什么刺桐这种花木这里干嘛种这么多?又不好看又不香的,其他的地方也没见这么多的刺桐啊!”

    两个人并排走在江边大道之上,大道两排种满了刺桐,秋风之下刺桐绿叶随风摇摆。毕照升指着这刺桐说道:“刺桐这种花木原产于南洋,以天竺最多。这花木是随着南方的海船一起来的,并不是咱们本地的花木。”

    梁川没想到这花还是个泊来品:“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普济和尚说过,刺桐花有一个神奇的特性,每年都如是每发芽再开花,则意示着这一年是丰收之年,但是如果刺桐先开花再发芽,那么这一年就会欠收!所以满城的刺桐还有瑞桐之称!”

    梁川只知道这刺桐花开,年年都会,还真没观察过这发芽与开花的先后顺序,这只怕除了重视农时的古代人民才能总结出来的经验,其他人也就看看热闹吟吟诗罢了。

    “这刺桐还引发过一场争论!”毕照升故意吊着梁川的胃口说道。

    “什么争论?”

    “梁川兄弟你有没有听说过当朝副相参知政事丁谓丁大人?”毕照升侃侃说道。

    “丁谓?不认识。”梁川讲得很随意,他确实不认识,这个时期几个比较出名的他认识,一个包拯,一个狄青,还有一个范仲淹,至于其他人嘛,历史书的篇幅就那么大,有几个人能上去?

    如果梁川知道他与这个权臣将有一段纠葛的话就不会说得如此随意。丁谓号称真宗朝的奸臣,却也是真宗朝的能臣,此人在历史上功过相当,却不是一个好评价之人!

    毕照升愣了一下,连丁谓都不知道的人现在估计街上也没几个了。毕照升笑道:“当今圣上的父亲真宗皇帝笃信神道,专爱搞什么封禅祥瑞之类的东西,以前有几个大臣搞得比较出众的,专爱投圣上所好然后升官发财的,这个丁宰相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梁川听了这回事好像就有那么一点印象了:“我记得以前泰山封禅是帝王之荣耀,不是秦始皇汉武帝这样的千古一帝不能上山。好像到了本朝有一位圣上上去了。。”

    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文字狱这东西不需要真凭实据,只需

    要捕风捉影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梁川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自从这个宋真宗上去泰山以后,这封禅就从一件无上荣耀变成一件劳民伤财的恶事了,历代的帝王均以封禅为荣,自赵恒以后,再也没有人以泰山封神为荣,反倒引以为耻。既掉价又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因为他们会说,封禅?那不是跟赵恒小儿一般见识了?

    “不错,是这样。那年丁宰相还是廉访使时,表面上来泉州府课考廉政,暗地里是借机想再弄祥瑞这一套玩意回去好升官发财,投官家所好。到了清源县以后,见这里遍地都是南洋引来的刺桐,手下就告诉他这种花的特性。丁宰相做出一副悲天泯人的姿态希望先看到刺桐的青叶,寓意让泉州府五谷丰登,这样回去禀报就是妥妥的大功一件,还吟下了‘闻得乡人说刺桐,叶先花发卜年丰。我今到此忧民切,只爱青青不爱红。’这样的打油诗,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那为什么又叫争论呢?”

    这就说到重点了,毕照升接着道:“丁宰相走了以后,泉州府新来了一位知府王十朋,这位王知府也就是当今知府赵大人的前一任。这个王十朋知府文人铁骨,看不惯那丁宰相阿谀拍马的德性,虽然初衷也是希望百姓丰收,但是针锋相对,偏偏就不信祥瑞那一套,也吟了一首刺桐吟道‘初见枝头万绿浓,忽惊火伞欲烧空。花先花后年俱熟,莫道时人不爱红。’哈哈,你说哪个人吟的诗文更好?”

    梁川看着这绿叶红花,思索了一阵之后面带微笑地说道:“按我的理解,我觉得丁宰相说的好像也不是并无道理?”

    毕照升话里行间都是讽丁谓而捧王十朋的意味,换谁都听得出来,谁知梁川偏偏给他来了这么一句。“哦?梁川兄弟何以见得?”

    梁川说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毕照升摇摇头。

    “山下温度高,所以桃花早就盛开,但是山上要到四月才有这个温度,所以山脚下桃花谢了山上桃花才开。”

    毕照升听得稀里糊涂地,这跟刺桐花有什么关系?

    梁川说道:“同样的,清源的刺桐花开得早就说明当年的气温较往年来得高,气温一高就有利于作物的生长,所以这一年农民的庄稼能丰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照升本以为梁川是粗人,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他也逃不过以貌取人的毛病。结果今天梁川这一席话说得他是目瞪口呆,别人听到他说丁谓与王十朋的典故只会哈哈一笑附庸一下风雅,他讲过这个故事无数次,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分析,还是分析得头头是道!

    他只以为丁谓是为了拍先皇的马尼,不曾想人家丁谓还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当然是否真的见解都与他这个小人物无关,他眼下能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印染坊能维持下去。

    “咱们往前再走走,你在这里久了,认不认识一个阿拉伯的商人侯赛因?”梁川蛮问道。

    “阿拉伯?这又是哪里?”毕照升虽是土著,可是行业比较刁,说白了就是行业面不是很广,上游油画木板还有一些论书著作的文人,下游就是各大书院书坊,出了印刷界也是两眼一摸瞎,说实话他一辈不把店做倒闭了都是老天眼不长眼了。

    梁川心想这个问了也是白问,估计还得自己找。“这里有个管交易的机构你知道在哪里吗?”

第三百章闻香寻味

    来远驿就在东街附近,严格来说应该是属于西街地界。这里有众多的化外人聚集,清源人更喜欢叫这些天边的来客叫作化外蕃人。西街之上的房屋造型千奇百怪,我国古代喜欢土木结构来做房子,房屋有檐有棱,其他的民族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他们没有风水玄学那一套,房子怎么舒服怎么盖,这样才舒服。

    走在街头放眼望去各种颜色的人种都有,奇装异数比比皆是,清源见怪早已不足为怪,城西这地界反而是大宋人不多,成了这些化外人和少数民族的聚集地。

    来远驿的门口正好有好几个头上披着白色头巾的阿拉伯人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梁川厚着脸上凑到跟前等得他们话说得差不多了,然后把头插进去说道:“真主万岁!”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三个白对巾立即跟着附和了一句:“真主万岁!”

    这一句可比什么兄弟大哥更来得亲切,三个白头巾立即肃然起敬地看着梁川,只看见梁川一身汉服,黄皮肤黑头发更是典型的汉家人,这可就大大地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你也是真主的信徒吗?”三个人一脸狐疑地看着梁川,东方这片土地要么信释家要么信道家,除了西北的民族,极少数人会相信真主,犹其是这东南沿海,传播真主的圣谕难如登天。

    梁川只是笑了笑,不可置否地问道:“你们认识一个也是跟你们一样打扮的西方商人侯赛因吗?”

    三个人更是一脸狐疑地看向梁川,问道:“侯赛因向来不喜与你们东方人打交道,是真主的狂热信徒,你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认识侯赛因?”三个人主要还是看到梁川这副打扮,彻头彻尾的一副农夫打扮,商人在大宋朝排在老末,但是西方商人地位可是不低,按他们的眼界,自然瞧不起农民扮相的梁川。在这些白头巾眼里,东方的人都有一种小农式的狡猾,就是最老实的农民那黑溜溜的眼珠也像是不像地在打转,时刻盘算着什么目的一般。

    候赛因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商人,他的眼光极高,怎么会轻易与这个农民有交道,只怕是一个小骗子!

    “我是这不远一个小县的农民,先前和侯赛因做了一笔买卖,现在是上门来讨债的!”

    梁川一句话更让几个化外人起疑心。

    侯赛因不喜欢跟汉人打交道,一般有生意很少他亲自出马,往往交待给他人就能默默地把钱赚了,可是他在这些西方商人的圈子中那可是名声在外的人物。他们只听说过别人欠侯赛因的钱,什么时候听说过侯赛因欠别人的钱?

    他们来了东方做生意前辈们告诉他们,这里不管能不能赚钱,第一件事就是要当心东方的骗子,这里有很多人会骗人,骗得少的损失钱财就算了,骗得狠的把你卖了你还得给他数钱呢!眼前的这个东方的不就是前辈们说的这种东方骗子吗?

    “我们不知道,你去别的地方问一问!”强龙不压地头蛇,

    多言多生事端,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也不管直接走人,这样就不会有事。

    在他们看来虽然不喜欢候赛因,但是候赛因毕竟是自己人,就算是再困难的时候枪头也要一致对外。

    梁川也没想到,前一秒还说得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毕照升在后面也是看得费解,蛮夷就是蛮夷,完全不讲什么礼数,话还没完怎么说走就走?

    两个人没办法又在来远驿附近绕了几圈,这些人化外人都认识侯赛因,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肯说侯赛因的下落的,就像约好了一般,故意躲着梁川,跑到哪里去躲债去了。

    没办法两个只好买了点酒肉先回家了。两个到家之时,招弟已经让打好了一牌匾,这个牌匾只是简单地用木板拼成,上面用黑漆写了万达两个字,梁川也没想着再搞个开业仪式,总店早就开业了,这是分店,虽然以后这里是要做大生意的,但是毕竟是开分店。

    毕照升看着万达两个字只觉得这个名字寓意还不错,一般人卖个跌打药酒、狗皮膏药什么的直接就在招牌上面写得一清二楚,街坊们要买个什么物件好对号对座进店选购,梁川这个做法毕照升觉得相当的不可取,心里看着梁川就觉得这个人做生意果然还是差了许多。

    招弟挂好了招牌,跑来问梁川:“东家,原先咱们兴化老店里有几副对子,到现在也才被人对出了一个对子,还剩两个对子,要不要咱们往这分店里也挂上三副?”

    梁川想了一想也好:“那就挂吧,不过咱们当初许下了五百贯钱的赏赐,这清源县人才无数,卧虎藏龙可能很快就会被人对出来啦!”

    招弟撇嘴说道:“我看未必,这地方所有人眼睛都掉到钱眼里了,书院都看不到,还不如咱何麓的清华学堂那学风来得浓厚,哪里还有什么读书人?”

    “清源人才济济,做生意比读书有时候更需要头脑,你不要就看到眼前的,读书也需要钱,家庭富裕了才能更好给孩子提供条件,这样的环境下有时候更能培养出优秀的孩子,况且泉州府史上出了的人才不在少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这种基础还怕出不了人才吗?”

    “那我明天就去打对联。”

    毕照升与梁川闲逛了一天,先回店里去看看情况。梁川让沈玉贞去灶房升火做饭,一时间整个店里又空空荡荡地,闲着无事,便走了出来,在巷子里逛了起来。

    左边是毕家的印刷店,油墨味儿飘得到处都是,地上也有不少污渍,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看的,倒是右边这个大门天天就是虚掩着,也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人。梁川心血来潮凑了上去,眼睛还没看到屋内的光景,一股异香就飘到了自己的鼻子跟前。

    这股味道自门缝里缓缓飘来,直往梁川的鼻孔里钻。梁川走了一天,本就是在店里等沈玉贞做饭等得胃里空烧才出来走走散心转移一下胃里的抗议,谁知道闻到这股子香味,口水差点就流到脚面

    上了。

    梁川走一步就猛吸两口这股子香味,多吸两口就有一股心旷神怡的感觉。不知不觉人就跟着这香味,轻轻地推门而入,走进了自己店右边这户大门虚掩的宅子之内。

    这大门之后竟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青草遍地,几座花岗岩制成的石灯台分立在路右,一头巨大的石玄武驮着一块石碑,上面的文字梁川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一条甬道清幽绵长,梁川顺着香味不知不觉越走越深。

    甬道尽头直直拐一了一个直角弯接着又是一道大门,这个门还是没有关。梁川跨过门坎绕过大门,里面竟然是一个大大的天地!院子里有两口四四方方的放生池,池边有七座石塔及石经幢,正前方一个大殿,大殿上面书着大雄宝殿四个大字,这竟然是一个寺庙!

    这个大殿虽然极其雄壮,可是里面一片乌黑,连基本的香火都没有,不像其他寺庙金碧辉煌,香油不断。大殿年久失修,连屋顶的许多瓦片也掉了下来,大殿前的广场上更是杂草丛生,早已不复初建之时的气派。

    梁川低头再看,寺庙墙根处竟然升起一堆灶火,青砖垒起来,下面塞满了松枝柴禾,上面撑着一口黑乎乎的铁锅,只见锅里咕咕地从汤里冒着气泡,汤汁浓郁香浓,那馋人的香味就是从这口锅里冒出来的。

    梁川拾起边上的一根铁勺,看着这一好好的一锅香汤这么馋人,竟然没有旁人在边上看着,生怕这锅肉汤糊了,活雷锋般地忙一圈圈搅动起来,一搅动,整锅汤更是香气浓郁。

    这时,一个身穿稀烂僧袍的中年和尚,怀里抱着一大捆柴禾从大殿后面向着肉汤走来,正准备美美地祭一祭五脏庙,谁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先来了一个野小子,早已捷足先登,拿着铁勺正在锅里一勺烩呢!

    和尚急得太阳穴直突突,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怀里的柴和往地上一扔,抄起一根最粗的树干,气得嘴都歪了:“哪里来的夯货!敢到佛爷的地盘来抢食吃!”

    梁川小心翼翼地搅着锅里的热汤,倒是没发现这个和尚,听到叫骂声一回头猛地看见一个和尚杀气腾腾冲了过来,急忙架起勺子格挡在两个人中间:“大和尚你干什么?出家人六根清净,怎么能喊打喊杀的?”

    和尚怒目圆睁,指着那一锅汤喝道:“这汤我精心熬了半天,你竟然来捡现成的,今天就算是佛祖来帮你求情也没有用,我跟你拼了!”

    “啥?”梁川脑子没反应过来,“这不是一锅肉汤,贼秃你敢偷偷吃肉!”

    “吃肉便又怎么样,佛爷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吃点肉强身健体好更好地侍奉佛祖,你懂个屁,快给佛爷放下勺子从哪里来乖乖给我回去,否则哼哼!”

    梁川一听就笑了,原来是个酒肉和尚:“大和尚我新搬到你邻居,以后咱们就是街坊了,你侍奉佛祖,我也常伴佛祖左右,你看,这汤要不要分我一口?”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8082/ 第一时间欣赏荡宋最新章节! 作者:贼大胆所写的《荡宋》为转载作品,荡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荡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荡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荡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荡宋介绍:
他是武力与智慧的统一体 他是东南大地的传奇 他在各种身份中自由地切换
他是北宋王朝最后的排面 他代表着自由浪漫还有一点扯淡
回到北宋仁宗年间,种地赚钱过日子,小公务员梁川渴望的是家有余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社会却逼得走上人生巅峰!荡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