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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大胆     荡宋txt下载     荡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六章西夏没落

    党项是一个极具悲情色彩的民族,他们的骨子里流淌着不屈服的血液,可是也是这种骄傲为他们带来了灭亡。

    他们出生的年代周围永远有比他们还有强大的对手,论骑马射箭,他们比不过契丹女真,更不如后来灭了他们的蒙古,论文化农耕,他们给大宋提鞋都不配,他们就像一个倔强的孩子,在大人林立的世界里一次次被人打倒在地,又一次次地站起来,直到最后永远站不起来为止。

    说他们悲情,他们的命运就像被诅咒一样,历史上没有一个民族像他们消失得那么彻底,只留下那一堆黄土丘围成的皇陵,连一片文字也没有。

    他们也曾诞生过英雄,李元昊就像他们的希望,给了他们信念与勇气,悍然提起刀向周围的大人说不,可是李元昊更像是一个带领他们做坏事的坏孩子头,打赢了架,却把家底输得一干二净,要不是得了郑祖亮还有张元这两个卧龙凤雏,给他留下了一份丰厚的家底,他把西夏这个原来就不甚富裕的家底败光的时间只会提前更多的时日。

    仗打败了,大家一起吃草根捡牛粪过苦哈哈勒紧裤腰带的日子,仗打赢了,大家还是还是过这样的日子,李元昊不败而败。

    李元昊可以打败仗但是不能死,他的死会让党项人失去主心骨,他会增长周边三头恶狼的气焰,党项人的气势可能就真的败得一踏糊涂了。

    李元昊是党项人的精神图腾!

    铁鹞近卫军几个活下来的队长,带着残存的人马回到了兴庆府。党项军的气势从未如此低落,李元昊虽然残暴,却会带着他们取得胜利,会带来大批的胜利品,只有这次,连他自己人都没有回来!

    右宰相没藏讹庞一见情形不对,立即下令近卫军封锁这次行动的所有消失,兴庆府西府还有各府军全部严阵以待,没有兴庆府的命令,任何人擅自调动军队以谋反罪诛杀九族。

    这宰相实则也是党项八部里的厉害角色,只是李元昊位时刻意打压,使其锋芒甚至掩盖在张郑两人之下,张元病死,郑祖亮出逃,连李元昊都着了宋人的诡道,看来老天爷是真的想让他没藏氏上位了!

    党项八部这近百年来,不,严格地来说是他们党项羌,从有汉伊始到宋辽鼎立,这是近千年的时间,才出了他们李元昊一位紫徽命数,没藏氏想上位,除了手段,别无他路。

    那一夜,据说这位蛰伏已久的党项权臣,把自己锁在了家中的密室一天一夜,铁鹞子的近卫军都怕贻误了时机,他却从容地从密室中出来,发了第一道密旨,请太子宁宁哥到没藏氏府上共谋国运!

    宁令哥何许人也?名义上他是西夏的太子,李元昊百年之后的大位继承人,可是实际呢,李元昊强纳了他的妻子为妃,他的皇位岌岌可危,朝中八部的大臣没有任何一人敢与他相交过密,原因无二,大家都知道,这人是秋后的蚂蚱,被废是迟早的事情,绝没有两天可以蹦跶!

    与他

    暖昧就是自己找不痛快,以李无昊的脾性,绝对活不过第二天!

    朝中的大臣不知道的是,那位杀伐绝断的李元昊,已经去见他们草原伟大的天神了!

    连宁令哥都觉得意外,在父皇李元皇带军出征在外的时节,没藏讹庞这个当下朝廷中最大的权臣竟然敢主动找他密会!让父皇知道了,下场绝对只有一个,五马分尸!

    可是他既然敢叫,那么结果只能有一个,父皇不会为难他!

    李元昊的脾气几手与他密切相处的人都会清楚,残暴无边,却又干脆得让人不容质疑,他会对危胁他到皇权的人毫不手软,没藏氏敢犯天下之大不韪,此间定然是有变数!

    是夜,宁令哥在众人密切监视之下,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没藏氏右宰相的府邸。

    雄鸡破晓之时,西夏太子,大位唯一的钦定继承人宁令哥,嘴角带此一丝鬼魅地邪笑出了没藏氏的府邸,回到了自己的东宫。

    铁鹞子近卫军十个队长,妹勒在向家峡已经随先帝而去,后面又有两位队长报仇心切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去,现在回到兴庆府的只有七个近卫队的队长。

    铁鹞子都是世袭父死子承的职业军户,忠于夏王的思想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骨血当中。李元昊死的消息只有他们七个队长最清楚。

    现在他们效忠的对象只有太子长宁哥了。

    可是长宁哥比任何人更了解这十个队长,李元昊叫他们立即拔剑刎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他无法相信这些人先帝的心腹会像效忠李元昊一般效忠于他。

    况且,他与右宰相的计划里,这活着回来的七个人已是他们的眼中钉了!

    这一夜,长宁哥召集十近卫活着的七位长官,用一种无耻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生命,同时还用铁血手段清洗了兴庆府内李元昊的死忠势力,整座城加上快马传讯左右厢十二监军,用秘诏令无数人的人头落地。一夜之间,西夏本已笼罩在阴霾之下,现在已染上了一片血红!

    铁鹞子在这以后虽然没有立即退出历史的舞台,可是他们已经从台上的主角沦为了龙套,已经没有他们表现的机会了。

    虽然没有传诏,可是这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之手,朝廷上下一片安寂,紧接着又是残酷而冷血的大规模镇压行动,所有党项人的心都蒙上了一层冰霜,只有吃了极大的败仗才会有这样的后果,所有人都在揣测,前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下一个要死的不知道是谁,传闻十近卫已经全部血洗换了一轮,由少壮派亲太子派全部顶替,坊间也开始传闻,因为此次西夏失去两位大臣(张郑二人),又吃了一仗连公开也不敢公开的大败仗,难道太子宁令哥要上位?

    在风去动荡之际,没想到李元昊又回到了兴庆府,甚至公开大肆封赏十近卫的新统领。唯一的不同就是现在的李元昊据说染了风寒,每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当中都

    是蒙着一层薄纱,让人无法看见他的真面目。

    知道实情的铁鹞子十近卫已经驾鹤西去了,剩下的只有右宰相和太子知道实情,外面的人谅他们胆子再大,谁也不敢往假冒李元昊这方面去想!李元昊的手段还有阴影实在太大了,这早成了所有党项人挥之不去的阴影。不,不仅是党项人,连辽人宋人也怕李元昊。。

    这位假的李元昊就像所有的末代皇帝一位,没有了往日的励精图治,只有沉湎于后宫还有女色,所有的大臣求见一概无视,所有的军国要政一概不理,他即便是想理也没有办法,他只是一个傀儡,实权掌握在宁令哥还有没藏讹庞两人手中,他不死,党项的信仰就不会倒下!

    假的李元昊只是草原上的一位羊倌,除了那份睥睨天下的气势,两个人的外貌几乎是一模一样。羊倌的眼神一片空洞,前一刻还在草原上捡羊粪蛋蛋,下一刻突然就被清洁沐浴,送进了宫殿当中,摇身一变,享尽了天下的荣华富贵!

    时间一久,他才知道,原来他不再是那个无名小卒的臭羊倌,而是变成了西夏的国主李元昊,只是他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利罢了!

    一开始羊倌还会害怕他假冒的身份会暴露,渐渐地才发现,便是他想暴露,许多人也会替他掩饰好这虚假的身份,真正的李元昊已经去另一个世界享受他的帝业了,他这个假羊倌就是真的西夏国主了!

    人的野心是会膨胀的,羊倌只有李元昊的野心和外貌,却没有李元昊的实力,他空有占有这一切虚幻的野心,却没有任何实力做为支撑,久而久之,甚至把长手伸向了宁令哥的妃子,终于激起了宁令哥压制已久的阴谋!

    元昊无道!宁令哥让李元昊坏事做绝,在内宫之中将各种恶事丑事随心所欲地释放出来,并不加阻拦着羊倌的野心,目的就是让‘假李元昊’人心尽失,这样他才有带兵诛杀生父而不落天下人口实的机会!

    李家个个都是阴谋家和野心家,在乱世之中能活下来的没有一个善与之辈!

    可是他不知道这背后在算计着一切的是右宰相,等他举起弑父的屠刀,右宰相立就就会诏告天下,宁令哥大逆不道,德不配位,敢以下犯上,人心也是尽失!他将保卫李家的天下,推举幼主,仅仅只有一岁的李谅祚为新主!

    没藏氏的目的也很简单,李氏的内乱,最终得利的就是他这个已经没有对手,并且掌握了实权的右宰相,假李元昊被宁令哥割去鼻子,宁令哥杀父人心尽失,西夏舍他其谁?

    西北原来还有崛起的机会,可是让没藏氏这位野心家一通设计,李氏元气大伤,铁鹞子精英也损失殆尽,再也没有与大宋还有辽国,以及后来的金国更不要说再后来的蒙古一争天下问鼎中原的机会。。。

    历史就这样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又重新回到了它既定的走势来,让人奇怪又毫不意外。

    梁川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损失惨重

    山谷里战场打扫得很快。

    李元昊的尸身没有动他身上的一鳞一甲,原封不动地寻来一副上好的梓木,好歹他现在也是紫微星有天命在身的九五之尊,原来应用金丝楠木作为棺椁的规格,不过换个角度,他对大宋造成的伤害如此之深,能有一副棺椁收殓尸身,比起那些无人收殓,堆成京观的普通将士,不也绰绰有余了。

    “一把火把他给点了!”尉迟愤怒地说道:“李贼乃大宋国贼,三弟你还他收尸?”

    “不可!”苏渭急道。

    梁川缓缓道:“他的身份造反前就是大宋的臣子,地位尚在你我之上,我们把他的尸身收回去,任凭朝廷处置,私自毁了他的尸身,用什么来证明你我的事迹?”

    说白了,这死人也是有用处的,就是普通小兵的一颗头颅取回去也能换一道勋策,能把李元昊的尸首拿回去?多大的封赏就不必了,能让眼前的这一帮弟兄将功抵过就足矣了!

    “大哥你把人马全部召集起来,在向家峡外整军,清点一下战损,与我汇报!”

    “是!”

    大军缓缓地退出了向家峡,成管大队在左,神机营居中,天雄军位于右军,所有人脸上还有汗渍,刚刚那一仗虽没有拼死以战的场景,可是对手是大宋几十年未能攻克的老对手,他们心中后怕不已。

    北风吹裹着大旗,猎猎作响。冷风早已吹干了所有人身上的汗渍,三支队伍整齐的排开,一战过后,军纪依旧严明不已。队长站前,依次排列,明枪亮甲,雄壮非凡!

    “成管大队伤三百二十人。。”

    尉迟报了一下这个数字,一众人还是心寒不已,辛无病知道成管大队的战斗力,更知道这是梁川的心头肉,每个人都是他从凤山带出来的家乡子弟兵,他们的战阵还有配置也是超一流一的,多番配合之下竟然还有如此的战损!

    苏渭、秦京、小天师在一旁看着梁川的脸,面沉如墨,眼神的恨呼之欲出,所有人没有说一句话,这还只是受伤的人数。。

    “阵亡的弟兄呢。。”

    尉迟看了一眼秦京,秦京叹了一口气,尉迟吞吐一阵,低头高声道:“阵亡二十六人!”

    以步对骑,直面的是名扬天下的铁鹞子,虽然只有三队人马,也有火炮的配合,但是成管大队只阵亡了五十六人,就换取了李元昊的姓命如此巨大的成功,这一战足以让梁川名留青史。

    可是。。

    “什么!”梁川眼角的青筋突突爆了出来,他攥紧了拳头,人直接跳下马来,疯狂地冲向成管大队的营地。

    阵前没有覆白布,没有马革裹尸,只有黄砂相伴。整齐地排列着二十六具尸体,有的尸身还算齐整,有的人头都分离了。

    他们的阵亡往往是成队地死亡,这个军阵一但破阵,首尾就难相顾,面对敌人的战马还有砍刀自然也就只有被宰的份。

    伤亡如此之大,他们可都是自己当初从大山走出来的兄弟啊,他还记得,

    身子的矮矮的那个,家就住在仙水的村头,他的老娘每次自己路过都要给自己打一碗水喝。。还有瘦瘦的那个,好像叫黄茂才,是黄金山的什么亲戚,梁川偷偷望向黄金山,他仰着头咬着牙根,双眼跟两个灯笼一样猩红。。

    这还只是成管队的伤亡。

    “天雄军怎么样了。”

    天雄军是关中子弟组成的队伍,说白了他们到底是职业的军人出身,谁家没有几个为国捐躯的好儿郎!大家看惯了生死,郎心似铁早已麻木了,这是荣耀,不是儿女情长。

    “四百多人。。”

    梁川喉头一甜。

    秦京问道:“受伤的吗?”

    “阵亡。”

    一片巨大的阴霾飘到西北大地的上空,挡住了朗朗晴空,好像是阵亡的兄弟们要回家。。

    所有人的眼眶一红,不由得都把头扭向一旁,不知作何感想。

    他们才是这次拼命的正主,当时把李元昊堵在向家峡里狂轰滥炸,玩命的三队铁鹞子护住李元昊想要突围,战场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也就这些带着国仇家恨的关中子弟,碰上李元昊这个正主会以死相拼,其他人早就溃退而回了。

    是他们用自己命堵住了李元昊的退路,是他们用自己命填住了向家峡,保住了后面的成管大队。

    看着地上一具一具码得整整齐齐的尸体,梁川豆大的眼泪不争气地就流了下来,他只是想替老叫花子那个该死的老混蛋报仇,他就让自己死了不就成了,反正自己投胎以后说不定就能回家了。。

    这么多的弟兄昨天音容笑貌仿佛还在自己眼前,个个都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本分得不能再本分的子弟,他们会分大饼大酱给自己,可是今天他们躺在这冰冷的土地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是我害死了他们啊。。”

    苏渭却是冷冷道:“自古沙场就是死人的地方,今天不是他们死,就会更多的人白白地把性命赔在这地方!他们是死得其所,你像个女人哭个什么劲,这么多将士还指望着你呢!”

    神机营的损失也不小,有一门火炮因为操作的时候没有把膛壁用炮刷刷净,导致火炮炸膛,一炮炸死了操作的数个炮手,还把旁边两门火炮也炸坏了。

    神机营的炮手只能费心再培训,要是想找现成的,全天下再也找不成了,虽然一门炮的损失不算什么,可是因为技术失误造成的战损,却也让人嘘唏不已。

    苏渭不顾梁川的哭泣,擅自下令道:“马上把弟们的尸身火化掉,一定不要拿错了,带将士们回家!”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场面如是如此的悲壮与凄凉,大漠上的那一缕孤烟不是战争的信号,却是关中子弟还有凤山乡人的英魂。

    火烧得很快,大家没有骨灰盒来装兄弟的骨灰,只能用自己衬袍把骨灰裹起来,绑在自己的身上,带兄弟们回家!

    梁川看着那焚烧的火焰越来越微弱,死者已矣,生者才是最痛苦的,接下来如何安置自己

    的这些兄弟?

    “这次咱们擅自出兵,依宋律咱们只有死路一条,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头的,我不希望兄弟们回去,该死的话死我一人就好,弟兄们如果愿意,我愿给弟兄们安排一个去处!”

    “誓死追随梁将军!”

    “你们不能死,死了就可惜了,今天我们死去的兄弟已经够多了,你们是火种,不能死得这么窝囊!”

    梁川转头对着辛无病道:“我自回去领死,你带着我两位兄弟还有老渭小天师以及凌虎等人,你带着大家伙一齐走!”

    辛无病嘴角扬起一笑道:“他们都有军籍,脸上都有刺青,如何能走得脱?”

    梁川道:“你们火速到洛阳去乘船,夏德海的大海还在河上候着,走旱路怕是回不到清源了,他们脑上的刺青就毁了吧,留着也没用!”

    “我不走,今天要么我和你一起死,让秦京尉迟把人带回去吧,我到这里的带一天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

    秦京尉迟一听,他们也不愿意走了。

    梁川作势就要给两位结义兄弟跪了下来。秦京手快,一把托住道:“这是做甚?”

    梁川道:“大哥二哥,我只能相信你们了,你们不带着兄弟们回去,今天大家都要死在这里了。刚刚的青烟只怕露了我们的位置,大宋不久将会来人,再不走就真的走不脱了,我还有情报队的人,要死真没那么容易!”

    苏渭看了一眼神机营的火炮,问道:“那这些辎重如何处理,带着他们我们也行不了几里地?”

    梁川心下一狠:“炸了吧!”

    虽然神机营没了炮就是没了牙的老虎,可是火炮毕竟是硬件,没了还可以再造,现在自己手头有人有技术,只有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所有人听令,现在我命秦京带你们南下,先在清源港口听候,待我回到清源之时,再给你们新的命令!”

    所有人寂寂无声,没有人答应。

    今天走了有活路,留下来,死路一条。

    梁川是希望自己去死,保住这些可怜的关中子弟了。

    所有人一声不吭,这种事他们自然做不出来!

    “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难道今天我的命令不好使了吗!”

    所有人的热泪滚滚而下,梁川看着这些最可爱的人,交着牙狞笑道:“你们他娘的快给我滚!”

    秦京翻身上马,马鞭一扬,一个个抽了过去:“中队长听令!马上开拔!”

    是的,命令就是天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狄青的队部怎么办?”

    “我会派人去找他们,他们手上的战马,目标太大,而且这一路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大漠荒原上,梁川将情报队的派了出去,只留下了李元昊的尸身,还有一大堆党项人的尸体,辛无病没走,与梁川一道留了下来,他是朝廷真儿八经任命的武官,跑已经是没有地方可以跑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固原会议

    固原城内一众大佬围坐在一起,两排的圈椅上,左边是范仲淹韩琦等副经略使几位文官,右边是西军主要的战将,杨崇勋的儿子杨琪因为夏悚有意卖他一个面子,此前正好借着守住定川寨有功,把他提了两级,不过他的品秩太低,武勋也十分微末,因此他有机会坐在末席。

    吴信不经意地互相看了一眼,先是微微觑了微末一脸不驯的杨琪,心中不免怒骂,老子把头当夜壶悬在腰间枪林箭雨里闯了二十多年才到自己这个位置,老天爷真他娘瞎了眼,这个二世祖屁的本事没有,打架不行打仗更不行,夏悚这厮定是又收了他杨家什么好用,把这小子也插进堂内来了,他有什么鸟资格与一众大哥坐在内堂?

    吴信眉眼低低,再看了看一眼堂上的几位相公,他们才是今天,韩琦一向话不多,但是一开口就绝对与夏悚这厮顶着干,生怕不能活活气死这厮。不过兄弟们底下也在打赌,这两位相公到底谁的命和靠山比较硬,谁会先倒台,他自己也压了不少的钱。

    范相公年少有为,虽然是个书生,手段也是金刚手段,奶奶的,不是好惹的主,不过人家也确实没有私心,是值得敬重的主。

    两位副经略使一句话也没有,他们也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早上他也听说了,安插在党项内部的探子今早把密信递了回来。

    党项的大军又开拔了。

    传说党项的集结了十余万大军,这次是历数行动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党项八部左右厢十二军全部动员起来,粮草也以一种比以往更残酷的方式征集到位,看来大战是在所难免。

    对方征粮跟抢似的,几天就能到位,咱们大宋办事的效率就跟他娘的老娘们屙屎一样艰难,难就算了,运过来的粮草中间免不了还要让不少人贪墨去了!

    眼看就要深冬了,到时候没有补给,打个鸟的仗?他们这些相公坐在家里屁都都不会冻着,就我们这些苦大头兵,出去拼杀回来还要被他们参一本,参你娘的!

    吴信捧起茶海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自从葛怀敏带着几位大哥去送完死以后,固原城内就没有拿得出手的大将了,论资排辈,几个月前自己进到内堂开会也就坐在末席的水平,对了,就是他娘的杨琪那厮屁股戳的那地儿。

    凭他们以前几位大哥在的时候都打不过李元昊,现在自己上了,拿什么去跟人家拼命?那句话怎么讲来着,拿卵子击石?还是拿什么击石来着?

    吴信的小算盘开始打了起来。北面的种谊打了几十年都没有占到一分便宜,种家手底下都是老军户出身,个个是好手,李元昊绝对不可能去北面。

    再南一点就是庞籍的延州,老庞跟夏悚这贪财鬼的废人可不一样,人家虽然也是文官出身,可是打起来也是鬼见愁,名将的威名早传到党项人的耳朵里了。就是咱倒霉的固原城,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全是纸上谈兵的好手,这下好了,能打的全死光了,李元昊的大军来了,大家一起等死吧!

    这还不算什么,今天的气氛这么紧张,实则是定川寨出了大事,据报定川寨今天有人送粮去寨子里,才发现寨子人去人楼空,整个寨子连个活人也没有。

    这就他娘玩大发了,连堡成片的战略是几位相公提出来的,以防为攻,最后把堡子修到党项人的家门口,上次定川寨没让党项人攻下来,倒是大功一件,这才几天的功夫,竟然全城的人都去投敌去了?这不是生生往他们几位相公的脸上啪啪打脸是什么?

    今天开会只怕要找个替死鬼来背锅了。。

    “夏大人到!”门外的守卫唱了一声,吴信手忙脚乱地把茶往桌上一摆,霍的一下站了起来,身上的铁甲哗哗作响。

    除了范韩二人,在场的低阶文官还有所有的武官全都站了起来,以站礼迎接夏悚,大宋的体制就是如此地森严。

    夏悚进门,看到离自己最近的杨琪还朝其点了点头,这一点头不是看得起他,是对他老爹枢密副使杨崇勋的看重,他算个屁。其他人他正眼都懒得抬一下,径直走到正堂上坐了下来。

    夏悚这厮保养得真他娘好,吴信还在想一些有的没的,突然听夏悚怒道:“梁川大逆,竟然私自带兵投敌,此事务必严查!”

    吴信心中默念道:我猜接下来开口的一定是韩大人。。

    果然,韩琦的胡子一跳,嘴角一扬,冷冷地回呛道:“大人。。!”

    吴信心中一乐,是吧,老子看人准他娘的没错!

    韩琦铿锵道:“夏大人你如何知道梁川投敌?”

    夏悚心中那个怒啊,老匹夫,梁川老子让他守定川寨,现在人去楼空,不是投敌了难道是去秋游野炊去了吗?你他娘的这个节骨眼还跟老子抬杠,别让老子找到机会,否则老子弄死你!

    “守土有责,无令不得擅自离开,难道,韩大人你知道梁川的去处?”夏悚好毒辣的一句话,把火引到了韩琦身上。

    韩琦那是什么人,在汴京就是与这些牛鬼蛇神打交道的,顶头上司又是杨崇勋那样的混蛋,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对付夏悚这样的人就没有怕过!

    他的背挺得直直的,声调还高了一分道:“梁川来历不正,在汴京传闻是丁党,罪大恶极,到了西军更是配军出身,不知何故让夏大人青眼有加擢为都监,现在人跑了,自然是问大人,我如何得知?”

    杀人诛心!

    所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韩琦这话里面不是藏着针,是他娘藏着一把大关刀啊,恨不能就直接用话呛死夏悚是吗?

    丁谓是什么人,韩琦说梁川竟然把丁谓拉出来了,分明就是在说夏悚与丁谓有什么关系嘛,夏悚还想把屎盆子扣在韩琦头上,人家韩琦非但见招拆招,还把一盆更大的屎倒栽在他头上。。

    众人只是没与梁川打过交道,否则守下定川寨这么大一个功劳才给个区区的都监,就是给个副指挥使都够了。现在经由韩琦这么一说,在场诸人看向夏

    悚的眼神突然有些怪了,是啊,难不成这里面有些不可告人的。。

    夏悚一看众的眼神,背后的寒毛立马竖了起来,手往桌上一拍,指着韩琦的鼻子大声道:“韩琦听令,我限你三日之内,挖地三尺也要把梁川给我找出来,莫说三千个人,就是三千只耗子跑出来也该留下一颗老鼠屎!”

    范仲淹一看这情形不对,大战当前,怎么这两个人自己先抬起杠来了?传到官家的耳朵里,这还能有好果子吃?

    “大人,大敌当前,咱们不可自乱了阵脚,前线有报,此次李贼亲起十万大军,只怕当下又免不了一场血战!”

    夏悚道:“自李贼定川一仗得胜之后,是满志想直取长安,看来今年咱们的压力不小了,各位将军有何平敌良策?”

    说完夏悚眼睛这才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

    抱括吴信在内,大伙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精,夏悚刚愎自用,谁的话他听得进去,办好了好处他自己拿走,办不好就是背锅等死的主,谁嫌命长替他们卖命?

    所有人几乎是默契地把眼睛瞟向一旁,或是看着茶怀,或是低头看着地板,要么看着屋梁,夏悚说了什么,对不起我没听见!

    夏悚正想骂人,其实打不过李元昊很正常,李元昊换谁来都打不过,只不过他先前刚采用梁川的平贼十策,前脚刚让这厮忽悠了,后脚这厮就去抬敌了,传出去只怕自己这次真是在劫难逃了。

    “哼,诸公都是仰赖朝廷脂禄,大敌当前竟然无一应对之策,愧对朝廷愧对百姓啊!”

    武将们个个心里在骂,娘的,你是主事的,你自己不拿主意,还想害我们去死,真没见过你这样脸皮厚的,横竖把城门关起来就是了,时间拖久了他李元昊粮草不济了自然就退了,有什么屁好打的?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官家要大宋主动出击,葛怀敏就是这样死的,闭门不出就是畏战,他们谁说日后不让文官们参死,那是不可能的!

    “希文可有良策?”

    范仲淹苟利国家生死矣,他才不管自己的退路,直方道:“西贼势大,唯今之计只有坚壁清野,防止给西贼补给,待开春我大军补给一到,自可以重新与西贼决战!”

    吴信在内所有人都替范仲淹不值,这个就是太正直了。

    夏悚眼前一亮,这个回答正中他下怀,将来赢了还是老样子,自己的功劳,要是吃了亏,呵呵,你范相公就委屈背个锅吧!

    夏悚满意地点点头道:“我观希文果然真丈夫也!”

    说完看向韩琦又是一脸厉色道:“梁川务必找到,否则不要怪我在官家面前参你韩大人一本!”

    韩琦只是冷哼了一声,连回答都懒得回答。

    堂外忽传一急报,如平地惊雷,除了三位大相公,其他人的肉都是跳了一跳,难不成李元昊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东北方向发现一股狼烟!”

第六百五十九章押回固原

    天雄军两千多人,一千多位伤员,身上带着兄弟们的骨灰,每个人都把武器给扔了,脱下自己的战袍,就像一支人数众多的流民。

    在西北像这样的队伍,很多。

    一场战斗下来,逃兵加乱兵,有时候不计其数。

    大宋吃败仗又跟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要兵很容易,有钱想招多少就有多少,朝廷根本不担心这种问题。

    对待这些散兵游勇,朝廷严厉,但是下面的武将很是喜欢,兵没了再招,又是一个赚大钱发大财的机会。队伍拉起来,很多人都是轻车熟路,俨然是老兵的模样。

    战端一启,流民一拨接着一拨,数量都是以万来计来的,年初那一拨,最是恐怖,足有数十万人,浩浩荡荡向汴京涌去,沿途各州府都无计可施,哪个地方接纳了这么多的人,自己的治安粮食土地安全就会受到威胁,最好的就是给点粮让他们远远地滚,滚得越远越好。

    这就是西北最写实最普通的画面。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夏德海在等着他们南下,留的这一手,竟然现在成了定川军的救援船。。

    这些兵梁川要定了,因为这些人战斗力实在是高。

    如今看似盛世,却经常有乱子,一但出事,没有一支强有力的队伍,身边人谁也保全不了。

    把他们遣散,梁川舍不得。

    天雄军的人更是对梁川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与迷恋。

    他们身上其实都带着不少的钱,每个人身上都不少的盘缠,那是梁川接手定川寨以来发的军饷还有各种奖励。

    总算路上不用担心饿肚子。

    其实大部人有家乡,但是他们不敢回去,逃兵在大宋惩罚十分严厉,会害了自己的亲人,他们想把钱寄回去,可是这突然这么多钱送回去,不引起人的注意那就怪了。

    梁川与辛无病在原地束手待毙,梁川道:“当初是我把你骗来这西北的,建功没有半寸,倒是把咱俩的性命搭进去了。”

    辛无病眉眼一挑道:“如何没有半寸之功,这分明是不世之功好不好,李元昊都让咱们给宰了,西夏当了这位野心家,至少数十年内不敢犯我大宋之境了!”

    梁川想了一想,并不是这样,按史书记载,李元昊的下载绝不是死在自己这个无名小卒手中,倒是死在他自己的儿子手里,遗臭万年。

    “只怕有变数。”梁川苦笑。

    “这是什么意思。。?”辛无病知道梁川不会无缘无故讲到这句话,只怕是话里有话。

    “也不知道狄青他们怎么样了。”梁川倒是可惜了关靖铁骑这只队伍。不过铁鹞子的锻甲技术自己弄到手了,只要钱够多,要再多的关靖铁骑都不是问题。

    怕的就是狄青万一有一天归伍也要被问斩,他没有机会与大部队一道南下逃难。

    朝廷最怕这种不听宣诏的武将,还是有自己强大武装的武将,小命绝对不长。

    两个人正说间,一彪人马卷着烟尘冲杀了过来,为首之人马头一勒,跨下战马前蹄高扬,生生站住了脚根,马上之人扬着马鞭指着梁川的鼻子道:“你可是定川寨都监梁川?监军辛无病?”

    这人梁川不识得,辛无病识得。他梁川是战时夏悚自己临时提携的,未经朝廷正儿八经任命的临时武官,

    可是辛无病靠着自己的能力早挣到了一卷任书,因而西北的许多的官员他有见过,许多还是识得的。

    来人正是镇戎军副都指挥使吴信。

    固原城终于还是来人了。

    “我是梁川。”

    吴信看了一眼满地的党项人的尸首,党项人特有的发型证明这些不会错,以往有许多借老乡的头颅冒功的人,但他们也仅仅是砍几个耳朵回去交差,很少有人这么费功,假冒得这么到位,有发型有战甲的。

    除非这一地数千具尸体是真的党项人!

    吴信的呼吸有些急促,可是谁立这一不世之勋?怎么没人过来领功?梁川的手底下的兵呢?

    “我且问你,定川寨里的人呢,你身为定川都监,擅自带兵出逃,来人啊,押回让夏大人审讯!”

    吴信看到这满地的党项人的尸身心中惊骇不已,在这一亩三分地呆久了,能混几个党项人头已经是很大的本事了,一战能得到几千具尸体,没有出动五万人马以上的集团军,绝对不可能做得到,五万人马在哪里?

    再看这些尸体,他们大多残破不堪,就像被什么东西生生砸碎一般,尸体焦黑,死状惨烈不已!

    “你做的?”

    吴信看得手心沁满了汗,他早对这个标签为丁党的配军来历极为好奇,自己也深知他不是一般的人,但是竟不想他真是如此神秘的一个人,几千党项人,看装束好像是最精锐的铁鹞子,竟然这样死了?

    梁川只是笑了笑,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这个人是什么来路他都不清楚,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怕死得更快。

    丘八扯来一条绳索,打了个结,往川身上一套,还上脚顶住绳头紧了紧,这一动作看得吴信是火从心起,扬起马鞭就朝那个大头丘八身上抽了下去:“我他娘让你缚这么紧?”

    丘八挨了这一下子,慌了神,只是做了做样子将两人捆住,不敢再造次。

    梁川与辛无病两人顿时对这人有了不少的好感。

    “取两匹马来,给他们骑!”

    “大人这不妥吧!”另一个丘八又劝道。

    吴信这次没有动手,只是说道:“你看见什么了不妥?”

    丘八心头一凛道:“没。。没。。小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梁川对着吴信致以一个善意地微笑道:“青山不改,多谢将军,来日若是有命活着,这个人情我还给你!”

    吴信也是爽快,没有说什么,在他看来梁川是死定了,不过临死前还有这番壮语,实在令人敬佩,多少年没见过这么豪勇的兄弟了,只是自己认识得太晚,可惜了。

    吴信只是带着人马奉着韩琦的命令出城走一圈,固原城头都能看得到这一缕青烟,这里定是有所动静,出来既为侦察也是为了寻找梁川,他倒是挺怕出门碰上李元昊那煞星的,不曾想捡了个大便宜。

    让他最关心的,旁边竟然还有一口棺材,刚刚手底下人看过了,里面是一位身着亮甲的党项人。

    难道是一位重要人物!

    吴信将人带着党项人的尸身全部带回了固原城,城头上的人见吴信平安回来,急报夏悚,夏悚知道吴信是出城执行寻找梁川的命令去了,难不成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夏悚上门楼上一瞧,还真是吴

    信其人,部队也没有遭遇战的样子,让他喜出望外的是,后面竟然拉着无数的党项人的尸体,一望无际!

    夏悚的心跳加速,这是什么情况!

    他亲自下楼,出城半里地迎接吴信。吴信受宠若惊,不用问,这次光是带回来的几千具党项人的尸体就是大功一件了,不由得夏悚这老鸡贼不重视。

    “回大人,末将出城在天都山以南向家峡外发现梁川形迹,现在亦发现党项军士尸身三千余具,余有棺椁一枚。”

    夏悚强捺下心头的激动之情问吴信道:“有劳吴将军了,确认过没,是否存在杀良冒功情形?”

    吴信心中大骂:要杀老子第一个拿你开刀,奶奶的。

    不过心中骂归骂,吴信脸上不敢有一丝的不爽,俯着身子拱手回道:“禀大人,经确认,确是党项人无误!”、

    夏悚大喜激动地拍了拍吴信的大背,光凭这些人头他这次就算梁川真的卖国求荣他也死不了了,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伪造,包括战争在内,他甚至已经想到了怎么利用这些死人来包装一下自己,书送上去,美美地修饰一番就是大功一件,如何让他能不高兴!

    “吴大人立下不世之功,可喜可贺啊!”

    “回。。”吴信刚想替自己辩解称这并不是自己的战果,突然虎躯一震,回味过来夏悚话中之意,这老小子分明是想要自己承下这份功劳啊。。

    虽是顶替,但是其中操作一下,自己也算半个梁川的上司,并不算真的冒功。回想一下自己腥风血雨里闯了这么多年,还是因为前面的老大哥死得差不多了,才提了自己一个都副指挥使,要是这一次能再进一步。。

    “回头我一定上书报与官家,大大替将军这不世之功美言几句!吴将军,来日荣华富贵可不敢相忘啊!”

    夏悚意示深长地又熟络地拍了拍了吴信的背,这是很亲昵的动作了,城头上许多人都明眼看到了。“关于这事,吴将军可不能失言啊,全凭老夫做主!”

    夏悚自然是要操作一番,可是吴信是当事人,要是他说不是他干的,那就白费了。

    天大的机缘落到自己的头上,幸福几乎快将他砸错了,吴信第一次对夏悚这厮有了一线好感。

    吴信毕竟是大老粗出身,他太低估夏悚这只老狐狸了,他是每走一步都在计算,这些尸体算好了是大功一件,要是被人抓住把柄那就是冒功,将来算起帐来全赖到吴信头上。。自己也是被他蒙蔽,进可攻,退可守,夏悚对这种手段真是手到擒来!

    夏悚走到梁川跟前,要到固原之前吴信不敢让其骑马招摇过市,早让他下了马,也走了几里的地,现在狼狈不已。

    “本官看你是个人才,不枉大力提携你,想不到你竟然背我大宋,你可有话要说。”

    梁川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道:“小人无话可说。”

    “那你就是承认你投靠党项人了是吗?”

    梁川急道:“小人何时投靠于党项人?是何人在背后挑拨我与大人的关系?”

    夏悚突然一愣,心想,我只道他带人离开定川寨,料想一定是去投靠了李元昊,不想他不是投敌,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我不清楚的?

    夏悚眯起眼睛,留了一个心眼道:“来人,将这厮押下去,锁在牢中,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提审,包括韩琦在内!”

第六百六十章真假情报

    吴信的水平在西军之中只能算是中上水平,也就是牛逼的大将都死得差不多了,他这个廖化才有机会当先锋。

    这个人打仗不行,拍马屁倒是一把好手。

    说他能斩杀三千铁鹞子,就是韩琦范仲淹脑子进了隔夜的汤水也不可能去相信如此荒诞的事实。

    铁鹞子的战力水平与大宋最精锐的禁军相比战损率一般是一比十,也就是要全歼三千的铁鹞子差不多得派出三万同样精锐整编的骑兵团,否则胜负还是个未知数。

    现在西军就是伙夫的锅全砸了了去铸铁也不可能拼凑出三万的铁骑来啊,如何有这么一支精锐的队伍能消灭眼前的铁鹞子?

    韩琦看着眼前一车接一车不断运回来的尸体,他的眼睛不友善地眯了起来,在他看来,吴信这个人倒还好,虽然打仗的水平就那么一回事,但是绝无屠杀无辜百姓假冒功勋之举。

    借他胆他也不敢!

    倒是夏悚这个人就是个中看不中用只会耍阴谋诡计贪恋钱财的小人,他如会打仗应敌,这些人只怕是附近的百姓,又无辜遭了害,用他们的生命来让夏悚冒功。

    但是韩琦也不敢空口说白话,他手头并没有证据,也不敢冒然参奏夏悚,眼下大敌在前,如果查证所虚,他倒落了一个犯上诬告之罪!

    吴信是他派出去的,他亲自下了城楼,准备前去寻找吴信。这事的真相是怎么样,这个人最清楚不过了。

    吴信刚喝了夏悚的迷魂迷,眼中满是自己升官发财的美梦,一看韩琦就知道不妙,韩相公为人刚正不阿,如果他逼问的话一定会查实这些尸体的来源,那自己到手的富贵不是飞了?

    吴信眼神有些闪躲,一个翻身,跃下马来,远远地看着韩琦的身影就准备夺路而逃。

    他在心中已和夏悚达成了攻守同盟,可不能让这倔老儿给坏了事!

    他往城外走,没想到韩琦小老儿步子还不输他年轻人,一溜烟小跑追了上来。

    吴信只能硬着头皮唱了一声诺。

    “韩相公。”

    “吴将军我且问你,那些尸首哪来的?”

    吴信一时语塞,说了毛都没有,不说死路一条,韩琦的手段堪称铁腕,没人敢在他跟前打哈哈。

    就在他犹豫要如何回答的时候,城外陡然生变。原来洞开的固原城门轰的一下闭得死死的,楼上的守卫来报,城外出现了一股骑兵,数量约在两千之数,正往东北方向赶去!

    李元昊来了吗!

    大敌当前,全城军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吴信也紧张起来,束紧战甲立时冲上了城头。

    城头遥望,只见一股烟尘绝迹而去,他们每一个人都配备着三匹战刀,但是战马的外形看着让人有些奇怪,这马怎么这么瘦小,看着不似河套的党项战马啊!最醒目的还是他们身上的战甲,那是明晃晃的冷锻甲,要用铁锁连起来,将成拦江断潮之势,天下罕有敌手。

    李元昊这次的目标竟

    然不是固原城吗?连夏悚都颇为震惊,他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烂捏的道理,整个西军就数他的固原实力最差,水平最低。再往东北方向去,那就是庞籍的延州城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连韩琦都不信,这固原城是西军的最前线,这种跳板式进攻虽然有奇效,但是被前包后截的可能性还更大,况且这支队伍人少如此之少,仅有两千多人的样子,后面也没有见到任何的补给队伍,他们是想干嘛?

    “传命三军严加戒备,此乃党项人的诱敌之计,山里定有敌人的伏兵,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

    夏悚的分析很到位,这就是党项人一惯的套路,扔出一块小肥肉,后面实则有一头饿虎在虎视耽耽中!

    党项人的骑兵越是不显露出直接攻打固原城的意图越是让诸位心有戚戚,他们知道战争之道虚则实之,他们这只前锋既然不是冲着固原城来的,那么后面的大队人马一定是奔着固原来的没跑了。。

    原来人的心瞬间心如死水,昨天还开会说党项人会来,说曹操曹操到,来得如此之快,只是为什么党项内部的探子再也没有传回来消息?

    所有人就连城里的伙夫都抄起了家伙严阵以待,可怜的梁川让丘八用铁锁锁住,拉进固原大狱后,死死地锁在石墙之上,他纵是有天生神力,可是也没办法扯开这生铁铸造的铁锁。

    紧张的气氛持续了一天一夜,韩琦也知道李元昊来了这事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因为这事关系着他们的生死,搞不好一不小心城池失守都有可能。

    所有人在这种气氛中紧持了一天一夜,精力实在大不如昨天,自夏悚到下面的普通士兵,所有人都知道党项人的习性,他们比荒漠上的狼还狡猾,为了猎物他们能蛰伏五六天,这才第一天,时间还早着。

    第二天子夜时分,一支云箭悄悄将一封秘信传入了城中,信是用大宋安插在党项内部的探子独有的封蜡手段保秘的,完全没有走漏的迹象。

    可是全城的所有人接到这封信时一致认为,这他娘的绝对是党项的阴谋,安插在党项内部的探子要么已经暴露了,要么就是叛变了。

    固原城的议事室堂内,连吴信身为镇戎军副都指挥使这级别的武官都没有资格参加的会议,在微弱的油灯中秘密举行着。

    油灯的光在黑暗无力地跳动着,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正好让两个眼眶更显黑洞,更加看不清每个人的表情。

    夏悚把信推到了桌面上,这信只有他与韩范两人见过,武官更是一个都未曾一瞧。

    “递过去每个人都看看。”

    要不是城中所有人都看到了铁鹞子从自己的眼前急驰而过,城中的武将文官几乎都会被他们安插的探子的密信给诳骗过去。

    他们安在兴府府的探子这条暗线已经安排了数十年,从来没有失利过,以前也让西军的高层得到极大的重视和信任,但是信任这东西就是廉价品,一次失信终身怀疑。

    信上写道:党项内部有部,党项军已全员撤回兴庆

    府,各地府军紧急戒备,此时正是出兵之机。

    夏悚都不相信这封信的鬼话。

    一位指挥使武官跳了出来,厉声慷慨地劝道:“大人!此信定是党项人赚我们出城的奸计,大人刚刚也看到了,党项人的前军刚到,如何会退兵?”

    其他人见如此浅显的道理被这人给抢先了,纷纷也跳出来,讲出自己多年战阵的经验,无非就是如何痛阵敌人诡计之奸诈,这信不可信之类!

    现场的情绪无比地激动,说实话让他们主动出击去打李元昊,不如当场就把他们给杀了,这样死法还舒服一点。

    这一次夏悚自己破天荒的竟然没有背锅,甩出一句要是这封信是真的怎么办,因为他自己也不信这信是真的,满意地看着群众的意见与自己如此发致,他高兴的安抚了一下激动的群众的情绪,然后自己总结了一下发言。

    “李贼多诈,欺我西军无可用之人,这等雕虫小技老夫早已洞熟于胸,现在还请诸位各自还寨,把守好各处要门,切勿贪功冒进,中了李贼的圈套!”

    “遵命!”

    反正就是不出去,剩下的就是好好摆弄梁川了,这次一定要把这厮价值全都挖出来,一丁点都不剩!

    韩琦趁一众人还在,马上提出自己的疑问:“梁川行踪离奇,又与无数尸身一同被吴信寻回,依我看,何不召吴信前来问话?”

    夏悚摆摆手,心里笑道:你还想从中作梗不成?

    “此事事关重大,定川寨乃我军前线,不久前又新败,官家对此地忌重异常,兹事体大,老夫决定亲理此事,就不有劳诸位了,老夫定给各位亡故的英灵一个交待!”

    韩琦还要争论一番,张口欲言。

    “散了吧。”夏悚直接下了一个逐客令,赶紧滚,少在老子眼前添堵。

    待人散去夏悚强按心头狂喜,唤来左右问道:“梁川那厮何在?”

    “正在狱中。”

    夏悚还没起身,眼皮都没跳地下了一道令道:“先让那小子吃点苦头,记住了,千万别给我弄死了,这小子现在是关键人物,将来指不定要押解进京的,你做事比较机灵,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换身衣服,一会就去提审!”

    这属下心中一阵犯难,这可不好办了,夏悚这人心机比海深,鬼知他想从梁川那配军嘴里撬出什么话来,万一把黑白说成白的,这冤枉不是让自己背了?

    “不知大人想要。。什么话?”

    夏悚气得给了他一巴掌:“没用的东西,你只管去摆弄梁川,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其他的事就不用你多虑了!”

    这属下无故挨了夏竦一巴掌,一出门气得脸都绿了,到了大狱中,抓起挂在墙上的皮鞭,就想把气出在梁川身上。

    “驴养的死肥猪,老子当年也是上阵杀敌的好汉,就就是世道不古风水轮流转,现在沦为给夏竦这等货色抹屁股,妈的!”

第六百六十一章戏弄夏竦

    虽然梁川生平进过无数的监狱,可是固原城的这个监狱绝对是他人生的恶梦,夏竦的下属把气都撒在了梁川的身上,他可不像吴信那样的胸怀与气度,那大狱里关的人并不多。

    这军队本来就是发配囚犯的地方,来这里的囚犯要么上战场要么就得干苦力,想在狱里享福,要么就得花大价钱买通节级狱霸,要么就得到处打点,才能换来想要的幸福生活。

    用盐水泡过的鞭子,直接抽在肉上能让白花花的肉直接绽开,要是有机会,梁川一定要向上级有关部门控告这些人滥用私刑,大狱里传出一阵阵令人同情的衷号声,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这里的人都有一股子戾气,有气无处使的那种,个个都是刀口舔血闯出来的狠人,谁人会手下留情?

    原来就脸上留下一个军旅印记的梁川现在浑身是伤,一个人跟血海中淌过来似的,死死地吊在铁锁之上,鲜血从头淌到脚,滴嗒滴嗒流了一地。

    传说朱元璋曾经活活鞭死一位开国功勋,梁川一开始看到这段史实还不相信,鞭子能抽死人,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的天真,鞭子抽打得狠起来,真是会打死人的!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不会被怎么样,因为那些党项人的尸体夏竦一定会需要自己的解释,自己死了就死无对证了,没想到夏竦这人真是‘竦’,竟然这么个狠角色来对付自己,这就是所谓的‘酷刑’吗。。

    自己也对耶律重光他们动过刑,原来这些道道没施加在自己身上根本不能体会当初他们为什么会背叛革命。不行了,梁川实在扛不住了,再打就真的要回家了。。

    “不要。。打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你。。要我。。画押也。。行。。”

    兴许是打累了,这个手下扔下手里的鞭子,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喝了两口水,骂道:“贼配军。”

    他平白无故挨了夏竦一巴掌,他也想知道是为的什么,这厮死了就死了,有甚什么好问的。

    “一会再刑你!”

    梁川心中涌起一股子深深的绝望,从凤山一路走来,真的这次是最惨的一次,碰上这么个不讲理的浑蛋,再打下去,真的没救了!

    这人怕是有心理疾病还是怎么的,体息了片刻,手心吐了口唾沫还真的抄起家伙要继续折磨自己,梁川眼皮子费尽力气地抬了起来,跟这种人再他娘没有什么好装的了,使劲痛骂道:“你这撮鸟。。老子。。又没得罪。。于你。。何必置我于死地。”

    “哟嗬,还能骂,看我打不死你。。”

    啪啪啪。。

    梁川又是一顿饱受毒打,一个前胸后背的肉全都令人发指地绽开了血花,翻起一层黑色白色相间的肉花,看得人是心惊肉跳,要是没有消炎,只怕也不行了。

    夏竦换了一身干净的便服,姗姗来迟道:“你退下吧。”

    那属下唯唯喏喏地退了下去。

    夏竦还装好人的道:“啧啧,我让他稍微施以小刑以正我西军典型,没想到把你折腾成这番模样。”

    “夏大人我不曾得罪。。于你吧。。”

    “放下来吧,那血滴着看着怪瘆人的。”哗拉啦,梁川砸到地上,倒在自己的血泊当中。

    如果有回去的一天,老子一定要弄死你个老鬼,梁川心里暗咒道,今天真是打得太惨了。

    夏竦吩咐文吏走到近来道:“纸笔备好,他说的一个字都不能漏了,全给我记下来。”

    文吏战战地走了过来,眼皮稍稍一抬就看见一个血人倒在自己跟前,尿都快吓出来了,稳了稳手,勉强铺开一张褐黄的宣纸。

    夏竦看了一眼生死不明的梁川道:“识相的话给本使细细道来,问你什么答什么,你也是聪是人,不要自找不自在。”

    夏竦好像想起自己递给赵贞的那份平贼策还是梁川给的,自己一转头就把人家打得血肉模糊,做得有点过了,语气软了一分,好言相劝道:“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何必呢。”

    梁川痛苦地道:“大人。。我一直。。都很配合您。。”

    夏竦很这个回答道:“那些党项军士人头哪里来的?”

    “是我们定川军所斩获的。”

    夏竦的眉毛挑了起来,讥讽道:“就你们那群贼配军苦劳力?铁鹞子莫不是坐在地上等你们来收人头?还是他们喝醉了让你们给偷袭得手?”

    要是那三千个配军修城墙的能杀大破铁鹞子,那官家会做何感想?八十万禁军岂不成了八十万头猪?这小子是觉得自己是饭桶还是咋滴,骗上瘾了?

    梁川想争,却只能无奈地苦笑,他要说他连李元昊都弄死了,还把他的尸身带回来了,那是不是要受更重的毒打?这是赤裸裸的对夏竦认知还有智商的羞辱啊!

    书吏傻愣着把梁川的话给抄了下去,夏竦一看,气得抢过来撕得粉碎。质问道:“我且再问你,你说是你定川军斩杀的,你的定川军所在何处?”

    梁川道:“我军战损极大,许多士兵魂归乡梓,其他的人在战乱当中不知所踪!”

    夏竦仰天大笑道:“好你个不知所踪,就凭这些个人头当个西军副经略使也绰绰有余了,那些贼配军跟着你鸡犬升天,他们舍得这般富贵!”

    梁川心中也是一阵冷笑,也就你们这种人满眼只有富贵,普通的老百姓只求有一亩地一方宅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就足够了,富贵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好一餐罢了,坏一餐也是一天,有甚区别?

    老叫花他们说白了在他们眼里连一只蚂蚁都不如,蚂蚁还能让他们抓来泡药酒,这些人只是屁民,活着浪费粮食,死了糟蹋土地而已。

    “看着自己的袍泽死在自己的眼前,他们大多还是乡邻,没有几个人受得了。”

    “那你为何不逃?”

    “我。。我要逃早逃了。。我逃了他们就死定了,必须由我回来交差。”

    夏竦讪笑一声,禁不住地呵笑道:“好一个有情有义的配军。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儿,净信你的满嘴胡诌,看来用刑还不

    够,这脑子还是太清醒,差点把我绕进去,我听你这忠义陈词差点是老泪纵横。。”

    “再给我打!”

    夏竦是什么人,说直接点这仁兄压根就不是走科举一途平步平云的,他老爹战死沙场,朝廷就给了烈士家属一个安慰奖,把他的儿子送进了体制的大门。他倒也不能说一无是处,为了能让领导赏识自己,他还去堵过领导回家的路,献上自己的‘作品’,至于有没有额外附带一点当地的土特产就不晓得了。

    这小子也真是从基层做起,有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方针,贪钱又不吝啬钱,该出手时各路领导都极为喜欢这位下属,一路走来,他已经到了抵御西夏的最前线,在吏治还算清明的赵贞父子手上能走到这个位置,不得不说夏竦还是有两把刷子。

    要糊弄有两把刷子的人自己不说有几把刷子,一桶浆糊那应该少不了吧,梁川低估了这位大宋王朝的高级公务员。

    众多惨无人道的刑罚中其实鞭刑还算人道的,因为只是对皮肉产生痛苦,梁川之前自己发明的用来针对耶律重光他们的手段那才是真的令人发指的,什么冰块冰镇,寒气一但入体就是大罗金仙也得留下病根,严重的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更不要说那些下毒,摘除器官骨骼的惨绝刑罚,梁川没有别的好处,就是肉特别更,皮特别厚,特别能经得起折腾。

    又是一番毒打。。

    夏竦也是一个急性子,脾气被梁川磨掉了三分,语气骤急地问道:“本官再问你,那棺木里装的是什么人?”

    “党。。。项。。人!”

    这个答案太满意了,杀死了那么多的党项人,然后竟然还帮党项人收殓尸首,这里面可以作的文章就太他娘多了!

    “什么人!”夏竦迫不而耐地问道。

    梁川心想只怕今天这大牢是出不去了,他小看了这些文官的心狠手辣,他的大部队也没办法闯进大狱中来营救他,唯今之计只能实话实说了。

    管他的,要是那个吏书能把自己的话记下来,老子在史书上也是好汉一条!

    “李。。。元。。昊!”

    夏竦满意期待着梁川的从实招来,这样他便能以通敌卖国的罪名彻底将他绳之以法,然后再将他的功劳全部收归到自己的名下,这一系列的操作将会替自己一雪前耻!

    谁知道梁川竟然把他当成圈子里的猪山里的猴子,这样无情的耍弄于他!

    棺材里躺着的是李元昊,他怎么不说是辽帝更为直接!这功劳比收复燕云十六州还大!

    夏竦的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胡子气得都飘了起了,嘴角的肌肉不停地抽动着,他的牙口已经没办法让他咬牙切齿了,但是心头的火气实在太大,不杀了这贼厮,实在难以平复他心头的怨恨!

第六百六十二章党项求和

    夏竦作为一位政坛上的老江湖,自然不会把这种低级的情报冒冒然地就递了上去,李元昊死了西夏会没有一点动静?开这种玩笑不是胆大包天就是胆上长毛!

    梁川本以为夏竦一听这消息会去核实他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要是可靠性得到证明,他的命运自然也就改变了,可曾料,夏竦气得三尸神暴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梁川把他当成脑残给耍了!

    他在大宋官场打磨数十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上到执宰相公下到文书小吏,哪一个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地,可有一人敢如此无视他,从头到尾把他戏弄在鼓里?

    愤怒只是无能的表现,夏竦已想不到任何理由,为何梁川要三翻两次地信口雌黄,只有一个解释,这小子只求一死,希望自己不再虐待他,早点让他解脱!

    哼,你越是想死,老夫越不让你死!

    “给他上药,别让他死了!如果他不小心咽了气,哼,那你们也让家里人准备后事吧!”

    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夏竦心中丢下一句话怒骂,掸掸身上沾的灰,愤愤地离开了。

    梁川死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个狱吏赶忙上前去掐梁川的人中,夏竦这人说到做到,这祖宗要是有三分差池,他们也得被整死,谁人敢不上心!

    可怜梁川,现在绝对是最惨穿越者无疑了,在暗无天日的深牢当中,被人当成死囚,往死里弄,再被当成药罐子,各种好药使劲上,给他吊着一口气,就是不能让他归天了。

    其实定川寨的几千个苦役贼配军逃脱了对他来说屁大的影响都没有,宋军这种没有士气的部队溃营十有八九都会出现这样的现象,无非就是把主将捆起来一刀斩了而已,现在梁川也归案了,基本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倒是三千具尸首,党项人一个人头都能换取好多的赏钱,这么多的尸体个个都有铠甲在身,是党项军人无疑了,任谁来也不会以为这是杀良冒功。

    夏竦效率极高,一篇对当前西北局势判定的奏疏洋洋撒撒写了近万字,里面杂糅了西北密探对于党项当前内部形势的意见,还有将来可能的动向,当然高潮部分是最后自己的战功,斩首三千余级,不日将送往汴京。

    他自然不敢将梁川所说的李元昊已死,尸体就在他们西军手上的消息往汴京乱发,这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夏竦满心期待着朝廷的大力封赏,谁知这次他自己也失算了。

    历史有时就是如此不可琢磨,一切好像是注定的,又好像是演戏一般。

    羊倌李元昊自从上位之后,为了先清除李元昊原来的影响力,也要巩固自己得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在没藏氏和宁令哥两人的授意下,在取得三场大捷,态度极为强硬的西夏难得地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竟然主动向大宋抛出了和平的橄榄枝,向大宋提出议和,主动跟大宋称臣。

    虽然西夏的要求很无礼,但是赵贞并不是一个好斗之主,他要的是太平盛世,与西夏的数年征伐弄得大宋也是元气大伤,比

    起他们索要的那一点点岁赐,军费能省下的太多太多了!

    朝廷上下不知道这场仗打下去还有多少人要遭殃,最怕的是动摇了国本,断了大宋的国运!上至庙堂高卿,下到西军将卒,人人都希望早点结束这场没有什么利益的战斗。

    西夏的求和消息比夏竦的文书早一步到达了汴京。

    不可一世的李元昊竟然也有服软的一天!

    赵贞等这一刻等得泪流满面。西夏之患存在已有百年,只是到了他这一世出了一个死对头李元昊,又是一位天纵之才,才引得西北祸乱。西夏以弹丸之地竟然连败大宋三次,这对于他们赵家尚武的情怀来说,简直是对他莫大的羞辱。如今李元昊自降为臣,总算了了他心头一块重病。

    每年的岁赐绢十五万匹,白银七万两,茶叶三万斤,这点开销他西军不到半月,就得这个数。

    实在是划算!

    当然也有一些武人坚称,如今西夏正是强弩之末,只有西军坚持数年,这个大患必将永远除去。

    可惜大宋朝自开国以来就是文相公说了算,武大夫只能靠边站,他们的话一点分量也没有,在大环境中就只能喊两声,然后永远归于沉寂!

    朝廷上下先后被这两个消息给震惊了。

    第一个是李元昊服软!他如果真的服软那自然是好事一件,可是李元昊的诡计经常就是缓兵之计,先跟你称臣,然后背后捅你一刀,翻脸比翻书还快,在他眼中,信用两个字还不如一根厕筹来得好使。

    第二个消息自然就是夏竦方面的西军,大宋经历了三次大败之后竟然还能雄起一回?这次斩杀了三千多个人头?在他们看来,西军只要顶住西贼的进攻就算是胜利了,这次不仅顶住了还有赢面,这就难能可贵了!

    朝廷甚至在想,难道是因为夏竦方面的胜利打灭了李元昊的嚣张气焰?所以李元昊才肯议和?

    完全有这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李元昊议和的可能性就是真实有效的了!

    一时间朝廷上下隐隐有几分激动,西北战事日久,国帑所费无数,再下去绝对是有伤朝廷大体的害事,打了数十年,西北之乱终于在他们一帮人手上给平定了?

    当年与契丹不就也是一纸盟约换来了数十年的太平,老百姓日子才能越来越好,既然与辽国能议和,那么与西夏为什么不能议和呢!

    宰相张知白这次犯了糊涂,赵贞一直是个优柔寡断之人,他不知是建功心切,还是有人给他吹了一阵邪风,他竟然公然鼓吹这李元昊贼心不死,这次又是一个骗局,他也被夏竦的‘捷报’给弄晕了,要夏竦再接再力,把西夏给灭了,完成这一足以载入史册的光辉大绩。

    消息不知谁传到了刘太后的耳朵里,老人家上了年纪,对于这些打打杀杀开疆拓土的事早已不再感冒,她希望的就是有太平日子过,没人会影响到她的地位,李元昊是什么人,在他丈夫没死的时候就除不掉,现在还不议和?

    “官家,这些人老相公比本宫

    都要糊涂,现在还想要蒙蔽圣上,照本宫看,张知白也让他告老致仕吧,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刘太后当初一句话就让吕夷简这位三朝老臣告老还乡,张知白比起他分量轻了不止三分,现在的刘太后虽然年纪和体力都不如前两年,但是人是越老越精,对权力的渴望欲望也就越强,一句话就让张知白给滚蛋了。

    老张收拾了一下行李,失魂落魄地回老家教书去了。

    人走了可事还得再继续做,刘太后大手一挥,便让贾朝昌担任了新相,让他来处理整个西北的军务。

    贾朝昌这人是五代后晋时期名史官贾纬的曾孙,当官的方式也是传奇。

    真宗在朝时,有一次去南郊祈谷祭天,路上就遇到贾朝昌,这厮写了一篇华而不实虚无空洞的颂辞等着真宗这位宗教爱好者经过,腆着脸把颂辞献了上去,竟然得到了真宗这位发烧友的赏识,特意召过来开了一场考试,赐了个同进士出身。。

    他能摆得平宋真宗就能摆得平宋真宗的老婆刘太后,对付老太婆的方法更简单了,平时花了大把的银子结交了内宫的黄门宦官,宫里的太监个个都替他说好话,这耳边风吹多了刘太后自然对这厮有诸多好感!

    他跟夏竦就是一路货色,两个都是奸厉老辣的官场老江湖,而且出身还有官场经历都他娘的如此传奇,这两人碰到一起,不是狼狈为奸就是水火不容。

    这一次夏竦的运气不好,贾朝昌不喜欢他。

    但凡是有点能力的,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他贾朝昌通通不喜欢!

    赵贞看着西夏的国书还有夏竦的奏书有些犯难,便询问了一番新相公贾朝昌。

    “此事卿如何看?”

    贾朝昌摆出一付大公无私慷慨为国的嘴脸,回应道:“西贼犯我疆界多年,所获不如当初榷场易物一月之收益,这仗他们是砸锅卖铁地打,自然是真有求和之意。”

    贾朝昌也在赌,反正日后李元昊再反了,就说这人背信弃义就是了,至少眼下打不起来了,要是他说不接受,万一再打败了,他这个首要领导责任不得背起来?

    再说了,再打下去这功劳不得记到夏竦名下,将来自己又多了一个对手,那不是麻烦大了!

    “那夏爱卿立下赫赫战功,此事。。!”

    贾朝昌急道:“在此议和之际绝不可扬西贼之短,依我看,这事就淡化处理,党项人心胸狭隘,万一恼了他们脸上无光,议和之事绝对无法成功!”

    在是打是和这事上,他赵贞难得地跟刘太后的意见是一致的,再打下去没意义不说,而且不一定打得赢,输了他脸上也很不好看。

    贾朝昌的话很有道理,谁都不想在自己拿出诚意的时候再被对方羞辱一顿,那时候就什么事也谈不成了!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曲折,夏竦的算盘打得铮铮作响,半道让党项人给搅浑了,又让贾朝昌这人给全打乱了,他还不知道,他的麻烦还在后头。

第六百六十三章神秘来信

    因为梁川跨时代将火炮带到了战场上,李元昊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羊倌,党项人的内乱也使得大宋得到了一口喘息之机,历史的走向生生让梁川就这样给改变了,又在冥冥之中好像走上了应有的轨道,不可谓不奇妙!

    夏竦坐在固原城中,没等到朝廷的升迁与嘉奖,没想到竟然等来到了贾朝昌对他的责问。

    “西北李氏祸乱我大宋西北之疆界,积恶已久,现幸李氏幡然醒悟,愿臣服于我大宋天威,永远为我守国门,你夏竦竟在此时不顾大局,不以时局为重,仅为一已之私名,悍然破坏这来之不易的议和局面,赖官家天恩,不与你狭隘之见计较,望你好自为之。。”

    夏竦也不喜欢贾朝昌这种跟太监玩在一起的货色,不过他也没想到这厮竟然爬得这么快,都骑到自己头上来了,现在又指着自己的鼻子如此羞辱自己!

    “气煞我也!”

    夏竦将那一封朝廷的文书撕得粉碎,重重地摔在地上,嘴里还骂个不完,嘴巴一动,身上的肥肉便跟着发颤,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他哪里会知道羊倌李元昊向大宋提出了议和的要求,要是知道这样他会以另一种方式将这场利益最大化,至少不会给贾朝昌给他发难的机会。

    在他看来与阉竖为伍的人不配做他的对手。

    这样一来梁川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夏竦还想着解押梁川上京,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他这个人虽然奸滑,可是也算有点硬气。

    正当夏竦准备把屠刀伸刀梁川的时候,一封密信寄到了固原城。

    千里之外,还有一个姑娘在挂怀着自己。

    刘娥的掌上明珠,刘谨言。

    自从丁谓倒台以后,梁川饱受牵连,而她也被刘太后软禁起来,先前将她放在老君山这都还能让两人给重新遇上,这次索性直接软禁在大内。

    可是人心又如何能锁得住。

    得知这次西夏与大宋议和,那么前线就不用再搏命了,将士不用命自然有活命的机会,趁着这个机会,刘谨言给范仲淹写了一封信,由秦桑带着,送到固原城来给范仲淹。

    为什么选择范仲淹,她母亲与范水火不容,但是她却深知这事让谁知道了都有宣扬出去的风险,整个西军唯独范仲淹是个正人君子,绝不屑于揭人家短做这等丑事。

    范仲淹也不晓得刘谨言是什么人,秦桑只是亮出了一个只属于刘太后才有的令牌,就令其震惊不已。

    先前梁川为了把火炮运进定川寨,生怕范仲淹以走私的名义把东西扣走,编造了刘太后欣赏他的假话。

    把范仲淹一顿好是忽悠,在梁川口中,将刘太后对他的涛天恨意写成连绵不绝的爱意,让范仲淹误以为自己错过了刘太后,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刘太后的君子之腹,才悔悟原来天下最能理解他的不是赵官家,而是这位霸权的老太后,恨不能自己自刎当场,用死以谢刘太后。

    这一次,这封信很是时宜,可以说配合得天衣无缝!完全是超出了梁川的预计!

    对于‘刘太后’转交的信件他自然

    不敢大意。

    范仲淹拆开刘太后给他的私信,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大跳。这信写得字迹娟秀,明显真是女子所书,虽然他没见过刘太后的真迹,但是他不敢不信刘太后的腰牌。

    字里行间对梁川的关心之情表露无遗,范仲淹一看到这个信号,身上的冷汗都吓出来了。

    梁川当初如何被发配到西军来的,就是受丁谓案的迁连,被冠上了丁党的名号,但是细细追究起来,梁川身为丁党却是一件恶事也没有做过,按当时的律令,充其量也就是罚点款就能处理的。

    发配这刑当初还是刘太后亲自点名的,丁党中能让刘太后这么关照的,他是蝎子拉屎毒一份了,当初众人不禁猜测梁川是做了什么事,让刘太后如些动怒。

    事情果真没有如此简单,梁川发配是刘太后授意,背地里竟然在关心梁川人怎么样了,这是几个意思?这分明是把卧底派过来,就看看谁真他娘有豹子胆敢动手,糟了,人听说快被夏竦弄死了!

    想到此节,范仲淹的头皮差点掀了过来。

    这人但凡是死在西军手里,整个西军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那人是谁呀,刘太后,这老女人是能随便得罪的吗?

    范仲淹虽然出了名的刺头,可是也不是神经大条的愣头青,马上就带着信去大狱里去寻夏竦了。

    当他冲进大狱时,正好看见夏竦手里握着一把刀,显然是要亲自动手结果了梁川这厮。

    梁川被腊肉也似的挂起在暗无天日的死牢里,尝尽了各种苦头,身上净没有一处是不带伤的,每每都是整到只剩最后一口气,然后再用人参加熊胆之类的大补剂把他的命给吊回来,黑白无常都到了固原三五回了,每次都是骂咧咧地又回去了。

    梁川自知这次夏竦是真心想把自己往死里玩了,这固原城铁桶一般的防御,耶律重光等人没办法进来救自己,他索性也放弃了生存的希望,后面但凡是救回来以后,有了一丝精气神,就不住地破口大骂夏竦奸贼,误国误民!

    这不,范仲淹一进大狱就看到这么劲爆的场面,在夏竦的一亩三分地,真没有一个人这么好汉,敢往夏竦脸上吐唾沫,就差刨了夏竦的祖坟。

    要是那铁锁一打开,范仲淹毫不怀疑梁川会把这厮给活剥了!

    夏竦被骂得他的血压窜窜往上升,差点就气背过气去。

    范仲淹惊呼:“刀下留人!”

    要是来人呼喝的是韩琦夏竦肯定想也不想就把这刀直接插进去了,倒是范仲淹竟然也肯徇私替人说人情,这倒是让他很意外,手中的刀子不由得犹豫了一下,就差这一下子,梁川的小命保住了。

    “希文你莫阻我,今天就是官家来了我也要宰了这厮!”

    范仲淹也不说话,亮了亮手中的密信道:“有汴京来的信,大人务必要仔细看一看。。”

    妈的,夏竦心头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现在汴京随便来一只什么啊猫啊狗都可以对自己呼来喝去吗,刚刚才让自己撕了贾朝昌那厮的问责信,还有谁给自己写信,真当自己不是干部,随便人都能捏一下?

    气归气,连范仲淹这人都重视的

    信,他不可能不去看,便放下了手中的长刀,接过信看了过来。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西军乃是浴血厮杀的前线,这种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家书似的文书出现在这种场合适吗?夏竦一看这字就是女人写的,还是写给梁川这厮的,也没多想,肯定是梁川的家人给他寄的,这种信要自己看是几个意思?

    夏竦哼了一场,把信往地上一扔,拾起长刀下理会范仲淹就要继续宰杀梁川。

    范仲淹好无奈啊,他并不想开夏竦的玩笑,只是夏竦自己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好黑着脸忍住笑意道:“这。。是刘太后寄过来的。。”

    咣铛一声,那刀子落到地上,夏竦几乎是双膝抢地跪了下来,双手捧起地上的那封私信,小心地呵拭掉信上的污渍,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恨不能给范仲淹两巴掌,这范喘气这么大,一口气把话说完能死。

    不得不说,刘太后这个老太婆的威力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人发指地步,连夏竦这种人都知道得罪这个女人没有好果子吃。。

    夏竦好死不好刚好跪在梁川的跟前,梁川咧开嘴满嘴满的血水,一脸狰狞地说道:“夏老贼。。你为何给老子我跪下了,这么快就。承认。。自己的错了,我告诉。。你。。晚了!今天我死不了,明天。。就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梁川至死都在恐吓夏竦,如果是原来的夏竦鸟都不会鸟他梁川,砧板上的肉是他梁川又不是夏竦,现在不一样了,这信是刘太后寄过来的,刘太后是什么人,那是全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人,她都不希望梁川死,这代表什么,代表梁川是她的人。。代表自己得罪了刘太后。。

    范仲淹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从来不会讲假话,这是朝廷上下公认的。他说这封信是汴京刘太后寄过来的,那就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寄过来的,夏竦欲哭无泪,他真想那一刀没有停下来啊,真接宰了这小子再嫁祸给党项人,现在范仲淹看到了,自己如何再能动手?

    夏竦真是个人物,一看梁川这么硬气,心里马上就虚了,更加印证了梁川的来历,就算不是刘太后的人,也绝对与刘太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自己如何能得罪他,他为了自己的前途今天跪也跪了,虽然不是情愿的,但是真的前途重要啊!

    “呵呵,梁川你何必这样说呢,本官这是为了你好呀!”

    好不要脸的一句话!梁川气得一口血水喷得夏竦满脸都是,愤怒地道:“你无耻!连日来。。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这是。。为我好?”

    夏竦看了一眼范仲淹,范仲淹把脸歪向一旁,他早知道他与刘太后不是一般的关系,反正这事是夏竦自己搞出来的,可跟他没有半分干系。

    夏竦一看范仲淹也不理会自己,只能忍着那一脸血水的狼狈,对着梁川苦笑道:“我说梁川啊,你可是误会了我一番苦心啊!”

    夏竦就要哭出来了,这假话假得连他都不信,不过这么急关头编这么一个谎话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依咱宋律你手底下三千配军逃脱,你这个御马值都监再不济也要判个斩立决,今天我将你刑讯一顿,将日他人责问起来我也好有个答对不是。。”

第六百六十四章再回汴京

    夏竦这次是真怕了,朝廷上的恩怨无非两种,一种是因为公事而起,一种是因为私事而起,因公而起向来是一笑泯恩仇,但是私人的恩怨就是不死不休的。

    而在刘太后眼里,恩怨全都是私人恩怨,哪里有什么公不公私不私的,对她来说看不顺眼的,跟她过不去的全都是私人恩怨,全都是她打击报复的对象!

    夏竦深知这一点,范仲淹原来大好的一片前途,是官家重点栽培的对象,就在晚会上冲撞顶了刘太后一句,好了,发配到西北来吃灰,干得好能不能回去不知道,干不好吃灰是得吃到饱了。

    好死不死的,梁川竟然是刘太后的人,自己还把他弄得死去活来,这仇可真是结大了!

    难怪好好的一个丁党要弄到西北来,夏竦静下来仔细想了一想,搞不好丁谓倒台梁川这小子就从中使了不少的坏,肯定也是刘太后弄到丁谓身边的棋子,这丁谓弄倒了,还要再弄到西军来,是弄范仲淹还是弄自己,那就不清楚了。

    夏竦是越想越心惊,要是对付的是范仲淹那也没见跟他有什么过节,倒是一直跟自己过不去,难不成刘太后的目标是自己。。

    想到这里,夏竦是连饭也吃不下去了,为了前途命运,拉下自己的老脸,当天就把梁川好吃好喝给供了起来,这样还不算,治好了他身上的伤,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痛诉自己在朝堂上所遇到的不公。

    梁川从那活地狱里爬出来,一点也想不到夏竦这等奸诈之人突然之间如何会转了性,他也不想去问夏竦,万一再恼了他,他冲动之下送自己一程,岂不是白瞎了?

    接下来的形式就比较诡异了。

    西夏正式派出了议和的队伍,规格之高队伍之齐,让大宋朝上下都认识到了对方的诚意,数十年的血战总于是有落幕的一天。

    这就苦了三个经略使,这议和的局面完全不是三人促成的,可以说三人在西北的谋划付出完全成了泡影,寸功未立还是党项主动投降,命运何其哀哉。

    至此西军的战略谋划全部宣告暂停,所有军事行动以朝廷的下一步动向命令为准,汴京发出通知,要是任何人胆敢在这议和的关键时刻破坏大局稳定局面,朝廷定不会轻恕!

    那还能干嘛?西军数十万的配军伍卒全部放下了刀枪,转而拿起了锄头,他们是募兵制的,仗打完还要继续服役,而不是解甲归田回去种自己的田。

    西夏内部也传出了大宋想要的好消息,李元昊自从议和之后,再没有了往日的雄霸之风,改而换之的靡靡之音充斥内堂,整天沉绯声色歌舞,西夏的战马也再也没有配上过马鞍。

    如此大好局面,哪一个宋人不希望看到,这么一头猛虎如果不能降服他的话,那就让它一直沉睡下去,这是所有宋人所愿意看到的。

    西北在数年的谋划当中,大宋留下了三场大败的战绩,

    夏竦的大胜,应该是梁川的大胜彻底从史书上抹去,开始慢慢地撤回西军。

    梁川的伤在好酒好肉好药的伺候下也渐渐痊愈了,可惜的是他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疤,一条一条,就像横乱丛生的荆棘,就算是百战重生的军士身上的伤疤也绝对没有梁川的多,图腾一般,刻满了前胸后背,看得让人心惊,让人胆颤!

    每次夏竦一来跟他哭诉,梁川就把上衣给解开,故意露出那触目惊心的疤痕,夏竦果然是脸皮比城墙还厚,竟然无视自己做的那些罪恶,还一遍一遍地跟着梁川说着好话。。

    “我兄弟辛无病呢?”梁川冷冷地问道,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头,他不信辛无病能幸免。

    夏竦还真没有把辛无病怎么样,一来辛无病最早是跟着自己的,他并不知晓两人早在凤山兴化就相识了,至于辛无病没有逃,那是自己派出去的监军,自然没有脱逃的道理,他反倒是把辛无病给闲置起来了,因为问辛无病梁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很识趣地说不知道,他还哭诉自己在定川寨中是如何被梁川等人孤立的。。

    他也知道,一旦两人分开那就是凶多吉少,他也托人问过,梁川早晚饱受夏竦的折磨,与梁川呆的时日久了,他深知自己只有活下来才有可能帮助梁川,如果自己白死了,那就真的白死了。

    “去将辛无病与我唤来。”

    辛无病见梁川未死百感交集,能在夏竦手下活下来,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三哥。”

    梁川见到辛无病,对夏竦的恨意也算稍稍少了许多。

    “活着就好。”

    夏竦也是奇怪,刘太后的腰牌他见过,真货无疑,可是刘太后自从那一封密信之后为什么再没有后续的文书了,一点都不符合常理。

    而且他试探过,那密信竟然是真接寄给范仲淹的!这他娘的是什么意思,满朝文武都知道范仲淹是刘太后给撸到西军来的,背地里两人的私交竟然如此亲密?难怪刘娥一介女流能把文武百官还有官家玩弄于鼓掌之间,这等通天的手段实在是令人胆寒!

    作表面文章,背地里搞阴谋,还是跟天下第一耿直的人,这等瞒天过海的手段谁有?

    正是因为如此他更不敢对梁川怎么样了,现在只能把这位大仙给供起来,万一梁川哪一天老太后惦念起来了找不到人,又或着这小子背着自己跟老太后说了点什么让自己不痛快的话,那就真的蛋疼了。

    夏竦每日监视着梁川的动向,一只母蚊子都飞不出去,至于他跟辛无病是什么关系,他原来也是挺意外的,自己的人竟然如此容易就让他策反了,不过一想到梁川他跟刘太后的关系,其他的小节也就不足挂齿了!

    李元昊因为自己错杀了一个老叫花,惹得梁川铸炮轰死了他,大宋与西夏的格局也因此而改变,宋夏大战,最得利的就是契丹人,契丹没

    有机会趁机南下,原来偏离自己方向的历史轨迹竟然生生让梁川误打误撞给纠正了。

    可是一切仿佛又是注定的,就算是契丹趁机南下,只会激起大宋的斗志,就凭现在辽国的斗志,想要在大宋跟前占到便宜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梁川的行为就像在平湖中投入了一块巨石,引来了湖波的激荡,可是激荡过后终归是归于平静,梁川自己只觉得给老叫花报了仇,其他的影响,好像没有什么。

    这只是他觉得,他的行动,让契丹人有党项人要花更多的精力来对付契丹人,让女真人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让北面的蒙古人更早地上了舞台,天下万机,冥冥之中,大宋国运,板荡中落。。

    宋夏议和之后,综合各方面的考量,大宋认为这次是西夏真心降服,虽然交出了一笔‘巨额’的岁赐,总算迎来了和平共处的局面,西北打了数十年,到处都是狼籍一片,眼下所有人可算盼来了生机。

    朝廷的调令下来了。

    夏竦擢参知政事,范仲淹与韩琦两人同升为枢密副使,三人一道返京,其余西军将校留观后观。

    三人跪谢天恩,说白了三人目前为止在西北的建树虽然可圈可点,但是并无特大作为,李元昊死于天命,要是没遇上梁川,他的兵锋将直接逼长安,并不是这三个文人夫子所能抵挡的,而西夏的求和也是因为他们的内乱还未平息,这个天大的便宜落到了三人的头上,朝廷既为了给天下人一个说法,也为了服众,只能把这个大功劳给了三个人。

    三个人均热泪盈眶,夏竦感激梁川没有反手给他一刀,还能让他回到朝廷说明刘太后并没有记仇。范仲淹则是彻底地相信了梁川的话,刘太后大仁大德,真心是为他好。。韩琦则认为自己的功劳配得上这升迁,自己把自己给感动得流泪。

    夏竦的心情大好,参知政事!他并不是科举出身,走的是野路子,到了泾原路经略使一位主政西军谋略西夏,让他以为这已经是他职业的顶点,因为李元昊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曾想竟然百尺竿头自己还能再进一步,到了副相的位置,是夜他就夜焚家书祷告了自己战死沙场的父亲,祭奠了一下先祖,然后又痛饮了一番,弄了自己既失态又狼狈。

    人生得意须尽欢,谁不想这样痛快一回,一辈子都把自己藏在面具之下,何其痛苦的一件事。

    范韩两人自然也是高兴至极,只是一个人拿起了书本,另一个人则骑马到了塞上大漠最后走了一圈,各是舒发自己胸怀的方式。。

    次日夏竦便收拾了行装,准备前往汴京赴任,临行前他把梁川唤来道:“你与我一道进京!”

    梁川瞪大了眼睛道:“为何?”

    夏竦贼笑了一番,他是刘太后的人,放在自己身边虽然是个内奸,但是另一方面来说也是自己与刘太后搭上线的一个棋子,这如何能让他放弃?

第六百六十五章再回汴京2

    梁川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又回到了汴京城。在他的后面,耶律重光带着情报队的队员们紧紧跟在后头,保持着未被发现的距离,知道梁川安全无恙之后,所有队员都松了一口气。

    梁川要来汴京,因为孙厚朴告诉他,沈贞贞为了寻他,只身来到了汴京城!

    这个傻姑娘啊,自己都劝她们多少次了,每每自己有危险,千万不要做一些傻事,就怕这些人帮不了自己,反而成为自己的后顾之忧。

    这几个月来,梁川被锁在固原城内,一丝音信都没有,生死不明,所有人寸步不敢离开,他们在等着机会,想混进固原城内寻找梁川。

    总不能将沈玉贞扔在汴京城自己回到清源?

    还有辛无病,这厮回到固原城以后也失踪了,到底去了哪里?

    铁桶一般的固原城直到宋夏议和之后才解去了紧张的状态,商贾还有归乡的游子得以返回家乡,情报队的虽然全是契丹人,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梁川音信全无的时日里逃离,梁川见到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热泪纵横,他们真正地诠释了什么叫不抛弃不放弃。

    夏竦的动作也相当的迅速,人还没到汴京报道,首先就在汴河畔,相国寺前,御道街旁买了一栋大宅子,要知道,汴京城原先最繁华的莫过于马行街,这里酒肆林立,夜火通明人声喧天,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堪称寸土寸金。

    可是后来汴河边上因为出现了一处绝佳的去处,名唤紫禁城,此城一出马行街的那些个子樊楼等一众去处都黯然失色,瞬间就如同城外乡下的小青楼,一点玩乐的趣味也没有。

    关键这紫禁城的东家还是一位绝顶的商人,当初紫禁城还没起色的时候,这汴河边上的房子地皮价格也就是汴京城中中下的水平,因为这汴边边上大多是以货行为主,居住的也大抵是汴河边上讨生活的苦役劳工,他们哪里有什么消费力。

    那紫禁城主一出手就把两岸的地皮楼盘一扫而空,紫禁城经营了大半年,那真是万空巷一票难求,里面唱的曲子别的地方也会去仿着唱,但是只有别的地方开始仿着唱,他们又会推出新的曲子,别的地方学的都是东施效颦,一点都没有人家身上的那股子韵味。

    现在就以整个汴京城就以汴河边上的房价最为火爆,有钱还买不到,因为地契全在人家紫禁城东家手里,现在那东家已经不见了好几个月了。

    夏竦也是有些门路,竟然还买到了那处地段最好的宅子,后面是大相国寺,环境清幽,前面靠着汴水,每天可以泛舟河上,最关键的边上就是御道街,一出门骑马坐轿就能上朝,朝中的大员可没有几个有这等财力在这等去处置办房产,那等于是往自己脸上贴上贪财敛财的标签。

    夏竦才不管这些,他比丁谓做得更直接,他就是贪财,他也不怕别人说他爱财,他本身就是正道的儒生出身,自然也不往自已身上去标榜那些酸儒腐学。

    很巧的是,紫禁城离夏竦的家正好就不远。。

    夏竦的队伍走了半个月,路上时正好碰上一

    年的春节,一行人从简就在路上把节日过了,这个节日向来只有一家人在一起才显得有意义,梁川很想念自己的儿子,也想念艺娘还有沈玉贞郑若萦,还有远方的阿国,以及自己那个露水姻缘的岛国国主。。

    自从我自己离开了凤山,每逢佳节倍思亲,总想着一家人团聚,总是或多或少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故不能得遂。

    梁川倒是已经想通了,这次回来以后就回到凤山好好种自己的地,再也不理会这尘事的俗务了。老叫花的死自己历历在目,这个江湖太过险恶,每每自己以身踏入江湖,受伤的总是自己身边的人,他无法再忍受这样的过程。

    自己大概退出了这个江湖,就能摆脱江湖事了吧。

    夏竦一路上好吃好喝祖宗似的把梁川给供了起来,无非就是想留给他一个好印象,也希望从中能套出一丝关于刘太后的踪迹来,这小子究竟是如何与刘太后搭上线的,朝廷之中竟然没有他的一丝消息,这就有点让人后怕了。

    可怕梁川并不知道救他出来的是刘太后的影响力,他自然与刘太后没有任何瓜葛,但是只要一提到刘太后他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刘谨言在背后默默地帮助他,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下自己的性命。。

    他自然无法答对夏竦,他只当夏竦对他还别有居心而已,不过能离开西北,也算是洗脱了他的身份,再也不是丁党,与以前的前科告别。

    汴京城的人们并不清楚西北前线的真实情况,他们更不清楚夏竦是如何得到这个参知政事的职位的,他们只觉得夏竦是高官,是他们必须攀附的对象,仅此而已。他们才不会去理会夏竦是如何赚到这个职位的!

    正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现在的世人只考虑成王败寇,哪管你使的光明手段还是下作招数?他夏竦王者归来自然就是八方来贺,总不成张知白滚蛋还要别人八百里相送吧?谁敢去送?

    同样的路再走一次,今天的冬天好似没有去年的冷,但是梁川却是惊奇地发现,潼关外面的流民越发地多了起来了,原来只是三五成群的样子,现在却是一大列一眼望不到尽的样子。

    宋夏之间的战争已经停息了,为何流民的数量越来越多了?

    梁川找到范仲淹问了这个问题。

    范仲淹道:“宋夏之间已经停战却不是已经完胜,停战的代价就是每年数十万贯民脂民膏地割取,这个钱谁出?大夫豪爵不可能去出,地主商贾也不可能去出,只能是穷苦的老百姓,交不出就是卖房卖地,家破人亡!”

    梁川心中一阵骇然:“早闻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好的政策可能执行到底下的官员手里就变成了苛政,今天看来果是如此!”

    范仲淹并没有与梁川偶遇,只是两人在潼关外遇上了,夏竦接受当地官员的宴请,在官府中饮酒舞宴。梁川不喜欢这场朱门之味,一个人到了潼关之外来散心。

    斑驳的古城只有厚重的历史,只有苦难的历史,上面除了刀枪砍杀的痕迹没有任何好看的景致,而脚下更是无数的尸骨。

    范仲淹连夜赶路,骡子的脚力实在不怎么样,下半夜才到了潼关外,守城的官兵还不打算让这个骑骡子的过关。

    无奈之下,范仲淹只能亮出了自己的腰牌还有朝廷的任命文书。

    天下军事皆出军府,他堂堂枢密院副使要是还管不了这潼关守备,那还做什么官?

    刚一放关,范仲淹就遇到了梁川。

    梁川看着眼前的苦难,没有与范仲淹家长里短说一些有的没的客套话,悲天悯人地问了这个问题,范仲淹苦笑了一阵:“现在在朝廷上并没有话语权,只能苦苦支撑着,咱们官家是个圣明天子,将来刘太后把权力移给官家的时候,就盼着咱们能改变这一状况了!”

    梁川对这个文正公是打心眼里的敬重,自然也知道他说的改变是什么,这就是后世的庆历新政,梁川没有说什么,他不敢当面给这位文正公一头的冷水,说你的新政必将失败,就不要再去浪费那个力气了。

    不改革流民的数量会越来越多,今天只是宋夏之战造成的流离失所,明天还有契丹人,还有女真人,不仅有外族的侵袭,还会有贼寇反贼的困扰,到时候才是真的民不聊生。

    他打骨子里希望,自己如果只是在岳阳楼记里认识这位伟人那就算了,心向往之。但是现在自己就在这位文正公的跟前,如果自己能参与到这次伟大的改革当中来,把自己的理念修正到历史的轨迹当中,这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范仲淹见他不说话,只是笑了笑道:“你不是一般的人,你那篇赋我日夜研读,回去的时候我一定抄录下来,很是让人敬畏!”

    范仲淹说的就是梁川引用他自己的作品——岳阳楼记。这作者本来就是范仲淹本人,自然他看到了会引起如此大的共鸣。。

    梁川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问题解释起来,就更复杂了。

    范仲淹的行仗很是简单,就自己骑着一头灰色的骡子,身后跟着两个仆从,还有两位挑夫,担子里除了几件冬衣,剩下的好像全是书,就在他被赵贞任命为枢密副使的那个晚上,他依旧手不离书。

    梁川跟着夏竦的大队伍,他多次想要离队只身回到兴化,无耻的夏竦却以辛无病为质,逼得梁川只能乖乖地跟他走。。

    一行人直到元宵后才堪堪回到汴京城,那百万人家的民房参差不齐,雄伟的城墙告示着世人这个世界上最雄伟的城市,还有那浩浩荡荡的汴水,与一望无际的流民。。

    梁川原来以为去年的冬天那么冷,加上李元昊的作恶,才会有如此多的流民,原来自己错怪李元昊了,就是太平年间,流民的数量只多不少,李元昊打仗,边地可能还能招募一些流民,和平年间,这些流民只能流浪,只能要饭!

    汴京西郊的官道上,只见无数身着貂裘锦衣的贵人,还有一些身着绯衣的大臣,正恭恭敬敬地候立在官道的两旁,正准备给这位新晋的参知政事副相大人接风。。

第六百六十六章展昭护卫

    汴京城又下雪了,又有多少人会有心思去感叹这雪的美丽?

    走过西北一圈,梁川总算能理解赵家人为什么守不住这花花的江山,这天下不是他赵家人自己的,更是天下人的,他赵家人自己要舒服,却要老百姓替他们买单,最后的下场只能是被天下人给抛弃。

    这是梁川考虑的事情,却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他住在夏竦的宅子里,明间仿佛回到一年前自己来到汴京,刚刚住进丁谓府邸的场景,驻立在院子里,又看到高耸的紫禁城,自己更像是两世为人了,经历过生死才懂得活下去这三个字的沉重。

    比起当初梁川进京是为了英雄救美,这次进京就只为了把辛无病带走,把沈玉贞接回家,对于这个繁华却不属于他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再逗留。

    城里还有一位他的死对头——赵宗谔!

    两人已经彻底撕破脸,赵宗谔派人来杀自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夏竦不知出于何意罩着自己,但是一定不是看中自己,而是自己还有可以给他利用的地方。

    汴京城啊,到处都是危险,这一次比上次进城还更加凶险!

    梁川有点怀念城南丁谓的宅子,那宅子好像比夏竦的就小一点点。

    这宅子太大,梁川转了一圈感叹于假山的高耸,池塘里的石头皆是太湖运过来的,屋子的横梁好像也是上好的楠木,梁川转了几圈,看着这北国纷纷扬扬的大雪,感叹于这宅子的华美,不过也很快失去了耐性,虽然比起当初丁谓的宅子有过之无不及,可是花无百日红,当初丁谓什么下场,他夏竦难道预不见吗,真的就对自己的能力那么有信心?两人都是万中无一的佼佼者,都不懂得一句花无百日红的道理?

    夏竦回到汴京,屁股还没有享受过那真丝被的柔软就急匆匆上朝去,朝廷任命他为参知政事,这是国家的二把手,就是街道的二把手平日里的事情都能烧到眉毛上,更何况这种军国要职。

    梁川虽然重要,但是也要分得清场合,他随便找了个护卫便将梁川给看住了。

    梁川瞅了一眼跟着自己的这个护卫,他的太阳穴鼓鼓的,手上满是死茧,眼神收敛得极为到位,这样的角色梁川一看就不会去招惹。

    不过这院子里自己就像被囚禁起来,生生地会憋死人啊。

    “你叫什么名字?”梁川问着跟着自己的护卫道。

    护卫是个老兵,并不想搭理梁川,梁川对他来说就是一介逃兵,手底下的人全跑光了,这是战场上最大的耻辱,男儿自当沙场回沙场埋。

    梁川见他不吭声也不答话,只是说道:“我想出城去一趟城西。”

    护卫语重重了一分道:“大人有令,你不得离开夏府一步。”

    梁川嘿嘿一笑,扭身就往屋里走,谁知突然身形骤起,庞大的身形欺了过来,一拳就朝护卫砸了过来。

    梁川在西军之中别的没练,一得空就是与身边的人对练,嘴皮子没练出什么成绩,倒是下黑手的本事跟关中的‘憨子弟’学了不少。

    这护卫也只当只梁川是个没用的废人,压根没想到梁川会突然发难!不过多年的战场

    搏杀经验让他马上应变过来,一个侧身身形向后退去,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战场上距离就是生命,梁川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身子一扭,一记鞭腿扫了过来!

    这护卫大喜,要知道近战徒手搏杀之时出腿是大忌,街上混过的人也知道,腿一但让人抱住,接下来就是整人摔倒!

    可惜他遇上的是梁川,梁川的鞭腿那是能开山裂石的!护卫傻傻地想过来接住梁川的腿,甫一接触才悔之晚矣,连忙崩紧了胸腹集中气力在小腹,避免受到内伤。

    噗的一声闷响,他的嘴角还是渗出了一道血痕,显是受了内伤。

    这护卫夏竦临走前交待过,万万不能伤了他,所以他只能被动地挨揍,梁川不一样了,虽然拳脚上输了人家,不过他没有任何束缚,自然占了上风。

    “我想逃的话早就走掉了,你现在明白了吗?”

    护卫倒也是一条汉子,抹了抹嘴道:“我叫展昭。”

    什么?

    梁川吓了一大跳,急问道:“你再说一遍,写给我看看?哪个展哪个昭!”

    展昭不明白自己的名字有那么吓人,在地上抹灰涂写起来,梁川定睛一看,还真他娘是‘展昭’二字。

    相信小时候不少人都看过包青天,梁川小时候也看过,真是童年的美好的回忆,相信那时候每个小少年心中的梦想不是做神机断案铁面无私的包黑炭,而是都想做侠骨柔情帅气英勇的展护卫吧!

    难道。。这小子就是包黑炭的左右手,那个展昭?

    梁川给展昭递了一下手,一把将展昭从地上拉了起来。

    正是不打不相识,吃了梁川一脚展昭倒是对梁川的印象大为改观,那份凌厉还有收放自如绝对不会出现在一个逃兵或是贪生怕死之人身上,他们的狠没有下限,会为了自己的脸抹掉见到他们丢脸的任何人。

    梁川还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道:“要不要跟我一道去逛一圈?”

    技不如人展昭再看梁川的气度,只能拱手一拜:“好!”

    梁川一出夏府,只见耶律重光耶律罕等情报队的三十余名兄弟眼眶一红,众人迎了上来。

    展昭一看这些人这才知道,梁川真不是说着玩的,这些人一看就是见过血的狠角色,要是他们强攻夏府,没有开封府的庇佑,夏府只怕鸡犬不留!

    “东家你可想死我们弟兄了!”契丹人重情重义,说白了民族大义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刻骨铭心,而且耶律重光他们一行人也是自小在汉家环境中长大的,与汉人无异,自然跟梁川没有什么隔阂。

    一行人眼眶通红,看到梁川七嘴八舌地问着梁川话。

    梁川抢道:“先给我带两匹马来,这位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他叫展昭!”

    “展兄弟!”

    展昭倒是意外得狠,就这样梁川就把自己当兄弟了,不怕自己是夏竦的人。。

    他哪里晓得,展昭两个字就是活招牌,是不是同一个人就不清楚了,但是敢叫项羽的应该不可能是龟蛋吧。

    “多谢。”

    梁川与展昭翻身上马,一行人前呼后拥,跨过御

    道街直出西门,那阵势不清楚的还以为是哪家的纨绔出门!

    一路上梁川把自己在固原城内近一个月的光景说了出来,接着又把自己身上的那些惊心触目的伤疤亮了出来,饶是展昭这样的汉子看了也是后背发凉,受如此酷刑之后还能在这里谈笑风声,这还是人吗?

    耶律罕看得是大怒不已,怒骂道:“东家要不要我回去宰了那夏竦老儿一家替东家报仇?”

    这话是当着展昭讲的,说明他们并不顾忌。梁川看了一眼展昭,就怕他难办,笑笑说道:“这就不必了,他是朝廷重臣,我们是大宋百姓,朝廷怪罪下来只是我们吃亏。”

    当初梁川说过此仇不报非君子,他倒是想报,可是也不能当着人家的人的面这么直接吧,回头暗地里下黑手下绊子他不香吗?

    耶律重光重重地摔了一鞭子:“便宜这厮了!”

    梁川道:“这汴京城里咱们的对头可是不少,不止他夏竦一个人,这次回来真的要好好算一算这笔烂帐了,对了,咱们庄子现在怎么样了!”

    众人一阵沉默,不忍向梁川说明实情。

    梁川一看众人的反应,心中一块石头沉到了谷底,不禁催动了一下跨下的马儿,加紧往梁家庄赶。

    这庄子可以说得上是他的第三故乡,这这里梁川的感情还是相当深厚的。

    马狂奔嘶鸣了半日,穿县过乡总算到了张家庄,这庄子早已人去楼空,门口县挂的梁家庄三个字掉了后两个,只看得到梁字的影子。

    “我们进去走一圈。”众人跟着梁川,一言不发地紧在后头,这是梁川一手经营起来的地盘,当初还是有人给梁川行贿梁川收下来的,现在人是物已非。

    庄子里的杂草干涩枯黄,长满了整个庄子,除了跑马道当初马蹄子踩得狠了一些至今还是光秃秃的,中间的几栋大房子议事堂等处,肉眼可见屋顶的瓦片都破了一个大洞,看着又不像是积雪压垮的,倒像是人为的。

    当初这里的土地里种满了地瓜还有烟草,自己被发配之后就紧急命令耶律重光把这些重要的物资转移走,地里现在除了杂草,再无一根瓜藤,再无一朵辣椒,可惜了这么好的一片土地。

    庄里原来的洪不凡等人也已不见了踪影,听耶律重光讲,他们都已顺利到达了清源,流民听了他们的建议南下的人数不在少数,庄子现在也就没有人了。

    突然,屋子里一阵响动,冒出了几个害怕而又无辜的小孩,他们身上的单衣破旧,小脸被冻得发紫,大孩子紧紧抱着小孩子,无奈无助地依靠在一起,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梁川一行人瑟瑟发抖!

    梁川心头刀子扎似的疼了一下,年纪越来越大,越是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这些是什么人?”

    “他们是附近的流民,今年的流民比去年的还多,可能是没有去处,又见咱们庄子无人,便在这里落脚。。”

    展昭把头扭向一旁,这些流民很多可是他们的乡亲。。

    小孩兴许是知道了这庄子的主人来了,马上机警地站出来道:“老爷莫怪,我们几个人马上就走,不污了老爷的宅子。”

第六百六十七章重建庄子

    小孩子自然是害怕,这些大人碰上没天良的禽兽,寻个由头就把他们的弟弟妹妹给撸到哪个妓寨去卖了,还要把他们打一顿,骂他们脏了他们的地界!汴京城里不少人做的就是这样的勾当,何止是汴京城,就是兴化城外那两个小混混,当年不也想把叶小钗等人给卖了!

    这个稍大的孩子十岁上下的年纪,背上用一条草绳还绑着另一个更小的孩子,扎着两条小辫子,睡在背上一张脸冻得呈现病态的红色。

    所有人看到梁川一行都在发抖,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害怕。

    梁川跳下马来转向耶律重光:“有没有吃的?”

    耶律重光从背囊中取出了一大块肉干,用靴子里的短刀割了一小刀,准备递过来。

    “都拿来!”

    耶律重光自己把那一小口给吃了,其他的全给了梁川:“我也饿了好些天了。。”

    “回头让你吃个够!”

    梁川把肉递给小孩,小孩不敢出来接,甚至拉了其他的孩子就要离去。可是肉的诱惑力显然是巨大的,小孩拉了几下,其他的孩子眼中只有那块肉干,他们饿极了,这几天要么是吃地里的草茎子,要么对付着一口雪水。

    记不清上一次吃一碗香喷喷的米粥是什么时候了,娘煮的蛋只有爹爹过寿的时候才多一个,肉。。好馋人啊。

    “你们不能吃!跟我走,快!”小孩的话是那么地坚决,小小年纪他的眼神里弃满了艰毅,是什么苦难让小孩子失去了天真,一夜之间长这么大?

    梁川很欣赏这种苦难成大的孩子,马蛋是如此,洪不凡也是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

    “洪不平。”

    梁川眼睛一亮,试着问道:“你可认识洪不凡?”

    洪不平表情瞬间变了,原来暗淡无光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丝的希望。

    “他是我堂哥,他是我堂哥!”他一连说了两遍,其他的孩子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大哥哥今天这么激动!

    梁川拍了拍孩子的头道:“是不是你堂哥让你来汴京的?”

    洪不平一听到自己堂哥的名字再也对这梁川这个人没有了戒备之心,渴望生存的他激动地道:“是,当初我们都活不下去了,堂哥他们家更惨,只能出来流浪,后来传信回去给我们说在汴京遇到了大善人,让我们一齐过来。”

    梁川看着这些孩子,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们就来了是吗?你们的大人呢?”

    洪不平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泪才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有的,滚滚而下,还有鼻涕,还有口水:“爹娘都死了。。饿死的。”

    其他的孩子也哭了,这动静太大,周边的屋子突然冒出了一个个小脑袋!细细一数,竟然有数十人,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眼神里写满了恐惧,害怕地看着洪不平的方向,他们担心着可能要被赶走。。

    这是他们唯一能挡一挡风雪的地方了。。

    “我们当初就该跟表哥一齐起,想着。。外面的世道更不太平,留在老家能活下来,谁知今年更活不下去了,出来不久爹就把

    娘卖了,换了五斤米面给我和妹妹,后来他自己舍不得吃。。饿死了。娘跟人走的半道上也投了河。”

    一群老爷们听着洪不平的话生生让他给逼哭了,这他娘的狗屁太平盛世!

    梁川道:“那你堂哥一定跟你提到过我!”

    洪不平眼神中充满了渴望,迫切地道:“您是梁老爷吗?”

    众人哈哈一笑,他们跟了梁川这么多年,梁川哪有一点老爷子的派头与架子?

    “我就是梁川!”

    洪不平看着梁川脸上的刺字,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我哥在信中说的一家人在汴京生活得很安逸,等我动身到了这张家庄,只看到一片废墟,我堂哥他们也不知去了何处,问了附近的庄户,他们说你是什么党的余孽让朝廷给抓去充军了。。”

    梁川感慨了一阵道:“之前确实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我现在回来了,这庄子还在我的名下,不能就这般荒废了,庄子需要一些庄户,你和其他的孩子们是否愿意留下来?”

    洪不平的喉头有些发干,他太紧张了,他好怕这是一张梦,掐了掐自己:“好疼!”

    “你堂哥原来就在我庄子上做得不错,后来我让他们南下去清源了,要是你不愿意留在这庄子上,去清源也不错,我可以给你一些盘缠。”

    “不不不,我要叫你一声东家吗,你肯收留我们已经是弟妹们的福份了,我们怎么敢再拿你的钱。。只是。。”洪不平的嘴巴嗫嚅着,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梁川说道:“有话直接,我这个人好商量。”

    “大家。。饿了好几天了。。只怕没力气做活计。”洪不平的小脸青中发红,看来也是老实人一个。

    梁川道:“这个好办!”

    “重光你们去买口大锅,再买三只肥羊,粟米再给我拉个一千斤回来,黄酒载几坛子回来,我晚上要跟洪不平还有我的展昭兄弟痛饮一番!”

    肥羊!洪不平还有其他孩子的喉头不争气地耸了耸,梁川把肉干递了过去,洪不平自己看也没看,先撕了一块给自己睡觉的妹妹,再撕下一样样的肉块交给其他的小孩子,自己只把手心舔了舔,过了过嘴瘾,心中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要有饭吃了!

    情报队的一行人更是个个恶狠狠地舔了一下嘴唇,一年来风里来雨里去,随着梁川走南闯北,早忘了羊肉汤是甚么鸟滋味了,大部分时候就是一块烧饼垫着肚子,谁不怀念在庄子里喝着热酒吃着那口滚烫的火锅的感觉。

    “东家你不晚上不回城里?”

    耶律重光明面上是问梁川,眼睛实则盯着展昭。展昭缓缓地道:“夏大人去朝中议事,夜里官家必定赏赐御宴,是无法这么快回来了。”

    这意思也很直接了,你只管去玩,我不为难就是!

    一众人一声欢叫,欢乐的马蹄扬起高高的雪花,一记马鞭吃痛,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帮人办事效率越发地高,不需耶律重光把任务布置到每个人身上,他们就有的进城去买羊,有的买粟米,有的去南郊的杞县去买柴炭

    ,还有人打打下手买铁锅扫帚,顺带着收拾庄子。

    “东。。东家。”洪不平紧张地脱口而出。

    梁川一时没反应过来,扭过头,只见洪不平小心翼翼地好似有话要说。

    “嗯。。怎么啦?”

    “我已经是你的庄户了。。给我安排一点事做。。”老实人家的子弟都知道,一会肯定是能填饱肚子,只是这样就直接吃人家的嘴短,他实在做不来,就算是饿晕在雪地里,他也得帮着做一点事心里才过意得去。

    梁川看着这个小子不矮的个子,身子却是明显地营养不良的样子,摸了摸下巴道:“这样吧,你把孩子们召集到一起,清点一下人数,想进庄子的站到一起,想离开的我也给盘缠。”

    洪不平道:“这事不算,让我去做累一点的活。”

    梁川摸摸他那都快结成团的‘污发’,一点都不嫌脏地道:“这事对我来说很重要,以后我才知道我庄子里有多少人,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好好做!可以的话,以后这庄子就给你打理了!”

    洪平凡呼吸有些急促,这是何等的信任,以前寄回来的信他看不懂,让乡里的教书先生给念的,信里总夸自己寻了一位如何仁义的东家,乡亲们总不信,说这是洪不凡小子吹牛,自己今天遇上了才亲眼见证,就一个动作就让他死心塌地!

    “好!”

    洪不平背着妹妹扯着嗓子麻利地去召集孩子。他妹妹已经饿了三天了,今天的精神越来越不好,额头火炉似的发烫,冬天一天比一天冷,临开春时才是最难熬的时候,他看着生机涣散的亲妹妹,那是如刀子在割他自己一般。

    妹妹,咱们有救了。。

    情报队员们回来得飞快,虽然少了辣椒,可是羊汤的香味就能让他们马不停蹄了。

    铁锅涮了一遍水,架起来锅水很快就冒起了白泡,羊肉再扔下去,斩了几段大葱,再撒几把粗盐,一股子让人眩晕的迷人香味在这个荒凉破败的庄子里缓缓散开。

    曾几何时,这个庄子是中牟祥符远近有名的强力庄,连附近的官衙都不敢过多打扰他们,可是花无百日红,红火的日子说败就败了,实在让人扼腕。

    今天难得一见,那庄子的上空又飘起了一缕炊烟!

    这群孩子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可是每个人神奇地从身上总能掏出一口缺角的破碗或是一口破罐子,这是他们活下的家伙什。。

    “人清点好了吗?”

    洪不平喊了一声:“都过来!”

    只见一百多个孩子怯生生地集中了过来,好似长龙一般,展昭看了都替梁川担心,人少大家能吃上饱饭,人多了这让梁川如何是好?

    洪不平也很紧张,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是想让这些小伙伴们活下去,仅此而已。他紧张地看着梁川,希望梁川把他们都留下来,哪怕只是今天能吃饱而已,可是他自己也知道。。人实在太多了。

    “人。。有点多。。”他的声音好似蚊鸣一般。

    梁川一看,满意得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米还在路上,来来来,大家先喝一口热汤!”

第六百六十八章朱横都头

    是夜,三头肥羊下的羊汤最后连涮锅水都是荡过三五次,依旧被孩子们抢到自己的破碗里,大口大口地灌到自己肚子里。

    破天荒的情报队的队员们没有敞开肚子大口吃肉,他们看着这些饥肠辘辘的孩子们一个个心里都透亮着,自己多吃一口肉,这里的孩子就可能要有一个要饿肚子,酒温热了,看着孩子们多吃一口饱饭,不一样很下酒嘛!

    洪不平张罗着一百多个孩子排队打汤打肉,梁川那烈酒一口口地往肚子里灌着,这该死的世道,本以为打完了党项人这天下该太平了,流民该回家了,可是饿肚子的还是那么多,冻死的尸体依旧堆满了道路,究竟是谁的过错。

    展昭佩服于梁川的酒量,更佩服于梁川的肚量,晚上他自己花费无数,让这些小饥民填饱了肚子,好一副英雄气概!

    他也醉了,他真想辞别夏竦,从此跟着梁川!

    “一千斤粟米远远不够,起码得吃到开春,明天再进城去买,没有钱的话我来想办法。”梁川对着耶律重光道。

    “还有,庄子该修缮的要修缮一下,我现在回来了,可不是回来做叫花子的,咱们是土财主就要有土财主的模样,别让人小瞧了不是!”

    众人哈哈大笑!

    中牟县衙的都头朱横今天正好值夜,风雪不归人,嘴里骂骂咧咧着,身后跟着一众的衙役,巡视着地界,不觉走到了梁家庄来。

    “都头快看,梁家庄子里怎么好像有不少人?难不成那梁大官人回来了?”

    朱横用眼白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还你娘的大官人,那梁川跟着丁谓早被发配去西军了,前线吃紧,能活着回来都是命大,一介配军还大官人?”

    捕班的捕快哈着腰只能陪笑道:“可惜呀,当初这庄子豪横着哩,县太爷专程吩咐了几次,莫的闲事别来招惹这庄子,谁知这鸟兽似的,散的这般快,丁谓一死,墙倒众人推,啧啧!”

    朱横抬了抬头顶的毡帽,远远地瞟过来,心下也是疑窦重生地道:“这么好的一块地界,难不成是让人给盘走了?”

    “这么久了愣是没人敢来打主意,据说那汴河边上的紫禁城东主跟这梁大官人交情匪浅,多少人想买这块地,都是他出面给打发回去了。”

    朱横神情遥拜地说道:“乖乖,那金窟可是神仙二世祖爷的去处,就咱们这等小腰板也没那个财力去快活一个晚上,咦,还别说,庄子里怎么还有人骑马来着,走,咱们过去瞧瞧,要是真有人接手了,咱们去认识一下,以后也好抽点茶水!”

    说到认识,朱横脸上的横肉一抖,就像看到一头待宰的年猪,躺在砧板上流着肥油。。一众捕班属下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过去,拿刀架在庄子里人的脖子上,逼他们把老本都吐来!这他娘才是他们的本色作风!

    这些欺软怕硬的捕快恨不能插翅飞到庄子里,个个比朱横还猴急。

    一到庄口,朱横嘴角努了努:“进去把这里的鸟庄主给爷唤出来,让他来伺侯着!”

    捕快搓搓手,眉开眼笑地扶了扶腰间的配刀,只身进到庄内,余下人则在庄口侯着。

    等了几多时仍不见庄子里有人出来冒个泡,朱横心想不对劲:“咱们一齐进去瞧瞧!”

    一众捕快个个脸色一变,有人已经抽出了配刀,个个神情不善,跟在朱横的屁股后头,涌进了梁家庄。

    地上倒着一口铁锅,羊汤洒了一地,有的孩子饿极了,不顾地上的羊肉被泥雪污了,抢起来疯狂地塞到自己的嘴里,洪不平拦也拦不住,饿,是最让人扛不住的。

    只见刚刚独自冲进庄内的捕快此刻被人撂倒在地里,人被打得满脸是血,头上的包肿得半天高,脚呈一种诡异的姿势向外拐着,一看就被重手打断了。。

    好狠的下手!

    朱横大怒,在这中牟一亩三分地还没有人敢在他头上动土,今天看来不见点血是不行了!

    “你们这撮鸟毛是搁哪个窝里飘来的?公然谋杀朝廷差吏,我看你们是老寿星上吊。。”朱横嘴角的唾沫飞溅着,还没有骂完,只见梁川自人群里走出来,脸上的肉笑着,却藏着一股子杀人的冲动。

    “我当是殿前的都虞候夏大人来了呢,许久不见,我的朱大人,您的官威越来越大了!”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身形!朱横正要发作,跳动的火光不时闪动着,照到了这个鸟人的贼脸,朱横总算看清了这人的脸,真是不提阎王爷也罢,好死不死正巧撞上了这阎王!

    梁川!

    梁川还是那个梁川,只是脸上多了一分沧桑,还多了一条浓重的黥字,这是配军最明显的标志,这人不是当初那个跟着丁谓权倾一时,无人敢惹的梁川还是何人!

    梁川的身边还带着一队的壮汉,就是原来他庄子上那群天天骑马狂奔的猛人。。一群人站到一起,那气势瞬间把他们这群捕快给压到雪地里去了。

    “梁。。梁大官人!”刚刚朱横自己还呵斥手下乱喊称谓,自己脱口而出,还是把梁川当成上位者。

    “别介,我担待不起!”梁川指了指地上洒了一起的羊汤还有铁锅道:“朱大人,为人民服务的朱大人,你的手下是不是新来的,不认识我,到我家了话也不好好说,直接就把我家的锅给掀了,你看看,这一张张等着吃饭的嘴。。”

    孩子们一看到这些捕快,下意识地全缩成了一团。

    朱横心中那个苦啊,刚刚进来的这个捕快还真是新来的,不识得梁川,否则他但凡留一手,今天也不是这局面。

    奶奶的,这太岁还真有命回来了,人情世故最怕的就是东山再起还有卷土重来,要是知恩图报也就算了,可是秋后算帐,那可是要命的!

    自己一来就砸了人家的场子,这揭风是打脸啊!

    “误会误会!”朱横的脸都快拉得比驴脸还长了,眼泪窝

    在眼眶中就要流下来,他恨铁不成钢地猛踹了地上那捕快两脚道:“我今晚可不就是出来找这厮的,这厮贼不听话,仗着自己身上那身皮,天天欺负老百姓,大官人你今天是替中牟的百姓除了这害群之马!”

    你娘的,梁川心中怒骂,你可真是个人精啊,说着说着风向就被你给带偏了,死人都让你给说活了,你这人当这穷乡当都头可是屈才了!

    “打住,现在咱们就谈怎么赔偿吧!”梁川脸上同样肉不笑地扬了扬嘴角,那表情仿佛在说,不让老子满意有你好受的。

    “是这个理!我马上安排!”他把头一扭:“你们几个,把这丢人眼睛的给我快拖回去,我要好好在知县老爷跟着说道几句,你们几个,再去给我弄十头肥羊回来,马上!”

    梁川厉声道:“等等!谁让你们把人给我拖走了!”

    “大官人。。这!”朱横的脸色骤变,说实话他这么你声下气完全是给以前梁川的身份三分颜色,不曾想这小子直接来开染坊,你当你自己还是以前丁谓手下的一条狗吗?

    “梁川!”朱横心里作出了一个决定,他料定这小子只是宋夏议和之后有命回来而已,决无可能再东山再起,他一个中牟捕头何必怕他一个曲曲贼配军?

    他错了,他一开口,展昭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扬起大手结结实实地给了朱横一记响亮的大耳光子。

    朱横吃了一巴掌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怒道:“你们想死吗?梁川你今日死定了,你当你还是丁谓府中的鹰犬?”

    情报队的队员眼看自己的东家受此奇耻大辱忍不住要上来宰了这小子。展昭冷冷地道:“丁谓那是老黄历了,当今的新相公是何人你知晓?”

    朱横脑子转了一圈,贾相公新上位,据说今天朝会上又任命了几位相公,都是西军出身的功勋老臣,副相还是原来的经略使夏竦。。

    朱横的脑子雷击一般一片空白,他好像想到了点什么,脸开始一点一点变得煞白。

    展昭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吧,梁大官人是我们夏大人的座上宾。”

    夏大人?夏竦!

    完了。。

    朱横扑通一声,在一众小弟面前给梁川跪了下来,扬起手不停地抽着自己的嘴巴,啪,啪,啪,一下比一下重,三五下嘴角就渗出了血:“我该死,我愚蠢,我下贱。。”

    夏大人还有谁,朱横的内心一片绝望,这人敢当众打自己脸就他的底气,夏竦那是什么人?比丁谓还丁谓的狠人,自己他娘的怎么今天的手气这么差。。

    梁川也不拦他,就这样让他一巴掌一巴掌地抽着,约莫抽了一百开外,那脸已经变形认不出人来了,梁川才假惺惺拦下朱横道:“哟哟哟,朱大人您这是做甚,我一不留神谁把你打成这般模样。。”

    朱横嘴角肿得老高含着一口雪水似地,含糊不清地道:“刚。。刚。。地滑。。摔。。肿的。。”

第六百六十九章夏竦示好

    “大人太不小心了,还愣着干嘛?快扶大人起来!”

    梁川的假惺惺演技堪称影帝。

    苦的是朱横,他在中牟横行了十余年,没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给他胆子他也不敢去夏竦的府上核对梁川的真实身份,夏竦跟他的级别中间就差了十万个汴京城那么大,况且夏竦今天这才新到朝中赴任,谁敢打他的旗号招摇撞骗?

    “小的可以的。”朱横以前就在梁川这里吃过亏,只是这次的亏更大罢了。

    “我这小庄子什么人都有,以后还要大人多费点心神,帮我留意一下,维护一下周边的秩序!”

    朱横拍拍胸膛,声音都听不清了道:“包。。在我。。身上!你们。。还不。。快去。。买羊!”

    一众捕快这才做鸟兽散,拖着地上的残废快速离去,朱横是什么人他们都门清,连朱横都吃了这么大一个瘪,这梁川谁人敢得罪!

    “展昭咱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东家那我们就呆在这庄子里等您的消息?”

    “嗯,庄子最近事多,重光你让弟兄们谁去清源给我报个信,就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胡汉三?”

    “就是我梁三的意思。”

    耶律重光刚要点名,又问道:“要不要让夫人送一点资金过来,咱们庄子好修缮。”

    梁川道:“这路途太远了,等回来艺娘事情都得开春后了,咱们喝西北风不成?树大好乘凉,我回头想办法先弄点钱应一下急!”

    夏竦就是一棵摇钱树,还需要艺娘汇钱过来?再说了,他紫禁城也算是大股东好不好,那七成干股也不是白拿的,孙厚朴还不知道自己回到汴京来了,一年了,自己的分红也该去拿了。

    打李元昊,孙厚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出了自己最大的力气,陪着自己舍下了偌大的家业,枪林箭雨里走了一个大来回,自己真拿他当兄弟而不是当一个生意伙伴。

    金钱是身外之物,兄弟情才是真难得,紫禁城现在就是拱手送给他孙厚朴梁川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眼下缺钱,还真得找他江湖救一下急。

    这汴京城里仔细想了想,还有太多自己要去拜访的人,一时间还真应付不过来啊。

    夜里的冷风一吹,酒劲有些上头,晚上净喝酒一口羊汤也没有喝到,酒意才会如此浓烈,现在是一年一岁,疾风知劲草,这些年走南闯北,精力大大被损耗,比不得当精壮之时了。

    耶律重光的身份现在既是情报队的队长,更像是他自己的私人生活秘书,梁川只要给他一个指示,他就可以圆满地完成,此去清源数千里,大后方有一个姑娘为自己遮风挡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梁川想了想,叫来耶律罕道:“你去老君山转一圈,山上要是有两个姑娘你就帮我捎句话。”

    “什么话?东家?”耶律罕眨巴眼睛问道。

    “我回来了。”

    雪夜的汴京城百万人家,是当

    今世上最大的城市,想一想,这时候的女真人还在老林里子打鹿,蒙古人还在破牛棚里烧牛粪,大宋朝守着这花花世界,也开始走下坡路了。。

    御道街上极寒的温度驱散了所有的人群,这街虽称御道,却是人人可走,除了官家的御辇车驾出行之时诸人回避以外,其他时候还是极为亲民。

    宋夏开战之后为了防止敌人的渗透,曾一度封城甚至立朝以为进行了屈指可数次数的宵禁,所以御道上到夜里人数了了。今年的春节还有元宵,为了庆祝‘征服’西夏李元昊这头枭雄,举国上下欢腾一片,一连举行了半个月狂欢,每日的汴京城都沉浸在欢声狂欢当中,好不热闹。直到元宵过后这节日的气氛才稍稍退去。

    寒冷是汴京的主色调,行人盼着早些回家,烧点柴炭烤一烤身上的寒气。

    今日的御道街上依旧是车水马龙,好生奇怪!梁川与展昭两人骑马行至夏府门前,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群,好似赶集一般。

    “莫不成出了什么事?”

    梁川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太年轻了,汴京城里只有利益,谁家吃了熊心虎胆敢在这天子脚下放肆?”

    这些人就是来夏府打招呼送礼的,如今天的夏竦就是当年的丁谓,这些人手里大包小包地提着,许多的面孔当年他梁川都还见了,不用看他也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有人来了!

    夏府外的人头攒动,两人的动静引起了不小的骚乱!这些人有的是汴京城里排得上号的商贾大号,有的是中书门下各省六部的大小官员,他们在雪夜里站了一宿,身上落满了积雪,远远看过去跟雪人似的,双腿早让寒冷冻得发麻,大部分人都没有穿太多御寒的衣物,他们只当把手中的礼品给捎过去,很快就能走了,谁知竟然被套牢了。

    夏竦的管事名唤仇富,梁川当时一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仇老爹可真你娘有才,起这么个鸟名字,难怪这厮跟这么多送礼的人过不去。

    仇管事也是夏竦家的老人了,从他老爹夏承皓开始就在他们夏家做事,自丹阳跟着夏竦一路走来,在夏府中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夏竦也算是仁义,对他也算半个夏家人,至于其他的下人,在他眼里跟条狗差不多。

    仇管事待夏竦入朝就挂了一块免客牌,把大门给封了,将所有人堵在门外,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夏府门口,点了一炉上好的银骨炭,乐呵地看着这些人在寒风中受冻。

    这老家伙还特不地道,故意先让人把到场的人或是主家的名号都给记下来了,连带的礼物也记得一清二楚,但是礼物就是不直接收下来,愣是让他们自己一个个拎在手上。

    这就苦了这些送礼的人了,名字被记走了,礼物没送出去,万一回头夏竦一看清单问起这东西来,自己把东西给拎回来,那是消遣他夏竦?

    这场合来了容易,想走难!在场的这么多人,想走还走不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谁先走明天就成了众矢之地,传到夏竦耳中,不死也要脱层皮!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人群中众人认出了梁川!

    “梁川!”有人径直把名字给喊了出来。这个名字前年在汴京城中也算是炙手可热的当红人物,在场的许多人当初就给梁川亲自送过礼,请求丁谓的关照。

    梁川犯事入狱一度还让这些人给吃不香睡不着,怕的就是梁川把他们这些人给萝卜带泥供出行贿的事来!直到梁川被发配镇戎,许多悬着的小心脏总算安下心来,梁川倒是极为肝胆,一句不该讲的话也没有乱讲!

    “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与夏竦是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

    人群里质疑声此起彼伏,人生百态,众人看着梁川的表情,有惊恐有势利,有惊喜有害怕,各怀鬼胎各有谋算。

    梁川跨在大马上,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给他通过,临近了果真看清了他脸上那刺配的黥字,真是梁川没有认错人!

    夏竦的坐轿此时也回来了!

    平定西夏,这首功按照官场上的规矩肯定是落到他这个长官的头上,赵贞为此也拿出十足的诚意,不仅让夏竦加官进爵,还留他在延和殿举行酒宴,一喝就醉到了子夜,群臣才缓缓退去。

    夏竦看着这满城京华不禁感慨,这他娘才是出人头地的去处嘛,在西北天天吃沙子有什么意思?呵呵这些人啊,现在抢着来给老子送礼来了,以前老子在西北的时候多少巴不得老子死得快?

    你们也有今天!

    夏竦看着如此庞大的人群恭敬地等着自己,对这场景极为满意!

    轿夫落轿他醉意阑珊地从轿中出来,下人过来抻他反被他一掌推走。虎步迈向大门,人群中他发现了梁川!

    梁川!

    他一把拉住梁川,亲密地拍着他的手,拉着他走到了阶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说道:“梁川。。啊,这段。。时间就在。。我府中住下,有事。。直接跟我说,不要。。客气!”

    这是几个意思?这分明就是告诉全汴京城的人,梁川是我罩着的人,你们都掂量一下!所有人惊呆了,这梁川手眼通天,先前攀上一个丁谓不说,现在又成了夏竦的座上宾,走到哪里都左右逢源,个个是位高权重的高官,好了不得的本事!

    只要这么一句话,无数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嫉妒,但是他们很快就收敛了这表情,转而换之是对梁川的渴望,他们又向从梁川这里下手。。

    夏竦故意对梁川示好,并不是真的看重梁川,他是看重梁川背后的刘太后。要是他知道梁川并不是刘娥眼中的红人反倒是刘娥眼中想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之后,不知道他会如何做想。。

    梁川抱着的就是树下乘凉的想法,也不犹豫,扶着夏竦道:“相公慢走,晚上官家想必请相公饮了不少的御酿。。”

    两人那做作的姿态看在众人的眼里那是说不出的滋味,风水轮流转,谁也想不到转着竟然又再一次转到了梁川头上,都汴京城水深,这他娘哪里深了,一看就知道这水能淹死啊!

第六百七十章再会允让

    夏竦只是也奇怪,今日进宫面圣,二圣刘太后竟然只字未提梁川的事,让他好生奇怪,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这事蹊跷,不宜早下定论。

    他的打算就是先将梁川安置在府中,有用则用,无用则处置,多一张嘴而已,主动权都握在自己手中!

    梁川为了辛无病与自己的姑娘,否则给他钱他也不愿意再来这是非之地了,这地方是勾心斗角的野心家的欢乐场,不适合他这种志在田野的闲云野鹤。

    他问了展昭关于辛无病的下落,展昭也很干脆并不清楚他的下落,不过他应该也没事,至少梁川没事前他不会有事。。

    当初就不应该放辛无病回到夏竦处,自己都不知道前途如何,夏竦要突破,一定会从辛无病下手!

    好你个算计的夏竦。

    展昭反正也成了梁川真正竟义上的护卫,夏竦带着梁川在众人面前大大地秀了一把,次日梁川继续出门,他现在反正是曝光了,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汴京的天难得放了一回睛,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给人一种舒适的温暖,只是让梁川的黥字更回地显眼。

    梁川引着展昭走到了双龙巷口,把马交给展昭道:“我要去拜会一位故人,你牵我的马侯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展昭也消担心他会一去不返,只是接过他的缰绳但在巷口静静候着。

    梁川整了整自己的衣装,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头发,然后才走进巷子里,他要去找赵允让。

    这巷子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这里曾飞出一条幼龙。

    赵允让的家依旧那般渺小破败,梁川捡起门上的门环砸了两下,不见有动静,想了想,那赵宗实被赵贞接进宫中作了东宫,这父凭子贵,只怕赵允让早已去他处享荣华去了,哪里还会在这小巷子里挤这破宅子?

    梁川侯了半晌,不见有动静,叹了一口气,只能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来我家中不进来坐坐这就走了?”

    不是赵允让还有谁?

    梁川的身子怔在半路,缓缓地转过来,只见赵允让还是那个赵允让,没有一丝变化,倒是脸上多了一分从容,此时的他挂着春天般和煦的笑容,一个人站在门前看着梁川。

    梁川扑的一下双膝跪了下来,拱手拜道:“赵大人!您。。还记得小人。”

    赵大人一直是梁川对赵允让的称呼,以前是赵大人,现在还是赵大人。

    赵允让给他半跪承住了手臂,这一下可让梁川受宠若惊。

    “使不得,快起来。”

    梁川不敢托大,立即站了起来,赵允让拉着他就往屋里走。

    赵允让现在的身份非比往昔,不过他家中的光景比起前两年竟然没有一丝变化,不过家中的柴炭充实了些,饮食所用也不再发愁罢了。

    这家中的下人都没有多添置一人,赵允让把梁川引进屋还是他自己忙前忙后,烧水煮茶,拨炭添火,把梁川好一顿冷落。屋子里可能就他一个人,原来的温度有些冰冷,这会堪堪回温。

    梁川甚至有一种错觉,难道赵宗实被打发回来了,不然赵允让现在凭他的身份要是天天山珍海味也不过份,不过看来他是识大体的人,不会因为身份改变而骄奢淫逸。

    赵允让看似心情不错,嘿笑着做完了这一切,梁川耐心地在一旁等着。突然这位储君之父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朝梁川拜了一身。

    “大人这是为何?”

    赵允让身子躬在半空中,对着梁川道:“我自知对不住三郎,唯能以此谢罪,还请三郎切莫见怪。”

    梁川道:“小人岂敢!大人坐起身。”

    “咱们的机缘说起来不止于此,当初

    我们一门也算是因为三郎才有一丝转机,承蒙官家器重,谁料后来三郎意外被牵连,我却是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大人有这份心小人已是万死无以为报,大人言重日后万不可再提这事,小人有幸略尽绵薄之力,是小人的福份!”

    赵允让道:“我那不成器的小儿自从被官家相中,入宫至今整日战战兢兢如屡薄冰,我父子亦不敢忘本突唐,实在是朝中奸邪太多,有诸多小人对小儿不利,当初我亦劝小儿在官家跟前替三郎说情,只可惜。。”

    “当初我说过,千万不能让小赵王爷卷进这件事来,这一切好不容易成为事实,而且目前的状态还不稳定,要是因我而出意外,那我会抱憾后悔终身!大人有这份心小人万死无以为报!”

    说完梁川又是给赵允让双膝跪地,结结实实行了一个大礼。

    赵允让这才起身把梁川扶了起来,赵允让看着梁川脸上那个刺字无限感怀,却又无可奈何,这已成事实。

    两人对坐,屋中的茶叶依旧是当初孙厚朴带来的上好茶叶。

    “好像是新茶!”

    “朴哥儿每个月都往我这捎茶叶,我一个人也消不完,有时候有人来我倒也送一点。”

    赵允让喝的还是孙厚朴的茶叶,说明朴哥儿自己的人情倒也还做得很到位!平时也有一些赵氏宗亲来串门,迎来送往总没办法空手而归,孙厚朴就很合时宜地把茶叶给送来了。

    “大人的风格不应该是闭门谢客吗?哈哈哈!”梁川调侃道。

    赵允让老脸一红道:“咳咳,三郎所料不凡,自打小儿立为东宫以后,上至封疆大吏下到商贾小贩,我这寒舍险些都要让这些投机人所踏破,我索性一概不理,得罪一个是得罪,得罪一群也是得罪,虱子多了倒不愁了!”

    这一年来找赵允让请托办事的比马行街上的游人还多,赵允让前面不清楚状况,客气地会见了几位,后来大家闻风而动,想提前站队的都来拜访,气得赵允让把门一关,再也没怎么打开过。

    梁川在门外站了半天,赵允让也是在门缝中瞧见是梁川,惊喜加意外,确认没有旁人后这才把门打开。

    “小赵王爷没为大人何办一处新的房产?”

    “我一个倒也落得清闲自在,官家也曾赐我一处新府邸,只是我一个人住惯了,没换而已。”

    他倒是想换,就怕引起赵祯的反感。推辞掉之后反受了赵祯好一顿褒扬。

    赵祯现在还年轻,他并不是真的想立赵宗实为东宫,只是东宫一位不稳,朝中的小人就会有非份之想!更得有人堵住朝中百官的悠悠众口,若是赵祯把自己的儿子生下来,他可就得乖乖回来当他的小老百姓。

    地位可能不比梁川高!

    自古以为最不值钱,而且地位最危险的就两种人,一种是太上皇,一种就被废的太子。赵宗实不巧就怕赶上后面那一趟!

    “小赵王爷现在还好吧?”梁川试探地问道。

    说到此处,赵允让的心情明显有些沉重。开水咕咕地烧开了,闷了一杯之后才说道:“终究不是嫡出。。”

    嫡出两个字放到在寻常百姓家都是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更何况这是决定帝国命运的皇储之位,换谁也没办法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天下交给别人家的孩子,他赵贞也不是圣人。

    两个字说出了多少沉重与无奈。

    赵宗实的人生是真的惨,惨到赵祯死的那一天,他还发了疯,只是韩琦封锁了消息。

    这小子整天活在被废的恐惧当中,正常人都会被逼疯!

    梁川只说了一句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人只消劝小赵王爷,凡事要坚持本心,坚持就是胜利。。”

    这话要是别人讲出来赵允让只会喷一句你他娘讲的甚鸟风凉话,可是今天是梁川。。

    梁川遇上他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为什么任何封疆大吏来会他他都不见,唯独见了梁川,梁川在他们父子最困难的时候接济了他们,并且给赵宗实寻了天底下最一等一的好先生,如何能让赵允让不领他的情?人都念旧,不记锦上添花之时,唯记雪中送炭之需。

    有时候他赵允让也会在想,梁川一定是预料到自己的儿子会成为东宫所以接近自己,但是他转念就想抽自己,这是多无耻的想法,汴京城中的赵氏宗亲数千人,别人怎么没办法预料到,就他梁川能看到?

    不管这是冥冥中注定,还有有人故意为之,总之是对他们赵家百利,他还有什么好多想的?

    “坚持,苦的只是小儿啊!”

    梁川道:“大人自苦帝王家事都没有亲情,将来小赵王爷功成就可以告慰太祖,凡事都没有天上掉金子的好事,但凡只需记住一句话,好事多磨!”

    “,好一句好事多磨,这等是天下一等一的苦差,哎。。”

    哪一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材,只是这份过程有些艰熬。

    “大人,孟先生现在何处?”

    现在的赵宗实已让赵祯封为了巨鹿郡公,他赵允让也封为汝南郡王,并拜同平章事,判大宗正寺。

    赵氏宗亲判宰相副相并没有实权,只是让他们在品级上不弱于朝廷上的官员罢了。但是让赵允让领了大宗正寺,这就有些重视赵允让了。

    宗正寺看似闲散机构,实则不然!

    以前的赵允让说白了就是个快平民化的宗亲,再往后几代就跟街上贩菜卖猪的走卒没有区别,现在命运青云直上,掌管了纠合宗室外族训之德行道艺的机构,有面圣劾奏的权利,还要每年统计宗亲的数量,这个机构往往都是有德者居之,不可谓是闲散机构。

    这个机构说白了就是这些赵氏宗亲的联谊机构,但凡谁想办点正经事,都要跟这个地方打交道。

    皇室宗亲的关系有多复杂这就不需要梁川来多想了,但凡这里面能打点好各处的关系,何愁赵允让以后人脉不佳?

    “孟先生现在在大宗正寺替我教管宗室。”

    孟良臣没有因为自己受到迁联便好。

    他的那一套理论是自己教的,还有他自己平生的抱负,要是到处乱宣扬,可能活的时日也不会太长久!

    好在孟良臣的性格就是那样,甘于平静,出了一回事之后更是看破红尘的那种感觉,不会与人争执不休,估计他在汴京城,也就只把这套理论教给赵宗实一人!

    “那好,时辰也不早了,大人早些歇息,我自去办手头的杂事,日后有机会再来拜会大人!”

    “这么快,再坐一会儿吧,茶叶你一口都还没有喝?”

    梁川道:“我现在的身份特殊,实在不宜在大人家中久留。对了,大人,去年科试有一考生姓包名拯,不知现在何处?”

    梁川脸上的刺字显得格外显眼,赵允让一愣,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再三婉留,最终把梁川送出门。

    “包拯?我记得他是先授了天长知县,好像最近也才到京里述职,吏部还没有新判,你要不去吏部去问问。”

    他因为避嫌的原故,对朝的事大多不闻不问,包拯这人大概是因为太黑,才让人记忆犹新。

    展昭在巷口候了半日,终于见到梁川的身影,问道:“咱们回去?”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带我去见一个人?展昭满腹疑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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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武力与智慧的统一体 他是东南大地的传奇 他在各种身份中自由地切换
他是北宋王朝最后的排面 他代表着自由浪漫还有一点扯淡
回到北宋仁宗年间,种地赚钱过日子,小公务员梁川渴望的是家有余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社会却逼得走上人生巅峰!荡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