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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大胆     荡宋txt下载     荡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六章科举在临

    梁川打小就不被认为是一个读书的苗子,偷东家桃子扒西家地瓜的事倒是干了不少,靠着党的政策读着几本书写着几个歪字,竟然把大学读完了,后来又读完了大学。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又考上了公务员,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虽然科举不在,但是那一套制度就是科举的演化而来的。

    所以说梁川也算了沾了科举的光吧。

    都说隋朝无道,但是这个不被教科书待见的王朝却发明了为封王朝续命的招聘制度,打破了世族门阀的垄断,让面朝黄土的农家人有了一丝翻身的机会。

    说封建,一言难尽的剥削迫害,唯独这科举制度是少数让中外学者认可的优秀制度。

    在吕夷简家中,梁川一首临江仙让无数赶赴汴京准备来年春闱的学士痛呼生不逢时,如此佳作他们就是再读十年圣贤书夫子也不可能教他们作得出来呀。

    为什么梁川每每一作优秀的诗词就总有人问他要不要考科举,丁谓后来才告诉梁川,原来本朝的科举不是考对儒家经典的理解以及治国策论,而是考诗赋创作,也就是你能吟得一首好诗就能考得好成绩,苏轼就是这方面的优秀人才!

    梁川虽然亲口说过自己不考科举,可是他都贴到丁谓府上了,对权力是如此热衷对科举他会不去考?这分明是缓兵不计,放松别人戒备的伎俩!

    这梁川是丁谓门下的人,不管是下人还是管事,在应试中以丁谓那种人的品性定是私袒护短,那其他人岂不是仕途无望!

    不过众人松了一口气,据说紫禁城开张那日,梁川亲手写了几个字,那字潦倒歪扭比之孩童还不如,连欧阳修都说了要是他去考试只怕秀才都考不上。

    这个小道消息经过很多人亲眼证实的,应该不会有假。

    坊间又谣传开了,原来不是不想考,是实力不够呀!

    包拯在汴京呆了大半年,被人骗过终于安下心来专心在国子监读书。要不是遇上了梁川,早就活不下去了,虽然与梁川的关系不错,可是因为春闱临近,哪怕是梁川的紫禁城开业了包拯也没有前去祝贺。

    梁川跟他说过一句话特别经典,雪中送炭永远强过锦上添花。梁川不需要他来添这朵花,他更期待自己金榜题名,届时自己也就有能力还欠梁川的人情了。

    临考前包黑炭的压力太大整夜失眠,一张脸本来就无甚神彩现在更是让人瞧了可怜。

    梁川把他拉到三楼,拿出烟斗让他尝了尝。包黑炭初到紫禁城都看傻眼了,刘姥姥进大观看着什么物件都觉得气派,连这里的伙计穿得都比他的好。

    “这玩意能减压,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大,抽两口能放松很多,晚上老哥这里会唱戏,你也来听一出,学习的事先放一旁,放心听我的,一定会考上的!”

    包黑炭惴惴不安地问道:“三哥要不你陪我咱们一齐再去庙里求一签?”

    梁川好

    生劝道:“龙虎山那是有大道统的,小天师亲自帮你算过了,庙里的那些个神棍还能比小天师更灵验不成?”

    包黑炭这才心下稍定。

    “说得也是。。”

    “不用担心,考不上的话下回再考,来哥哥这里当个账房先生,白天做事晚上读书,这不是更好!”

    “好吧,不让我回去种地啥都行!”

    梁川拍拍他的肩膀心道:包公种地?那可太屈才了。

    “你喜欢吃火锅,我为你准备了一桌肥美的羊肉,权当我这个做哥哥的给你饯行,待你金榜题名时哥哥再给你风光地办一场大的酒席!”

    “三哥这出戏是你自己编排的吗?”

    包黑炭也听闻了最近京城一处酒楼唱的一出白蛇传,只闻其声却不闻其容,听说是梁川的酒楼排的戏,他既然来了,也想听一听。

    梁川摆摆手道:“那不足齿,听了几天白蛇传也有些乏味了,我又新排了一出白狐传,晚上你看一看。”

    “好勒!”

    白狐传是梁川自导自演的,脱胎于赫赫有名的铡美案,只是铡美案的几个主人公尚且在世,那影射得太明显了,梁川将女主秦香莲换成了一只修行千年的白狐,偶遇赶考书生,化身为人许下金榜题名时回来迎娶白狐的唯美故事。

    有了白素贞这一条修行千年的白蛇在前,现在什么小动物都能成精了,人们有了心理准备,反而更有一种神秘感和期待感。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同样是催人泪下的曲风,梁川就一个无情的刽子手收割着满城痴男怨女的眼泪。人们还沉浸在许仙与白素贞的旷世人妖恋当中,这来的第二波是如此汹涌,变成了人狐恋。

    为了将舞台的效果最大化,梁川重金托雷允恭求到了一条纯白的白狐皮,陈圆圆在扮满白狐时则将这狐皮披在身上。陈圆圆面容姣好,配上一条洁白无暇的狐皮,仿佛就是真的狐仙降世一般。

    “?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凄美的歌声中,人们能想象一位狐仙所化的痴情女子,凤冠霞帔,雍容华贵,美艳不可方物,却轻倚窗台泪眼迷离,只怪情太深太长。

    包黑炭不愧是性情中人,看着戏偷偷地抹眼泪,还咬牙切齿地对梁川道:“要是让我当大官碰上陈世美这样薄情负义的负心汉我一定用铡刀生生铡了这厮!”

    梁川听到铡这个字差点跳了起来,直直地盯着包黑炭又问了一遍他刚刚说的话,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梁川瑟瑟发抖,原来历史是注定的,有些事该发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陈世美这样的人碰上包黑炭还是会完蛋,包黑炭现在是包黑炭,以后可能就真的成为了包公,只是缘因际遇还没有到罢了。

    梁川看着是将

    很多东西提前带到了这个世界,原来梁川还担心会有蝴蝶效应,现在看来自己就沙漠里的一粒小砂子,在历史的洪流大潮中,改变不了任何大船的轨迹。

    科举高中是改变人生的一件大事,宋人更有榜下捉婿的传统。在没有公安网没有民政登记的年代,要隐瞒婚姻状况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

    所以像陈世美这样的高中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事并不是个例,人们同情小白狐的忠贞,更对陈世美的无耻行径感到愤慨,犹其是女性同胞们,对这种青春的负出换来的狼心狗肺痛恨不已,恨不能生生吃了这样的负心汉。

    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正因为世上有太多这样的案例,自古又极少知识份子为女人发声,梁川借戏讽今,科举又在即,一时引发了无数人的共鸣,触动了人们心底藏得最深的心弦。

    入戏太深,包黑炭一时竟忘记了不日将要科举。梁川为包黑炭准备好了衣物,还有保暖的护膝,眼下初春天寒地冻,礼部的贡院大门一闭就跟打仗似的叫天天不应全凭自己后勤准备到不到位。

    包黑炭拿着一包厚厚的衣物还有保暖的器具感动不已,看了一出戏压力缓解了许多,当下信心满满地就跟梁川表态,此去不成功便成仁!

    考生们这几日陆续到京,年纪从十几岁到六十岁的都有,高中状元是多少人一辈子的梦想。

    到京之后这些考生先到礼部报到,包黑炭这些手续早早地就做好了,耐心地在国子监内备考,期间还去开封府打了一段时间的零工。

    报到时考生需向礼部报明家状、年龄、籍贯还有参加过科举的次数,方能取得考试的资格。其实这一关已经算是初步的面试了,试想国家怎么可能让一位花甲之年的人考上状元,于仕途于朝庭于主考官都没有太大的利益。

    礼部在审查考生的资料之后会发一混榜,也就是座次表,待到考试之日就是依照这个座次就座的。

    像梁川这种什么做弊方式都见识过的老鸟一看就知道这种考试行程有极大的漏洞,座次知道了要是坐在你前面的是一位超级大才子,考生有的是大把时间进行公关,买通这个才子在考场上方便自己行事,那要考中进士也并不难!

    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梁川无意科举,他更关心的是能赚多少钱,近一步将紫禁城步入正轨之后他就打算要打道回府了。

    他让孙厚朴在紫禁城外贴出告示,凡是本次科考试子均可免费在紫禁城用餐观戏,紫禁城提供各项免费服务!

    要知道这次的考生足有数百人,在这期间的住宿吃食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梁川如此大度竟然免费招待这些考生,几百人对紫禁城来说不算太多,但也不是很小的数目,再者说了,离考试也就几天了,免去的银钱算起来也就一点点,但是此举立时俘获了无数读书人的心!

    孙厚朴竖着大拇指又是对梁川一通猛赞。

第五百九十七章雍王病危

    汴京皇宫,子时刚过。

    天缓缓地飘着小雪,赵祯看了一夜关于西北局势的奏折,扯了扯身上的狐绒袍子,肚子传来了一阵细不可闻的咕咕叫声。

    在一旁侍立的内官很是很察颜观色,立时虽不动声色,却轻声地问道:“官家,天寒地冻的,想吃点啥吩咐奴婢,小的去让御膳房去准备。”

    这个内官要是梁川在场一定会认得,竟是当年下清源采办内廷贡品的魏公公。

    这厮当年在清源拿了梁川不少的贿赂,但是也不是一无是处,就是他把凤山梁川生产的白糖红糖带到了京城,让这些汴京的权贵知道南方还有这种好东西!

    太监在影视中一直是邪恶的化身,但是在古代帝王的眼中这帮无根之人却比君王的亲人还要亲!

    因为他们没有后代,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会造反,而且他们的一切都是皇家给的,谁会想到跟自己的衣食父母过不去?

    读书人一肚子坏水,武人又不听话,折腾了数千年,太监才是最好的奴才!

    自打下了清源以后魏公公回到皇宫深得刘太后与官家的喜爱,从内藏库一路擢拔到赵祯身边听候差遣,他也是受宠若惊,把赵祯侍候得舒舒服服,大受宠信。

    皇帝起居一般都是固定的,常言道龙体要紧,否则就是他们这些内官失职。但是前线吃紧,赵祯连日来都在关注西贼的动向,雪片般的奏章往汴京而来,眼下夜深人静又下起了雪,寝宫内虽然烧着熊熊炭火,站久了还是膝盖发凉。

    赵祯现在只有咂咂舌下一句想说什么魏公公早已了然于胸。

    柔和的烛光透过窗台可以看到殿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赵祯缓缓地放下了韩琦的奏折,此情此景勾起了他无限的思绪。

    那夜与郭皇后吵了一架之后他纵马直出西门,一直到了张家庄,那庄子好生奇怪,处处透着一股子新鲜劲,竟然连倭国的使者阿国也在那里。

    特别是那羊肉汤的味道,好冲好刺激,呛得自己眼泪打转连连咳嗽,不过习惯之后吃得舌头都要吞到肚子里去了,一桌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尽兴好不痛快!

    好怀念那种红色羊肉汤的味道。

    赵祯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内膳房有羊肉汤吗?”

    此羊肉汤非寻常的羊肉汤,赵祯是想再次尝尝当日在张家庄吃到的口味辛辣的羊肉汤,但是自己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大内平常都极少圈养活羊,要吃羊肉也需吩咐膳房提前时日准备,现在夜深人静哪里去吃羊肉?

    魏公公充分发挥狗腿子的天赋,一听主子饿了那可是比谁都着急上火,可不就是一碗羊肉汤吗?

    奴婢这就着御膳房马上为官家烹制!官家想吃羊汤,那是他们的福分!想必御膳房那帮奴才也没有为官家准备,官家稍侯,奴婢去去就回!”

    赵祯喊住魏公公道:“膳房可会制作火锅?”

    魏公公不曾听过火锅,收住脚怔怔地问道:“官家。。什么锅。。?”

    赵祯失望地叹了口气道:“算了你

    也别去麻烦他们了,要是今天我降旨吃羊肉,以后便会形成惯例,膳房每夜都得宰杀新鲜的羊肉备着,长此以往这损耗不知得有多少,免了吧。”

    魏公公眼眶湿润了,俯首长揖道:“官家坐拥四海却如此吝惜民力,实乃我大宋之福,奴婢不传谕旨私下为官家烧一份羊肉汤!”

    赵祯心想:普通的羊肉汤也无甚好吃,倒落得一个贪享口欲的骂名,还是算了。

    赵祯摆摆手示意魏公公免了。

    魏公公这才不再作声,见赵祯又拿起了奏折,忙将油灯的油芯挑了挑,站在一旁开始研墨。

    赵祯身为皇帝本性却极为宽仁,正如同他死后的仁字庙号。他曾经吃饭时在饭中吃出砂子还把牙咯了,这事换成普通老百姓都能引发一场家庭纠纷,他却能隐忍下来,让宫女还有内官免受责罚。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

    “燕云十六州尚未光复西贼又如此猖獗,韩琦主战范仲淹主守,这仗还没有打倒是有些分歧了。”

    赵祯看着前线送到的奏章有些郁闷,北面数十年没有兵祸了,不曾想到了自己这一朝西北又出了个李元昊,是个难缠的对手。

    赵祯正在郁闷之间突然宫女来报:“官家不好了。。!”

    魏公公大怒:“贱人胡乱诌些什么?官家好好的,看我不掌烂你的嘴!”

    魏公公正准备上手,赵祯见她神色匆忙,连问道:“出什么事了?”

    宫女不敢抬头,却又急得直拽衣角道:“回官家,雍王他。。”

    赵祯霍地站了起来高声喝道:“雍王怎么了?”

    这可是赵祯的命、根子,赵宋皇室的继承人,刘太后对皇位虎视耽耽,全凭这个皇子才能赢得百官的支持。再者太宗一脉到他这里生育能力好像出了问题,老大赵昉刚一出生就立即夭折,他为此停朝三日失魂数月,又过几年才与苗贵妃又诞此龙种。

    老二雍王赵昕可是被祯当成宝贝一样呵护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碎了,最近国事烦多他去苗贵妃处少了,不想今日竟然传出不好的消息来!

    “回官家,上半夜贵妃娘娘刚刚与王爷喂完奶,睡得正香,子时一过突然满脸通红憋气暴汗,一开始还有哭声,娘娘急召太医,可是当太医到时雍王已声若蚊鸣。。”

    “为什么现在才报!”赵祯气得身子微微颤抖,他顾不得身上衣袍单薄冒雪往外赶,赵昕的病情让他几欲丧失理智。

    苗贵妃寝宫内已乱作一团,苗贵妃泣不成声,看到赵祯来了更是魂魄被抽走一般,直接瘫倒在地。

    御医见官家来了,马上跪倒地,头也不敢抬,准备承受天子震怒。

    赵祯哪里还有心情理会这些人,他走到赵昕的床前,宫女说赵昕呼吸困难,现在一看,可怜尚未满月的儿子原来活泼可爱,现在哪有昔日的可爱模样?一动不动地躺在被窝里,儿子的脸没有半分血色,青紫得跟块猪肝似的,哪里还有半分呼吸。

    可怜天下父母心,方寸大乱的赵祯只能抱着自己的儿子无声地

    抽泣着。

    苗贵妃哭嚎着:“上半夜还好好的,突然就成这般样子了,天爷呀,孩子还这么小为什么要承受这般痛苦!”

    赵祯回过神问御医道:“昕儿究竟得了什么病?”

    御医跪在地上汗如雨下,这雍王看似得了急症但是瞧着病理却更像是吃了什么毒物,但是这话不是能随便乱讲的,他没有能力证明是何种毒物所致,但是这话一经出口便是一片血雨腥风,他一个小小的御医担不起这个责任。

    “雍王本身有疾,微臣来迟了。。”

    “你给朕说说究竟是什么病?”

    “这病可能与褒王相似。。具体病症微臣说不上来。”

    御医反正就将幼儿早夭说为一类病症,中医可不像西医分类那么清晰,病症都是说得云里雾里,外行人根本不懂。

    赵祯泪流满面,苦命的孩子啊,竟然像他哥哥一样,难道这赵家的第二个皇子也要早夭了吗。

    褒王赵昉的命更苦,赵昕还活了半年的话,赵昉一出生就夭折了。

    但是赵昉毕竟活了半年,赵祯对他的爱早已深入到骨子里,本盼着孩子健康成长,如今却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赵昕可能夭折连刘太后也惊动了,她连夜赶到苗贵妃的寝宫,看着赵祯的神情,心里已猜到了七八分。

    虽然她想学武后也尝尝做皇帝的滋味,可是这天下仍下赵宋的天下,民心所向已久,想想也仅仅是想想,这赵昕一死,只怕内宫又要动、乱了。

    这时候刘太后也出现了,赵祯并没有将她与阴谋论连系在一起。刘太后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知道骨肉分离的那种痛苦,想去安慰赵祯又怕起反作用。

    刘太后看着一动不动的赵昕,母性触了她的心弦,道:“官家节哀,太医院这帮庸医择日全贬为庶民永不叙用,服侍雍王的这些宫女太监就随雍王一齐去了吧。”

    苗贵妃宫里的这些宫女内官齐刷刷全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讨命。

    赵祯最厌嗜杀无常的路数,这些宫女内官何罪之有,内宫连折两位皇子想必是天德有违,又怎么能再伤人性命,枉造杀孽?

    “母后不可,这些人全力照看昕儿已是尽职尽责,我又何尝是那滥杀之主?母后你们早些去歇着吧,我想最后陪陪昕儿一会。。”

    刘太后看着这些狗奴才眼里闪过一丝厉色,然后又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背着身对赵祯道:“郭皇后无后,今宗祧大事无人继承,皇后实是失职,官家想废后,哀家允了。”

    赵祯毫无反应,就像什么也听不见了一般,双眼无神地看着渐渐变得冰冷的赵昕,天下是自己的又怎么样,自己后继无人了。。

    殿外响起一声急报:“西北急报!”

    刘太后喝住传报的内官道:“西北局势如何?”

    内官扯着嗓子报道:“西北任福率军冒进中西贼埋伏,折将十五员,损兵一万一千,西北告急!”

第五百九十八章清算开始

    幼儿夭折本为寻常事,女人产子过鬼门关,对于妇女是个极大的挑战,对于幼儿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医疗条件低下的年代里,能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

    只是这次夭折的这个人算是运气最好也是运气最不好的人。说他运气好是他投胎在了帝王家,前面的哥哥比他死得死快,说他运气不好却是好日子享受了没几天自己也跟着哥哥去了。

    雍王赵昕夭折的消息当天就让大宋朝堂震了好几震,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恐惧。

    赵宋皇室自从俞德妃的皇子褒王赵昉产下就夭折之后就对皇子格外地重视,在苗贵妃又怀有身孕期间,就极尽万千宠爱,苗贵妃自怀孕到临盆未曾下过凤榻,就是为了防止流产。

    雍王出世之后太医院每日照看,乳娘宫女太监都是千挑万选,有过哺乳和哺育幼儿经验的,目的就是为了将雍王哺育好。

    而且雍王自从出生起,到现在半岁有余,据传生得活泼浪漫娇嫩可人,也未曾听过有任何疾症,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薨逝于内宫?

    自古立嗣与太子的交接都是伴随着血雨腥风,如果没有意外,雍王将会是大宋皇位的唯一继承人,但是当下官家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后,刚刚穿完龙袍又去太庙祭祀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母亲刘太后。

    一个刚穿上龙袍,皇子就恰恰在这个时候死了,所有人想到这个关节骨髓里都冒着丝丝寒气,那位子太要命了,插一脚连皇子的性命都敢要,他们这些文武大臣要是掺和进去,只怕整个家族都不够人家杀的。

    也正是这个时候,西北的李氏又不安分了,没想到李氏几代人都向大宋俯首帖耳,现在出了个李元昊不仅敢跟大宋叫板,还真的凭武力让大宋节节败退。

    赵昕的葬礼将在三天后举行,照例这三天将休朝哀悼,褒王夭折时赵祯就因为伤心过度停朝了三天。

    不知是伤透了心还是麻木了,又或者是西北的局势太紧张,这次的朝会竟然如期举行。

    朝会上枢密院的人个个如坐针毡,钱惟寅是主要领导更是腰都直不起来,杨崇勋担心自己的儿子,六神无主,今天的朝会官家心情将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顿天子震怒只怕是免不掉了。

    其实众人担心的不是西北的局势,攘外必先安内,堡垒自古都是从内部先攻破的,所有人担心的都是雍王的真正死因。

    一位皇子,堂堂大宋王朝的继承人竟然死在了大内,要说这里面没有点阴谋谁都不信,但是万一真有阴谋,届时挖地三尺刨坟鞭,只怕牵涉其中又要多少人流血漂橹。

    如同刘太后穿龙袍一事,众人只当睁眼瞎,以国事为先,雍王既死逝者已矣就不再探讨,还是专心西北的军务吧。

    钱惟寅还没有汇报,刘太后就厉声道:“范仲淹这厮枉称有经天纬地之才实则是欺君媚上之辈,放到前线一试便知此人浪得虚名,官家此人指挥不当,依我看不如贬为庶民!”

    果然是不能让女人干政,这哪里有讲政治分明就是公报私仇,范仲淹得罪了刘太后,被贬到西北,现在吃了败仗

    就让他背黑锅,秋后算账来了。

    赵祯神情萎靡,让一众朝臣看了几分担忧。

    “这几日联接连接到韩琦范仲淹的奏报,寻求决战是韩琦的决策,范仲淹多次提出异议,中了西贼的圈套并非范仲淹的过失!”

    赵祯是难过可是并不傻,范仲淹决策上没有失误,更是自己的坚定支持者,于情于理都没有处分的理由。范仲淹已到了西北苦寒之地去受罪了,难不成还要让他回家去种地?

    范仲淹是刘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如何也要保下来,所以赵祯在丧子之痛下还能保持着理智。

    “范仲淹身为陕西经略副使不能行规谏之职,便是渎职!当日哀家想代官家为太庙祭祀,这厮就公然顶撞哀家,他好大的狗胆,竟敢践踏哀家的一片苦心,让世人如何看待本宫,这厮分明就是仗着官家的圣眷媚上邀宠,如此奸滑之徒是社稷之贼黎民之害。。!”

    刘太后的嘴跟连珠炮一样,范仲淹只不过做了他的份内之事,一位正直的官员应尽的职责,说出了众人不敢说的话,却被一介妇人贬得一无是数,数落成奸佞,唉。。。

    事实上范仲淹王安石这样的治世能臣改革先锋在封建士大夫的眼中非但不是贤臣反而真将他们视为社稷之贼,因为改革触了大地主的利益,按他们的原话就是动摇了国本。以至于宋室南渡之后重立太庙,范文正公拗相公均没有陪祀太庙,不过,历史记住了他们,还给了他们一个公道。

    赵祯只能以退为进,宣布道:“韩琦范仲淹制军不利,损我大宋天威,贬韩琦知延州,范仲淹知耀州。”

    众人愕然,这一贬可能都有性命之危,延州耀州都是西北前线,西贼兵锋一度直达延州,破城之日甚至有性命之危,便是没有,即便西贼退却之后,也只能留在当地,除非立下天大功勋,只是这是比登天还难!

    与其这样还不如贬为庶民,日后刘太后百年了朝廷需要人才还会重新启用。。

    赵祯道:“雍王昨夜。。离联而去。。”话未说全赵祯已泣成不声。

    “陛下节哀”

    百官齐声道。

    赵祯道:“联将为雍王停灵三日,西北军务由钱卿暂代,紧急军情可呈太后,联累了,无事退朝吧。。”

    赵祯在魏公公的搀扶下正欲起身退朝,百官之中靠边上一人手持笏板突然站了出来,这里极少有人仗义执言,所以一时没什么人觉查。

    “臣有本奏”

    赵祯人已处在崩溃在的边缘,这个时候谁还会如此不合时宜地报告一些边边角角的小事情?不是成心给官家心里添堵吗?众人带着同情的眼神看向这个倒霉蛋。

    众人扭头一看,竟然是司天监太丞胡周,这个胡周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样胡诌,张嘴就来口无遮拦,有的没的一通乱讲。更让人讨厌的是他的外号,胡要命!

    历朝历代但凡要发生点什么政变,实在找不到什么由头的,就让这个机构去看看天象,看看天下有什么异动,有了那就完了,一大堆毫无根据的玄学理由搬出来,连帝王都要避让三分。

    连日来朝廷动荡难道他们又看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众人的眼皮直跳,大气都不敢出,最担心的还是有心之人趁官家心乱之时,欲行不良之事。

    赵祯看到胡周,挪起来的屁股又放了下去,这个时候敢说话一定是有事,万一与雍王的事有关。。

    “何事奏来。”

    魏公公心疼官家还要为国事分忧,更恨这些个官员什么事都要启奏,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一点眼力也没有。

    “陛下陵寝选址不对,雍王突然夭折与此只怕有莫大关联。”

    此话一出举朝哗然,这种话也就他们司天监有胆子讲,其他人讲出来别人只怕不信。

    雍王现在已成了赵祯最敏感的神经,哪壶不开提哪壶,此间还真有问题!

    胡周侃侃说道:“东汉章帝时孝义堡紫荆树死了而复生是为吉兆,前不久工部与司天监一起堪测陵址,臣属下管勾与主事几位官员均发现这一带紫荆树竟已绝迹,再问当地人,当地人称这处人称和儿原,在此下葬者。。。”

    赵祯急问道:“在此下葬者如何!”

    胡周道:“无儿孙之福。。”

    此言一出丁谓面色如土,拜倒在倒大呼:“陛下,此乃民间谬传,当民百姓葬死故里者无算,难道他们都没有后代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出大戏的真正目的不是别人,也不是内宫纷争,原来是指向了宰相丁谓,他下一步就是奔着正相一位去的,还是有人忍不住对他下手了!

    雍王之死竟然能跟丁谓有关系,这是多大的一盘棋!

    丁谓佞臣之名由来已久,早就为天下人的眼中钉,更何况朝中自诩清流的文官们,要是丁谓再上正相一位,只怕气不死他们!

    正是打蛇随棍上,这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时机,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消怨,众人回过神来,纷纷撸起袖子准备对丁谓下手!

    谏院的率先发难了!

    “臣孔道辅有本奏!”

    “臣蒋奇有本奏!”

    “一一奏来!”

    “丁谓身为陵寝监造使,在永昭陵修建过程中,公然纵容属下工部员外郎雷允恭大肆拆毁民房,私占民田,孝义堡流离失所者十有八九,百姓怨声载道天怒人怨,陛下圣裁!”

    “臣附议胡周所言,丁谓在修陵过程中私吞民产有伤天和,永安镇本来最佳地址,丁谓其心可诛竟选不详之地和儿原,以致雍王早夭,断我大宋不世之基业,臣蒋奇恳请陛下抓拿丁谓下狱审问,以祭雍王褒王在天之灵!”

    丁谓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陵寝的责任不在他,这他是知道的,可是雷允恭这厮贪污是肯定的,不少折子告自己黑状的没事前都让自己给压下来了,这次是一起算总账来了。

    赵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当初两个地方让自己选,和儿原孝义堡这地是自己选的,不能怪丁谓。当初以为这只是有心之人有意言之,没想到一语成谶,雍王无故病夭,真真是天亡吾也!只是群臣激愤,唾沫都快将丁谓给淹没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丁谓被贬

    汴京城都快翻天了雷允恭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孝义堡最后几户钉子户即将被他收拾妥贴,一征一拆大把的银子又进了他的腰袋,等皇陵开工,无数的奇珍异宝又将送到自己跟前,任自己挑选。

    此事滋事体大牵连太广,目标直指大宋的副宰相丁谓,赵祯对丁谓怨恨已久,虽然这次雍王的事跟他没关系,可是他纵容雷允恭在皇陵工程中大肆贪墨,就这一点他也不可能再纵容他了。

    压死丁谓的稻草太多了,从他在真宗朝开始修建玉清照应宫,然后鼓动真宗封禅还有祭天,以及如何打压排挤曾经提携他的寇准,再到翻修八座宫殿,主建皇陵一系列大事件中的各种黑料,赵宗谔的父亲赵允宁用心险恶,连紫禁城也说成是丁谓的私产,用侵占河道以公济私修来的。

    梁川并不知道丁谓的清算已经开始了,此时的他正在紫禁城里忙着收钱,念诚从丁府里逃了出来,偷偷跑到紫禁城给梁川通风报信。

    “完了!”

    梁川的布局还未完成,紫禁城这只下金蛋的金鸡才刚刚成长起来,还没来得找到第二座靠山丁谓就倒台了,只怕这时赵宗谔这头恶狼的獠牙要露出来了。

    果不其然,这朝会一散,丁谓被拿进了昭狱,消息马上就满城风雨。店里的食客立即少了一大半,最可恶的是那些个赶考的举子。

    梁川为了照顾这些考生,同时替紫禁城做做广告,凡是此次春闱的考生在紫禁城全都可以免费吃住直到考试结束。这做法一经推出考生十有八九都到了紫禁城来吃住,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里吃的喝的住的都比别家好。

    丁谓一进昭狱,这些考生为了撇清与丁谓的关系,竟然逃难一般纷纷搬出紫禁城,生怕被人认为丁谓的门生同党。

    仗义多为屠狗辈,读书每是负心人!

    店里的人流少了一大半,这时一个不宿之客上门来了。

    赵宗谔脸上带着狞笑进了紫禁城,嘴里啧啧地称赞道:“都说你这紫禁城是个销金窟,里面有各种新奇的玩意,今日一看果然是个好地方,不过这个好地方只怕将要易主了。”

    梁川连张给他坐的椅子也不给,让伙计上去轰人。

    “我这店开得好好的,为何要易主?不好意思今日不想做小公爷的生意,小公爷打尖住店都去别处赶早,我这里不欢迎。”

    赵宗谔道:“丁谓已进昭狱,你小子也快了,等你也进去了,看我怎么整死你身边这些个小鱼小虾!郑若萦那贱人不识好歹,敢让我丢这么大的人,这次我看谁还能保得住这个贱人!”

    赵宗谔积蓄已久的怨气在这一刻全部暴发,这次的丁谓事件虽然不是他主谋的,可是紫禁城他可是志在必得,早听闻这楼赚钱如吸土,要是不抢到手他就不是人见人怕的京城恶少了?

    忍了好久终于忍到了丁谓墙倒众人推,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梁川看着赵宗谔离去的背影恨不能当场将这厮格杀,要不夜里趁天黑让耶律重光他们去暗杀掉这货?

    孙厚朴在街上也听到了风声,急忙忙地赶了回来,看到梁川正忧心忡忡,两人相视无奈地笑了一笑。

    “以后这楼只怕不好经营下去。”梁川感觉得有些对不起孙厚朴,孙小哥跟他来做大生意的,现在钱没赚到,只怕还得有得遭罪受的。

    “

    楼是无所谓,我怕三哥你身为丁府的管事,丁谓这一下台,会不会将你牵涉其中?”

    梁川一愣这点他倒是没想到,当初给丁谓送礼的很大一部分都是经过自己手头,那些官员生怕自己将他们行贿的事实宣扬出去,很可能也会对自己下手。

    跑是跑不掉了,得赶快安排后事。

    “万一我出事了,朴哥儿我是说万一,这楼你要守得住你就守,守不住就带着叶重光他们回清源,几种作物的种子和产出都控制在咱们自己手中,赵宗谔得到的只是一座楼而已,赶紧跑,不用担心我。”

    耶律重光在一旁听得有些急了:“东家要跑咱们一起跑,什么叫你不用担心,你这样我们怎么能撇下你自己去逍遥?”

    耶律重光的潜台词是:大不了跑回辽国去,这些宋人难不成还能追成辽国去拿人不成?

    梁川说道:“这事还没到那种地步,我虽是丁谓家的管事可是一没有作奸犯科二没有为虎作伥,还没有犯下死罪,大不了进去监号蹲两天,等风头过了我自然就没事了。”

    梁川想的则是万一全部人都跑掉了,赵宗谔拿不到自己这个主谋一定会朝自己在凤山清源的亲人下手,要是那样的话不如自己留下来,让赵宗谔有个想对付的人。

    孙厚朴哪肯答应,回到清源大不了让他回孙家去求他父亲,在清源他们孙家也是跺下脚也是能震三震的人物,赵宗谔除非能动用官府的力量来针对他们,不然要在清源保下梁川还是不成问题的。

    “要走一起走!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问题,三哥你劝我不要留恋这座楼,怎么你自己倒放不下!”

    “再耗下去可能就都有麻烦了,你们要是还当我是大东家的,你们就听我的,我说的向来不会有错这你们是知道的,我自有我的考虑,你们在这里我反而一些事情不能做,再说了,我想跑的话的区区的几个官兵和衙役还是拦不住我的。”

    梁川这话这众人才几分动摇,梁川身上的经历太多,好像真没什么能困住他的。

    梁川继续追道:“张家庄种的辣椒和烟草还有地瓜一粒种子都不能落下,全带回凤山,这是咱们东山再起的资本,不容有失,阿国你们绑也要帮我绑回凤山,她要是想回倭国就让夏德海帮忙送回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与任何人谈判接触,知不知道,庄子里的快马全部用上,所有人都走!”

    梁川说的句句在理,其他人倒还好能听进去,耶律重光就像铁了心一样要同梁川一道赴死一般决绝,怎么说都听不进去。

    气得梁川跳起脚来狠狠踹了他几脚。

    “你非得气死我才罢休!还不快滚!”梁川是动了真怒了,这种时候的儿女情长毫无大局观任性不服从组织安排绝对是要命的,以前的令行禁止都到哪去了。

    正说间,屋子外突然人声鼎沸锣鼓喧天,一行人立即出门围观,只见一行官兵押解着一位披头散发的人缓缓地驶了过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风光无两的参知政事丁谓。

    丁谓被除了紫袍去了鱼袋,如此寒天就穿着一身单薄的内衣,头上的头发也很凌乱,倒是丁谓的眼神还是如同往日一样,不卑不吭,站在官兵当中,脊背没有丝毫弯曲。

    梁川看状立即对左右喊道:“取一件袍子来,再拿一杯热酒!”

    梁川接过耶

    律师重光递过来的袍子还有热酒,穿过人群走到这列官兵跟前。

    “丁大人!”梁川径直拦住了这列官兵,遥身向丁谓行了一个礼。

    为首的官兵大喝:“什么人快闪开!”

    梁川恳切地道:“我是丁府的管事,这是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出事了容我为我家大人添件衣裳,送盏热酒,天寒地冻,差大哥们可怜丁大人身体单薄,成全我们主仆之情!”

    官兵们讶异地看着这位丁家管事,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不怕死的,人人巴不得离丁谓越远越好,丁谓此间竟然还有如此忠心的仆人!

    “有话快说,我们还有差事要办!”

    梁川感激地又是一拜。

    在众人的目光下,梁川抖开袍子走到丁谓近前,明显能感到丁谓身子受寒而瑟瑟发抖,他二话不说给丁谓披了上去。

    “大人受苦了。”

    丁谓一声叹息,拉着梁川的手久久无语。

    “三郎你这是何苦呢,昔我得意时满朝文武都是我的座下走狗,现在虎落平阳,只有你与我送别,这倒是让老夫嘘唏不已。”

    “大人不说了,把这酒喝了暖暖身子。”

    丁谓接过梁川的酒一饮而尽,身子瞬间温暖了许多。

    “他们将带大人去何处?”

    丁谓仰天大笑道:“雷允恭伏诛,抄没家产,官家天恩饶我性命,,贬我到崖州,崖州呀崖州,这可是在天之涯海之角啊,寇大人在雷州,我此去崖州还要经过雷州,真真是造物弄人啊!”

    丁谓越笑越大声,不知是说给梁川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与寇准的恩怨后世自有公判。

    “大人去拜访寇大人吧,他已经原谅你了,只是不愿意见你罢了。”

    丁谓眼睛一亮,抓着梁川的手握得更紧了,好像有什么热切的期望一样。

    “真的?”

    “真的。”

    “那我就能安心地上路了。”

    丁谓放手,大步迈开,北风中一声叹息。

    这本是一段后话。

    丁谓本过雷州将是极为尴尬的事,可是寇准不计前嫌真如梁川所言,在丁谓过路时送来衣食与他,丁谓也非常感激,希望能见寇准,当面表示悔谢之意,寇准坚决不见丁谓。

    更有趣的是寇准家的家僮听说丁谓要来后,打算为寇准报仇。寇准就将这些家仆锁在房间里,另外派人携带一只蒸羊去送给丁谓。一直等到丁谓走了,寇准才将家僮放出。家僮不解其意,寇准说:“不要计较前仇,得饶人处且饶人。”寇准在丁谓落难后极其狼狈的情况下所做的这件宽容大度的事,一直被后世传为佳话。

    梁川在丁谓身后道:“大人放心去吧,大小姐我会照看,路上也会打点差大哥多多照应大人。”说完梁川又是遥身拜了一拜,并摇出怀中的大把铜钱,以一个不经意的角度塞到了为首的官差手中。

    “差大哥有劳了,大人到雷州后大人返京可来我处领一万贯钱。。”

    官差顿时肃然,倒不是看那几个钱,只是眼下满朝文武全都极力跟丁谓撇清关系,没有敢跟丁谓攀交情的,生怕株连自己,这个丁谓家的人倒是有情有义!

    丁谓身子顿了一下,他有他的高傲,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他只需要的是内心的安宁。

第六百章三次下狱

    讨论一个政治人物是奸是贤是一件很幼稚的事,丁谓的能力堪称千古能力却因为他的政治投机让世人诟病不已。评价他固然仁者见仁,梁川受了他不少的恩惠,一路走来也是因他庇护才如此顺风顺水,知恩当图报,一切的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丁谓的内心是强大的,历载他自被贬崖州开始又活了十五年,至死都是满头乌发。

    多少迁客骚人被贬之后自怨自艾,写诗写词以明心志,借酒浇愁抨击时政,颠狂抑郁,饶是强大如苏轼欧阳询这样的大佬,不得志之时还会有老夫聊发少年狂这样的怨言。

    丁谓没有,当他离开权利中枢之后他就彻底地解脱了,除了寇准一事。

    丁谓这个人贪财势力,但是他心中的目的比谁都明确,他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光靠一腔正义与热血是行不通的,正义的存在,必须伴随着邪恶。

    梁川一直觉得丁谓是张居正式的人物,两人的经历有太多的共通点,除了丁谓的手段不是那么漂亮以外,还有就是这年代的文人清流势力太强,他们对丁谓绝对不会留情。张居正自少他活着的时候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丁谓的火候还是差了许多。

    丁谓家抄出的珍宝抄家的官员在报告上浓重地写了一笔:不可胜记。

    丁谓收敛了一辈子什么也没有带走,家里的男下人全被充军,女婢则被卖到官署将二次买卖。

    竟然没有人找上梁川。

    在梁川的授意下梁家庄进行了大撤退,孙厚朴暂时留在紫禁城照看生意,这么大的投资完全放弃了是不切实际的做法,再不济盘点给其他人去做也可行。

    梁川就在店里等着,等着有关部门将他带走。

    朝堂之上。

    雷允恭这个死太监被杀,这几个月来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不论是征地还是搞的所谓的消防检查,一大帮人早就磨好了刀准备拿他祭天,他的死没人觉得有过错。

    丁谓被贬所有人都人心惶惶,丁谓抄家抄出无数的珍宝,送这些珍宝的就是在列的诸公,他们恨不能丁谓立马畏罪自杀,这样就不会有被拉下水了。

    否则按丁谓的那种性子有仇必报,绝不会自己去死让别人逍遥自在,这才是所有人害怕的原因。

    御史台连同刑部的人抄完丁谓家回朝复命,赵祯不愿主事,刘太后接过御史台的奏疏一看,勃然大怒,质问道:“丁谓家可有漏网之鱼?”

    御史蒋奇看了程琳一眼回禀道:“丁府一干人等以天封府造册在案的为准,男仆充军,女婢发卖,丁家丁昭华已出家为尼,丁氏其余男丁遣回原籍,并无遗漏。”

    这事是程琳配合着来的,期间确实没有猫腻。

    朝中许多人希望丁谓倒台,就因为他挡了自己的前程!

    刘太后眯起眼睛看着这些抄家的官员,意味深长地道:“我听闻丁府有一管事极为能干,能诗善词,又替丁谓鞍前马后,在汴河边上侵占皇地办了一座天下无双的紫禁城,你们不少官员还受人家恩惠,天天往人酒楼里跑看戏听曲?”

    不少官员脸色立变,包括欧阳修等人在内,皆是一凛。

    说的可不就是梁川嘛。

    这小子竟然惊动了太后?

    听着刘太后这口气,好像他对丁谓的气都没有这梁川这般大!

    蒋奇道:“当初丁谓也自称梁川是他府上的管事,可是下官与开封府查证过,丁谓府中下人的名录并无梁川一名在册,此人长期打着丁谓府上管事的名义招摇行骗,事实上并非丁府下人。”

    蒋奇这人虽人也不咋地,可是办起事来一板一眼,绝对不会乱来,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就

    是一口唾沫一颗钉。

    刘太后怔了怔,早听说朝中许多当年都给丁谓行过贿,大部分还就是通过这些管事的手,梁川竟然漏网,难不成这些人有心包庇?

    刘太后不死心道:“我听说汴京城新近起了栋华丽的大宅子,要的还是最繁华的地段,不少的皇室早来跟我诉状,那地本是皇亲所有,既然是个平头小老百姓是如何能拿下汴河大街那块地?此中定有猫腻,你们御史台是怎么查案的?不行的话我就让刑部去查,据我所知那地当初可是改为河道为修缮宫殿用的,你们要是一个个不上心,我看呐,这官你们也不要做了,都回去当先生!”

    蒋奇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其实这个问题也不用回答,当初是丁谓打了招呼,雷允恭默许之下梁川才能拿到地盖的酒楼,这事不少人都知道,只是丁谓当初位高权重没人敢说而已,难道一个梁川的份量如此之重,竟然引得太后亲自要来料理这个小子?

    众人见天颜动怒,不禁汗颜低眉,不敢乱讲话。

    众人只有一个共识,梁川怕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比如信安郡王赵允宁还有他那无恶不做的儿子赵宗谔。不过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跟着丁谓能不得罪人那就有鬼了,这一家子人在汴京城可算得上了一霸!

    “去吧,好好查一查。”

    刘太后凤眼一眯,定要梁川有个结果!

    “臣遵旨。”

    蒋奇硬着顶承下了这道旨,要是让他去查个官员什么样的,他还要论上一论,梁川这个人,他也没什么好印象,更何况还是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老百姓,死了,也就死了吧!

    信安郡王在赵宗谔的怂恿之下疯狂地参奏梁川如何为非做歹,但是刘太后这个人不容易受人唆摆,她之所以想修理梁川,不为别人只为她的女儿刘谨言。

    自打清源回来以后她这个女儿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长吁短叹,后来又闹到要出家,出了一段时间又突然下山还俗,不是秦桑跟着她,刘太后甚至不知道这一系列变化的前因后果。

    竟然都是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区区丁谓手下的一条走狗。

    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本来丁谓她是挺欣赏的,这个人识时务,知道朝堂之上如何站队,可是丁谓把自己玩死了,自从两人的共同敌人寇准失势之后,她早就想把丁谓也给除掉,嗑睡送枕头,丁谓自己玩完了,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把这个攀龙附凤的草莽小子顺手除掉。

    店内外的大小事物都已安排妥当,辣椒因为梁川让耶律重光带回清源了,火锅的生意也即将停下来,厨师们转型做其他的菜。庄子里除了在紫禁城上班的伙计亲属,留在庄子里继续耕种外,大部都缓缓地南归,返回清源。

    一个大好的局面刚刚开始,却落得如此场景,洪不凡等伙计看着坐在窗台边看着春雪的东家背影有几分落陌,都说东家要出事了,众人想去帮帮东家,却发现自己是那么微不足道。

    天地间景色苍茫,梁川看着茫茫天地眼下的局面一时不知要如何破局。

    御史台联合刑部两拨人才是郁闷。

    叫他们来抓这一个家奴,以后传出去天底下人怎么看待他们御史,皇家的走狗,欺压老百姓的恶犬,有辱门第啊!

    抓丁谓的时候都没有抓这个丁府的下人的阵仗来得大,他们刑事是国之重器专破重案要案,这个下人犯的什么事?顶多是土地侵占一类的民事案件?

    这类打杂一般的小案件交给开封府让衙役去打发了不就得了,还至于出动刑部联合御史台来提审?

    洪不凡等小孩打骨子里害怕与官府的人打交道,刑部的人上紫禁城

    拿人,他们小小的身躯竟然站了出来,将刑部的人挡在门外,不愿让东家被这群虎狼带走。

    刑部的官差见状动了真怒!这些刁民吃了熊心豹胆不成?什么时候刑部拿人也有人敢阻拦了?

    “快给爷闪开,不闪开一并提进大狱让你们尝尝里面刑具的滋味!”

    “你们都回去做事,我去去就来。”

    梁川的话说得无比地淡定。

    “去去就来?你当刑部大狱是你家后院,没事来兜两圈?”

    官差们都笑了,梁川倒是挺配合的,给他上了枷,直接带走了。

    刑部的大院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阴森感,几位大官员坐在一张高案后面,光线阴暗得连脸都看不清,一言不合就给人上刑的黑暗地方,这里环境好,甚至就差一床好被褥就能比得上客栈了。

    进来刑部大狱的一般都是有点身份的官员,平凡的老百姓想进这里还有点难度。有些官员就像梁川说的只是来过过场,谁也保不准从这里出去以后日后就变成了自己的上司,所以凡事留一线的道理在这里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这是梁川三进宫了,凤山县衙的监房还有泉州府衙的监房,一级比一级高现在进接进了刑部的大狱。

    进的号子多了梁川都学会评比了,凤山的监狱妖魔鬼怪最多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环境也最恶劣,跟个猪圈似的。威远楼的监房就好多了,里面的人没有那么多,刑部大狱的级别最高,就跟秦城监狱似的,普通人想进来还进不来。

    一间牢房里只有梁川一个人,其他几个监房也是空空如也。

    刑部送了些饭菜进来,没有肉只有些水煮白菜,还有几个馒头以及一些小米饭。

    梁川将菜端到自己面前,察颜观色,饭菜中没有怪异的味道,颜色也没有变化,确认这些菜中没有异样之后才开始吃菜。

    “放心吧,你现在可是天子亲自挂号的钦定要犯,我们把你当爷爷供着还来及,生怕你一个想不开,死在了前头!毒死你?呵呵,我们还得连坐,我们还没活够呢!”

    衙役看着梁川的动作很是不爽,你算个什么东西,连个官职在身都没有的人物,也配让我们去下药?

    梁川哂笑一声,也不回话。

    梁川吃完饭一个人在监房里呆到了午后,这时才有一个人官员慢慢而来,来人梁川认得,刑部侍郎杜衍。

    来人的级别好高,像梁川这种身份的人按例刑事最多出个郎中或是员外郎外加两名小吏画几个押签个字就算完事了,竟然二把手也来了。

    杜衍看到梁川有些尴尬,因为当初紫禁城开业,他同样以为是丁谓的私产也送了些古玩,好像是一方上好的端砚,现在还在紫禁城二楼的博古架上摆着呢,要是这小子说些不该说的,自己也很头痛。

    “将人犯带出来。”

    哗啦啦监房的锁链打开,梁川走出监房,到了一间小屋子里,正位摆着一张高高的案桌,有判签笔架砚台等物件,下面摆着一张小凳子,倒像是给梁川坐的。

    杜衍示意梁川坐下来,然后使了个眼色,将差吏们全都支走。

    这是要做什么?

    杜衍见人都走光了,走到梁川身边突然语重心长地道:“三郎啊莫怪,杜某人也是奉命行事,昔日还是承了不少三郎的私情,杜某不敢忘,今日只是例行公事,莫怪莫怪!”

    梁川连忙站起来道:“大人叫我一声三郎是抬举我了,不敢让大人费心,小人一定尽心配合,只是不知道小人犯了什么事,今日被拘来贵部?”

    杜衍便将刘太后点名查办梁川占地一案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第六百零一章通风报信

    果然还是为了紫禁城。

    丁谓虽贪可是自古以来有人受贿就必然有人行贿,后者同样不光彩,丁谓既然没有那么不讲究把诸人供出来,满朝诸公自然也是守口如瓶保持默契。

    梁川在丁府时也算仁义,大臣当中谁碰上困难想请托丁谓解围送个礼什么的,却又碍于面子,许多人都会找到梁川这里,到梁川这一关至少不会脸难看门难进,礼物收了帮忙打点自然还是应该的,绝无收礼不办事的不良行为出现,所以丁谓出事这些昔日欠下梁川人情的朝廷官员们还是对梁川手下留情。

    这就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丁大人被贬实在是我朝憾事,三郎你也不用伤心难过,朝中有许多人看好你的人品才华,他们都没有说过你一句不是,你在此间也要洁身自好,莫要辜负了其他大人对你的期望。”

    洁身自好?这不就是叫自己要把好嘴不乱讲话嘛!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账目材料,自己不乱讲话,这些官员以前向丁谓的行贿行为就是空口无凭,说到底,他们还是怕自己在这刑部大牢里乱讲话。

    礼尚往来,你们不落井下石自然我也不能乱来。

    “多谢大人提点小人,小人一向本份做人,不敢越雷池一步,大人们对小人的关爱小人感激涕零,小人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只是眼下小人遭奸人陷害,欲陷小人于不义,紫禁城那地小人也在开封立有文书,大人前去提阅自然可知小人并无侵占皇地的行为,还望大人明察!”

    “放心,本官只查紫禁城一案,你既然有地契文书为证,本官也不会为难你,最近风头有点紧,你就暂且安心在这狱中呆着,有刑部庇护着你不比丁大人树下差多少,一般的肖小想对你不利还得忌惮三分。”

    这就是杜衍做人的厚道之处了,他大大地卖了一个人情。梁川这个人不能死,太后钦点审查的人犯谁知道太后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要是弄死在刑部大狱里太后要人要不到,那自己也得跟着去了,顺水推舟的人情不做白不做。

    梁川恭敬地弯下了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话说得是不错,在这里起码人身安全是有保证的。

    接下来的几天梁川就在汴京刑部的监狱里吃了睡睡了吃,锻炼身体,耐心等待着下一步朝廷对他的处理。杜衍没有食言,会晤之后伙食明显好了一个档次,顿顿都能吃上一点肉,除了夜里冻得让人难以入眠,倒也还凑合。

    刑狱里只有梁川一人,可见仁宗一朝对官员还有刑狱是多么宽仁,梁川倒是感叹,要是官家到基层去走一圈,看看多少人被扣着莫须有的罪名一直关押在县衙的大狱里,连申诉的机会也没有,不知会做何感想。

    两位值狱官一高一矮,高的叫董行,矮的叫钱道威,在这刑部大狱里当差久了也在其中捞了不少的油水。

    刑部大狱里面进来的大多是朝廷命官,这些人进来家属在外边可是火急火燎,还有就是想传话给里面的人,这就是值狱官的生财之道。

    他们往往主动接触人犯,摸清楚他们的所需,再利用自己掌握的情报,出了刑狱就找上家属,碰上笨的顺手敲诈一笔,要是碰上难缠的主,拿了一些辛苦钱也就算了。

    “听说官爷在城东有座酒楼端的是富丽堂皇,给我们两位苦命兄弟讲讲里面是如何精致好玩?”

    这两人看着让不算讨厌,刑部用的人也算是中上等人,有点文化也见过一点世面,不像凤山里的狱吏那般虎狼蛮横。可是这种主动贴上来的行为就让梁川有些不舒服。不过梁川转念一想,有所为必定有所图,这两个人说不定可以为我所用!

    梁川拍着大腿叹了一口气道:“昔日我随丁大人那也是宾朋盈门结交天下,咱们朝中的大人许多都喜欢上我那去看戏,呃。。”梁川刚想到说前些天儿来的杜大人是我那的常客,突然回想起来要把好嘴门关,连忙缄默不语。

    董行钱道威一看梁川欲言又止就晓得这里有些利害关系,嘻笑着不再追问。

    梁川不敢错过这个机会,现在他人身在大狱之中,外界的情况与进展他毫不知情,要是能打通与孙厚朴的联系,内外有个照应,就可以解决了许多的问题。

    “我那地方现在大人们去得少了,但是看戏的人还是不少,白蛇传还有白狐传两出戏依旧一票难求,两位大人要是值完差大可以去我那放松放松,报上我的名号我那兄弟孙小哥儿一定将两位大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我听过我听过!”

    钱道威对董行说道:“老董我听说现在有钱也弄不到他那酒楼的票,都是得托关系门路才能有个座子,只是你为什么对我们俩兄弟这么好?”

    钱道威既想占便宜还不想占得那么唐突,他要把事情做得好像是张倒过来求他一般,这便宜才理所应当。

    梁川对着两人陪笑道:“连日来得两位大人多有照应,让我在天牢之中衣食不短,我正寻思着如何报答两位大人,在这天牢里我可没有报答两位的,但是在汴京城我那兄弟肯定不会负了两位大人!”

    两个值狱官相视一笑,有种得手了的感觉。

    “你小子还算明点事理,也不枉我们老哥俩白忙一场,对你如此上心!”

    梁川松了一口气,你们两人想捞油水,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钱,能帮老子的忙就最好不过了!

    “烦请两位大人帮我拿来笔纸,我书信与我那兄弟,他自会安排两位大人一应事宜。”

    “我去拿”董行麻利地拿来笔和纸,钱道威配合着打开了监房的大门,将东西递给梁川,期待着那一纸书信。

    梁川提笔正欲写字,抬头问道:“两位大人如何称呼?”

    “董行”“钱道威”

    梁川心道:你们他娘的名字还就跟你们的为人一样,一个懂行,一个要钱到位。

    梁川毫不犹豫地在纸上写道:“我在刑部一切安好,请董钱二位大人吃好喝好玩好!”

    梁川的字实在是拿不出手,孙厚朴见识过,便是不署名一认就好。其他的字眼梁川一字未提,他在没确定这是两个狱差对他的试探还是真想赚点油水之前,绝不会对他们两人透露更多。

    两人欢欣喜地拿了梁川的手书道:“老钱晚上你轮差,我先去打打前站?”

    钱道威有些不悦,这书信只有一次,那下次我如何前去?

    梁川立即又写了一张书信交与钱道威道:“是我疏忽了。”

    紫禁城自梁川一被刑部带走之后,除了火锅业务停止改成普通的酒菜样式,其他的倒是变化不大,梁川也将四楼美白的配方偷偷交给了孙厚朴,让他将业务继续开展下去。

    梁川前脚被带走,赵宗谔后脚就跟了上来,带着一帮青皮无赖各种威逼利诱。先是出了一个低价要孙厚朴将紫禁城转让给他,孙厚朴自然不可能,留下来了就是要斗到底,否则卖谁不是卖,市面上想接手紫禁城的人多得是。

    来软的不行赵宗谔就开始来硬的,三天两头带人来闹事,火锅生意停了之后顾客本就少了许多,赵示谔天天让青皮让店里点一盘白豆腐就坐上一整天,店里的顾客更是跑得一干二净。

    最让孙厚朴担心的是赵宗谔一直用梁川来威胁他:我有一万种手段把梁川弄死在刑部大狱里,你识相的就赶紧把楼脱手,滚回南方去做你们的蛮子。

    董行当天晚上就带着梁川的书信火热地跑到紫禁城,还没进门就差点被恢弘的气势给吓到了,董行进了门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光挑贵的菜点,那些菜一桌子只怕都放不下,看着样子就像是准备吃白食的。

    洪不凡看状立即报告给了孙厚朴:“二东家,赵宗谔的人双来闹事了,八成是想吃白食。”

    “他点了什么菜?”

    “店里贵的焖鹿筋烩熊掌他全点了!那一桌下来得不少钱!”洪不凡气鼓鼓地说道。

    “吃的不怕,让他吃,吃完了他要是不买单就报官,让开封府来处理。别的咱没法子奈何他们,这吃白食的官府不会不管。”

    菜上得极快,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与酒楼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伙计们睁着眼睛看着董行真是一盘盘菜风卷残云一般往肚子里倒了进去,狼吞虎咽饿死鬼托生一般。

    一个时辰后董行才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呼喝伙计过来道:“听说你们这楼上还有茶喝?”

    伙计很不爽董行大爷式的作派,一听还要上楼吃茶,酸了一句:“麻请大爷将菜金先结一下!”

    此话一出董行当即炸毛,大手掌往饭桌上重重一拍,碗碟乱飞汤水四溅道:“你当大爷我是来你们这来吃白食的来了吗?你算个什么混账东西,把你们东家叫过来!”

    孙厚朴早在后面观察董行,一看他刁难伙计,马上现身笑脸相待道:“客官息怒,小伙计不识相,有什么话跟我说就行!”

    董行也不想来闹事,毕竟还没节目没玩够,撕破脸就是有梁川的书信人家也不一定卖你的人情。

    他看了孙厚朴一眼,孙厚朴的气度明显跟伙计不一样,应该是东家无疑了。匝匝舌回味了一下一桌子山珍海味,然后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孙厚朴道:“这是梁川让我转交给你的!”

    一听梁川伙计也是肃然起敬,孙厚朴更是不敢怠慢,接过董行的手书看了起来,就一行字,但是这信息太重要了,赵宗谔天天以此相威胁,他又放心不下梁川,几乎快成了一块心病了。

    这个人很重要!这是孙厚朴的第一反应:“贵人小人一眼时拙,快快楼上看茶!”

第六百零二章挑选继嗣

    孙厚朴看着纸张上那狗啃一般潦草无比不堪入目的字迹,简直比三伏天灌了一口冰水还舒坦,心下立时吃了一粒定心丸,安排董行到二楼去用茶。

    倒不是怕赵宗谔如何害他孙厚朴,如何利诱,他孙厚朴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当年因为出身的出问题,陷入了对钱的执念中。

    跟着梁川才发现,原来世上还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东西。

    他也明白了一个新的道理,原来赚钱还能这般有意思!

    人是会变的,孙厚朴不知不觉中已经跟着梁川发生了质变。

    他实在是害怕梁川在狱中任人宰割遇到什么不测,梁川对他是以命相托的实在,连最珍贵的几个美白的方子也交给了他,人生短短数十年,兄弟与伙伴往往是孩提时交到的,谁能在步入江湖踏入人生这个修罗场中再交到几个真心朋友,几乎不可能吧?

    董行喝茶不甚讲究,茶叶倒是带走了不少,三楼的戏也先不看了,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下回再来慢慢欣赏。

    像这种走了还不忘带一点私货走的人一般都是讨厌不已的,但是孙厚朴最喜欢不过,不怕你不贪就怕你油盐不进,有所求才会有突破口嘛。

    他亲自将董行送到紫禁城外送了一程又一程,将董行感动得心底暖洋洋的。

    “董大人一定天天来我这楼里吃茶,最好带上几个同僚一起来!”

    临走前孙厚朴还不忘嘱咐董行。

    梁川实在是有路子,孙厚朴仰天感慨道,就算是到了阎王殿只怕梁川都有法子将小鬼买通跑到阳间来报信。。

    没有其他的,梁川对体制内这一套行政运作规则太熟悉,哪里都有不平等,刑部大狱里一般拿好处的是上面的官员,下面的值狱官有时连汤都喝不上,有这喝汤的机会他们还不死死地抓住?

    千里做官不就为财,更不用说这些没有朝廷编制的胥吏了。他们如果有一丝丝贪腐的机会,贪起来比官员们还可怕!

    我可以摆不平你这个人,那我就摆平你的上级,千里的大坝,总有那么一两个蚂蚁蛀出来的空洞,总能找到突破口!

    董行带走了不少上好的茶团,拿人手软,孙厚朴自然也写了一封手书交给董行让他转交给狱中的梁川,孙厚朴甚至试探地问道能不能让他进刑部大狱去探监,这一想法立即让董行给否决了,风险太大,不划算!

    梁川收到孙厚朴的回信,立即又手书了一封让钱道威送到孙厚朴手中,要孙厚朴隐忍退让,不要与赵宗谔硬碰硬,这次入狱查的是侵占皇地一案,自己虽说当初走了丁谓一点关系,但是手续都是合法合规的,相信不多时就能出狱,那时候再作打算。

    梁川也知道,孙厚朴是个生意人,但是赵宗谔不是,他是个小人,有时候不是讲道理能解决问题的,必要的时候可能得用拳头才能解决,这就必须等他出狱了才行。

    这一次梁川的大靠山倒了,没人跟梁川有过节,就属赵宗谔正磨刀霍霍!

    这小子已经不止一次想杀了梁川,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梁川不管是官杀还是流配,赵宗谔的性子一定不会容下他这个眼中钉。

    生死只在一瞬间。

    梁川

    在狱中已经想清楚了,这次出狱也不拖泥带水了,找个夜黑风高的机会带着耶律重光等人,潜进郡王府宰了赵宗谔这个混蛋,然后全体撤回清源,大不了出海去,一了百了!

    事情又仿佛有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日子就这样一天拖着一天,迟迟却未接到朝廷对他的判决,刑事诉讼还有个期限,这种连刑拘证都没有年代,想关多久还不是政府官员的一句话,梁川在狱中漫长地煎熬着。

    梁川这样的人是上峰点名要死的人,按道理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好审的,反正强加的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否则御史台早动手了。

    可是又一直久拖不久,拖什么?难道决定的人犹豫了?

    反观其外,赵宗谔的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他的那些青皮无赖的动作从不合作升级到了开始打砸破坏,在菜里下药藏蟑螂头发,每天都有不少的官司缠上孙厚朴,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朝孙厚朴的人身安全下手,当他离开紫禁城时总会陌名地发生一些冲突,发生一些意外。

    万幸的是孙家的这些伙计当初都是清源带来的老班底,这些人忠心不二,连收买都买不来,一遇事都是忠心护主,保护孙厚朴的人身安全,否则孙厚朴四面楚歌,缴械投降只是迟早的事。

    赵宗谔的步步紧逼也让身处狱中的梁川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担心孙厚朴不甘心放弃这座紫禁城,到头来为自己招致不必要的伤害,那就太不值得了。

    有时候以退为进也是一种更好的进攻方式。

    董行与钱道威两人得了梁川的恩惠之后现在往来刑部与紫禁城的时间是越发多了起来,每天都要去拜访一趟紫禁城,美其名日是替梁川传信,实则是油水捞不够,不过两人总算是拿了好处有办事,除了将孙厚朴送到狱中探监,其他的口信传话得倒是挺到位。

    这天董行钱道威两人在狱中煮着孙厚朴送的茶团,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聊着。

    “雍王前些日子得病死了现下官家一位子嗣也没有,这些又有人拿出来说道了。”

    “说道什么?”

    “朝廷中不少人上书要官家想办法立个子嗣!”

    “嘿,这可是真新鲜啊,官家褒王雍王都死掉了,上哪去立子嗣去?难不成要学太祖皇帝那样,立自己的兄弟为太子?”

    梁川一听这话立即扒拉着抢到了监门旁,扯着嗓子对着董钱二人道:“二位大人快跟我说说,刚你们二位在说什么立嗣之事?”

    钱道威道:“哟,赶巧,现在四下无人,这壶朴哥儿送的茶可香,你也出来吃两盏!”

    董行拿出钥匙,将梁川放了出来,要是没人在场的情况下,三个人都是称兄道弟的塑料兄弟关系,每取所需。

    钱道威给梁川沏了一盏,将百官提议赵祯立嗣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雍王新薨官家那是悲痛欲绝,谁知道这些不识好歹的读书人就敢撺掇官家仿效太祖太宗,要逼官家立一继嗣!”

    “可是官家好像并无子嗣了才是?”

    “可不就是嘛,这就是问题所在,现下官家龙体康健,后宫的妃嫔如此之多,以

    后再生个十个八个儿子不成问题,这些人却要官家去立别人家的娃娃当太子,不是把江山拱手送人,咒官家绝后嘛!”

    “老钱你多话了!”董行瞪了一眼钱道威,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是要杀头的。

    钱道威连忙噤声。

    梁川追问道:“官家可同意了百官们的意见立他人为太子?”

    董行道:“这哪能啊,是个爷们也不能答应啊,听说官家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甩了甩衣袖就退朝了。”

    “来来来,不说了,天家之事岂是我们这等升米小民能犯得着的,这茶刚刚好,来,快尝尝。。”

    梁川抑制内心的狂喜,饮下那一盏姜蒜加了不少的茶汤,什么滋味他没去多想,但是他的内心激动不已。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赵宗谔步步紧逼已经快到了图穷匕现的程度,局面完全看到一丝突破口,现在百官提议赵祯立嗣,如果腿背图是真的,如果历史的走向是一致的,那么,接下来自己的人生就要迎来转机了,因为被立为皇嗣的将是赵允让的儿子——赵宗实!

    赵祯连日来各种各样的事情接连砸到他头上,边关烽火连天家中丧子之痛,随便一件都是让人辗转难眠的痛苦之事,一下子全让他碰上了,心情如何能好?

    最可恶的是这帮大臣竟能在这个关头劝他要立皇嗣,这要是平时有精力早就处理几个刺头,可是现在他一点心思也没有,没办法与这些大臣抗争。

    太宗的烛光斧影历历在目,难道自己也要经历一场政变?

    赵祯的无奈是徒劳的,因为地主官僚阶级不管是谁做皇帝他们都不希望眼前的荣华富贵消失不见,因为觊觎皇位引发的斗争还不如平安过渡过一位皇家子弟,谁当皇帝不是当?

    再者以他的脾气是拗不过那帮几近偏执的大臣的,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赵祯屈服,因为刘太后的缘故,他需要大臣们的支持,不可能因为一件不是完全没有余地的事情而与大臣完全翻脸。

    赵祯无奈呀,他现在才快三十岁,正是心富力强的年纪,这帮大臣就认定他没办法生出儿子了?

    不过大臣们也与赵祯说得极好,现在在皇亲之中选一太子,将来若是官家有了亲骨肉,再将这皇亲请出内宫便是了,这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并无半点不妥。

    这一段历史梁川太熟悉了,一世拥有仁义之名的宋仁宗赵祯后来虽然再有一个孩子,可是还是逃不过夭折的命运,不论是被人下黑手还是身体疾病,他再也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个皇位最后落到了赵宗实的身上。

    一旦赵宗实登上了皇位,那就是代青他将来有可能变成帝国的统治者,他的父亲赵允让的身份也就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位落魄的皇族,被人欺凌的赵室遗脉,而是真正的天家血脉,跃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那自己免费送给赵允让的一成干股也就意味着赵宗谔惦记着的是未来皇帝家的产业,想到这个关节梁川情不自禁地偷笑了,这个倒霉催的赵宗谔,现在闹得越凶就把赵允让父子得罪得越深,只怕以后他哭都来不及了。

第六百零三章操纵国运

    在皇室宗亲中挑选继嗣是一件极为无奈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太宗一脉的赵室宗亲全都激动起来了。

    自太宗朝至今,宗室已经繁衍成了一个硕大的族群,要在其中挑选出一个皇子作为继承人,并不是一件难事,甚至还能搞个评比竞赛什么的,择优录取。

    赵祯放出了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沸腾了,因为投胎时他们已经错过了这种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但是这次的机会完全是可以争取的。

    太祖一脉的宗室子弟就不用想了,眼下遍地都是太宗一脉的子嗣不可能将皇位还于太祖一脉,最担心的就是出现清算,那时必将血流成海尸骨成山。

    强如赵惟宪这样优秀的太祖子弟,不是被打发到天边去守国门,就是混得穷困潦倒,哪怕有也有一大帮太宗朝的狗腿子盯着,随时准备弹劾。

    太宗这一脉子弟无数,英才人杰也是辈出,赵祯的叔伯就有八人,这八人也是能生会产,将太宗一脉发扬光大,太祖的八子赵元俨素有贤名,与赵惟宪两人都是昔日信陵君般仁义的王爷。

    还有昔日太宗最爱的赵元佐一脉,差点就成了皇位的继承人,虽然赵元佐一生也极为坎坷,为赵廷美仗义执言,火烧内宫被太宗贬为庶人,但是赵元佐为人聪警,更是神似太宗,他们这一房到赵允升之后,赵允升生产力更是无人能及,光儿子就有十四个。。

    矮子堆里拔将军拔不出来,这么多人找个脑袋瓜子聪明点的还成问题吗?赵祯的命令一下来所有的宗室都沸腾起来,他们渴望自己也能攀上那个遥不可及的宝座,当年太宗为了这个位置可是流了不少血,它的吸引力可见一斑。

    京城中最眼热的就赵允宁的儿子赵宗谔,赵允宁是太宗四子赵元份之后,与赵祯同辈,正好论起辈份赵宗谔最为合适。再者赵允宁与刘太后的关系极为密切,这次梁川被捕入狱,挑起事端的正是赵允宁,幕后推手是赵宗谔罢了。

    赵宗谔自己也极为有实力,虽然恶名远扬,可是奈何人家腰缠万贯,公关起来用钱开道,比什么都好使,之所以太后会如此宠信赵允宁,就是这个老小子拿着钱天天去哄刘太后高兴,做皇帝从另一方面来说也不就是为了钱嘛!

    除了他们之外,赵元俨的儿子博平侯赵允熙博平郡王赵允初也都极为热门,赵允初这个人甚至还做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正相这个位置,那可是丁谓都坐不到的位置。

    一时间什么边关告急什么春闱殿试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朝中的大臣文武全都伸长了脖子在观望,因为谁当上了皇帝要是提前站好了队,那日后的路就好走了,相反要是站错了队伍,呵呵,那可以告老还乡了。

    各路神仙充分活络起来,到处请托送礼,太祖一朝开始就严令禁止的结党活动又多了起来,今天你来我家,明天一起去他家,大家私下竟公然商议着立谁家太子最为合适,完全把赵祯当成了入土死人。

    各大王爷侯王但凡是有个宗字辈的家庭都去找并系运作,机会是公平的,谁知道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呢?

    赵允宁更是天天往内宫里跑,一则打探消息,二则行贿各大妃嫔贵人,还有文武百官,只盼着他们在官家面前多多美言自己儿子赵宗一些好话,多一些印象分。赵宗谔为了更大的利益那个诱人的至高无上的权利宝座,也顾不得与孙厚朴小打小闹了,等他真的坐上皇位天下都是自己的了,更何况一座酒楼?

    金钱的力量是巨大的,董行钱道威两人则是每日去紫禁城走上一圈,帮梁川传递消息,二来则顺便打听现在朝廷的局势,官家有

    意立何家子弟为皇子。

    这对梁川来说太重要了,要是出了偏差不立赵宗实的话,那他的一切运筹就等于打了水漂,自己的性命只怕也难保了。虽然他现在身陷牢笼,但是谁愿意坐以待毙,但凡有一丝活路他就要拼到底!

    光等是没有用的,必须要行动起来了。

    梁川主动叫来钱道威道:“钱大哥。”几日混熟了,几人不再大人小人那样见外,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哟,老弟怎么回事这是?”

    “不瞒大哥,现在汴京城人人都为了皇位绞尽脑汁争破头壳,一时也不会有人把我这事放在心上,我家中有急事,恳请大哥将我那兄弟孙厚朴请到大狱中来。”

    钱道威一听又是这事,急忙甩甩头道:“这事万万不可。。。”

    梁川眼神灼灼,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悠悠地加了一句:“两万贯。晚上董大哥不在,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这两万贯只进老哥的腰袋,不与董大哥分成。”

    “两万。。”

    钱道威的眼睛都直了,口干舌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算了,我自知时日无多,饭是吃一顿少一顿,家中的后事却一件都没安排,这些日子太想我老家的娘子还有儿子,想说些体几话,又不方便让钱大哥相传,既然钱大哥视金钱如粪土,那就当我自做多情没说过这话吧。”梁川叹了一口气,扭头就往回走。

    钱道威狗屁来的高风亮节,完全是被梁川那霸道的出手风格给震惊到了,一时呼吸有些困难说不上来话而已。钱不要?那是有病!

    那不是两吊钱,可是两万贯啊,领导朝廷的俸禄领多少年才有两万贯?

    “老弟。。”

    钱道威手就像毒蛇一般窜过监房的栅栏一把将梁川扯住,生怕这尊财神爷从指缝中溜走,腆着脸谄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梁川也赶紧哈笑道:“我替我家娘子谢谢大哥了。”

    世上什么东西都有一个价钱,什么也不例外,连生命也是。

    是夜,董行还在紫禁城醉生梦死,钱道威私下偷出刑部大狱密与孙厚朴接头。

    孙厚朴备好几龛精致酒菜,自己乔装打扮一番,化做酒楼送菜的小厮,点头哈腰一路跟进了刑部。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直闯刑部大狱,要是出点什么样差池,那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孙厚朴却没有一刻犹豫,马上准备好行头,进天牢看视梁川。

    刑部位于皇城之外,御道街左畔,属于外围的朝廷办事机构。

    到了夜里除了当值的官员胥吏,所剩的人员不多了,两个人一路畅行无阻一直到达了刑部之外。刑部之后还官兵把守,钱道威将酒菜发给众人,拉着守狱的官兵到一旁去叙旧,朝孙厚朴点了点头道:“你,去,把我的菜端到里间,我先陪哥几个喝两盅。”

    孙厚朴的腰躬得跟虾米似的,伙计的作派学得有模有样,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是。”

    一切都水到渠成,孙厚朴自然而娴熟地混进了刑部大狱,梁川看到小厮打扮样的孙厚朴,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大事已经成了一半。

    梁川并没有儿女情长,净挑要紧地讲,把自己的谋划布局全部说与孙厚朴。一趟光跑腿费就值两万贯,倒不是心疼这点小钱,梁川寻他来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他汗流浃背双腿酥软:“大宋的命运可在你肩上了。

    什么他娘的大宋的命运就在我肩上了?我就一商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份量了?

    孙厚朴听得云里

    雾里,梁川要他做的他知道,可是这个节骨眼不做他自己的事,净挑着赵允让的家事来做,难道梁川急糊涂了?

    不过有一句话却是听得孙厚朴心脏狂跳!

    一顶白帽子!

    王爷戴白帽,那不就是皇帝!

    梁川想干嘛,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想着去做这种诛九族的大事?

    看着梁川一脸严肃却不像是说笑,他只好句句不落地记在心中!

    钱道威在外还没有喝完一坛子酒,孙厚朴便出了刑狱,回道:“大人,酒菜已布好。”

    钱道威很满意,没有拖泥带水给他找麻烦,这么快就完事了,麻利地就将人领了出去,回狱中豪饮去了。

    孙厚朴胸膛之中热血激荡,血液沸腾让他不能自已,一路狂奔往双龙巷,竟然不带半分喘气的。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撞开了赵允让家的大门,此时无事寻常人家早已入睡,赵允让家平日更无客人,谁人会半夜来敲门?

    “赵大人!”

    “朴哥儿,你如何来了?”

    “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三哥让我来的,有要事。。!”

    赵允让一愣,心想梁川不是受丁谓被贬一案进了刑部大狱吗,怎么还能带话?大半夜的在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吗?

    “屋里坐。”

    一进内堂孙厚朴就给赵允让跪下了,赵允让受不起这大礼,忙不迭扶起孙厚朴道:“朴哥儿你这是?”

    梁川吩咐孙厚朴一见到赵允让一定要下跪,口气一定要谦卑,接着再转答梁川的原话。

    孙厚朴定了定神,干咳了一声,调匀了呼吸。

    赵允让看得有些紧张,说什么话让他这么如临大敌的。

    “有话但说无妨,是不是让我找人去疏通搭救三郎?唉。。这事。。”

    赵允让当初一听梁川出事入了狱不是没有波澜,他也想尽一份帮一帮这个帮了自己无数的恩人,只可惜落魄的皇族不如鸡,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别人更不会卖自己的面子!

    “三哥说:请赵大人近日闭门谢客,不与外人接触,不谈论朝政,不日将有一顶黄帽子落到小赵王爷的头上!”

    孙厚朴这可是拼了天大的勇气才讲出来,说完呼吸都乱了,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不臣之论呀!

    小赵王爷?黄帽子?赵允让厚道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琢磨一会,王加白帽?想通的那一瞬间天灵盖有如雷击,头皮都快翻了过来,身体石化一般:“你说。。你说什么?”

    “三哥让大人闭门谢客不谈时政。。。”

    “停停停。。

    梁川天大的胆子胆敢妄议立储之事。。

    便是他一个宗室子弟也不敢去想这种事,梁川是谁?他就是一个平头小老百姓,还是一个有牢狱之灾的老百姓,他还敢想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赵允让痛苦而震惊地闭上眼睛,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来梁川这一盘大棋早就在谋划当中,自己与自己的儿子早就成了他们棋盘中的一枚棋子!

    自己这个连乞丐都难得上门要饭的落魄王孙,平日里一个正眼瞧自己的人也没有,自打碰上了梁川这个人,他就是送钱送礼三时五节各种问安,还给小赵王爷,不,自己的亲儿子赵宗实他还千里迢迢从清源请来巨儒,施以大教,自己看过孟先生教过的内容,那可是帝王术啊。。

    连东宫册立都能算计到,这个梁川是什么人啊。。。

第六百零四间暗箱操作

    赵宗实读书比一般的孩子晚,因为他身为皇族不想与平民百姓的子弟一样去民间的私塾就学,赵允让又没办法花钱请好先生到家中授课,学业一再耽搁了下来。

    孟良臣来了之后,那种超凡的气度彻底折服了赵宗实。

    孟良臣授课第一句:“先生我当年在里面的时候!”说的就是当年孟良臣遭人陷害蹲大狱的经历。赵宗实身为宗室子弟,哪里有过这种境遇。

    小孩子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提起来了,小孩子读书最怕就是孩子没有兴趣,孟良臣第一步完成了,然后就是用渊博的知识折服了赵宗实。

    赵宗实每日晨昏定省,早晚问安,伺奉孟良臣就如同赵允让一般,比对待赵允让还客气恭敬,他说的传授的也更是言听计从。

    这个孩子也确实发奋,他想着有着一日好好科考,宗室子弟也能做官,那时候自己的爹爹就能摘掉头顶废物皇族的帽子了。

    不过当他歪着脑袋拿着孟良臣教他的帝王术驭人术还有政治规则来问赵允让时,赵允让也疑惑地问孟先生,小儿仅为科考,学这些似乎用不上吧。。

    孟良臣坚定地道:“都得学。”连为什么他都懒得解释,梁川让他教帝王术,可是这连他自己也不懂,也是从孔孟圣贤书上悟来的,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梁川得了。

    至于梁川说的,那就没错了,照办就是了,这人哪里是什么人呀。。天上几时下雨他都能预见,还有什么他不晓得的。

    孟良臣在汴京走动,自从听说官家要从宗室中选择后嗣他就笑了,为什么教赵宗实帝王心术,一切都是有备而来的,天下真有后知五百年的神人。。

    所有人都是心焦如麻,城中的人为了皇位焦心火热,四下走动。只有赵允让孟良臣孙厚朴心如止水,静心等待着,梁川的嘴就像是上天的旨意一般,他说的话没有不应验的。。

    孙厚朴从双龙巷同来之后,细细一想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多么的可怕,要是赵宗实没有坐上皇位,要是今天的消息走漏了,他会不会真的完蛋了,因为这是谋反大逆。

    做已经做了,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他继续按照梁川的吩咐,将耶律重光寻回来,他另有安排。

    耶律重光一行人,除了那些个伙计的家属按照计划南下清源与艺娘汇和,情报队的队员们为了让梁川安心,前脚假装跟着一并回了清源,后脚梁川进了刑部大狱,他们立即返回了张家庄,万一朝廷对梁川不利,他们就打算用武力来解决这件事。

    不过孙厚朴将梁川每一封传出来的手书给他看了,梁川在狱中很安全,不会有生命之危,他们这才安下心来,静静地等着。

    孙厚朴自双龙巷直奔张家庄,一整天都奔波在路上,进了庄子就立即叫来耶律重光。

    雪夜夜奔,耶律重光一看就知道有事情发生了。

    “东家有新消息没有?”

    “三哥说了,你们肯定不会走,现在正好有事交待你们,马上召集兄弟们,这次的事情是大事。”

    耶律重光有些激动,什么大事?

    “是。。是要劫狱吗?”

    孙厚朴连按下耶律重光躁动的心,吩咐道:“三哥让你们从明天开始,去收集赵室宗亲有哪些呼声高被寄予厚望的人选,把名单列一下,然后针对这些人都去各大酒楼各大馆子说书摊点给我使劲吆喝,就说这些人如何有才干,如何关系稳固,朝中有何人撑腰大事必稳等等消息,要把没有的事说得跟真的一样,让这些话传到官家的耳朵中都要以为自己已经定了他做皇子!”

    耶律重光一听,这是做什么打算?

    不过他们情报队收集信息情报那最是一流,再顺便造个谣跟吃饭似的简单。

    “这事不难办,只是东家那里。。”

    “三哥原话,只要你们把事情办得越漂亮,他就越安全!”

    耶律重光虽说跟了梁川也办了不少的事,可是梁川那脑子里计划安排他是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两件事有何相干?那是官家的家事,难不成给官家选好了干儿子官家还能进刑狱给东家道谢不成?

    “知道了。”

    “等等,还有夜里去朝廷各个大臣家中蹲点,这几日大臣谁与谁接触,动向言辞要是能收集得到最好,一字不差的全记下来。”

    “好!”

    耶律重光总算闻到了这里面一丝若隐若现的血腥味,他的身子在颤动,他的血在燃烧,终于他娘要做点大事了!

    情报队在梁川入狱这件事上显得一用处也没有,个个队员是自责不已,就是孙厚朴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拿到情报,他们却无能为力,这次得到梁川的指示,耶律重光无比重视此次行动,务必干得漂亮干净。

    一行人忙活了两三天,整个汴京城就热闹起来了,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赵元俨之后几个孩子如何优秀,信安郡王的儿子赵宗谔是最佳人选,反正是各种说法都有,说得就像是真的,赵祯的想法跟他们不谋而合似的。

    不单单是情报队,连孙厚朴也活络起来了,他这几日放开紫禁城的消费价格,顾客一下子又多了起来。顾客多了,孙厚朴顺手请了一个说书先生,一口利嘴铁口直断,不带重样的在紫禁城里不停地夸着各路王爷子弟的优点,评了一番又一番,又隐约影射皇位继承人一事,让百姓人听得比三楼的戏文还有意思。

    赵宗谔成了这里曝光率最高的人物,那说书先生好似收了赵宗谔的钱一般,那张利嘴复读机一般不停地说着赵宗谔如何优秀,要是天下让他来管理会有如何一番盛世之类的话。

    这话传到了赵宗谔的耳朵中,好话谁不愿意听,他兴奋得差点就要跳起来了:“现在民间我的呼声真的就这么高?看来我真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啊。。”

    野心与迷信这玩意的能量是相当可怕的,唐朝李世民的大功臣张亮因为身上的皮肤病误以为是龙鳞就敢招募死士准备造反,他赵宗谔现在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连民间的民心都对他如此拥戴,他要是错过这个机会能答应吗?

    他亲自领着赵允宁两人到了紫禁城去听了一回民心,一听还真有这回事,这一来两父子的野子就更大了。

    皇宫大内。

    赵祯放出了选嗣立皇子的消息后,赵允宁就立即到刘太后跟前邀三媚四,刘太后巴不得将来立的皇子还是自己的人,还能如今日这样将皇权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所以她心下也是极为活热,两个人不谋而合,刘太后亲启凤銮到赵祯宫中为赵宗谔说情。

    赵祯很不痛快,现在满朝上下都当他是死人一般,忙着找山头拉帮结派,好像新皇子才是靠山,他赵祯就真的生不出儿子来了。

    刘太后在赵祯宫中逗留了半宿,说尽了各种好话,就差把赵宗谔这个夸上天了,还说自己年事已高,早已不想再参理朝政,要是有赵宗谔这样的人接了班,以后朝局就会大稳。

    这不是明摆着往赵祯心窝子里捅刀嘛,感情他在就稳,不在是不是就天下大乱,皇子一位就非他不成?

    这是何等的狼子野心!赵祯最怕的就是刘太后一党的人,他用脚后跟来想也不可能立赵宗谔为储,否则自己原来还能多活几年的,只怕一立赵宗谔,自己非死不可!

    赵祯自己心中早已有了打算,树大枝茂的皇族不能选,有太后背景的人不能选,与大臣拉帮结派的人更不能选,否则自己绝无一日安宁,选皇子等于选仇人。

    他早已让魏公公去宗正寺取来宗室的世系图册,几日来将皇亲国戚犁地一般梳理了一番,这事不是儿戏,一番选错万劫不复,可把他的头发都快愁白了。

    日前上朝谏院的那帮人又收到匿名举报的材料,里面净是各路大臣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商量立谁为皇子的大逆之言,连什么时辰到谁府上什么时辰离开的都一清二楚,这个节骨眼上这可是谏院御史台那帮人最喜欢的黑料了,一参一个准,整个朝堂都跟炸开了锅似的,互相攻讦,互相拆台一项爆料比一项更猛烈,凡是挨上一点边的宗室立即跳出来撇清关系,无形之中又让宗室与大臣之间产生了嫌隙!

    一切就好像在梁川的安排之中,步步为营按着历史的轨道,缓缓向前行进着。

    赵祯看清了当下的局势,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些人但凡是跟风闻沾边的,一概不用。

    宗正寺收了各大宗室的好处,详细列了一份报告,记述了各个宗室的行为日常,还有生平往事,都往好了写,送大钱的放在前面,没送钱的一笔带过,甚至生平就一个略字,夹带着就只有一个名字,一张薄纸附在最后面。

    一大撂材料送到了赵祯跟前,只要赵祯认得的人就跳过,那一叠厚厚的材料,他直接抽了最后一张,上面只有三个名字,多余的字一个没有。

    商王赵元份三子赵允让,赵允让之子赵宗实!

第六百零五章低头认罪

    赵宗实在那个人间最高的位置上短暂地停留过,匆匆忙,他的一生波澜起伏,在史书上甚至没有留下足以铭记的篇章,便又离开了这个他认为痛苦的人世间。

    在他弥留之际忽然回想起父亲赵允让拉着他的手,走在大内宽阔无人的御道上,那一夜天上的雪也停了,月亮特别的大,夜色格外的清洌。

    官家夜召赵允让父子进宫面圣,在这一道圣旨之前,人们甚至都快将这户隐居在双龙巷落魄得不能再落魄的皇族给遗忘。

    赵宗实面无惧色,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坐在龙椅上那位宽厚的君王,一个平静,一个充满着期待。

    “君王该如何治国?”

    “当‘以民为本’。”

    “好!”

    赵宗实在那个喜欢游戏喜欢打闹的年纪也并不知道以民为本的真正含义,只是孟先生教过他,这四个字分量极重,必将用一生来践行之。

    将来如果有人问他如何治理天下,回答这四个字就错不了。

    赵宗实按着孟先生的原话,回答了这个胖胖的人的问题,他不知道,他的回答比金殿应试的进士回答得还让赵祯满意,天下本是老百姓的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欲治天下理应以民为本。

    那一夜赵允让无法平息胸中的惊骇,真的有人能够只手遮天操纵帝国继承人的选择,一切都让梁川给准确地预料到了。。

    他更紧张自己的儿子在金殿之内与官家的对话,童言无忌,虽说让孟先生调教了几个月,可是还是顽童一个,万一冲撞了官家,一家人可是没有活路了。。

    魏公公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你小子走了狗屎运的表情谄媚地对着赵允让道:“赵大人恭喜贺喜啊。”

    赵允让不认识魏公公,但是知道在御前行走的这些人的能量,随便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公公见笑了,小儿无状,惊扰官家圣驾。”

    “以后还望赵大人多多提携。。”

    魏公公给了赵允让一个不可言传的暖昧眼神,眼神中好像在说,你小子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呀。。

    三月暖春万物复苏,这个东方最强大的帝国也终于册立了新的继承人,跌破众人的眼球,不是富贵人家,不是权势贵勋,而是一门落魄王孙,几近无人识得的寒门。

    无数王孙愤恨官家有眼无珠,不识璧玉,为什么不立自己,自己可比那一家子名气大能力强多了,他们都快跟平民一样了,要不是姓赵,有谁还会惦记着他们。

    赵祯对赵宗实很满意,这个孩子忠厚之中带着一丝机警,他的身世背景又极为单纯,没有外戚干扰,没有世家牵绊,日后如果自己重新有了孩子,也不至于请神容易送神难。

    赵宗实跟赵祯提了一个要求:肯请官家大赦天下。赵祯一愣,点点头答应了赵宗实这个要求。

    赵宗实并不是孩子一般单纯,相反他孩子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早熟的心,他更知道梁川是他们家的

    恩人,连自己的老师也是梁川为他聘来的,恩人现在就身陷刑部大狱内,原来自己无能为力,现在自己就站在官家跟前,既然如此,那就提一个请求吧。

    朝会上,刘太后面无表情,赵祯没有遵从她的意思,立赵宗谔为嗣,虽然点些不快不过也犯不上生气,立嗣是大事,赵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这不用想她也能猜得到。

    赵祯因为立嗣颇为满意,脸上稍稍恢复了一丝神采,最让众人瞩目的是这个新晋的皇子,小小的身躯就站在赵祯龙椅前,面对着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丝怯让。

    这是谁家的孩子?

    哦,是赵允让家的,没想到他这一门都快倒了还能走这般大运,草鸡一朝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不,变成了金龙。

    “我朝新立皇子,是万民之福,联决意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赵宗实听到这个消息舒了一口气,有些感激地回望了赵祯一眼。

    “陛下圣明!”群臣齐刷刷地唱了一声。

    谁知刘太后重重地哼一声道:“大赦天下可以,不过眼下就有一人罪大恶极必须严加惩治!”

    众人的心肝一下提了起来,谁?大赦天下还有重点关照的人物,能让刘太后如此忌恨的人究竟是谁?

    “母后指的是。。。?”

    刘太后冷眼问道:“前些日子打入刑狱的丁谓家的管事呢?你们刑部的人查得如何了?”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百官皆是一凛,这梁川倒是如何得罪刘太后了,竟然让刘太后如此记恨?在这么重要的关头,刘太后不关心将来国运走势天下归心,却关心丁府的家奴是死是活,这是几个意思?

    赵宗实也是有些担心,太后宁可大赦天下其他所有的罪犯,独独要跟梁川过意不去,这该如何是好?他老爹早早就交待他,进宫以后如果可以一定要拉梁川一把,毕竟如今的富贵全是梁川给的!

    杜衍站出来回答道:“回太后,梁川侵占皇地一案,经刑部会同开封府多番查证之后,确认梁川并并未假手丁谓职权私占皇地,其手续文书一应俱全,依律不应判罪。。”

    刘太后大怒道:“你们刑部是干什么吃的?再查,你们查不出来让大理寺的人来查,大理寺的人查不出来就让御史们来查,谁不行就给本宫再换!”

    刘太后当然生气了,她正想借这个机会把梁川往死里整,结果赵祯搞突击弄了一个大赦天下,岂不是要连着这个小子一起放过?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敢惦记自己的女儿,自己也不称一称有几斤几两!

    “母后既是大赦天下又何必与一平头百姓过意不去。。?”

    “官家新立皇子正是大喜事,本宫本不应该扫了官家的兴致,但是平头百姓也有胆大包天罪犯欺君之辈,这厮胆敢侵占皇地若不给他一点教训,日后岂不是人人敢对我们赵宋皇室无礼?”

    “刑部已查无罪行,何来冒犯皇家一说?”

    刘太后动了真怒,女人生起气来那是毫无

    道理可讲:“只是这厮太可恶,必须严惩!”

    连赵祯都不知道怎么回应刘太后了,他有些奇怪这个梁川如何得罪刘太后了,照理说丁谓是刘太后的人,丁谓在时应该也多少提点过梁川吧,什么仇怨这么大?

    刑部的人更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赵祯,法度是有规矩的,不可能因你个人好恶就要对一个平民百姓往死里整,这样还要刑部大理寺做什么,还有小老百姓的活路吗?

    刘太后往日也极少干涉案审,今天不依不饶地想弄死梁川,这样的异样举动众人早已对梁川有了几分猜测。梁川身上标签不外乎丁家主管,词坛新锐,年少有为,紫禁城主,究竟是如何与刘太后扯上干系的?

    孔道辅站出来道:“臣愿彻查梁川一案,臣定将梁川刨根究底查得一清二楚,不负陛下还有太后所托。”

    刨根究底这个词跳出来刘太后自己突然也吓到了,他只想将梁川处理掉,但是背后的事情她并不想被世人知道,孔道辅是知道自己清白无畏背后的复杂关系,查就查呗,但是太后并不这么想啊,万一查到自己女儿刘谨言身上,那不是更遮掩不住了?

    百官不乐意了,深挖下去大部分的人都与梁川有暖昧瓜葛,到时是朝廷的颜面扫地啊!

    杜衍站出来道:“平民犯案要么归开封府管辖要么归刑部管辖,再者由大理寺提审,从未有谏院审讯的道理,太后稍安,刑部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刘太后道:“很好,本宫一心只为维护皇室的名誉,其他的事一概不管,希望你们刑部不要再让本宫失望。”

    杜衍黑着一张脸来到刑部,手中拿好写好的供述,整个经过他们已经替梁川写好了,客气地将梁川请了出来。

    别的话也没有多说,杜衍只问道:“你是如何得罪太后的?”

    梁川愣了一下:“我哪里敢啊,凭我的身份也够不着啊!”

    杜衍又将今日朝廷上的事说了遍,梁川自己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道:“太后为什么一定要定我罪?”

    杜衍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川:“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梁川拿起案台上的那张供述,里面写了自己如何靠丁谓的关系而拿到了汴河大街紫禁城那块地的使用权,其他的一笔也没有多着墨。

    “这是要我主动认罪啊。”

    杜衍没有说话,要是梁川自己认罪了这事就算揭过了,很多人会因为这样相安无事,相反要是旧事重提东窗事发,梁川的下场指不定要怎么样了。

    梁川苦笑了一声:“要是我认罪的话太后会放过我吗?”

    杜衍道:“本就是欲加之罪,既然你认罪了最多领个罚也就是了,刘太后至尊至贵,也不至于天天跟你计较。”

    “那我这个罪要杀头吗?”

    杜衍道:“依律判个徒刑即可,杀头?那犯不着。”

    梁川心下稍安,坐牢发配而已,还不算太糟。

    “我画押。”

第六百零六章发配西北

    刑部再次将审查结果奏疏呈递给了刘太后,刘太后对于梁川的‘认罪态度’极为满意,接下来便该论罪处罚了,问杜衍道:“依律该当如何?”

    杜衍这时候也不怕得罪太后,直道:“回太后,依律该当徒刑一年。”

    什么?

    刘太后凤眼圆睁:“怎么才一年?至少不是该审个斩候监什么的吗?”

    杜衍吸了一口气,你个老太后倒是歹毒,不过他是依法办差,不得罪了,只顾着低头回道:“梁川其心可诛,其罪却不致死,念其认罪伏法,徒刑已是重罚。”

    这,刘太后很不尽兴!

    敢打她女儿主意,结果还就判了这么个轻刑,实在太便宜梁川了!

    本以为以为能砍了梁川的脑袋,杜衍也听出来了,刘太后是真心想要梁川的小命,不死不休啊。

    两人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闹得如此苦大仇深,原来也没有听说过这回子深宫秘辛啊,怎么突然就对这个小人物‘念念不忘?”

    宋朝要砍头的罪行必须是极严重的恶性案件,要么是谋逆的大罪要么是恶性杀人案件,像在斗殴中杀人例如武松怒杀潘金莲佯装成打斗的场景,在清河县令的力保下,那样的案件也只能判个充军,杀头?很难。

    大宋文人治天下,就注定死刑这样的凶刑不会大行其道,读书人何尝不晓得刀可以向外,也会相向的道理,哪一会他们制定的法律拿来对付他们这帮人,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说了,老百姓大多是本分过日子的人,这个世道什么样的人更容易犯罪,还不是他们这帮当官的当差的,法律制定得宽松一些,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要死刑很难,像梁川这样的案件就更犯不上了,强压梁川脑袋的认罪已经是滥用职权涉嫌枉法了,再要他的性命,日后翻案起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难道要治刘太后的罪?倒霉的还是自己这些刑部的官员罢了,杜衍并不傻。

    “不行,关他一年太便宜他了,西北战事吃紧正是兵源紧梁川的时候,罚他刺配镇戎军吧,到前线去效力,毋须多言!”

    刘太后自然不想这个案件把自己的女儿也牵连到,但是又对梁川是厌恶至极,不能要了这个小子的性命,能将他打发得越远就越好,时间久了女儿也就将他忘了。

    杜衍将处罚决定向梁川宣布,梁川一脸无奈地问杜衍道:“大人那我还有命回来吗?”

    杜衍也是愧对梁川:“九死一生。西贼犯我疆界,这帮人最是凶残,到了前线便是兵丁,咱们大宋朝自太祖以后对外的战事多是以失败告终,死去的还是底层当兵的普通人,活命啊,太难了!”

    人之将死,杜衍倒也是惜才之人,对梁川这号人物还是颇有好感,没办法,一曲临江仙实在大大地出名,这样的人送到前线让党项人残杀,是朝廷的损失啊!

    “我何时得罪了太后她老人家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赵宗谔搞的鬼?”

    梁川咬牙切齿,赵宗谔生生地是将他往死路上逼,让他恢复自由身,不管三七二十一,非得宰了这头小畜生不可,自己的退让太多了,退无可退,那就鱼死网破吧。

    “什么时候要上路?”

    “晚上刺面黥字,吃一顿好酒菜,明天一早就上路,有什么要交待的值狱官董行钱道威说一声,让他们领你的家眷来见一面吧。”

    大宋的犯人脸上是要刺青表明你的罪犯身份,宋江武松都受过这种待遇,当兵的也同样要在脸上刺字,大宋战神狄青脸上也是这般,直到他做了枢密使,脸上的刺青都还一直保留着。这帮人自嘲脸上挂着一道金印,狄青就因为这道金印没少受到欧阳修这些文

    人的打压与羞辱。

    贼配军贼配军,当兵的多是刑狱里的人犯,这样的蔑称就是这样来的,为国尽忠还要遭受世人白眼,再加上连连征伐不利,大宋当兵地位有多么的低可想而知。

    梁川一直都搞不明白,为什么样会让犯人去当兵,保家卫国本该用的是忠厚纯良之人,用这些邪门歪道的人,不怕这帮人带着国仇家恨倒戈一击?

    这天夜里,董行与钱道威备足了酒菜,连日来两人受了梁川许多的恩惠,听闻梁川要走了,两人有些愁怅,这么好的一位金主就这么没了,还是发配西北镇戎,届时押解官只怕也是他们两人,此时尚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一想到这里两个人就想骂娘。

    这酒钱与菜钱都是刑部出的,算不得什么精致好菜,酒也是带着异味的劣酒,可是多少等着杀头流放的配军都眼巴巴地盼着这么一顿好酒菜,平日里可喝的都是臭粥。

    酒梁川没有喝,一会要在脸上刺字,这时代的医疗条件让人心塞,没落个破伤风万一感染了也不好,再喝那劣质酒搞个炎症就算是完了。

    饭菜吃完,董行将碗碟撤了下去,钱道威领着一位老头提着一个药箱进了监房。

    “老弟对不住了,老哥也没有办法,只能奉命行事。”

    “我不怪你,钱大哥说的哪里话,开始吧。”

    老者打开药箱,一条长布缓缓摊开,上面是各式长度的银针,粗细不一,在昏暗的火盆之下闪放着异样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药箱里有一瓶药水,老者拿了出来递给梁川道:“喝了他一会就不痛了。”

    那药瓶身上沾着陈年的污垢,看着就比那银针还吓人,就这玩意还随便让人喝?

    “老先生直接来吧,我扛得住!”

    老者嘿了一声,瞧着挺新鲜的,良言不劝想死的鬼,示意董钱二人开始配合。他一手挽起一枚细长的银针,另一只手按住梁川的天灵盖,那银针晃闪闪地扑面而来!董钱二人则手死死地按住梁川的肩窝。

    老者的手法相当地熟练,看样子已经给许多的犯人黥过字,落当没有丝毫犹豫,梁川只觉脸上先是一凉,接着一股温热在脸上蔓延开来,流血了!

    这不是普通的药水!

    那针尖扎到心窝般钻心地疼,痛感一开始还不甚明显,到后来越发地清晰,针针要命,特别是老者的针每扎完一次就回到小药瓶上补一下药水,那药水不知是什么药水,扎在肉里火烧一般地疼,另一只如同枯槁的手又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头,董钱二人在一旁按着自己的身子,想挣扎也没办法!

    “啊啊啊!”梁川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干你娘的真的是疼啊!这种药水如何配制的,太毒辣了!

    银针一针一针扎了半天终于熬过去,梁川的背完全被汗水给浸透,脸上流了不少的血,就像烙铁烧过一样,脸上刺痛无比,梁川甚至能感觉到,就像在脸上戳过一枚印章似的。

    “可惜了。”钱道威见梁川原来堂堂的一副俊俏脸现在血污满面,一行刺字挂在脸上触目惊心。

    梁川不想说话,要不是他知道这种刺字可以用药水洗掉的话,早就当场暴起宰了这个老头了。

    宋江发配江州之前也被刺字,后来被神医安道全用药水治好了,只是这是小说当中的情节,真实情况不知是如何,梁川啊梁川,这不就是等于政治上有了污点,以后就有前科了,这前科还不用提取,直接就挂在脸上。。

    他才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西北那种苦寒之地,要跑有一万种方法,改头换面是最基本的方法,要重新生活就得消掉脸上的刺青,否则一跑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字就知道自己是逃兵,分分钟可以拿自己去官府邀赏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上路,此去路途遥远,早点出发免受路途之苦。”

    “就依董大哥。”

    再这鬼地方再呆下去也没什么鸟意义了,还不如早点到了西北,趁着当地祸乱想办法抽身离开,远离京城远离这是非之地,再寻个机会潜回汴京干掉赵宗谔,除掉这心头大患,以后自己才能高忱无忧!

    几年来自己成了监狱的常客,三进宫就这次损失最大,险些小命都要没了,这次刺了几个字就能脱险,也算是因祸得福。

    次日董行与钱道威两位值狱官收拾妥当行李,给梁川上了一副木枷,三个人拿了刑部的文书,梁川回头望了一眼这刑部大狱,总算是没有比这级别更高的大狱了,三进宫已经够惨了,这辈子不要再来这些个鸟地方了。

    三个人一出大狱,外面竟然围了好大一帮人。

    “东家!”见梁川面黥黑字,血枷还没脱落,披头散发身带木枷地从刑部大狱中出来,众人不禁泪流满面。

    站在最前面的是赵允让,后面跟着包黑炭,孙厚朴,连张继先也来了,还有耶律重光情报队的一大帮人,最后面的则是紫禁城洪不凡等一大帮小伙计,众人眼中含着泪水盼着梁川的平安归来。

    赵允让接住梁川,现在他的身份今非昔比,连董行钱道威也有些诧异,梁川如何攀上这贵人。

    “三郎于我父子有大恩德。”

    “赵大人言重了,我只是顺应天意而已,归根究底还是小赵大人哦不,赵皇子自己有大机缘。”

    “三郎待这风头一过我一定与宗实商议如何将你的罪行消弥,送你归来。”

    “大人的心意小民心领了,朴哥儿在汴京希望大人多多关照,我此去就安心了。”

    “安心去吧。”赵允让拉起梁川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得到了赵允让的承诺,紫禁城在汴京之中就算拿到了经营许可证了。

    “多谢大人!”

    梁川看向包黑炭道:“第几名?”

    包黑炭考中是肯定的,就是名次的问题。

    包黑炭嘿嘿一笑道:“甲科一等。”

    梁川还套着木枷,不过还是勉励包黑炭道:“我说了吧,人家小天师都给你算得好好的,龙虎山的道统可不是虚的。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切记八个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你以后会有一番大成就的,要做一个好官!”

    孙厚朴往梁川身前站了站,梁川道:“咱们的紫禁城有赵大人庇护着日后四门大开做生意,没人敢来闹事,辣椒回头我让叶重光他们送来,剧本我不定期也会送过来,紫禁城天下第一,要保持咱们的特色!”

    一个人梁川就说了几句话,看向耶律师重光道:“阿国是不是送回清源了?”

    “东家,阿国姑娘在路上了,有两位兄弟护送着,不会有事。”

    “小天师你怎么不走啊!”

    “去哪里?哪里都玩腻了,还是跟着东家有意思。”

    、“好了,都回去吧,你们这样哭哭啼啼地我可没办法安心上路啊!”

    耶律重光与梁川主仆情深,一帮人誓死为梁川效力,如今见梁川落难,更不悍死,当着众人的面便撂下狠话道:“东家放心只管前去,一路上有重光我带着兄弟们护送东家,不俱任何小人!这两个贼公人到了哪个无人之地,一刀砍了便是,咱们不回清源便往西北而去,那里天地广阔,更有一番作为!”

    梁川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突然看到了一位熟悉的人。

    刘谨言!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威武的男人,梁川定睛一看,这不是殿前司夏守恩吗?他怎么站在刘谨言的身后?

第六百零七章路途坎坷

    “你消失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又出家去做道姑了,难道你也听说了我的事吗?”

    刘谨言看着一脸狼狈的梁川,竟有种心疼的感觉。

    “你认识夏将军吗?”

    梁川朝夏守恩行了一个礼,戴着硕大的木枷行礼有点别扭。

    这种巨枷份量极重,都是用泡了桐油的硬木制成,强悍如武二郎这样的好汉也没有办法挣脱。

    “我母亲是刘太后。”

    刘谨言终于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

    这句话很随意,却很有深意。

    梁川以为自己听错了:“谁?你母亲是谁?”

    “刘太后。”

    “这。。。。”

    梁川的脑袋就像被人用大铁锤轰击过一般,一片空白,久久没办法反应过来。

    刘谨言的母亲是刘太后,那她为什么姓刘?

    太后的女儿就是当今官家的姐妹,那至少是郡主级别的身份,看着刘谨言又不像。夏守恩却是实打实地摆在那里,跟一尊土地公似的,堂堂赵官家御前侍卫,就给她当着保镖。

    但是这样一来,一切又好像说得通了!

    难不成自己不是得罪了赵宗谔而被发配镇戎军,而是因为自己跟当朝第一贵人的女儿走得太近了所以被人家针对,是这样吗?

    梁川突然回想起来,秦桑的身手人间难得一见,在清源第一次碰到刘谨言她来清源玩,出了事知府赵惟宪比死自己的女儿出事还紧张,甚至亲自出面勒索了吴蒲两家两百万贯的欠条。

    能让赵惟宪忌惮的是谁,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赵官家,一个就是刘太后!

    后来再次相遇,回了京城之后刘谨言又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自己在汴京也算走了一遍,更让耶律重光一行人满京城打听刘谨言的下落,按理说姓刘的大户也就屈指可数,但是找了数回,就没听过谁家千金叫刘谨言,原来她藏在了皇宫之内。

    刘太后一定以为自己癞蛤蟆想吃她女儿的天鹅肉,所以不惜要整死自己,要是自己的女儿被一个有妇之夫天天腻歪着自己也想动手杀人,更不用说她刘太后了,这是在她们家祖坟上拉屎的节奏啊。。。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刘谨言满脸的委屈,看着落魄可怜的梁川,她是百感交集,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人生啊怎么会这般捉弄人,刘后家的宝贝女儿都能让自己给碰上,梁川庆幸的是当初在清源还好刘谨言落水之时自己把她救了上来,否则自己一家人现在可能都好几岁了。。

    “哎,我想过你的各种身份,往大了想都不敢想你是皇家的人,老天爷开的大玩笑我实在承受不起。”

    “不过事实就是这样,让我碰上了就是我的命,你说的什么傻话,只可惜以后咱们怕是没什么机会再相见了,万水千山你可要保重,少跟我这样的人来往,我们这些人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江湖人,就怕连累误了你。”

    刘谨言倒底坚强,听得出梁川话里的意思,只是她倔惯了,强笑道:“你给我等着吧。”

    还有什么好等的,刘谨言这个姑娘真真是紫霞仙子转世,长得精灵可爱,那股子气质跟所有人都不同,她见惯了世间的繁华,又不迷恋这一切,身上没有一丝烟火气,仿若天下走下凡尘的仙子,实在是人间的一股清流,不让人迷恋都不行,不过最要命的是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拎不清自己就是拿自己的脑袋玩笑。

    不过梁川实在有点想不通,刘太后的女儿不是姓赵吗?怎么也姓刘?

    “谨姑娘,时辰到了,该回宫了。”刘太后拗不过自己的女儿,夏守恩奉刘太后的命令护送刘谨言出宫送别,一别之后又得让她乖乖回宫,任何地方也不能去。

    夏守恩打心眼里看不起梁川这个小子,可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块土里冒出来的小子,先是跟丁谓风生水起,接着又是跟刘太后的宝贝姑娘暖昧不清,一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小子,一点根基也没有,他到底有什么法术,这么大的能耐。

    梁川回过身向着众人道:“诸位回去吧,刑部两位大哥等得也烦了,山高水长,他日有缘再会!两位差大哥咱们走吧!”

    孙厚朴抢了一步将董钱二人请到边上,朝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递来两口钱袋子,轻戏一晃都是铜钱碰撞的声音。

    “二位官爷,这些钱在路上买点酒水肉食用,方便的话分我们三哥一口吃喝就成,感激不尽!”

    这钱就是买路钱了,董钱二人等了半天就是等了这个钱,钱一到手董钱二人立马招乎上路,转身朝赵允让行了一个礼,领着梁川一行三人便立即启程往西北出发而去。

    自己不是去旅游玩的,这么多人跟着自己大家就得一起受苦,前方不知道还有多少妖魔鬼怪,西北也不太平,人多了反而不安全。

    耶律罕跟在耶律重光的身后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去西北?”

    “这条去西北的路是条不归路,咱们得暗地里护东家周全,那些个牛鬼蛇神咱们暗地里扫除干净,眼下最着急的就是那些想害咱们东家的人!”

    “信安郡王府的人!”

    “是了,咱们回庄子里安排一下,弟兄们也不能全去西北,庄子留上几个人,紫禁城是东家的心血也要照看着。其他的再分几个人去赵宗谔那里给我盯死咯,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动手,拼着他们王爷鸡犬不留也要保下东家!”

    孙厚朴听到耶律重光的话,凑过来吩咐道:“这紫禁城是我与梁大哥的心血,一时半会还需要有人照看,否则来日三哥得返汴京,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那就是我的过错了。三哥那里有劳你们了,路上要使什么银钱尽管来找我,待汴京的各项事宜平稳之后我也会去西北一趟。”

    “朴哥儿不必费心了,我早书信回了清源告诉了艺娘主母,钱的事情我们不用担心,只要保护好东家的安全就行,路上保住东家的周全,平平安安将东家带回清源。”

    “老叶你们要去西北我跟你们一起去。”小天师张继先的耳力极好,听到了耶律重光等人的对话,立即就表示自己也想跟着去。

    去西北这一条路并不好走,这条路也就新中国成立以后以后在党和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实现了通车,早些年都得靠两条腿挑着担子一步一步走出来,三国的时候这条路就是十八路诸侯打进来的路线,在到西京洛阳之间还是大路,但是出了洛阳路就崎岖起来。

    在清源大狱的时候梁川就想过,自己既然来了这个世界走了这么莫名奇妙地一遭,却过得比谁都辛苦,比谁都累,当初自己希望放下这一切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去走走,现在回想一路走来,倒不是自己的意愿,不过也把大宋仗量了半圈。。

    我自东南走来,望西北而去,下一站又将去往何处?

    充军没办法坐车马,孙厚朴给了两人不少的钱,否则坐着车马去多舒服。三个人走走停停,眼下初春时节不似夏季那

    般炎热要命,气温不冷热舒适宜人,路上松柏抽新芽,景色倒也不错。

    只是梁川慢慢发现,三个人走了半个月,从开封府走到西京中间这一段路倒还好,路旁村舍人家无数,百姓们开始春耕忙碌,路上饿了走个两三里麦饼摊子茶水铺子还有落脚的小客栈不在少数,老百姓的日子倒也过得去,脸上都还挂着笑容。

    一出了潼关,好像换了一番天地似的,良田美宅变成残垣断壁,连天也变得阴沉了起来。

    官道两旁满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与关东零星的流民比起来,关西的流民简直是三五成群,都是拖家带口用木轮车子拖着老人肩上担子挑着小孩,眼神没有半丝光彩,只有深深地绝望。

    隔个几里地就能见到一具尸体,那是回不去故乡也走到远方的无家回归的流民,客死他乡尸身连个收敛的人也没有。

    路旁的屋舍十室九空,破败不堪,土地到现在还荒芜着不是老百姓不想种,只是壮劳力都去打仗去了,这一去就没有回来,种地也种不成。

    西北的土地不像南方那般肥沃,秧子插到土里不用管秋天到了也能收获,这里的土地一年只能种一茬,土地养不起如这么多的人口,又没有其他的活路,秋天以后就服兵役当个贼配军,这已经成了西北人家的惯例。

    有人家的屋子家家贴着白色的对联,这意味着这家人刚刚有人去世,与西贼的两场仗打下来,无数关西家庭都办起了丧事。这事军属家庭老人女人小孩很常见,可是健壮的成年男子在这里却一个也见不到,都在军中服役了。下一场战斗之后,只怕这样的家庭还会更多。

    要么逃要么死,他们的命运在生下来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当初范殿元瞎鹿一家人拼死了往南方逃难,只怕就是这些场景给了他们动力,现在自己倒好,发配到这鬼地方来了。

    “两位大哥,要不咱们商量一下,想个法子,路上随便找个死尸扮成我的模样算了,又或者你们回去复命说遇到流民匪盗,抢劫财物把我给砍了,我给两位一些金银。。。”

    再走下去没又意义了,现在已经远离了汴京城,是时候打发走董钱二人了。

    谁知董钱二人一反常态,听到钱的字眼不为所动,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往日这样做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老弟你不一样,杜大人说了,要是没把你送到镇戎军换取交接的文书,我们两个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要钱什么有用?”

    “那你们说我死了也不行吗?”

    “杜大人说要是你暴死在路上就把你的头带回去,这不是刑部的意思,而是朝廷的意思。。”

    梁川气得破口大骂,刘太后你个老妖婆,这是来真的呀!

    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故园无此声。

    路途坎坷而遥远,梁川只能跟着两人继续西北而上。也不知走了多少时日,梁川只知自己身上那个味儿都能把活人熏死。三个人出了潼关不久,路过一片野松林,一间茶水铺子也没有,身上带的干粮也快吃完了,还好黄酒带着不少。三个人灌饱了肚皮便在松林里休息起来。绵软的松针落了一地,好像在地上铺了一层垫子,借着午后的太阳映照在身上,好不舒坦!

    恍忽之间梁川有些睡意,突然整个松林安静了下来,连一声鸟叫虫鸣也没了,出奇的安静让梁川警惕了起来,接着松林深入高亢的战马的嘶鸣声传来,一大队人叫着喊着驾驶快马闯进了林子里。

第六百零八章到达固原

    梁川脖子上的木枷还套得严严实实,想翻个身都极为困难,这来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梁川最担心的是有心之人半路想劫杀自己,现在自己手脚被缚,等于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伸脚踹醒打着呼噜的董钱二人:“有情况!”

    劫道的强人!董钱二人吓了一个激灵,说啥来啥,梁川这个乌鸦嘴!

    松林里传来一阵人马奔腾的声音,夹带着呼喊与咆哮,喝令三人呆在原地等死,战马扬起了一股烟尘,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意味着人马越来越近!

    “这里不是西北前线,怎么会有兵马往来,肯定就是劫道的强人,快,帮我把枷锁给卸了,我帮你们抵挡一阵!”

    自古以来都有劫道的人,但是极少,这些人往往是团伙犯罪的余孽,否则除非脑子泡过水,没人会干这种蠢事。

    流配意味着不是死刑,一但到了配刑地挂上号就等于任务完成了一半,人也就是配刑地的户籍,发刑地的官员便不会再管这些配军。在配刑地使一点银钱,不说可以直接免刑,不用受罪还是可以办得到的。

    这也是为什么刘太后听说梁川这厮这才判了个流配急着差点跳起来。

    押送的路上要是敢杀押解官差逃跑,那就是妥妥的死罪!试想一下,一个可以判死刑的人判了个死缓,谁还会脑子抽风去故意犯罪,那可是就马上变更刑罚,直接就执行死刑!所以再蠢的罪犯也不会这么去做,还不如花一点人事,可以把事情办得更漂亮!

    梁川可以肯定,来的这拨人不是耶律重光他们,他们骑马讲究效率而不是排场,这样堂而皇之地过来劫道不是他们的风格!

    钱道威两脚发麻,烂泥似的瘫在地上,董行竭力想从包袱里拿出枷锁的钥匙,可是他的手也在抖,钥匙好不容易拿了出来,拿来要解开木枷就是打不开。。

    梁川看着董行的手干着急,董行也不解木枷了,从腰中抽出腰刀,两手握着腰刀等着敌人的到来,干颤抖。。

    这队人马终于到了,个个骑着高膘的骏马,追到还有半射之地压住马头,这帮人就差往自己脸上刻着土地匪两个字,个个都是杀气腾腾,身上刀疤刺青无数,指着三个人问道:“人犯可是梁川?”

    果然是对头!

    董行一听知道梁川名姓,料想不是贼人,还答应了一声:“是了,敢问好汉是谁?”

    这帮凶徒追得好不辛苦,一看正主登场,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马上就露出杀意!

    “杀!”

    这队人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驾驭着战马挥舞着砍刀杀将而来,梁川看着两个脚肚子打摆的官差,就怕他们两人有个闪失,将来朝中的小人自己安一个杀官逃跑的罪名,马上喊道:“愣着干嘛,快跑啊!”

    这些悍匪明显是冲自己来的,不关董钱二人的事,梁川一喊,两人才反应过来,小命要紧!撒开腿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松林茂密而幽森,就像何麓梁川望乡老宅后面的葫芦山那片老林子。

    梁川游走在松林里,早些年李初一让他在林子训练的结果竟然在今天发挥了作用,松林里弯虬盘绕的树根与树枝,成了自己最得力的掩护,战马不能跑直线,绕来绕去,好似捉迷藏一般,马蹄被树根一绊,把马腿弄折都有可能。

    梁川还没来得及解开身上的枷锁,顶着这个数十斤重的大家伙脚下还能像长了眼睛一般,躲闪着这帮人!

    “你们是谁派来的?有本事的话报上名来,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死了你去问阎王爷吧!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老实就犯我们还能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不该得罪的人?那不就是刘太后与赵宗谔!刘太后要想杀他不会派这些江湖人士来,让夏守恩动手就行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赵宗谔!

    梁川东躲西藏,竟然还撑了一小会。不过他身上戴的木枷太大,松枝虬乱,一不留神也卡住了。

    追兵见状追上前来,钢刀一刀斩了下来。

    梁川大惊,腰腹一用力奋力将木枷顶上上去,一个侧身,以枷作盾,想挡下这一奋力一击。

    轰的一声,钢刀将木枷劈得粉碎,碎片挂在梁川身上,梁川用力一挣,木枷一下子被挣开!

    失去了木枷束缚的梁川好似猛虎脱笼,狞笑着在松林里游走,他走到董行的包袱处,拾起董行的腰刀,快速闪到松树背的藏了起来。

    “是赵小公爷派你们来的吧!”

    松林里的梁川能完美地躲过每一根树枝,走起来无声无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些人的背后,一刀一个,人在地上咽气了,战马还站着打转。

    一开始是一群人杀一个,现在情形反转,竟然是一个人杀一群!

    梁川的嘴还一直让这些人分心着:“说吧,小公爷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当年这小子还差点欠我的钱,你们回去把赵宗谔砍了,要多少钱都好商量,马上到位!”

    一群悍匪被梁川戏弄得恼火!却咬紧牙关不跟梁川斗嘴。

    钱董二人早跑得无影无踪,也不知是藏了起来还是跑得太快!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兄弟是不是嫌少,嫌少吱一声,我再加价,不就是钱嘛,我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

    梁川好似自己一个人唱着戏,他的台词很多,多得让人反感,这便是梁川的战术,依托松林的错乱,把一群人分散开个个击破,梁川手中握着一块木枷的碎片,那尖头扎死了好几个悍匪,全是往心窝与颈脖子上招呼,一下进去,人的力气便被抽空一般,只能躺在地上等死。

    早年的训练果然不是吃饱没事干,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梁川如鬼魅一般在松林里收割着人头,几个回合之后松林里战马多了十来匹,活着的就只剩下一个人,带头大哥。

    梁川没有再藏着了,从松林里走到了空地之上,追击者抽了一下马臀杀了过来,他知道跟着自己来的人都死了,想一击致胜。

    战马一冲过来,马上的人借着战马的冲击之势一刀斜砍了下来,梁川个侧身堪堪躲了过去,一把将这人从马上扯了下来!

    轰的一声,这个人摔得直冒金星天旋地转,小鸡似的被梁川提了起来。

    “我可以让你有一百种死法,就看你要不要说了,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是太后还是赵宗谔?”

    追击的人恐惧的看着梁川,两条腿在空中踢蹬着:“赵小公爷!饶命啊好汉!”

    “很好!”

    梁川没有杀这个匪首,丢垃圾似的一把将这个带头大哥扔到一旁:“回去告诉赵宗谔,让他洗干净脖子在家里等着,不剁了他我誓不为人!你也给我滚吧,再来可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这人跄地而逃,前脚一走松林子的尽头又扬起了一股烟尘,竟然又是另一批人往自己这里赶来。

    梁川三下五除二跳到松树上,躲在树枝背后偷偷观察着。

    “东家我们来晚了,兄弟们在王府盯了好几天,前几日还跟得好好的,今天一不留神让这伙人钻了空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耶律重光,他看着一地的死尸有些欲哭无泪,东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暗中保护都保护到狗腿子上去了。

    梁川摘了一个松籽正好砸到耶律重光的头上。

    “你们来了。”

    “东家!”耶律重光招呼左右:“不要找了,东家没死!”

    “我当然没死。”梁川跳下树来。

    “董钱两个人呢?”

    “在这呢。”情报队员们提着两个惊弓之鸟收拢了过来。

    梁川帮二人拍拍身上的尘土安尉道:“两位受惊了,这些是我的兄弟,刚刚

    追杀咱们的人都让我宰了,走吧,有我这些兄弟在,以后咱们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董钱二人惊魂未定,看着一群桀骜不驯的高猛汉子大气不敢出一声,这些人在汴京见过,总算安下心来。

    “都。。都让你。。杀了?”

    梁川眼中寒芒一现:“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劫杀进廷官吏也是大罪吧?”

    钱道威眼中透着一股子惊栗道:“太可恶了,这些是什么人?”

    “什么人不重要,咱们继续上路吧。”

    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太多了,耶律重光带来了庄子里自己养的好马,分给了董钱二人一人一匹,所有人都骑着马,省了许多脚力。

    一行人经过河中府行经凤翔府,沿着渭水的支流往渭州进发,过了渭州,镇戎军就在六盘山的脚下。

    这一带在战争的摧残之下可以说是千里无鸡鸣,白骨成山堆,连一栋民房也看不到,茫茫的戈壁风沙狂啸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环境恶劣得不像是人间,倒像是地狱一般。

    这里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耶律重光一生向往马背,渴望的是将军百战士的激昂,可是战争不是一句话,更不是玩笑,等到真正面对它时,它给人的心灵震憾才是人无法承受的。

    “这就是战争吗?”

    “我也没见过,不过真正的战争应该比这残酷得多。”

    “东家,咱们把那两个鸟人宰了直接跑掉了不就成了?”

    “不成,我跑了他们没办法交差,没必要这么做。赵宗谔还有没有其他的动静?”

    “说来好笑,赵宗实让官家选为皇子之后赵宗谔气急败坏,想去吞占紫禁城,谁知道赵允让大人站出来说话,声称紫禁城是他的私产,赵宗谔无论如何也不敢对这个将来的官家亲爹犯浑,什么好处都没捞到的他派了人追了千里想要东家的性命,我们追了一路,出了个刹子险些让东家你出事。”

    “我就说嘛,以前这小子最多小打小闹,这次竟然这么直接了当,直接派出杀手来真的,还好我身手小练过,不然就得栽在那片林子里了。”

    “东家你真的不打算跑吗?到了镇戎军遍地是配军,想跑就更难了!”

    “逃跑也是一门艺术,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随便跑大家都知道我没死,官府就会全天下找我,这事不能这么随便,假戏要真做,要做就要做全乎了。”

    “那万一赵宗谔再派人过来怎么办?”

    “前线在打仗,没几个人敢来,再说了来了宰了就是了,有什么好考虑的?”

    镇戎军的治所在当今的宁夏固原,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好水川大败之后韩琦范仲淹二人被贬,朝廷擢夏竦为陕西经略使,主持西北战局,夏竦上台之后一改韩范二人主动寻求决战的策略,对西夏改为以防为主,决战为次的策略。

    固原城的城墙修得如铁桶一般,又高又厚,城外连根青草也看不到,不远处倒是有不少的商贾做着各式的小生意,一点都没有战争的危机感。

    天底下最危险的地方洽洽是最赚钱的地方,许多人的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这里赚钱,就是看中了城中的物资紧缺,他们从关中运来各种粮食米面还有一应药材,赚得最多的就是汉水帮,在这里,价格比寻常时候贵了可不止一倍。

    眼见要入城了,董钱二人跳下马来对着梁川说道:“一路多谢老弟关照这才顺风顺水,不过要入城了咱们要是骑着大马恐怕太过显眼,一顿杀威棒只怕是免不了!”

    “二位说得极是,你们去城中呆着,重光随我来就好!”

    梁川跟随董钱二人入城交割,运气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一来就被分配到了修城墙的活计,夏竦要恢复镇戎怀德之间的堡寨,形成连营之势,首尾呼应,待西夏来袭之时各寨可以相互配合,协力破敌。

第六百零九章定川大寨

    武经总要上记载:定川寨,北控胡卢河大川入西界天都山,正扼贼路。东至渭州四十里,西至兰州约五百里,南至制胜关三十里,北至故会州约三百里。

    其西北川道是通往西夏天都山的必经之路,川道上行三十里有镇羌寨。其南行七十里经张义堡通往笼竿城,分别距镇戎军四十里,西侧有上店子河,东南有硝口河,两河在山咀北交汇经高平川北注入清水河。古城依山咀修筑,东面临山崖,西、北面临沟,南和山相连。战略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控制着西夏东侵道路咽喉。

    可惜这时候梁川并不知道自己来筑城的是定川寨。要是知道是这人间地狱,梁川就是杀了董行二人也决不会到这个险地来,不久的将来宋军将在这里遭遇耻辱性的第三次惨败,军将死伤无数,大宋眼见一败不如一败,最后才咽下这口气与西夏议和。

    耶律重光一行二十余人原想进城休整,可是守固原城的宋军害怕西贼的细作扮成商民混入城中接应,对大宗的队伍盘查都极为严格。全西北的人都在往外跑,除了刀头舔血的人想来此处赚几个血汗钱,谁人还会来这里观光赏景?

    一行人索性便不进城,顺便也四下打探一下周遭的情况,为日后逃脱这里做准备。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西北从来没有儿女情长,只有悲壮与雄浑,孤傲而寂寞。戈壁与荒漠相连,沙棘黄风艳阳,山是斧削刀劈,水是呜咽无声,与江南不同,与北国迥异。

    极端的环境最是锻炼人的意志,每个人都是又黑又红,皮肤皲裂,嘴唇干白,凤山县大狱里的犯人活得都比这里强,至少那气色看着比这里的人都要好。

    董钱二人用梁川换了交割文书之后头也不回地溜回了汴京,发配到这里不用戴枷,官军不怕人犯会去逃跑,方圆几百里全是前线打仗的部队,陌生人想混进来根本不可能,野外到处是野狼毒蛇,身上没带上十天半个月的干粮想回到中原,那比登天还难。

    固原城梁川自然没有资格呆,文书收契清楚,梁川便马上被分配到了定川寨,临行前梁川还不知道自己要来的就是这个鬼地方。

    修城墙。

    两名小兵押着梁川往定川寨,固原南面是山北面居高临下反而是一马平川,固原的城门也是开在门面,出了北门竟是大片的农田。

    “这里怎么这么多农田?老百姓不是都跑光了?”

    丘八小哥的年纪并不大,看着应该比梁川还小,只是环竟太能锻炼人,心智心成熟得快。

    一场厮杀下来,年纪再小的孩子流的也便不再是泪,而是血。

    只有血与火最能淬炼人的意志!

    两人各扛着一杆与人差不多长的木枪,操着与范殿元无二的陕西口音,白了梁川一眼道:“你说你们这些净干伤天害理的人朝廷不砍了你们的头派到我们这里还要照看你们,你犯的什么事来的?”

    “侵占皇地。”

    “侵犯皇帝?”

    两人不由得多看了梁川一眼,心里得出了同一个结论:这人有病。

    梁川看那大片的农田很

    是好奇,西北并不是不能种粮食,相反,西北有塞上江南之称,只是因为战乱误了农时,否则绝对是普通老百姓安居乐业最好的天堂,土地太多了,而且都是膏腴之地,肥美的土地大部分让牛羊占了便宜,就怕人不够勤快,不怕地不够种。

    年纪大一点的丘八小哥脸上也挂着一道金印,见梁川不会太乖张,也是太久没说话了,便聊道:“咱们镇戎军朝廷每年划拨军粮四十万石,几十个堡寨茶盐税引交花费五十多万贯,其他损耗还没有多算,朝廷对这颇有微辞,像年前开打起来,附近州县兵源全聚到这西北一处,没个几百万贯打不起来。要是咱们自个不种点粮食,天天指望着朝廷养咱,那得饿死。”

    “镇戎军也就数万军士吧,这一年四十万石还不够吃吗?”

    年纪轻的小哥看着像是兄弟,二人一脸怒气地道:“这些狗官将军军粮一到手上就运到城外跟那些汉水商人偷偷卖了,为什么城外那么多人跟着大军你晓得不?就是赚这个钱的,他们收购的粮食比市价还低,跟边军守将勾结贩卖军粮,个个赚钱腰缠万贯。”

    另一个接话说:“卖命讨生活的都是我们这些当兵的苦哈哈,你以为西贼有多了不起,他们穷得饭都吃不饱了还有什么力气打仗,就是这些狗官不想打胜仗,赶跑了西贼他们就没有油水捞,苟娘养的!”

    梁川接话道:“有这回事?这是养寇自重啊。”

    年纪轻的说得痛快话有点收不住,嘲笑道:“以前不想打,现在好了,小猫养成了大老虎,西贼出了一个李元昊野心大到朝廷不想管不行了,说来也怪,以前李元昊打仗也不见这么多诡计,都是真刀真枪明干,现在呢,唉不说也罢。这些边将过惯了舒坦的日子,想打又打不过了,吃了几阵败仗,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大头兵。”

    大宋的装备还有步兵数量,以及各式的先进弩箭都是当时世界上一流的,凭借这些优势条件大宋玩了三百年愣是让一群草原上来的野人给玩残了,当然蒙古人猛是一方面,但是宋人连西夏还有契丹这些半调子也玩不过就说不过去了,说来说去还是封建制度的腐败,连这两个小兵都懂的道理,这些边将哪里管什么打胜仗,仗打赢了,狡兔死走狗烹,马归南山良弓藏,仗继续打有的是油水捞,捞到后来小猫真的变成了大老虎,把自己玩残了。

    明末这种惨剧又重蹈了一回。

    “你小子运气不太好,眼下就要开春种地了,按道理你这种人也不可能让你去拿刀,顶多拿个锄头,现在人手不够得去修城墙了。”

    “这地多少人种的?”

    梁川看着广袤无边的土地,这里的土地很肥沃,水源也很充足,要是在这时种自己的地瓜,那一年能赚多少钱?

    “光顺固原城外就有土地五千顷,农忙时五千多人负责耕地,朝廷下拨了八百头耕牛,有仗打时就打仗,没仗打时大部人一齐种田,吃自己的用自己的,不用费朝廷一粒米粮!”

    光这一座城市每年算得上百万的军费还要这些大头兵亲自种田,倒卖军粮再让士兵来种,士兵不操练打个屁仗,西夏人是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才来

    打仗的,这仗不用打也知是必败无疑。

    “呐,前面就到了,啧啧修城墙,那可是苦差啊,是我的话宁愿去耕田也不去修那破玩意。”

    年轻的小兵指着前方的堡垒说道。

    梁川极目远眺,山与河之间一座巍峨的堡垒拔地而起,堡垒依山修筑,东面临山崖,西、北面临沟,南和山相连,地势南高北低,西贼来临正好呈居高之势,果然是一处险地。

    放眼望去这寨子呈不规则长方形,长宽各约有几里,南城依山,山顶修筑有烽火台,东西城墙外崭山成断崖。西城墙外为缓坡和水源地,为了加强防御,在北城墙外沿两条东西走向增修两道城墙,城墙之间修筑护城壕沟。梁川此处分配的任务就是修这两道城墙,北山的山头上还设有一座烽火台,敌人来犯就点起烽火与各堡垒遥相呼应。

    攻城战是汉人的拿手好戏,游牧民族最擅长的是移动闪动战还有打伏击,攻城他们没办法,这么一座铁桶一般的城池放在这要紧的路口,等于是插在他们喉咙的一根刺。

    “不过修城也还不算差,起码不用去送死,那些拿刀的兄弟出了城的就没有回来过,西贼不怕野战就怕咱们龟缩在城里不出来,可是这些个当官的就是猪脑子,非要一轮轮带着弟兄们出去送死!”

    梁川叹了一口气,当兵的最怕就是遇到将军没有脑子的,带着手下人一齐去送死,服从命令又是天职,想退缩临阵就先被斩了。

    “这里是哪位将军管辖,范大人和韩大人不是主持西北军务吗,这里是不是他们管辖的?”

    “整个西北的军务都是他们两管的没错,他们上面还有一个夏竦夏大人呢?可是你这修城的破事哪里轮得到他们来管?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搞清楚自己的地位,还需要他们老人家来管吗?”

    “是是是,兵哥教训得是。”

    梁川看天色不早了,这去了还要修城墙,不知道还有没有饭吃,腹中早已饥肠辘辘,那咕咕叫的声音跟打雷似的。

    两个年轻的小兵虽然经历了社会的毒打,可是不是完全丧失了人性,梁川虽说出身是刑犯,可是大家不都一样是配军吗,将来在战场都是一个壕坑里的人,两人先是鄙夷了梁川一眼,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焦黄的麦饼。

    “吃吧,晚上也得修城墙,吃不饱累死在城头都有可能!”

    梁川心头一暖,感激地接过这饼,饿了感觉这麦饼更香了,拿起来三下五除二吃得一干二净。

    “一饼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二位小哥怎么称呼?”

    “你娘的还涌泉相报,你要不思将仇报我就谢谢你了,小爷叫宋俊。”

    “宋思正。”

    “你们俩是兄弟吗?”

    “我们都是陕西路绥州象龙寺村人氏,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兄弟可是跟兄弟也差不离了,有什么问题吗?”

    梁川歪着头一时不明白这绥州是哪里。

    “这堡垒可有名字吗?”

    “定川寨!”

    “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梁川在原地石化了。

第六百一十章艰苦卓绝

    宋俊宋思正两兄弟说自己运气不好,一来就分配来修城墙而没机会去种田,梁川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城砖都是在城外烧好的青砖,一块竟然重达近三十斤重,三十斤啊,就是工地上盖房的空心砖或是红砖也才几斤一块,这种城墙砖堪比一块巨石。

    要么就是山上的石头凿出来,这些石头都是用在要紧的部位,增加城墙的坚固。

    这些砖用破竹蔑担子挑着爬上十米高的城墙,一块一块地垒起来,水泥还没有研究出来,墙砖粘合剂是用千里之外的云梦还有西海运来的蛤壳烧制而成的石灰,蛤壳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用这种壳煅烧而成的蜃灰就是古代的水泥,加固建筑的效果非常好。

    调制好的水泥还要再加入煮烂的糯米糊,调匀之后混合着石灰砂浆砌起来的城墙便是拿铁锤猛砸也难以撼动分毫,梁川试过了那城墙的硬度,他手上有千斤的力气,可是在这千米长的城墙面前,垒好的墙砖就像天然的钢铁长城一般,粘上去了就拆不下来了,他一把抡实了开山的大铁锤,一锤下去只有四溅的火星子,城上却就只有一个白印子。

    游牧民族的武器不是锤子,所以检测城墙的强度自然也不可能用锤子。城墙验收之后会在五十步内用强弓射击,可是那箭头能扎进墙砖之内,那这一片的城墙都要推了重建。

    主事的监造拉出去杀头,配军罪加一等,增长延长苦役的时间。

    北御胡虏的长城为什么能屹立千年,紫金山下的明城墙一眨眼七百年了还是巍然不动,老朱当年让每一块砖的监造工匠把名字写上去,一但出了纰漏马上就人头落地,谁愿意钱赚着把脑袋丢了?自然是尽心尽力去修墙。

    这是无数人的心血滴铸而成的,千年的岁月证明了这些伟大壮举的不凡。

    塞北的初春是一年中最难熬的光景,普通的人家不靠柴不靠衣物,全靠自己有一副好身板,扛得过去来年再扛,扛不过去来生就盼投个好人家。

    每当傍晚的时候,大漠的最后一缕余晖落下的时候,梁川总喜欢坐在那半好的高大城墙上静静地坐着,看一看天地的广阔与荒芜,看看残阳如血,回想一下自己的儿子还有艺娘,玉贞以及郑若萦,不然他就怕熬不过这一天天天的炼狱。

    北风刀子一般刮在人的脸上手上,梁川就扛了一天的墙砖手上磨出了十个血淋淋的青泡,挑破了又出了新的血泡。手背脸上则让北风削出了无数的血口子,一身的臭汗裹在粗布麻衣里,头发粘着汗结成饼状,凤山再落魄的乞儿也没有这么惨。

    梁川从午后随着宋思正宋俊两哥们到了伍里报到,粮水没喝上一口,干活干到麻木,人就像活死人机械地重复着繁苦的体力活,肩上脚下完全失去了知觉,直到月上中天时,巡城的小校敲了梆子让修城墙的苦力们有一口气喘息。

    此时的定川寨就是一个垃圾人渣集中营,五湖四海的人犯全部云集在这时。

    让他们打仗不成,让他们修城墙还不成吗?朝廷本着物尽其用的风格,死命压榨这些人犯,人犯们抱着老实干活积极改造争取早日回家的心理,一天到晚机械而麻木地干着活,有一些行尸走肉的意味。

    众人泄完劲就像烂泥似的靠在墙头,动弹不得,有些人甚至在墙头上沉沉地睡去,这天不亮之时气温极低,塞北风寒露重,身体刚凉下来好比冲了一盆冰水,不得风湿身子不消

    两年毛病也会出来,到时候生不如死活成一个药罐子。

    休息的营帐就在城墙根子底下,一丈左右就支着一顶,顺序整齐划一,里面都是黑乎乎的,没有任何火光。

    梁川被安排窝在靠边上的帐篷里,小校知道梁川今天新到,点了梁川的名朝帐篷里喝了一声。

    “老叫花,新来个配军,以后就在你归到你伍里。”

    “都什么时辰了,明天再说。”

    小校扭头对梁川道:“你们这一伍都给我互相盯紧点,要是少一人全伍连坐,老子劝你也别乱跑,外面都是西贼,被他们抓到回去就是当奴隶,滚进去睡觉吧,明早鸡鸣马上起来抬砖头。”

    这小校年纪也不大,看着跟宋家两兄弟相仿,说话一套一套的,梁川累得实在没力气搭理他了,伸手把帐篷的帘子一掀,一股子混合着汗味屎尿味脚臭味还有帐篷闷着发酵的味道扑面而来。

    小校无动于衷,面不改色,好像没觉得什么不妥似的,梁川闻到那个味,还好今天吃的那块饼消化干净了,胃中一阵翻滚,弯腰干呕了起来。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粪坑的味道也比这味儿来得纯正!

    “能换个地儿吗?”

    “爱睡睡,外面一会更冷,冻死鬼大有人在,别离开这营帐一丈的距离,否则抓到就是一刀,我可事先告诉你了!”

    这小校说的是实情,四下都是黄砂的环境砂子的比热容小,夜里气温下降得更厉害,无奈之下梁川憋了一口气,挤进了帐篷里,那口气消耗得差不多,张嘴呼吸一闻到帐篷里的那味,梁川的头嗡的一下像似炸开一样,马上得探到帐篷外呼吸新鲜的空气。

    来回折腾了几次,因为白天搬砖身子实在吃不消,铁打的人现在也是腰膝酸软筋疼骨麻,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终于昏昏地睡了过去。

    梦里梁川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恍惚之间不知哪一个才是梦境,想起自己的儿子,竟然对大宋这个世界有极深的感情,比起原来的那个世界,这里更有家的感觉。只是身体好像灌了铅似的,看着越来越远的亲人,想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梁川被人晃醒,身边围了一圈的人,个个都是满面油污的邋遢汉子,看新鲜似的看着自己。

    “新来的快别睡了,一会点完名就要上工了,你叫甚名姓?”

    梁川睡醒感觉身上更疼了,背痛肩痛腿还隐隐颤抖,眼睛瞟了一眼帐篷外,天还没怎么亮,这他娘的才什么时辰就要上工,把人往死里整啊!

    “跟你说话呢你眼睛往哪里瞟呢?”

    刚刚与自己说话的是一老一年轻两个人,小的见自己不搭理他们脾气就上来了。

    “揍他!”

    帐篷里的人团结无比,小年轻一声令下众人一拥而上要梁川好看,这些人都是一齐修城墙的,拳头上的力气特别大,手上又都是茧子,也是平时打黑拳下黑手下习惯了,有几个人特别坏专攻人下阴路,梁川蜷缩起来护住头护下下体,还是吃了不少的冷拳。

    再打下去可就要被人没轻没重地打死了。

    “别打啦,再打我可就还手了。”

    “驴日的你还敢还手!狠狠打!”

    梁川一句话更激起了众人的凶性,所有人原来还手下留情,转眼就是下死手地打。

    说话要是有用就不用打仗死那么多人了,梁川眼见众人打得更起劲,觑了一个空隙人躺在地上一个侧

    踹踢中了一个,那人风筝似的撞坏帐篷飞到了外边的空地上。

    好猛的一脚!众人顿了一下,接着往死打。

    梁川搞定一个身子一歪又踹飞了一个,帐篷里一时就剩下六七人。

    现在大家知道梁川的脚非同小可了,挨上一脚得飞出好几丈,梁川也是鬼精,就躺在地上寻人就踹,否则就是不起来,等这些苦力拉开了距离,才从地上爬起来。

    本以为梁川站起来就不会那般阴险,这几个人又冲上前去要揍梁川,梁川要么鞭腿要么摆拳,这一身力气就没有人能在他跟前走上一回合,不多时一个帐篷里的人全让他打倒在地,嘴里不停地哼哼。

    巡城的将校早听到这里有动静,也不来管教,只当是这些老油条欺负新人罢了,等打得差不多了才悠悠地转过来,一看傻眼了,除了梁川其他人全都挂彩了。

    “老叫花?”

    老叫花下巴都让梁川给打歪了,一张嘴就漏风,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什么。

    将校想偷笑,不禁高看了梁川一眼,新来的配军要被欺负是军营里的惯例,但是军营里有个更大的铁律,那就是拳头开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将军出于行伍,不就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吗!

    “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反生过,杨副将吩咐了,这墙得尽快修好,不日可能会寻西贼决战,咱们这后方不能空了,离打鸣还有一会,你们把帐篷重新修好,修不好晚上就不要睡了。”

    小校撂下一句话就走了,梁川眼睛瞪了老叫花一眼,老叫花一个哆嗦害怕再次被打,原来想欺负这个软蛋,竟然踢到了一块硬铁板,这以后日子怎么过?

    “你叫老叫花?”

    老叫花点点头。

    “这里哪里解手?”

    老叫花指了指城墙外头。

    “这事咱们都有不是的地方,我这人不想挑事,你们把帐篷弄一下,以后咱还要一起讨命过活,成不?”

    几个求之不得,打不过人家要是不跟人家关系搞好,那以后日子还能过吗?

    军营里排泄物的处理也是一门学问,处理不好会导致军营的环境恶化,污染水源等问题,甚至还会引起疫病等情况,定川寨不是在最前线,城内驻扎的士兵又比较多,这出恭的地方只能设在城外。

    出城要得手签。

    与守城的士兵说明出城意图,会分别给一根事令或手令的签子,回城之后再交还回来,要是没有了这根签子就不用进城了,因为身份无法得到证实。

    手签就是出城解手的签证。

    倒不怕士兵逃散,出了定川寨只有往南往镇戎军固原城,往北一般不会让人通行,那就是前线了,野外的环境太恶劣,能活下来除非老天爷开眼,否则不是饿死也会冻死要么就是碰上猛兽。

    梁川顺着指引到了城外,这里挖了条濠沟,下面满满的都是粪便,臭不可当,旁边还放置了几口的大缸,还有车辕架子。

    战争时期粪便也是极厉害的战争武器,熬煮滚烫的粪便往城头上一浇,攻城的敌人一沾到身上不死也得脱层皮,最致命的还是弩箭先沾一点这种粪便再发射出来,连毒药也省得抹了,射到人身上马上得严重的炎症,致死率极高!

    这种粪便还有一个非常美的名字,叫金汁。

    梁川蹲在茅坑里,手捂着鼻子那味儿辣眼睛。突然茅坑一个细不可闻的声音:“东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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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宋介绍:
他是武力与智慧的统一体 他是东南大地的传奇 他在各种身份中自由地切换
他是北宋王朝最后的排面 他代表着自由浪漫还有一点扯淡
回到北宋仁宗年间,种地赚钱过日子,小公务员梁川渴望的是家有余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社会却逼得走上人生巅峰!荡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