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荡宋TXT下载荡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荡宋全文阅读

作者:贼大胆     荡宋txt下载     荡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六章看不起人

    次日大早。

    梁川回自己的药房打了一包跌打药,接着一脸愁容地提着药,又到街上买了两尾鲜鱼,时鲜的菜买了一把,双手提得满满小走着往双龙巷而去。

    往双龙巷而来自然是来寻找赵允让。

    梁川没有直接叩门,那样显得目的性太过明显。

    赵允让原来是落魄的王爷,自从父凭子贵之后为人更是低调,官家让其权大宗正寺事,这个机构的主要责任是负责皇室的谱碟,像当初刘备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太监就把皇家的话谱请出来校对,赵允让管的就是这事。

    宗正寺始于北齐,这机构的存在感很低,在赵祯手头才发扬光大,并且增加了一些职能,有点类似于国子监。这个机构在清宫剧里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就是宗人府!在大宋这时则属于九寺之一,同样的机构还有大理寺,光禄寺,鸿胪寺等。

    机构之间的职权重要性并不相同,大理寺职掌刑狱,权力大到无边,宗正寺是管户籍的,还是特殊群体的户籍。这个部门因为管理对象差别太大,根正苗红的宗室压根不鸟宗正寺,那些平民化的宗室又攀不上宗正寺,高不成低不就,存在感就越发地低了。其他的单位诸如太府寺所隶场务众多,老大号称“忙卿”,司农寺掌管仓库,号称“走卿”,光禄寺掌管祭祀供应酒食,号称“饱卿”,鸿胪寺掌管四邻各国朝贡,号称“睡卿”。

    国子监出身的大多是将来国家的重臣和柢柱,要是让他们与宗室的人走得太近,对皇权的威胁是官家所无法容忍的。但是宗室的子弟更不能放到民间与普通人混在一起学习,那对皇室的尊严也是一种摧残。

    除了像赵允让这种落魄到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宗室,他们除了把孩子放到普通的宗室别无选择。大宗正寺说是皇家对宗室们的恩赐场所,但是也并不是所有宗室都能入内读书。

    赵宗宗室发展到赵祯这一代也有上千的人数,进入宗正室就代表着朝廷帮你省了一份口粮,对于权势滔天的赵允宁赵宗谔的王爷家他们自然看不上这一点点好处,他们更希望能进到内宫去结交官家与东宫这样级别的人物,但是对于赵允让赵宗实这样的落魄户,他们有一个安稳的地方读书,能体面地结交其他的宗室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

    赵允让深深地体会宗正寺官家特意保留的机构的用意,更因为赵宗实的经历,格外地重视与珍惜官家给予他的管理机会。

    他每天雷打不动天刚亮就出门,别的大臣去当差要么是骑马要么是乘轿,就他一个当今太子的亲爹是两腿走路去的,天没亮之前赶着去当差的大臣也不多,避免了许多的客套与寒暄。

    昔日的薄凉让他早看透了这世事人情的冷酷,无利不起早,现在知道贴上他来的人要么有私心要么有所图,他也是一笑而过,反正不主动不接触,也能省掉许多的窝心事。

    “赵王爷好!”

    “赵大人今儿起得真早!”

    “宗正大人新出笼的包子尝尝!”

    赵允让是皇族的身份双龙巷这些小贩小摊主都是知道的,赵宗实还没有飞上枝头的时候赵允让就是本分做人,在双龙巷极得人心,赵宗实更是与不少的孩子一起长大,每每去宗正寺,路上的街坊总少不了更种对赵允让的问候。

    赵允让一一与他们回礼,脚下的步伐没停,更没有去拿街坊的白食。

    梁川躲在街拐角处眼瞟见赵允让出门了,一溜烟跑过几条小巷,绕道抢到了赵允让的前头,制造出了一副清晨巧遇的场景。

    赵允让走得急,转角之时与梁川撞了一个满怀。梁川收住了力气,还是把赵允让撞退了好几步。轻轻一撞撞得赵让允两眼冒金星,抬头一看,还想问对方是否有事,一瞧竟然是梁川。

    梁川近前扶住了赵允让道:“哟,赵大人,小人该死!

    “梁川!有些日子不见你了,大清早上街买菜吗!”

    “是了,买了一尾鲜鲈,给朴哥儿补补身子!”

    赵允让眼尖,双眼扫过梁川手上提着的药包,满腹疑问地道:“朴哥儿出事了?”

    梁川故意吱唔着不回答。

    赵允让一看这眼下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拉起梁川就往宗正寺走去。

    大宋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九寺六监大部分集中在御街左右办公。宗正寺存在感不高,门庭冷落,却是因为这新来宗正寺卿赵允让让这个单位又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

    众人之所以关注宗正寺并不是因为这个单位,而是赵允让这个人,赵允让将来是太子的亲爹,有这一层裙带关系,将来是受用无穷。不过赵允让也是硬气,一般人来了宗正寺连大门都进不来,这里管的是皇家的秘辛,可不是随便人都能来窜门的。

    “孟先生现在也住在这里。”赵允让说道。“这寺里他总是第一个起来的,比所有的宗室子弟都要执着。”

    “执着什么?”

    “可能是想改变一点什么吧。”

    “他在哪里?”

    “一会你自然就能见着他了,咱们许久没见过面了,坐下来聊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这个名为寺庙却是正儿八经的政府机构的单位,陆续有一些子弟进入宗正寺,寺里的大堂被赵允让改造成了一所学堂。

    梁川手里提着鱼蔬中药,一副市井小民的打扮与这宗正寺的气氛格格不入,几个赵氏子弟遇见赵允让,都是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声赵先生好!本来没人敢称赵允让为先生,按辈份大部份人还要么喊皇叔要么喊皇伯,只是这里辈份混杂,碰上辈份比他自己大的,如太祖四子赵廷美一脉的个后生,他难不成要低下声喊一声皇叔?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索性就统一叫赵先生,学海不分先后!

    赵允让引着梁川到了一间小屋坐了下来,先开口道:“朴哥儿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一点都没听说!”

    梁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他怕是不中用了。”

    “什么!”赵允让大惊失色,“前些日子遇见他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

    梁川把药往桌子上又放了放道:“我寻到了天武军的大夫,那医术也是超然,不过他们开了这几个方子也说人怕是不中用了,赵大人您一向看得起我们几个小人,朴哥儿更是恨自己没有机会再服侍大人了,大恩大德只能来世再报!”

    梁川分明说的是反话,赵允让不要说他现在风光无限,以前在汴京城就是街上的流氓混子都敢戏耍于他,没有一个人会把他当成一个宗室看待。

    只有碰上梁川之后,通过一系列的操作,让他的儿子赵宗实脱胎换骨,他自己也跟着水涨船高。从头到尾梁川给他势,孙厚朴给他钱,两人对赵允让只有付出几乎没有任何回报,说赵允让对他们两人恩重如山简直就是在打他赵允让的脸。

    “如何这般严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赵允让为人也算正直,并不是因为贪图孙厚朴的财货才对孙厚朴表现出关心,实在是因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种思维的影响,再加上孙梁两人确实是对他们家有天大之恩,以前自己帮不上忙也就算了,现在自己也算是有点影响力了,要是再不吭声那就万分说不过去。

    在赵允让的一再逼问之下,梁川只好勉为其难地‘添油加醋’绘声绘色把夏竦如何看不起孙厚朴,自认天下唯有读书高其他人都是垃圾的观点灌进赵允让的耳朵,再把棒打鸳鸯毒打孙厚朴差点要了他的小命一事一分不少反倒加了不少料地说了出来。

    赵允让性格温文,就是让人欺负得再惨的时候也能保持住风度,没有让愤怒冲昏自己的理智,但是梁川把夏竦看不起孙厚朴的事情前后胡乱

    讲了一通,气得赵允让血气上涌。

    梁川从头到尾没有讲夏竦一个不是,讲的就是他们读书人如何看不起他们这些科举一道以后的人,哪怕是宗室!天底下就是他们读书人最清高最牛逼,其他人他们一概看不上,否则就是有辱斯文!

    大宋朝的官员也分三六九等。

    第一等自然是文官,连太祖武德皇帝也自己认了,这天下与士大夫一起共有,文官抱着两本书,天天把孔孟君臣之义放在嘴边,不尊重文官不重视士大夫那就是昏君狗皇帝。

    第二等是武将,毕竟太祖自己也是武人出身,大宋朝又怕出现唐朝那样的武将割据,只能用文官来死死地压制着武将。但是西北、北方还西南叛乱无数,朝廷还是需要这些武人来出力,所以他们的地位仅次于文官集团。

    第三等就是宗室勋贵集团。他们一来不用读书,二来不用打仗,只需要投胎的时候跟判官还有孟婆打点好官系,投到宗室里面即可。可是偏偏就是他们这一帮人,谁都看不起,文官读书那是给他们家打工,武将打仗那是给他们看家护院,他们姓赵就代表着他们老子天下第一!

    在大宋朝,文官们的子女联姻从来只与文臣或是武将,要是谁把女儿嫁给宗室,那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丑事,意味着这人没有气节没有立场,对宗室曲意逢迎,下场就是会遭到同僚的排挤。

    经过几代帝王的刻意打压,还有宗室一代人一代人的传承,这样的等级制度越发地严重,宗室一天不如一天,但是新生代的年轻宗室却是个顶个地心比天高,恨不能重振太祖时期一棒打遍河北五十州的豪情,将文官们踩在脚下。

    赵允让就是一位很纯粹的赵氏宗亲,他的与文官不对付的思维同样根深蒂固。夏竦不可能不知道孙厚朴的背景,那紫禁城虽然说一成股份是梁川送与自己的,但是自己要了!这就意示着孙厚朴是自己的人,他竟然把孙厚朴当成一条死狗一样打完扔出来,还看不上孙厚朴,不肯把女儿嫁与他。

    这是几个意思?

    这分明就是看不起自己嘛!再退一万步讲,孙厚朴朴哥儿与自己相处以来,自己是充分认可了这位年轻的后生,可是自己有女儿都想嫁给他做妻子,他夏竦素有奸邪之名,图的不过名利而已,在这里装的什么清高!

    “大人,朴哥儿的人品您是知道的,否则小人也不敢把他引荐给您,如今朴哥儿痛不欲生,药石无灵,只怕这口气不知能拖到几时!”

    人也是会变的,赵允让他不是圣人,他只有一个顶着宗室光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人如果低谷时让人看不起那也是正常,但是如果翻身了之后,最需要的不是别的,就是尊重!

    在梁川的口中,这夏竦分明是瞧不起自己嘛!他也不看看孙厚朴与谁交好,这点道理他这个人精不会不懂?

    “厚朴自然是纯良,只是有些人太可恨,我时常听得孟先生口中所说,天下会有大同的那一天,不分士农工商,商人怎么了,商人也有为国尽忠报效朝廷死而后已之人,不比他们读书人差!”

    梁川眼前一亮,心道看来孟良臣没少给他们两父子传授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先进文化,连天下大同赵允让都说出来了,看来将来赵宗实上台后,说不定还有一番变数!

    “大人英明,所谓英雄不问出处,非我多舌,他夏大人自已不也是起于州陌,朴哥儿年少有为,如今已有巨万身家,同样一心想为朝廷与官家分担心力,如何比他们读书人差了?”

    赵允让道:“别人不识你二人,我赵允让却是一清二楚,他夏竦不就是看不起厚朴的出身嘛,这事简单,届时我要看看他夏竦是否真的硬气,连我们宗室的人也不放在眼里!”

    “大人的意思是。。”

    “这媒我保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又遇文正

    宗正寺在赵允让来之前冷清得每天就是种草养蚊子的地方,里面的典籍多有损毁,这些宗室子弟享乐还不够,让他们来管理这种地方,跟发配他们差不多,如何能尽心尽责地管理这方重地,多有荒废也不是没有原因。

    赵允让这人原来是闲得蛋疼的人物,一不事生产二不读书三不打仗,每天就是吃饱了等死。自从他儿子飞黄腾达以后,他被官家委以‘重任’,分配到了这风水宝地。

    本着不能给儿子丢脸,要有一番作为的思想,以及对自己前番不争气的痛定思痛,赵允让来了宗正寺以后一改以前的无为态度,决定大干一场!

    第一件事就是把在宗正寺混吃等死的几个老家伙给开除了!宗正寺里原来几位看门的,老眼昏花一问三不知,老得连门闩也合不上那程度,气得赵允让来宗正寺就没见这寺门有合上过,第一次关门还是他亲自动手。还有扫的那厮,地上的草都快给他老爹坟头的杂草还要茂盛了,竟也懒得去打扫一番。最过分的就是灶房的那几个鸟人,每天雷打不动的只有一样菜,水煮菜叶,连一滴油星也没有见着。饿得赵允让每天还得自己带点肉和鱼过来打牙祭。后来有一次让赵允让撞见,原来户部每年给的财政例钱都不少,全让伙房的人给私吞了。

    宗正寺有个奇特的规定就是只能由宗室的人来管辖,其别于其他八寺,外姓人想插手门都没有,这些老家伙吃里扒外还有扫地懒鬼就全是赵允让自己家族的人放进来的,赵允让不相信自己的家族还有这么奇葩的货色,亲自去翻了几遍宗族的碟谱,一查之下无比悲愤,奶奶感情自己还要叫那个看门的老头一声表叔。

    赵允让感慨自己以前饭也差点吃不起了,怎么没有人把他放到这种好地方来上班,悲愤之余才不管这些人是谁家人安插进来的,全部一棍子打发了,自己又招了几个普通的市井小民,全是勤快之人,一下子宗正寺这乌烟障气的环境就焕然一新,环境之好让人以为这里是某个前朝的景点。

    被开除的几个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不把赵宗实的面子放在眼里,愣是跑到大内找赵祯去哭诉去了。赵祯一见这些老头近一点的还要喊一声皇叔,远一点的扯一下也有点亲戚关系,刚开始还以为赵允让刚上台就利用职权想要安插自己人。

    自己的亲戚也就是他的亲戚,他要是能做到大义灭亲,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在这些人告黑状的努力之下,赵祯将赵允让传到内宫想责问一番。一问之下才知道宗正寺被这些蛀虫都中啃倒了,再让他们管两年,新生代的皇亲国戚就要上普通户口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室南渡以后,宋高宗赵构让金人吓出了不孕不育,民间就有人在传这是太宗做的孽报应在他子孙身上,赵构深思之下就在民间找到了太祖之后,也就是宋孝宗,重新还位于太祖一脉!这怎么找的不知道,反正要是没有宗正寺这只

    怕肥水要流到外姓田里面了。赵匡胤做梦也想不到天道轮回是般样子的!

    赵允让身正不怕影子斜,正好官家召对,他就把实情一五一十地全抖了出来,赵祯只怕还想不到下面的管理宗室的机构竟然已经腐败到了这等程度,这些人竟然还敢到他跟前来蒙骗他告黑状,实在是可恶至极!

    赵祯先是肯定了赵允让的公正无私,接着下诏各机构开始清理整顿自查自纠,如再发现有类似的问题定当严惩不怠!因为这事赵祯又颁布了一条特殊的法令,以后但凡宗室有事面圣,不得直接进宫,需得先到宗正寺挂名登记,先由宗正寺上报审批,得到许可后方能进宫走动。不然的话这跟民间的老百姓走亲戚有什么鸟分别,三天两头想来打秋风想来哭穷闯了就进来,如何能成?

    赵允让万万也没想到,被那几个老鬼一折腾,自己这宗正寺的权利竟然变大了!要知道宗室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权势,这以后他们想找官家拉点家常亲近一下关系全得看自己脸色,好家伙!

    接下来就是本职工作,也就是重修宗室的碟谱。

    这工作就相当于是翻修族谱了,放在普通的家族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像皇家这样的大家族更是难上加难。

    不修哪里能行,赵允让自己也算是太宗的直系亲属,几代人过后落魄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要是太祖一脉的皇族,现在惟字辈还有一个赵惟宪地位超然,其他的不比自己处境好,大部分人甚至连普通的老百姓都不如。

    顶着皇家的光环但是朝廷的不是明朝,他们没有用朝廷的税收来养这些宗室,宗室的子弟大部分又不想辱没先人,不能去做那些低三下四的行当,只能窝在家里,变卖着祖产艰难地度日!

    一部分人早早地就看清楚了这没用的光环,主动隐姓埋名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虽然说宗室家大业大,但是如果这些宗室子弟里能出一两人人才所朝廷所用,朝廷还是更加倚重他们。毕竟是自己人,用起来怎么也更放心!不怕他们造反,只要管理好就行!

    赵允让宅心仁厚,不忍宗室就这么凋零,奏请官家专门开始清理碟谱,把散落在民间的优秀子弟全部发掘出来,毕竟如果没有梁川,可能当初他就要被埋没了,哦不,是赵宗实就要这样被埋没了!

    清理之下,除了像赵允宁这样的大户,民间的皇室之后差不多三千多人,还不包括这些人的家庭组成。要是向外再沿伸出去,一万多人绰绰有余。也是这三千多人,到了宋亡之时变成了近六万人。这跟明朝灭亡之时的几百万人相差太大。一来是明朝老朱的政策太舒服,只要投到他们老朱家的就有了一张永久饭票,吃饱了就生孩子,人口能不多吗?宋室的人出了名的繁殖能力弱,好几个皇帝甚至孩子都生不出来,只能去宗室内找人过继,赵祯就是一个例子。

    几千号人里读不起书的人竟然有上百号,赵允让谔然,要不是孙厚朴还有梁川帮他一把,他也得去普通老百姓的私塾去让赵宗实读书。

    赵允让没有忘本,紫禁城给他的分红足有三十多万贯,这可是相当于三个生辰纲的巨额款项,一个生辰纲就能让梁山的那帮人疯狂,三个的威力右想而知。赵允让看也不看就把这些钱拿了出来,按着清理出来的宗室名单,一家一家地拜访过去,救急不救穷,他亲自请这些亲戚让孩子来宗正寺上学,一切的费用由他来承担!

    梁山的第一把交椅由宋江来坐,是因为他武力值最高吗?他在武松面前甚至扛不过一记拳头。是因为他脑子最好使吗?更不是,不用吴用出场,朱武就能让他去官府自首。那为什么大家都称他为及时雨,在江湖上地位最高,正是因为宋江兜里有钱,大把的银子送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赵允让的这种行为无疑是收买人心的必杀技,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要是清高一点的人看不上赵允让那两个臭钱,那他也必须要卖赵允让两个面子,不为别的,就因为赵允让的宝贝儿子将来可能是官家!

    赵允让的好意固然有人看着不爽,但是更多的人都是知恩图报的人,他们因为不愿去民间跟普通人一起学习,搞得很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能去宗正寺进学,无数人做梦都会笑出来!

    宗正寺代表着出身代表着地位!

    赵允让的一系列操作有的谏官看着极不舒服,这是做什么?分明就是结党营私搞小团体嘛!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赵允让有儿子撑腰,细细说下来人家本来就是一家人,还需要结个屁党?

    这系列的操作却让他赢得了无数宗室的拥护,每天早上宗正寺也如外面的寺庙晨钟暮鼓,学生不管身份,只要进了宗正学堂就要向赵允让及孟良臣行师礼,而且是每天必不可少的课程,要是就是让这些人记住,权再大也不能忘礼,势再大不能忘本,位再高也不能忘恩!

    宗室的人陆续来向赵允让问候,一个接着一个,赵允让也一一回礼。待全部人都行完礼,他们返回课堂,赵允让便拉着梁川道:“走,现在孟先生应该起来了,我们去拜访孟先生!”

    梁川问道:“孟良臣教得怎么样?”

    赵允让道:“这几天有一名国子监的学生就天天过来与孟先生论道,两人年龄相仿,那学生也是颇有才名,对孟先生提出的观点针锋相对,十分地不服!”

    梁川问道:“怎么回事?国子监的人也能来宗正寺读书吗?哪个学生?”

    “外人自然无法进来宗正寺读书,这学生只是听闻孟先生对时政观点新颖便来听课,不过没听了几听两人就争论起来,现在的论点好像是造成国家财政空虚的原因!我想想,这人好像叫司马光!”

第七百一十八章良臣先生

    梁川又见到了孟良臣,他就像一个天生教书的料,坐在学堂里面,孜孜不倦地讲着各种经典上面的道理,没有高谈阔论,只是引用各家之言,让学生们理解经典的奥义。

    宗正寺的环境很是清幽,赵允让自己掏了腰包在这里培植了许多的松柏,春风轻轻抚过,枝叶会沙沙作响。

    梁川与赵允让站在学堂门外,远远地伶听着学堂里孟良臣的讲解。孟良臣的年纪与许多的宗室子弟相仿,甚至比他们还要小。

    赵允让的亲力亲为一手促成了宗正学堂的举办,许多人因为赵允让的缘故对这一举动举双手赞成,却因为孟良臣的缘故引来了许多人的非议!

    这个乡下来的外人,年纪轻轻何以胜任这些宗室子弟的老师!在这些心高气傲的赵氏宗亲眼中,能征明他们的只有两种东西,一个是权力还有一个就是金钱地位,孟良臣籍籍无名,来历不明又不是世家出身,如何能坐在他们头上侃侃而谈?

    孟良臣被梁川骗来汴京之后,在双龙巷住了将近一年,做了赵宗实的老师。一开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梁川要千里迢迢特意寻他过来,直到赵宗实被赵祯带进宫中,成来东宫的主人孟良臣才知道梁川的良苦用心。

    孟良臣不去想梁川是如何知晓赵宗实将会预登大宝,更不敢去想这里面是否有梁川的功劳。以前自己的目的是考取功名,为自己的家族正名,现在他几乎成为了将来的帝师,这一切虚名好像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将来赵宗实坐上了龙椅,他便是再中十个状元也没有了意义,难不成让他的学生来钦点他这个老师?

    那一阵子孟良臣时常苦笑,梁川送了他好一顶冠子扣在他的头上!有了这个名号,他将来就是不做官,赵宗实看见了他也得恭敬地行一个师礼,否则如何给天下读书人做榜样!

    宗室的学生们一开始对孟良臣不服,轮番上去讨教孟良臣各种学术性的问题!孟良臣这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种人三百年才出一个人,下一个是明朝的杨廷和之子杨慎!他在清源早把市面上能买到的书全看光了,又看了无数私人典藏的孤本,早就成了一个知识库,只要是问书上的内容这些学生都能看得到的知识,如何能难得倒孟良臣!

    孟良臣立威只用了一天。

    那天所有的学生看到自己的先生竟然是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多少都有点心中不服。有个学生有心让这个同龄人难堪,故意抛出了第一个问题:“古语云:‘立适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夫人以适不以妾,天子不臣母后之党,亲近以来远,未有不先近而致远者也。’请问先生是何意!”

    赵允让笑着给孟良臣介绍了一下这个学生。这学生是太祖一脉秦康惠王赵德芳之后,二子赵惟能之孙赵世期,按辈份他还要叫赵惟宪一声伯父。

    只是太祖一脉在北宋时期就是过街的老鼠,只能夹着尾巴做

    人,除了一个赵惟宪靠着父辈的光芒还算有份正经事业,到了他们的侄孙辈一个比一个惨,赵世期到他这一辈就跟平民差不多了。

    孟良臣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道:“你看的是汉朝董仲舒的春秋繁露,王道第六篇第四段的句子吧!”

    这就有点牛逼了,从哪本书里看到的一般人有点印象都能说出来,至于哪一篇哪一段都能记住的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

    赵允让微笑不语,坐在一旁看着孟良臣啪啪地打着这些心比天高的宗室子弟的脸,听着他把解释说与这个学生听。

    赵世期也是被震惊得不行,他听了孟良臣的解释,坐下来与旁边的人说道:“一定是这先生刚刚才看过春秋繁露,你们再去考考他!”

    又一位学生站了起来问道:“先生,‘无而为有,贫而强夸,文表无里,纨枲装,生不养,死厚送,葬死殚家,遣女满车,富者欲过,贫者欲及,富者空减,贫者称贷。是以民年急而岁促,贫即寡耻,乏即少廉,此所以刑非诛恶而奸犹不止也。’这又是何意!”

    孟良臣还是不假思索地回道:“这句话出自汉恒宽的盐铁论,你能读到这书确是不易,恒子在第二十八篇国疾里第五段的原文,说的是这个意思。。”

    什么叫装逼,这种低调地展示自己的水平不带一点吹捧,完全靠着自己的业务能力吊打在场所有人,在水平上碾压在场所有人,这本事就叫装逼!

    如果说孟良臣正好看过春秋繁露一书的话那也就算了,现在是随便抽一本冷门的书,在场九成九的人连恒宽是谁都没有听说过,更不要说他写的盐什么铁什么论。看过这盐铁论也就算了,连书里面的第几篇第几章第几段都如数家珍的地报出来,只怕当朝的晏大夫欧阳先生还有范希文范大人都做不到!

    赵允让看着震惊的在坐众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果还有想与孟先生砌磋典籍的可以私下交流,从今日起如果在这宗正寺一天,我望汝等恪守师道,潜心学习为咱们赵氏再争一口气!”

    谁还敢不服,不服的自己掂量一下读的书有没有孟良臣多,据说那一天课后还有几个学生不信邪,以为这定是几个互相串通的把戏,不知去哪里搜罗了几本冷本的申鉴、庚桑子、古今注等书来考验孟良臣,无一例外,孟良臣都是倒背如流,连他们的口误都给一一指了出来。

    孟良臣树立自己的师威只用了一天,后来再也没有人愣愣地抱着一本书不知天高地厚地想去考孟良臣。

    赵梁两二在课堂外站了一会,孟良臣瞧见梁川,便让学生们自己读书,自己缓缓地走了出来。

    “赵大人。”

    “孟先生。”

    “梁大哥!”

    “不错,看你现在这精神头我挺为你高兴的,这地方才是你发挥余热的地方,兴化那小地方委屈你了!”梁川与孟良臣许久

    未见,见面第一句话由衷地替他高兴。

    两人在兴化大狱里相识,过往的种种仿佛只在昨日,如今两人一步一个脚印,都在汴京找到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你们两人可是现在汴京城首屈一指的大才子,只是可惜了,两人都无心科举。”赵允让替两人婉惜,现在的梁川就是想考也考不了。

    一群宗室子弟偷偷在课堂里看着三个人,他们惊讶于梁川的身份,身着朴素,脸上还挂着两行金印,这不是一个配军的造型,怎么赵大人和孟先生与这种人走到一起?

    赵允让不顾忌他们的眼神,领着两人到了茶室,茶叶还是孙厚朴千里迢迢从清源运过来。

    “现在还有教太子知识?”梁川问道。

    “那孩子自从去了东宫之后官家就安排了宋痒宋祁两位先生教导他,我倒是挺希望他能出宫接受孟先生的教诲。”赵允让叹惜了一声,梁川看着他的眼睛,却是有几分的可惜。

    “赵大人言重了。”孟良臣脸上只有见到梁川的欣喜,否则他的脸一向是古井不波,很少有这般悦容。

    “你在这里听说有不少人想找你切磋,当初我教你的那些东西,你除了教给那些理论你有告诉其他人吗?”

    孟良臣微微一笑道:“我教与了宗实那孩子,后来范希文范大人偶然与我相会,我与他一见如故,便把这些理论也告诉了他,前些日子国子监有一生员,他听说我年纪轻轻就成了诸宗室子弟的先生,想来一控究竟,我与他说着说着也谈到了你教与我的理论。。”

    赵允让道:“哎,那司马光好是固执,明明听不进去他人之言又喜欢与人争执,孟先生的思想震古铄今,司马光却奉行古礼,两人针锋相对,他又非要说服孟先生,实在让人头疼!”

    梁川早知道司马光这人,这人的性格相当的固执,只有他说服别人没有别人说服他的例子,但是人却不是落井下石背后耍阴招的小人,作对他的政敌的许多人对他的评价都挺高,他还有一句名言挂在嘴边:我司马光这辈子没有讲过一句假话。

    梁川道:“有些道理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不要与别人去争,行动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是非功过孰是孰非自有后人去评判!”

    “梁川说得好,这番道理可是有一番见解!”

    “赵大人认识他来得晚,他在兴化的许多作为都是敢为人先,说的话那是冒天下之大不违,亏得咱们大宋不杀读书人不因言获罪,否则便是死十次都有余了!”

    三人正说间,只听堂外的护院又来报说:“赵大人司马光那厮又来了,只需您点一下头小人就将这酸儒打将出去!”

    赵允让瞪了他一眼道:“大胆!谁让你动粗的,我这宗正寺现在也是学堂,难不成谁不听话就要将谁打出去不成?”

第七百一十九章论战开始

    多年以后梁川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司马光的场景,不禁感慨良多。

    如果要用一个人来形容司马光,梁川只能想到一个人--海瑞。

    司马光的眼睛很大,瞪起来跟铜铃似的,却不会显得呆滞,反而灵光流转给人一种灵气闪闪的感觉。他穿的衣着相当朴素,比初次见面时包黑炭还要简朴,那一身麻衣打了许多补子,布料也洗得发白。

    他背着一口行囊,据赵允让讲,里面是一个食盒,其他的就是书了。

    这个年轻人很意思,他见孟良臣与赵允让在讲话,自己在旁边坐陪,并没有立即前来打断会客,而是坐到了寺里的松树下,取出自己的食盒,静静地吃了起来。

    梁川看得见那食盒里的食物,只有几块豆腐,还有一些水煮青菜,至于肉就没有看到一丁。勤劳的华夏人民应该感谢老祖宗智慧与大自然的恩赐,发现了豆腐这样的恩馈,让吃不肉的劳动人民也能补充到充足的蛋白质。

    现在汴京城人均生产值可能是世界上最高的,在这个地方要想找到一个比司马光吃得差的只怕也难。除了天灾人祸时期,这汴京城里的叫花子每天在街上乞讨几圈,要到的钱也足够吃一碗臊子面或是几个大肉包子。

    下课的鼓声响了,宗室的弟子不时从这个同龄人身边走过,眼中流露着不住的厌恶与鄙视。人总是会看不起那些在苦难在挣扎孜孜以求的人,更鄙浅的原因就是司马光竟然敢对他们的先生不敬,连先生他都不尊重,他们这些宗室子弟,孟良臣的学生在他眼里是不是更不值一提?

    司马光毫不畏惧地望向他们,他坦荡地吃着食盒里的珍馐,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那寡淡无味的豆腐在他口中就像是御赐的佳肴,吃得是如此鲜香。他吃得很慢,细细地嚼碎每一口饭,然后再生生咽下去,吃了良久,又把食盒收得整整齐齐,然后拿出食盒里面的书坐在树下端看起来。

    他的脊背比那棵老松还要挺拔,双眼注视着书本,边上人来人往的学生他丝毫不去关注,一个人孤零的身影坐在树下,旁人看去那气场却是无比的强大,没有人能干扰到他,那一方的小天地都是他自己的!

    “他每天都只吃那些东西吗?”

    赵允让心中慨然道:“风雨不辍雷打不动。”

    梁川看到这一幕,突然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司马光能与范仲淹齐名,死后被谥文正。历史是最公平的,哪怕有些人因为强权与霸道的缘故被粉饰一新,但是终于时间会给人予公道,给与正直的人一个公平而合理的评价。

    “赵大人对他认识多少?”

    火炉上的茶水咕咕地冒着泡,赵允让给两人倒了一杯清茶,缓缓地说道:“说来这司马光祖上也是豪门大户,远祖是晋皇族安平献王司马孚,他哥哥你一定听过,司马懿!”

    梁川一时来了精神。

    “只可惜隋唐以后这些世家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从他四世祖开始到伯祖都是一介布衣。直至他的祖父司马炫那一

    辈,才又重新入仕,做了耀州县令,司马炫为人有气节,闻名于十里八乡。”

    茶水的冒着热气,茶叶的清香让人格外有精神。赵允让突然想到梁川手头的药道:“哎,我只顾留梁川在此处吃茶,忘了你还要回去给孙哥儿送药了!”

    梁川轻描淡写地道:“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大人不必在意。”

    赵允让是老实人,一时有些转不过筋来,明明觉得这里面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赵允让只能继续道:“司马家要不是一开始把他们家的气运全部用光了,后来出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整个家族黑暗了几百年,到他祖父这一代才重新把读书的种子种下来,他父亲司马池做到了兵部郎中、天章阁代制,为人清直仕厚,也是一代名臣了,只可惜。。”

    “只可惜他父母司马池死得也早,他是由兄长我司马旦抚养长大的,庞籍你在西军应该也知道,两人本是至交,庞籍视司马光如同自己的亲生骨肉,不仅如此,张存张大人还主动提出要把女儿嫁给他!”

    “他答应了?”

    梁川没想到这小子的经历这么传奇,有这么多达官贵人在他未发迹就能看中他。要说古人的眼光就是毒辣,只是这种事情前因后果谁也没办法说得准,不知是司马光自己命中就有官运注定要成就一番事业,还是这些贵人成就了司马光让他在仕途上顺风顺水。

    “这人七岁的时候就以持重闻名,做事就有大人的风范,这孩子当初拿石头砸缸救了朋友上官尚光,洛阳与汴京早就流传他的故事。他老丈人张存虽然是华州判官,却也是官声所在,你在西军的时候他正是陕西都转运使,连他养父见了张存都要客气三分,他主动把女儿许给这司马光司马光竟然说等他金榜题名再谈婚配之事,也是张大人有风度,看准了这小子不与他计较。”

    梁川心道:七岁就这么厉害!本来以为这砸缸是野史中的轶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一个七岁的小孩子用石头救了另一个小孩子就能流传如此之广,可见人们对司马光的认可。

    赵允让也不好让司马光一直在旁边干等着,这人最是奉行古礼,一切有违礼制的行为都不会去做,赵允让在会客,他就会一直等下去,直到赵允让把客人送走。

    “君实过来!”

    司马光一看赵允让呼喊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先朝孟良臣行了一个揖,腰弯得板正:“孟先生有礼。”然后才是赵允让:“赵大人。”最后还朝梁川笑了一下。

    果然本性纯良!

    “打扰大人了!”司马光的声音很沉,却又不是那种中气十足的样子,反倒是年轻时声带没有发育好的感觉。

    “是我们让你等太久了,快坐!”

    孟良臣看着司马光,对着梁川道:“我可以把你说出来吗?”

    梁川道:“说我什么,你是说那些理论?”

    司马光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他很

    是意外,没想到天外有天,孟良臣口中大逆不道的那些新奇古怪理论什么天下大同人人平等竟然是这人提出来的,不用细看,他的脸上还挂着两行金印,人又是一副标准的市井模样,与赵允让坐在一起毫不避讳毫无拘束,一张脸始终笑兮兮的,十足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又站起来,这次是恭恭敬敬地朝梁川做了一个揖,请问道:“敢问先生大名。”

    自己哪敢在司马光跟前称什么先生,百年以后,这小子会青史留名,自己仍将是籍籍无名。

    他站了起来道:“我担不起先生二字,我叫梁川!”

    司马光肃然:“原来你就是梁先生!”

    “我不是什么先生,做先生的为人楷模,我外人人都称我卑鄙无耻,但我自认一身正气,最多算是一个农人罢人,做不了先生!”

    司马光的第一印象就是圆滑。

    好一张利嘴!

    司马光看着梁川有些难以理解,这人早先身上有丁党的标签,后来不知何故得罪了刘太后,点名要他去西北充军,后来又投到了夏竦的门下,个个都是大奸之徒,赵允让身份特殊,怎么会与他厮混一处,孟良臣虽然与自己政见不同,却也是国之肱骨,怎么。。

    “敢问梁先生现居何处,司马光有一些见解相与先生探讨。”

    司马光以前与孟良臣讨论那些国家方针大政都是私底下,绝不会当着赵允让的面,一来讲到激动之处难免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会对赵允让不敬,二来赵允让身份特殊,就怕影响了他间接影响了东宫。

    梁川说道:“我就住在夏竦府中,不过那地方你不好找我,我偶尔也会去西郊的梁家庄小住,不过那里路途太远,你去怕是不方便,有需要的话可以去紫禁城找我!”

    司马光知道紫禁城是什么地方,咬着牙道:“恳请先生指出位置,司马光定去西郊拜会。”

    梁川笑道:“你找我干嘛,我一不是官二不教书,平时店里还有生意要照看,要没有那么多时间啊!”

    梁川早有听说司马光是一个相当固执的人,他现在一心扑在政治上,自己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闲聊,要聊的话他来找孟良臣不是更好。

    “我只是想请教先生,古法奉礼先生为什么却视这些珍宝如同粪土,反倒提畅什么天下大同,天下大同的话那置官家皇家的威严于何地?”

    赵允让有些担心,司马光的性子执扭且要强,一来就毫不顾忌他这个地主在一旁,讲的话也是直来直去,竟然质问起了梁川用意,梁川是自己的贵客,要是闹得不愉快该当如何收场。

    孟良臣笑得更高兴了。他学习梁川的先进社会主义理论只是学了一个皮毛,与司马光的许多论战他也没有办法很好地应对,只能加入一些自己的理解,根本无法很好的说服这个人,现在就看梁川那嘴怎么忽悠了!

第七百二十章礼义之争

    梁川问道:“孟良臣是怎么跟你讲天下大同的?”

    司马光很快回应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梁川笑着道:“这是书上说的,我说给孟良臣的绝不是这样。”

    孟良臣一阵苦笑,梁川说的天下大同那时连官家也没有了,从自三皇五帝开妈天下谁做主就是轮着来的,只有不一样的就没有轮空过的,所以他也只是当梁川说的那种社会状态是虚幻的。偶然之间跟司马光提了一下,这个古板的年轻人更不可能接受有这种社会的存在,君王社稷在他的思想中根深蒂固,怎么可能如此大逆不道。

    “孟良臣说的更是不可理喻,自古君臣有序长幼伦常,何来的人人平等,那岂不是丧德败坏牝鸡司晨?”

    梁川义正辞严地说道:“牝鸡不能司晨吗?我想造物主也没有这样规定吧?一个公平而合理的社会,注重的是一个人的价值而不是他的出身,如果他的出身注定了他的命运,农人的子弟只能种田,屠夫的儿子只能宰羊,蔑匠的儿子只能剥丝,女人只能相夫教子,这才是最大的不合理与不公平吧?”

    梁川最不怕的就是辩论,做民警的如果连当事人都争不过的话那工作是没办法开展的。与司马光的争论更是毫无压力,封建主义体制有太多毫无人性及不合理的地方,史学家与历史老师都是老生常谈的道道,要是让司马光把自己辩赢了,那真的要去死了。

    梁川的话太犀利了,这种人人生而平等的思想差不多还要近八百年才有真正而系统地提出,士大夫们高高在上,他们想的只是如何巩固既有的政治生态不会崩溃,而底层的人民,靠的就是一本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果牝鸡不能司晨的话,那他们的下场就与南北朝时期的寒门一样,只能站在权利的大门之外伸长了脖子向里面观望,脚下却终身没办法踏进去一步!

    孟良臣最已适应了梁川的这种惊世之言,微微一笑不作表示。赵允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细细地品味着梁川的话,能面的话虽然直白,道理却耐人寻味,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司马光一时竟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梁川的话讲得很随意,好像这些话早就在他心中酝酿了许久,急得他汗都出来了,这才引用前朝的例子道:“武周篡唐,难道在你眼里这是合理而公平的?”

    梁川摇摇头:“你还是只看到她是一个女人,女人抢了男人的位置在你们看来就那么不舒服吗?我来告诉你,武周时期唐朝的国力仍在不断上升,社会经济文化都有大为发展,虽然她重用酷吏,却也破格用人,一大堆能臣贤士也是得以起用,老百姓的生活更是在她的治

    下有了更好的发展,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在我看来,至少在她的手中没有安史之乱!”

    司马光争道:“你这是强辞夺理,如果人人可以把天下治好,你的意思是谁都可以去夺那大宝之位?”

    梁川反道:“是不是谁都能夺我不知道,请问你司马先生,司马懿当初夺曹家的江山又是讲的哪门子的公平与合理?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顺应天意?”

    两人的争辩火药味越来越浓,原来有些玩味的气氛荡然无存,司马光脸色惨白,赵孟两人更是不敢乱评置。

    司马代曹是中国王朝更替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在此之前哪怕再残暴的王朝如秦朝,倒台之后前一任的帝王也不会被代替者处以极刑,而且还会很安逸地供奉起来,以显示自己这个新朝的仁德。但是司马氏打破了这个惯例,他们当街把曹家给灭门了,这无疑给了天下人一个榜样,以后无论是谁手中有了刀子就可以取而代之,不必再讲什么君臣不必讲什么仁德!从晋朝以后,王朝覆灭以后末帝基本就是死路一条,再没有谁会把先帝好吃好喝给供起来了!

    司马氏还有另一个身份很是特殊,司马光的远祖是司马懿的弟弟,司马氏篡曹当初还留下了一句千古恶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得位不正已是公认的事实。司马光这人最是讲究礼义,他如何能评论自己的祖先是乱臣贼子?岂有如此不孝不义之举,那不是拿起巴掌甩自己耳光?

    两人静静地期待着司马光的回答,没想到这个固执的士子竟然也是叹了一口气道:“司马氏乱臣贼子所以后来牛继马后,晋朝的江山的更是风雨飘零。”

    司马光固然知道梁川把他引到这个话题的用意,就是为了用彼之矛攻彼之盾,可是在他看来,国家大义与个人小家的荣辱比起来两着不可相提并论,他不是对自己的先人不敬,而是站在国这有的立场之上表明态度!这才是大忠这才是大义!如果让他再来一次,他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效仿远祖司马孚,终身以魏臣自居!

    几个人望向司马光的眼神无比地复杂,梁川更是哭笑不得,他终明白为什么这个能举起石破缸救人的小孩子明明几岁的时候就比同龄人更善于临机应变,后来却被人称为迂夫子,更是被贴上了固执的标签。

    不是他固执,而是他很明确自己的目的。。

    司马光与王安石论战之时,司马光不同意王安石的政见,选择退出朝堂修史十五年,这明面上看着是一件十分高风亮节的事情,却被史家十分诟病。

    身为人臣,看到有人祸乱朝纲为什么不据理力争,反而明哲保身?这是为的国家还是为的自己的名誉,分明是水路不通走旱路的鸡贼作法?等到王安石把国家搞乱了再出来显示自己的清高,那一开始你去哪里风凉了?国家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两个的争论进行到此已经可以结束了,赵孟两人也看出来了,司马光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固

    执只是他的表象,这个人会站在道德与大义的高度来碾压一切,两人谁说得有道理也很明显,在口风上梁川的优势一览无余,司马光只是在苦苦地挣扎而已。

    梁川本来提着药与鱼菜准备起身朝赵允让行礼离席的,忽然想到什么事,又坐了回来,很是突兀地问了一句:“司马光我问你,如果将来有一天宋夏再次开战之后,我们宋朝大胜从党项人手中夺回了无数的土地,但是仍无法消灭党项人,你会怎么办?”

    梁川自然不是凭白无故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司马光一生有三个标签,第一个自然就是砸缸,第二个是固执,第三个呢就是一件很愚蠢很无语的天真作法,让人无法理解,身为一个资深的政治老手怎么还如此昏聩,那就是在之后的宋夏之战中把占领的河套地区不讲赔偿补偿的情况下拱手送还给党项人!

    这是司马光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政治污点!

    司马光不明白梁川问他这是何意,不过他思量了一下道:“党项人世居河湟间,少五谷,多禽兽,以射猎为事,与各族政权缠斗上百年,党项最终形成了‘人人习骑射、乐战斗、耐饥渴,其视冒矢石,蹈锋刃死,行阵若谈笑然’的风气,有唐以来就如同一块顽石,谁都想踩一脚,却也谁都消灭不了。”

    司马光酷爱史书,对每一次论战他总能在书上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好像古人说的都是不可辩驳的真理一般。

    司马光顿了顿道:“几百年的征伐已经证明,刀剑并不能让他们臣服,依我之见,能征明他们的只有礼教!需用我们天朝上邦的礼义来感化他们,我们可以将我们占领的土地归还给他们西夏,以彰显我们大国的风范!昔赵佗自称南越武帝,倔强岭南,汉文帝即位,赦其大罪,遣单使往谕之,佗稽首请服,累世为臣!武候七擒孟获,终得蛮王归降,穷兵黩武只能落得两败俱伤,只有武力能让他们真意来降!”

    “西贼所侵之地,皆孤僻单外,难以应援,田非肥良,不可以耕垦,地非险要,不足以守御,中国得之,徒分屯兵马,坐费刍粮,有久戍远输之累,无拓土辟境之实,此众人所共知也。”这段话翻译过来大致就是说,这几块破地方不能拿来种地,又不方便防守,安排兵马在这些地方守卫,就是浪费粮食。司马光的这个逻辑就更让人哭笑不得了,自古以来只有守不住的领土,哪有没用的领土?即便寸草不生之地,也可以作为后方的战略缓冲区。可司马光却认为,大宋得之虽无利,敌中失之为害颇多”。

    “与其让对方老是惦记着想抢回这些地方,不如我们主动把这几块破地方归还给他们,如此则西人忽被德音,出于意外,虽禽兽木石,亦将感动,况其人类,岂得不鼓舞蹈,世世臣服者。”

    这种强行解释的理由实在是让人无力吐槽。

第七百二十一章礼义之争2

    赵允让听得司马光的一番话震惊得倒吸了一口气,无疑是对司马光失望透顶!就算赵允让这样的政治文盲也知道跟党项那帮蛮子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更不要说用什么礼教去感化他们。李元昊上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力去除汉化,恢复他们党项人的各种旧制,礼在他们眼中还不如一坨能烧火的牛粪!司马光这个完全是读书人的一腔子愚昧,夫子说教式的言论!

    他们赵家为了一寸江山那是用了多少鲜血才换来的?太祖赵匡胤一直遗憾北汉未灭燕云十六州没有收复,为了得回这些先辈的汉人土地,他甚至自己建立了小内库,自己存钱想把这些州土给赎回来!

    好了,在这小子的嘴里,这一寸河一寸血的不易就这么轻易地送人了?

    西夏人家是什么人?在他们的骨子里就没有礼和信两个字,他们之所以能立国靠的也就是各种坑蒙拐骗、偷奸耍滑的手段,游走于辽国宋朝还有吐蕃人中间,谁给好处就抱谁大腿,翻脸时比翻书还快,今天还打得死去活来,明天就能拉下脸来跪舔!

    不要脸才是他们的生存法则,至于礼?那还不如草原大漠上的一坨牛粪来得有用!

    梁川说道:“这些土地是不肥沃,但是从汉武帝时期一千二百多年了,全是咱们汉家人祖辈居住的地方,你可知道咱们宋军为了挣回这些土地花了多大的代价?”

    “汉武帝穷兵黩武好大喜功,穷三代人之国帑,打下的这些土地可有用?还不是让汉朝的国力走向衰弱?”

    梁川收起了笑脸:“你出身陕西应该知道,党项人过境之时那成山的白骨,边境的百姓无依无靠,只有毁灭与杀戮,匈奴人的残暴比党项人还要严重百倍,党项人至少还被汉化过,在匈奴人眼中,汉人不比牛马强!武帝穷三代人之力打出了汉朝三百多年的边境太平,这是你说的穷兵黩武?”

    梁川只是想知道,司马光在以后会做出割地还给西夏的昏招,身为史学大家的他究竟是真的不懂得这些政治上的套路,还是老糊涂了,又或着是对人不对事,只是想打压王安石的改革。。

    梁川心中又喜又悲。

    喜的是司马光并不是那种为了私利打压限制王安石新政的小人,王安石新政还要在几十年后,但是这小子是自小就有这种以礼服人的想法,他坚持的是他一直坚持的,虽然这在世人看来并不正确。他一直对得起他说的那句话,他是真君子,他一辈子没有讲过一句假话。

    悲的是司马光这种固执的性格真的是影响了他一辈子,性格影响习惯,习惯造就行为,以后他会做什么命中都是已经注定了。。

    年轻的时候,父母总是告诉我们一些他们用血泪换来的经验教训,讨老婆不能看外貌,不能与那些没信用的人交朋友,读书一定要努力,我们总是反感父母的说教,直到用自己长大后亲身再经历一次父母的‘教训’我们才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吃够了苦头我们才会长大。

    “武帝穷兵十室九空,这已经证明是错的,只有礼制能教化人民,感化这些异族之人!”

    算了,再争有什么用呢?

    梁川只知道,割地是一件屈辱的事情,明朝虽然腐败,却因为一句不割地不求和天子守国门也挣得了无数粉丝,大清朝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才走到这一步,已经让国人唾骂了数百年。大宋朝面对的是国力远不如自己的西夏,目的也是为了和平,可是这实现了吗?

    头几年西夏是老实了,但是那是与大宋打仗伤得太惨,不得不停战恢复元气,这个无耻的国度一但手上有了力气立马又拿起了刀枪,司马光在神宗后废止的岁币制度又重新恢复,事实证明,他们送出去的土地,又得靠着大宋将士的鲜血再去夺回来!

    西夏从来不是一个守信的国家,他们拿了好处却不会按规定办

    事,西北实在太穷了,他们为了手下的老百姓能过好日子,为了自己的统治,该打的该反的还是要反!这才是政治!

    “这个世界说理讲礼有用的话,孔子干嘛在周游列国时成为过街老鼠没有一个人想用他的那一套?你自己比之萧何曹参陈平怎么样?跟武候比怎么样?跟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如何?要是礼制有用的话他们为什么不用?难道就你自己一个懂得礼法的妙处吗?统一六国的是法家的刑律,灭亡秦国的也不是楚汉的礼法,大一统的国家固然可以用礼法来约束百姓,礼法使他们听话容易管控,可是你看看咱们大宋周边,哪一个比战国七雄实力弱了?个个都是虎狼之辈,稍有不慎就是亡国灭种的危险,你会跟老虎还有恶狼去讲礼法吗?”

    这一番话无疑是暴击,司马光再厉害也不敢自比诸葛亮萧何,他脸色霎白,不知是无语反驳还是让梁川的话给震到了,嘴唇喃喃地,却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赵允让只知道梁川不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以前差点让他骗了过去,他身上有太多的色彩,丁党加夏竦亲信,商人加配军,一层叠着一层,平凡却又不平凡,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他只是没想到梁川竟然这么深藏不露,放眼朝野之中,有几个人有他这份见识?除了已退的吕相公,还有当今的范希文,只怕再找不出第三人!

    梁川的话震到了司马光同样震到他赵允让!本以为孟良臣是高人,原来真正的高人竟是他!

    梁川看着司马光的表情很是满意,好了,又说倒了一个。

    “我给你说一个例子。”

    三人还没有从梁川的连珠箭中回过神来,梁川就说道:“军中的将校升官,一颗一级这是规定得清清楚楚的!”司马光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梁川就继续说道:“依咱们宋制由吏部负责武官的考绩、升迁与差遣等等,话说就有一位吏部侍郎负责小使臣武官和无品阶尉勇的考绩铨选。话说有一年又到这磨勘转升的节骨眼,前线就把军功报了上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过失,这吏部的小吏拿到功报以后就故意把军报上的人头一颗的一字涂去,再重新填上一字,然后呈给侍郎审批。”

    有点意思!孟良臣也听得仔细。

    “这小吏还在侍郎跟前说道,依制字迹有改动必须彻查,以防有人冒功!这吏部侍郎对这些大头兵冒称斩首数量的风气也有所耳闻,于是就派这个小吏来严查此事!”

    梁川见他们都在听讲得越发起劲了,道:“军功报表并不是一个人的事,一次往往有数十人一起上报,查一个人就必须其他人一起查,里面就不乏真有冒功之人!事实上在哪个军队都有杀良冒功的行为存在,人头不是敌人,而是当地的百姓,一查这些将校不仅升迁无望,还会有牢狱之灾!”

    ”军中的将校见势只能来巴结这个小吏,等他收够了贿赂,就会跟上级报告说这字虽然有改动,可是明显都是一个一字,绝无可能是二字,没有舞弊的行为!吏部的官员得了这个调查结果才在审批上签字!”

    梁川讲完看着三个人,尤其是司马光。三个人同样不解地看着梁川,他们不解梁川讲这个故事的用意。

    这看似一个简单的索赂的故事,可是好像又不是那么的简单。

    “司马光,这个故事说直白点就是说你想靠礼法来管理这些人是否可行,这些人就用点简单的手段就能让朝廷的制度与纲常大乱,将校们有许多是没有过错的,仅仅是不想这个小吏祸害自己就要花钱买平安,而小吏说的也没错,他并没有弄虚作假,只是涂改了一下,写的还是那个一字,但是这一套流程枉费朝廷的国帑不说,还要搞得离心离德,这里面你说是谁出了问题?”

    司马光坚信了二十年的信念今天已经让梁川给击碎了,那无情的粉碎就如同当年的孟良臣。他支

    唔地回道:“我。。这。。”

    梁川笑道:“依你看这事要如何处理,又要如何杜绝这种现象?”

    司马光道:“自然是彻查到底,只要是将校有罪依法惩处,查无实据小吏贪赂也是从严处置,只要杀一自然能儆百!”

    赵允让与孟良臣同样在思索着梁川的问题,一听司马光的答案心中还有几分赞同,似乎只有这么一条路。

    梁川却说道:“法令越严密官吏的权势就越重,死刑越繁多,贿赂就越公开,因为这些法令已经成为了他们手中的权利!我来告诉你这事怎么杜绝,你只需出一条简单规定,日后凡报军功不许涂改,改者重报,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司马光涨红了脸,孟良臣与赵允让两人同样老脸一红,是啊,好像就这么简单。

    梁川道:“不论是礼法还是刑罚,说白了都是统御的权术,这好比是一味药,暴秦病得重只能用刑罚来管天下,汉初病得轻,但也得用无为而治来治理天下,一味药能治一样病,咱大宋朝的病与秦朝与汉朝都不一样,我们病在制度太过繁密太过复杂,所以我们的药注定与秦朝、汉朝还有周朝的药不一样,礼法能治周朝的病,却不能治咱们的病!我们要用刀,我们要用壮士断腕的决心!”

    “好的制度落在心怀不轨的人手中同样会变成牟取私利的工具,为政者必须要通懂变通,政治不是一成不变,政治必须因时而变更要因人而变,对症下药才能根治病因。伟人讲过一句名言,真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问题,必须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我们只能在我们的时代条件下认识问题,我们也必须在我们的时代条件下看待问题,古人崇尚礼法并不代表他们完全是借的,你要做的就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司马光我希望你今天能记得这番话!”

    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梁川的教化责任已经尽到了,说完留下目瞪口呆的三个人,提着药还有菜拍拍屁股就走了。

    许多人在看历史人物的时候往往喜欢用同一个人设,比如对于国于民有贡献的人物就无限拔高他的历史地位,将他的所作所为都当成是正当合理。可事实上,每个人都是复杂的个体,很难用纯粹的好坏来定义。作为史学家的司马光成就无疑是非常伟大的,可是作为政治家的司马光在许多事情上的表现其实并不合格。

    司马光多亏他死得早,否则他的政治生涯任用的都是小人,自己在政治上也是碌碌无为,还把辛苦打下来的土地割给了西夏,要不是他写出了资质通鉴这部旷世巨著,只怕再活几年他也要受到朝廷的治裁晚节不保!

    梁川的一番话并不是他自己的原创,这些话是明朝第一人张居正所说的,张居正作为明朝第一首辅同样是一个矛盾体,但是他高超的政治的艺术完美地解决了大明的恶疾,甚至让大明朝续命了五十年。在他活着的时候,他的对手出现一个他解决一个,朝廷的问题出现一个他同样解决一个,司马光就没有办法了,他只是一个好官,却不是干吏。

    司马光这个人更像明朝的另一个伟人——海瑞。他们这样的人如果让他们坐到首辅的位置那是朝廷的灾难,他们能很好地执行上级指派的政令不打一丝折扣,却没办治疗这个政体产生的疾病,只可惜命运又让司马光走到了宰相的位置。从这一点看,嘉靖可比赵琐强太多,起码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也不知是赵允让的缘故,司马光在仁宗英宗两朝一直政途磕绊,直到神宗朝才点起色,可是那也到了神宗驾崩以后。梁川不希望我自己害了司马光,能讲这么多只是希望这个年轻人能有所改变,如果真的能变的话那将是大宋人民之福。政途也是慢慢成长起来的,司马光要是真的把今天的话听进去,那将受益无穷!

    孟良臣看着梁川离去的身影笑道:“他才是做先生的大材!”

第七百二十二章赵宋家丑

    耶律重光只打听了一天便容光满面地回来向梁川复命,大抵因为宋绶与赵概两人的名声颇大,所以探听起他们的家事并没有花费什么大力气。

    这小子拿着一大撂纸面的材料跑到梁川屋中,梁川这几天并没有回夏府,夏府现在个个心不在焉各有心事,仇富忙着张罗夏雪的终身大事,夏雪也遣着府中的女婢下人到处打听关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实在不行她只能花点钱让那些江湖人士把姓宋和姓赵的那两家的人暗地里做掉。

    当然借她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做,杀人是要吃官司的,她父亲知道了还会有第三户第四户人家,直到把她嫁出去为止。

    “看来查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耶律重光把那一堆材料放到梁川跟前,梁川看耶律重光的字相当废劲,那字不比小天师的鬼画符漂亮多少,看了一会愣是没看出他写的什么鬼。

    “哦我忘了,东家这是契丹文,我们怕其他人认出来,一般都是写家乡的字。”

    梁川有些意外地看着耶律重光道:“你们还学契丹文吗?看不出来啊!难怪我看着这字四不像的感觉。”

    “略懂皮毛,现在辽国里契丹的也没有几个人了!”

    “那你把找到的情报都说一遍。”

    这两家人的事非但不难查,反而还很好查,几乎都成了汴京城酒楼茶馆饭后的爆料谈资。

    赵概也是有作为有官声的干吏,知洪州时修河堤,杀那些贪官眼睛都不眨一下,完全不怕得罪人。后来入朝修起居注,欧阳修比他来得晚,朝廷想直接主用文采比他更好的欧阳修,他知道朝廷难做,自己申请调离中央到了地方任职。

    古代的条件可不比现代,以前没钱一家老小只能跟着他在任职的路上奔命,小儿子赵源在路上染上了恶疾,抢回命之后现在还有嗑血症,现在一家老小都是留在汴京城,这里有名医有名药,比那些穷山恶水的乡下的好太多了。

    这赵源据说病了有十几年了,小时候在去洪州的路上就染了这病,原来是风寒,可是没有找到好的大夫,给拖着拖着就拖成了这嗑血症。现在这病一天比一天严重,人看着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风吹更怕这人就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嗑血症?什么病?严重不?”梁川嘶了一声,怎么找了一个生病的对象?仇富疯了不成?

    耶律重光摆摆手,从材料里面抽出一张不知哪个药房开的药方子,梁川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虽然是汉字,可是真的是鬼画符,妥妥的狂草,真的看不懂写的是什么鬼字。古代的郎中药方子都是自己的宝贝,不到找传人的时候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把字写丑或着故意隐字藏字都是常有的事,就是怕方子流出去,被别人学了去。

    “写的什么玩意?”

    “东家这家公子患的哪里是什么嗑血症,是肺痨!”

    什么!梁川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但凡看过影视剧的都知道,古代最严重的几个病,一个是血鼓,就是肝硬化,一个是肺痨,也就是肺结核,还有其他就是女人生孩子血崩什么的,一得准死,神仙也没有方子治!

    “你有没有找大夫确认过?”

    耶律重光鄙夷地说道:“那大夫也是人渣,不知拿了赵家多少好处赵家让他保守密秘,可是这事毕竟关系到别人女儿家的终身大事,汴京城里许多鸡贼人精的红娘都摸到他那里,使银子打听消息,这鸟人收了钱嘴就根裤腰带一样松,什么都讲了出来!”

    梁川急问道:“依这方子,那赵源的病还有得治吗?”

    “治个屁,他家里都帮他在城外买好坟地了!压根就没几年好活,这老赵大人这些年也是看透,一心在外面做客,什么时候时辰到了就回来给他儿子料理后事,要是谁家女儿倒霉贪心的被骗过门。。!”

    “其他的呢?”

    耶律重光又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宋绶这人也是个老学究,一手书法更是为人所称道,后来的四大家米芾黄庭坚都对他的字崇拜不已。可能是这老书生读的书太多了,把自己的眼睛都给看坏了,现在跟睁眼瞎没有什么区别,生活已不能自理!

    这样的后果就是家中的大权要旁落!

    现在的宋家掌权的就是他的糟糠之妻毕氏,毕氏与他从老家常山一路走来,吃的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斤,可能早年的流浪生活太过于艰苦,又或者是苦媳妇熬成婆的心态,

    这位毕氏在‘上位’之后成为了令整个汴京城媳妇圈闻风丧胆的恶婆!

    宋家有两子,老大宋敏求,就是阿国率使团来访时主持庆典的那位礼部侍郎。他的妻子活得生不如死,在家中一点地位也没有,晨参暮省就算了,还有亲自给这个婆婆洗衣端茶,美其名日亲自侍奉,实际上就是变着法子来折磨这个媳妇。这媳妇逢人就抱怨在宋家的水深火热,搞得整个汴京城对宋家是闻风丧胆避而远之,后来这些风闻传到毕氏耳中,越是这样毕氏越不收敛,否则岂不是坐实了自己虐待儿媳恶婆的恶名?

    宋绶还没配的是小的儿子宋昌言,毕氏最是疼爱这个小儿子。

    “这个宋昌言怎么样?”

    “宋家的问题从来不是出在他们这些后辈身上,两个儿子都是一等一的优秀人才,只是这个毕氏实在恶毒,家中的女婢只要有跟这个宋昌言走得近些,或是有一点暖昧的举动,马上就会被毕氏活活杖死!”

    梁川愣了,早听说古代女子三从四德,嫁进他家在外从夫在家从母,婆婆说的话比亲生母亲更要听,忤逆婆婆被休妻那是正常不过的事,还要遭千夫所指。

    也有听说大户人家对待下人还不如牲口,动辄打骂,严重的当场打杀,本以为是小说当中的情节,因为杀人在不管哪个朝代都是重罪,就是自己的下人也不行。李唐才女鱼玄机就是打死了自己的婢女然后自己被官府给弄死了,宋家是朝庭大员累世书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理。

    “杀人。。那些女婢的家属不管吗?”

    耶律重光冷笑道:“卖入宋府的都是签了死契的,家属拿了人家钱财,把女儿卖给他们,死活就是人家的权利,告到开封府也就是名声不好听罢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说是得了急病暴死,再花点钱去打点那些验尸的仵作,宋家高门大户,谁愿意跟钱不过不去得罪他们?”

    梁川道:“宋府出过几条人命?”

    “昨晚我们去宋府蹲了一宿,正好撞见宋府拖着一口麻袋从后门而出,本以为是府中的鸡犬死了,我们一路跟了过去,宋府人一直到了城北,找了个荒山把人埋了!”

    “那尸体找了没?”

    “找到了!”

    耶律重光连夜带着梁川到了城北的乱葬岗,耶律重光指着一堆新垒的土包说:“这个就是宋府上新拖出来不久的女婢尸首,东家要不要掘开看看?”

    梁川说道:“那不能碰,万一留下我们的痕迹可就有理说不清了,这样吧你让耶律罕去查一下这女孩的身世,最好能撺掇他两个父母去官府报官,必要的时候使一点银钱。”

    两人返回梁家庄,耶律重光道:“你有这人地位这么高了,银子也赚了不少,可是有什么用,生的儿子染了恶疾,讨的老婆堪比夜叉,表面上看着光鲜的大户人家,背地里做的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梁川举头望了望空中的明月,感慨万千,夏雪也算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家中有老父也算是锦衣玉食公主一般的地位,可是嫁的却是这样的家庭。。

    “赵宋两家的事你如何打听来的?”

    耶律重光本想卖弄一下自己的苦劳,可是一想梁川何其聪明,便打消了糊弄他的念头道:“这事其实很好查,原来我们去两家问,赵府儿子的事满城都知道,宋府的老妖婆对待下人不好,我使了点钱买通了下人,一问就出来了!”

    耶律重光苦笑道:“其实这些事那些个拉媒说亲的红娘早就门清了!”

    “怎么回事?”梁川急问道。

    “赵家的赵源是肺痨鬼,宋家的婆婆是母夜叉,这在他们红娘圈子里早就尽人皆知了,这些红娘也是有手段的人,尽跟这些高门大户的下人厮混在一起,花钱打点软磨硬泡,就是在搜罗各个家府的秘闻,有了这些情报他们就可以看人下菜,拉媒的时候好挑差不多的下手,这样方能两全其美!”

    梁川大惊道:“那他们就不怕得罪夏竦这些人吗?夏竦可不是省油的灯,你看我在西北被他折磨的那样!”

    “呵呵,越是地位显赫的人他们也无所顾忌,这些当大官的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家丑让红娘知道去了,哪里敢报复,就怕这些人把他们的家丑给抖出去!许多人被这些豺狼给骗了,过门之后才知道这对象与红娘口中夸得天花乱坠的高门子弟原来如此不堪,打碎了牙齿只能往肚子咽。”

    “城里人都知道赵宋两家人这样

    ,怎么这些个红娘还敢明目张胆地去提亲?”

    耶律重光把梁川又带到了城西胜门外的一处民房,土墙低矮,四下都是繁密的小林子,不识路的都找不到。梁川第一次来此地,一靠近那屋子就听见了一股野兽一般的低吼,进屋一看,只见这小小的土房里污秽不堪,墙根处锁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梁川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上夏府提亲说媒的那个红娘!

    这红娘一见有人进屋就发了疯似的在地上抓爬过来,像是大蜚山里初见叶小钗的样子,只是多了三分凄厉与怨毒,一副要与梁川同归于尽的架式,身子扯动了锁在脖上的铁链,就差一步就要碰到梁川。两名情报队的队员在一旁看守着,一鞭子甩了过来,怒喝道:“贼婆子还敢行凶,看我打不死你!”

    事已至此已经超出了梁川的想象,本以为给夏雪介绍的是什么良人,不想竟是两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货色,这样的人这贼婆竟然也敢介绍给夏竦,迟早要找这贱人算账,看来耶律重光已经替自己办好了这事。

    这些红娘仗着自己手头的资源与便利,已经形成了一条连城中官员都不触碰的灰色产业链,要治这些红娘用合法的手段只怕一个家庭都不敢出面,能对付他们的手段就只有来硬的耍阴招!

    两条沾了盐水的鞭子甩在红娘的肉上,一瞬间就炸开了,甩得她鬼哭狼嚎痛哭再也不敢了!

    “婆子有眼无珠,得罪了夏大人,还请夏大人高抬贵手,我那手头还有几家大人央我说媒,我一定好好帮大人重新物色一下!”

    “看来你记性不差,还记得我,那我再给你长长记性,再打!”

    又是一阵哀嚎。

    这红娘眼见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道:“他夏竦的养的什么女儿,跟个假小子似的,也不照照镜子有那么一分女子人德行!把赵宋王三家的公子拉红给她已经是那贱人的造化,你不去御街边上随便哪家酒楼打听打听,哪里有一丝女人味?谁敢娶这样的女子过门?赵大人的公子快死了,婆子这是做好事呐,你们胆敢动用私刑,快快放了我我一概不追究,否则等我出去。。”

    梁川不等这贼婆子说完,上去朝脸就是一脚,那力度何其大,一脚踢得红娘脸歪了半边,鲜血不要钱似的流了下来,嘴里一吐,牙齿掉了一大排,人跟烂泥似的,看着梁川充满了恐惧,他只以为这人用用私刑折磨折磨他就算了,不曾想竟然是要她的命!

    “人家说宁折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倒好,恨不得这些女子都跳入火坑,还得帮着你数钱!夏大人早看出你不是个东西,特意让我来好好审审你,差一点我们大小姐险些被你给害了!你们两人,给我继续好好陪陪她,一定要让她快活,记住别给我弄死了!”

    红娘挨了梁川一脚竟然还能蹦哒,翻起身哭着吼道对梁川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婆子知错了!”

    梁川出门一阵恶心,不知是这红娘的嘴脸还是被这汴京城的门第作风给恶心到了。这些所谓的高门大户眼见自己的子女身处水火当中,为了自己的家门声誉竟然可以装聋作哑,看那红娘蛮横的姿态,要是没有这么折磨一番,在外面不知还要多么耀武扬威。

    相亲的时候有一句老话,看红娘给你介绍的对象就能知道你在媒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夏雪只怕也是让夏府的那些个下人给卖了,一五一十地把她野蛮小姐的样子添油加醋地讲给外人。

    这些红娘只怕是欺夏竦新到汴京,在这里许多家门轶事不清楚,否则只要在汴京呆得久一些的人早就听也了宋赵两家人的情况,哪里还会与这样的人家做亲戚,夏竦爱女之深如同大海,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梁川佩服这些红娘的胆子,假设夏雪嫁给赵源,赵源暴毙之这些红娘可能还要到处嚼舌头说夏雪气死夫君,要么就是没有三从四德,克夫之类的恶心话,想想这些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实在是该死!

    梁川又笑了,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这行为也是在拆婚,一开始他还担心万一夏雪相的是万中无一的好人优秀才俊,他要怎么下得去手,孙厚朴虽然是自己的好兄弟,可是人家门当户对,不能因为自己的兄弟情而去真的坏了夏雪的终身大事。现在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害了夏雪,梁川总算了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夏竦‘不经意’地知道这两家的情况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挖人墙脚

    开封府接到了当地一对夫妇的报称,其女儿因早年家中贫困为生活所迫,进入宋绶府中为婢,有签卖身契,但是女儿一向孝顺有道,三不五时就会回家探望一下二老,两人也因为女儿的接济生活还算过得去。这日妻子病重,家中实在拿不出米粮去换药,该当的也当得差不多了,两夫妇寻思着只能硬着头皮去那已经卖身的女儿,好歹是亲生骨肉,想必不会见死不救。

    两人拖着老迈的身躯到了宋府打听,不料让宋府的家丁棍棒打了出来。不仅是两人,就是其他的家属也是同样的境地,一时间竟然同时有三对夫妇上宋府来寻亲。

    无一例外,宋府要么以这些人不在,要么生病,要么直接用棍棒将人轰了出来,亲生的女儿没有寻见,还在宋府后门口遭受了一顿毒打。

    虽说这三对夫妇都把女儿卖与了宋府,可是昨天夜里有人就到自己家中来说小女儿在宋府已成为了二公子宋昌言的侍妾,如何恩宠无限,谁知竟然得此下场。一出宋府又有人跳出来嚼舌根,说可怜啊,这宋府就是个吃人的魔窟,那毕老太婆就是母夜叉专以折辱下人女婢为乐,不知有多少女子遭她的毒手。

    这些自然是耶律重光让情报队的兄弟故意设的局,这些人虽然卖儿卖女,可是那终归是养不起的原故,谁家不是心头掉的肉,一听说被宋府的人打杀,立时就慌了神,这宋大人不是素有官声,怎么府里还出了命!

    要是自己的女儿不在那还情有可原,一时碰上了两三个人,都是来寻自己女儿的,难不成是真的有意外?几家人立即到了开封府去报官!

    程琳继续做他的开封府尹一职,包拯代替了几天大权还给了程琳。这个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如果是皇室的话,将来差不多是大宝的继承人。

    一听说有人口失踪程琳还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汴京城偌大的地界差不多一百多万人,少了一个跟蚂蚁窝里少了一个砂子差不多。谁料一个报案后面又接二连三地来了两个,所有的矛头都直指一个朝庭大家——宋府!

    这可就不是小事了,宋绶在朝堂之上也是老资历,近年来字写得太多把眼睛都给写坏了,可是上门求字的人还不在少数,他自己也讨到了几副字还挂在自己家大堂上。

    宋老太公也就是宋绶老爷不管事,家中却治理得井井有条,家中的家具器皿早晚擦拭,各有归置丝毫没有杂乱,下人尊卑有序不苟言笑,偌大的府邸虽然整洁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宋绶正在屋前晒着太阳,上了年纪了的他加上眼疾加深,只能在正午时分偶尔再写一会字研读一会经史,大部分的时候只能眼睛望着院中的绿植来缓解一下眼睛的涩痛。

    “宋公今日歇笔了!”程琳拱手笑着走进宋府院内,看着懒洋洋坐在院中闭目养神的宋绶,虽然自己的品秩比宋绶高,可是还是执晚辈礼。

    宋绶惊醒,凑近了拉住程琳的手胡子都快贴到对方脸上这才认清来人:“贤侄来了!今日如何放得下府中的政事来我这瞎老儿府上?”

    两家也算有点渊源,程琳家的字就是程父当初找宋绶求的。宋绶早不理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会晓得程琳是来查他家的私事,只当是他又来与他研讨钟繇的书法。

    宋绶号称笔札精妙倾朝学之谓之朝体,尤其擅长钟繇张芝的书法,官方的书法样式多出自他的手笔。

    “今日沐休,特来看望宋公身体!只可惜宋公目力不足,否则再讨一副墨宝留给小侄传家!”

    两人坐定,果盘茶水旋即奉上。

    “不服老不行,这眼睛一天比一天严重,再一两年只怕笔也摸不得了!喜欢什么样的屋子里随便去挑!”

    程琳不是来跟他闲扯的,眼睛四下望了望,只见下人女婢个个一副欲言又止心怀有事的模样,程琳心中大概知道了点什么,话风一转便问道:“汴中早传尊夫人持家有道看来是一点不假!”

    “我这一大家子全靠我那贱荆操持,我才能偷得半日清闲写上两个字!”

    屋内一直在偷听的毕氏听到程琳正在谈论自己,这几日有人上门来寻亲的事早传入她的耳中,她也让人前去开封府打听虚实,程琳上门的事更是让她后怕不已,一进门就严令各人把好嘴门关子,自己则躲在屋堂内探听。

    毕氏出身微寒,脸上涂着厚重的脂粉扭着肥胯用一种很尖的声音调笑着走了出来道:“程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下人们不懂事招待不周!”

    程琳一瞧这正主怎么自己出来了,立即收回了眼神,只是不经意地偶尔看毕氏两眼:“夫人有礼。”

    毕氏的身后跟着宋敏

    求的嫡妻,这妻子两眼无神,见到程琳只是微微行了一个礼,站在毕氏身后跟个桩子似的,如同形尸走肉。

    毕氏行礼道:“程大人万福。这是古芳斋的茶点,程大人尝尝。”

    程琳推了推道:“府上下人气象森然,想必夫人废了不少的心力!”

    毕氏心中一个咯噔,旋即笑道:“能为夫君分担是贱妾的福分,这些下人都是老实本分之人,否则也进不了我宋府之门。”

    程琳有一句没一句又说了半天,要是毕氏在场当着宋绶的面有些问题反而不好问了,宋绶久不理事,只怕灯下黑也不知情,程琳只得旁敲侧击问了几个问题,便离开了宋府。

    虽说什么问题也没有问出来,但是从下人们畏缩的眼神,还有毕氏那当家主母的架式,程琳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下人在宋府日子绝对不好过,只怕这些人都是凶多吉少。

    程琳叹了一口气道,宋绶这老才子一生清廉而且素有官名,只怕要栽在这个夫人身上。一看到那大儿媳妇凄惨的样子,只叹这恶婆婆谁摊上谁倒霉。

    夏府。

    梁川故意走到仇富屋外,拉着仇富府中的下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宋家的事情。

    “听说咱们夏府要与宋府结亲,你听说了没有,听说他们宋府摊上人命官司了。”

    宋绶府中出事,仇富在屋内一时也紧张了起来,近几日为了夏雪的大理他是忙里忙外,与那些红娘媒婆打得火热不已,红娘口风倒是挺紧的,硬是没跟仇富透露一点宋家的歪风。仇富也没那么傻,全听红娘一面之辞的话如何能成,这么优秀的公子哥怎么会耽误这么久?果然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可不能让人家给蒙蔽了!

    “展昭你过来,我看你身手不错办事也可靠,这些天就不要盯着梁川那厮了,去宋府周边好好打听打听,问问宋老爷府上是出了什么问题,若是有关系到大小姐婚的线索一定要立即报与我!”

    展昭算起来是一个职业军人出身,对夏府也算得上是忠心不二,虽然这种事情不光彩,却也不会推却。

    “小人领命!”

    展昭领了仇富的命令,梁川主动就跟了上来:“闲着也是闲着,我与你一道去玩玩。”

    梁川的主意就是故意要把这事‘不经意’地泄露给夏府的人知晓,如果是自己去说这中间只会引起仇富还有夏竦的怀疑,最好的结果就是有个中间人‘据实以告'!

    展昭引着梁川两人往宋府而来,毕氏早让人打点好了,宋府上下门窗紧闭,谁来问都说不知道,展昭转了半天一个活人都没有见到,好不容易碰上了两个街坊,个个如临大敌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架式,展昭心下了然,这宋府绝对有古怪!

    宋绶家大业大,对付几个邻居草民跟对付小孩似的,毕氏的手段早让他们害怕,遇上展昭这些外来的陌生人,生怕引火上身,更不会乱讲一些不该说的。

    展昭转了一天几乎就要无功而返,这样回去绝对不能复命,而且这宋府的周遭透着各种反常,一看就是有问题。

    梁川一看时机成熟就吹了一个口哨,让情报队的兄弟出场。

    耶律罕与另外一个兄弟耶律贤两人扮成小民装扮,看到展昭在宋府门前徘徊,立即撞过来道:“大官人可不敢在这里瞎转,宋家得罪不起?”

    展昭疑惑道:“这宋老太爷不是素有贤名,怎么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耶律罕把声音又压低了一分,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假模假式地探壶头,在展昭耳根偷偷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咱们离得远些,否则一会宋府里出来人,咱们少不了一顿毒打!”

    梁川忍住不笑,两人跟着耶律贤来到了一条小巷子,耶律贤道:“两位是官府的公人差爷吧!”

    展昭不置可否。

    耶律贤道:“你们可算来了,这宋府也算是高门大户,可是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宋老爷也算是好人一个,那妻子毕夫人却是毒妇一个!”

    展昭眼前一亮道:“这话从何说起!”

    仇富让他来不是查宋家的罪证,只要知道有关大小姐婚事的一些线索就行,这宋夫人毕氏将来是要成为大小姐婆母的人,要的就是这些线索!

    耶律贤就像茶档里的说书人,唾沫星子从嘴里飞出来,绘声绘色地说道:“看来你不是本地的,这毕氏啊是苦媳妇熬成婆,不要说对待他们宋府的下人,就是她的亲儿媳妇都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我们这些本地的小老百姓天天听着他们院子里传来各种下人的哭喊求饶声,时不时还能看见

    他们府中用麻袋装着尸体抬将出来!”

    展昭听得心惊,本以为有些线索能回府交差就算立功了,打探之下竟然撞得这泼天黑幕,这宋府听说摊上人命官司,难道是真的?

    “这几日听说有宋府的亲眷来寻人,人去哪里了都不知道,小哥可有此事!”

    耶律贤眼睛瞪得大大地道:“那可不!他们不仅女儿丢了找不着,还被宋府人毒打一顿,我看开封府也不敢管这事,今天程府尹还来宋府,有说有笑,还拿了不少的礼物走了,八成是被收买了,这官官相护哟,哪里有我们小老百姓出头的时日,咱们可怀念那包青天,人家连皇室宗亲都敢砍,这宋府的下人啊,只怕是白死了!”

    梁川故意挑耶律贤就是看中这小子特别能说会道,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嘴巴这么厉害,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讲得跟真的一样,这废话再拉下去天都要黑了。

    他咳了一声给耶律罕使了一个眼色,假装问道:“你确定那麻袋中装的是尸体?不是死猫死狗之类的?”

    耶律贤拦住耶律罕道:“这还能有假!连他们把人抬到哪里去烧埋我都知道!”

    展昭急道:“能否带我们前去!”

    耶律贤面露难色。

    展昭只当他是要好处,从怀里摸出几吊钱,给了耶律贤。梁川看得是邪火大生,这小子看不出这么会来事,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耶律贤,连一旁的耶律罕都一直给他使眼色,耶律贤这才转变脸色,美滋滋地道:“差爷可不敢跟第五个人讲这事从我嘴里漏出去的!”

    展昭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随我来!”

    耶律贤引着展昭往城北而去。城北皇城后有大片的荒地,民宅稀落,相较于城南显得落寞荒凉许多!地多了人们就圈起来盖坟挖冢,还有的垦起来种几亩菜,因此引发的纠纷也不在少数。更有甚者,把尸首拉到此处胡乱烧埋了,本来人就稀少的城北成了乱葬岗,人们嫌晦气,来得更少。

    梁川与两个耶律唱着双篢道:“你是如何知道宋府把人拉到此地?”

    一经梁川提点,展昭也关注起来。

    耶律贤演技实在可以,挠挠头道:“不怕两位差爷笑话,我们这些个小民平时多有仰赖他们大家大户,人家随点丢点破衣烂衫我们拉回去都比过年穿的要齐整亮堂得多,每每他宋府有丢弃什么杂物总能引起我们注意,这不是不巧就撞见他们欲图不法之事。。”

    梁川打断了他的话,又问了死掉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死掉?

    这些原因问也是白问,宋府打杀下人的时候谁也没有在场,全是杜撰出来的,街坊再添油加醋描绘一番,传到城中就更加风雨!

    这小子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一路上光听他一张嘴一路讲个不停,梁川偶尔配合着讲两句,不多时竟到了城北。

    汴京城内竟然有这么大的荒地,牛羊零星散布在草地上,青草芽冒了出来,大地的主色调还是一片灰败,大地千疮百孔,土包此起彼伏一望是无限的乱坟,冷风一吹无比地萧索。

    “这怎么找,这坟头几有上千也有几百!”果然是乱葬岗,有立碑的坟头一个头指头都数得过来。

    “我记得,这边走!”前几天耶律重光花了一点钱从宋府的奴仆处打听到埋被打死的女婢的处所,走了几遍才记住了路线。

    四人走到一处小坟包前,那封土还是新的,用手一扒拉泥土还是松软的。

    展昭道:“二位小哥,我再给你们几吊钱,帮我把这土给刨开!”

    耶律贤与耶律罕现在哪里会看得上几吊钱,梁川给他们每个人一个月都是几贯钱至少,过节还会再发好几次钱,他们也没有花销的去处,钱一个个都存了不少,这几吊钱就要买通他们干这么晦气的事,一时愣在了原地!

    “是不是嫌少,我给你们一贯钱!”

    耶律贤心中狂问候展昭的生身父母,两人往向梁川,梁川朝那坟努了努嘴,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肯定得挖,否则展昭如何回去复命!

    两人无奈,只能去附近不知何处觅来两把镢子,不情不愿地挖了起来。幸运的是这尸身埋得浅,就是一个小坑上面封了点土,外面裹着一张席子就算完事了,两人挖得小心,生怕弄坏了尸体。眼下的气温还是很低,得到清明时节才会真正开始升温,尸体埋在土里只是轻微腊化,并没有腐烂!

第七百二十四章挖人墙脚2

    耶律贤与耶律罕挖了半晌终于让整具尸体显现出来,展昭面无表情地掀开那草席,上面附着各虫蚁蜈蟥,啃食着尸体,场面有些恐怖。

    梁川说道:“还真是宋府的下人穿的服饰!”

    汴京城中但心大户一点的人家,给下人穿的服饰大多是统一的,一来可以分辨所属,二来显示地位,有些大户人家甚至连下人穿的衣着也是丝绸的。这个女婢的衣服也就是麻质的,只是样子显得新式一点!

    梁川看了看这女婢的脸,脸上淤青无数,死前一张脸就被钝器打得不成人形,看来是受了不少的折磨。

    展昭心乱如麻,真是宋府的女婢,看这女婢的身上有多处伤痕,料定这一定不是正常死亡,宋府啊,可能真不是什么善处!

    “梁大哥你看现在要怎么办!”

    梁川道:“仇管事要你来看这宋府是不是真摊上什么不吉利的事,现在看来咱们大小姐绝不能跟宋家结亲,仇管事的意思就是要你黄了这桩亲事,依我看,一是要回去告诉仇管事实情,二呢咱们去开封府报官,只要恶心他宋家一下,他们自然也没脸来咱们夏府提亲!”

    展昭一听是这个理,一拍即合,把席子又盖上,重新在那坟上又垒上了土!

    回来之时展昭心情复杂,也没去留意这回来的路竟不是同一条,耶律贤领着展昭有意无意地走了另一条路,绕着绕着竟然走到了城西,出了城门展昭才回过神来问道:“是不是走错了!”

    耶律贤道:“差爷记性真好,这路确实不是原来的路,只是小人肚中饥渴,这附近刚好有一座规模宏大的新坟,天天有人在上面摆着供品祭拜土地爷,刚刚挖得乏了,想去拿几个果子垫垫肚子!”

    展昭听得头皮发麻,这都是什么人啊,盯着人家宋府不要的破烂当宝贝就算了,还专挑坟头上的供品吃,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要不是要求他们办事,早就给他们几个老拳,打发了他们!

    眼见天色昏暗,四人来到一座坟前,一座坟只立着一块碑,上面字都没有,坟坑也是空的,只有旁边的土地爷神主位烧过一堆纸钱点着两根香烛,神主位前供着一盘面炊饼,一盘粿子,还有一盘水果。

    耶律贤哪里会想吃这些神仙还有死人的供品,这坟不是别人,正是赵家的公子赵源的活人墓!

    赵源得了肺痨时日已经不多了,赵概早早地尽人事,请风水先生在城西物色了一块风水宝地,就等儿子身后有一个安身之所,早些投胎下辈子不受病痛之苦!那坟上的碑还没有题字,就等那一刻的到来。

    为了搅黄仇富安排的两门亲事,梁川可是废了好大心力才将展昭引到这赵概私下买的坟地来!

    “这有钱人家就是怪哈,人都还没死呢坟地都准备好了!”

    耶律贤那嘴又开始叨个不停。

    展昭多嘴问了一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其实是想问你小子怎么什么都清楚,看着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不务点正经事,天天做那些天理不容的勾当?

    耶律贤道:“这坟是谁家你可知道啊?那是原洪州知府赵慨赵大人,给先帝修史的大官家的!”

    展昭一听立时留了一个心眼,赵慨是谁他也有听说,正是准备去夏府结亲的另一个豪门大家,听说赵慨现在正是年富力强,怎么给自己准备了坟地?这么着急着死!

    “听是听过,不熟,这坟是赵大人的?”

    耶律贤讥笑道:“哪能啊,赵大人现在都能再生一个孩子,身体棒着呢,这坟是他那肺痨鬼儿子赵源的!”

    什么!展昭的震惊不亚于知道宋府摊上人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说这赵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城里的许多人家的女儿都想许给赵公子,你是不是听错了?”

    耶律贤故作大惊的样子,张大了嘴一脸地不敢置信道:“谁家敢把女儿嫁给他赵家,那不是存心想让女儿守活寡吗?人家赵家这坟头可是连儿媳妇的位置都备好了,要是能配个冥婚就更好了,满城都知道的事情,谁那么丧尽天良,还敢给赵家说媒拉亲,敢做这做生儿子没屁、眼的缺德事!”

    “走走走,不要吃这些玩意,你自己也晓得缺德,我请你吃点像样的!”展昭现在就想着回来与仇富复命,这些个地方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三人眼见目的已然达到,这地方阴风阵阵他们自然也是不想呆了。一行人往城里赶,来到了一处小酒馆,地段稍偏僻,里面只有几个客人。

    耶律贤事精的本质又暴露了,道:“差爷,官家还不差饿兵呢,刚你自己说的要请我吃像样的,我看择地不如撞地,就这里吧!”

    展昭跟着三个人被忽悠绕着整个汴京城走一圈,早也饿得两眼冒金星:“就这里吧!”

    四人落座,茶保端了热水上来卖力地擦着桌子张罗着点菜。

    菜还没点,只听隔壁桌又传来一阵闲言。

    “哎听说了没有,当朝相公夏竦的千金要许给宋家或是赵家!”

    “早听说了,这夏竦莫不是要换取赵宋两大人的支持把自己的女儿给推出去?”

    “这两家现在在汴京可是神仙见了都要颤一颤的主家,赵家有病,宋家有苦,那宋夫人据说是十里八街有名的恶婆,啧啧。”

    “不过呀我听说夏相公那千金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汴京城里的红娘没一个看得上的,城里的公子哥据说听说是夏家千金早跑得没影了!”

    “怎么回事?”

    “那夏家的女子不事女红,举止粗鲁不堪,张嘴闭口连夏相公都敢骂,你说谁家讨了这个么媳女是不是比祖坟被人刨了还难受?”

    这些人说得比说书的还起劲,不是别人,正是埋伏在此地等了梁川一行半日有余的情报队余下人员,耶律重光展昭认得,其他的小弟他就记不住了,他们装成旅客,嘴里故意说着这些话给展昭听,听得展昭是怒向胆边生,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把跑堂的都给惊来了,过去要寻这些人晦气,情报队的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哪里傻愣在原地招展昭毒打?

    梁川看着展昭一脸的怒气,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展昭你别生气,这么偏僻的小店都在讲咱们夏府的私事,看来咱们大小姐的婚事现在城里面的人都知道了,就咱们还被蒙在鼓里,你也不要激动,回去咱们与仇管事好好寻个对策,不能让人看咱们夏府的笑话!”

    耶律贤故作震惊地道:“哟原来你们是夏府的。。对不起告辞!”说都没说完,两人就一溜烟也闪了。

    展昭苦着脸道:“原以为是一桩良缘,也能了了老爷的心病,不曾想事情竟到了这等地步,我们大小姐这人你是知道的,哪有这些人讲的这般不堪,这宋赵两家好大的胆子,我一定如实告诉仇管事!”

    展昭点了几个菜,见人跑了自己吃了几口也没心情了,身为夏府的人他很有荣誉感,见到夏雪被人这样编排,他自然是无法坐视不理。

    “咱们先去报官还是先回府里?”

    梁川吃着菜道:“先去开封府吧,人命关天的事,就算不是咱们大小姐的事,宋府那贼婆子随意打杀下人,这事你能忍?”

    一桌菜吃到嘴里形同嚼蜡,梁川自己吃得半饱,带着展昭又到了开封府。

    去之前,他先让暗中尾随的情报队员们把几个宋府女婢的父母接过来,只有他们才能分辨出是否真为卖身到宋府的子女!

    做完这一切,剩下的就是找开封府擦屁股了。两人到了开封府前,那三对父母早在开封府前等着,展昭大致把女子尸体的特征讲了一下,一个老母亲当亲就晕死了过去,只怕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早在耶律重光找上他们时,他们只以为是宋府为难自己的女儿,料想宋府人家也是名门正派的大户,应该不会对自己女儿怎么样。

    谁料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下如何能够善了!

    登闻鼓又响了。

    程琳坐堂又接待,程琳识得梁川,这小子实在有名。他留了一个心眼,怎么这小子这个节骨眼来开封府,难道又犯了什么事?

    梁川不登堂,只是躲在身后,报案的还是那失踪的三个女婢的父母,他们鸣冤道发现了自己女儿的尸体!

    程琳冷眼看着这些老人的表演,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要知道开封府尹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处理的事大的扯到皇室宗亲,小的平头百姓找找家中几辈人也能搜罗出一个当官的!

    事情各有大小,一个处理不当得罪了人是小,有损朝廷体面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恰恰这事关乎宋府宋老太公宋绶!早上自己还到宋府去走了一圈,下午就有人来报说出了人命,鬼都不信这是巧合。往黑了说常常有人借机生事,目的可不是打官司而是为了朝堂上的斗争作准备。

    宋绶为官数十年,两个儿子也都是朝中新贵,有人想对他们家下

    黑手正常不过,这可是朝廷的肱骨之臣,程琳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再怠慢。

    他哪里会想到,梁川废了这么大的周章,目的只是为了破坏掉两家的婚事!

    毕氏虽然有恶婆的骂名,可是婆婆对待媳妇严格一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不是苦媳妇熬成婆,夏竦睁一眼闭一眼只怕还会促成这桩亲事。

    梁川不下一剂猛药,如何能让这事给黄了!

    “大老爷为小民作主,小民接到好心人提醒,我那女儿卖入宋府为奴,不想已经命丧九泉,叫我们白发人如何是好!”

    程琳语气很稳:“你可确定了死者是你女儿!”

    这两夫妇只是听展昭一说,又没亲眼见过,一时也不好答对。

    程琳心中有了计较道:“老汉稍安,若是你亲眼见过也无妨,死者都得验明正身,你从何处得到的线索,何不带本官前去?”

    老汉一听连连嗑头,口中高喊:“大人圣明!”

    当官的还肯亲自跟他们去验尸,哪里有这么好的官,老汉心中感激,就算是被展昭给骗了也无妨,人家程琳的做法得人心啊!

    程琳官场老油条了,他哪里真心想帮这个老汉,如果一会刨出来的尸体真是这老汉的女儿,那不是坐实了宋府摊上人命官司?

    宋老太公宋绶的脸面何在?一得罪就是一窝,宋家三人都是大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才没有蠢到这地步!

    其实他不用验尸也知道那死者身份绝对假不了,这事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再看那毕氏的作风,没有打死过几个丫鬟他都不肯信!

    他故意换了一身官服,又点齐了人马,磨了半天的功夫一通操作已是入夜,开封府的衙役出动大半,一时声势颇为浩大。

    一群人哪里走得快,程琳坐着轿子晃着晃到了城北都已经是下半夜。

    围观好事的群众都跟随了不少人!

    展昭指着刚刚耶律贤带的位置,程琳立即命人挖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担心的事情成真,程琳看着那崭新封土,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漠。

    果然挖出了一具草席包着的尸体,众人一阵惊呼。梁川心中骂了一句,这是乱葬岗,要是没尸体那才有鬼了!人都还没看到呢,你们急个球劲?

    老汉夫妇当场就跪在尸体前痛哭起来,看来展昭跟他讲的没错!

    围观的老百姓也跟着议论了起来!

    程琳问道:“你们不看看是不是你们女儿就跪下痛哭,未免有点蹊跷?仵作何在,给我验尸!”

    掀开草席的那一刻众人一阵惊呼,哪里是女人的尸体,分明就是一个刚死不久的老人,虽然埋得草率,但是死状安详,一看就是附近的穷苦百姓无钱安置自己的亲人,只能以为这种方式送亲人最后一程。

    程琳大怒唤来老汉道:“你说这是你女儿?”

    老汉一开始就因为关心而乱了方寸,哪里求证过真假,只能埋怨道:“大人全是这小子诓骗我们的!”

    展昭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尸体,梁川也是满腹惊疑,本以为将有一顿杀威棒,谁料程琳只是看了梁川一眼道:“本官谅你们寻女心切不与你们计较,若是你们再因此事滋事,本官定不轻饶!”

    梁川拱手道:“大人爱民如子草民万谢!”说完拉着展昭便离开了城北。

    “发生了什么事。。”展昭一路上都是疑惑。

    “我也没想通这中间的关节,直接回去找仇管事复命吧!”

    仇富听得展昭的回复起初也是震惊不已,他让其他人去宋府再查探一番。

    梁川没有多说一句话,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仇富的人次日才来宋府,却听闻一个消息,宋府已经打点好了三对老夫妇,对外又声称他们的女儿害了急病死了,尸首早已火化并安葬,给了三对夫妇不少的银钱之后,这事就消弥了。

    下人的复命仇富如实报告给了夏竦,夏竦本以为替自己女儿夏雪觅得的良人,不料竟是这等卑劣的欺骗,一枚精致的建盏被他砸得粉碎。

    “好好好,世人都道我夏竦奸滑,不想我竟然着了几个妇人的道,敢将我耍得团团转,好你个程琳,竟然与那宋绶的贼婆娘通风报信!”

    可是骂归骂,尤其是夏竦听到那偏僻的小酒楼里连寻常的街坊对夏雪的评价,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变成了现实!

第七百二十五章夏府被烧

    夏竦因为夏雪的婚事精神恍乎,他的内心无比强大,脆弱的精神无法胜任一个合格的政客。一路走来夏竦自己毁誉参半,没办法与范仲淹那样纯粹的人格相比,即便是这样,这次他还是陷入了痛苦当中。

    父母之爱子,当为子计深远。

    媒人上门说了三门亲事,宋府家出了一个恶婆,婆媳不和倒也就算了,天底下闹矛盾的婆媳比比皆是,可是动手杀人的主母简直闻所未闻,听说那宋敏求的媳妇在宋府就生不如死,自己怎能让女儿跳进火海?

    赵家就更不用说了,赵慨那个老杂毛竟然如此不要脸,有机会定要整治他一番。

    最后还剩下一个王德用,夏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父亲王超还算一个人物,这小子除了风花雪月一无是处,他在西军之时就听说了这个花花太岁的风流韵事,要跟他做亲家,如何能舒心?

    这夜他辗转到了后半夜,更夫刚鼓第三通梆子,家中又生了新的变故。

    “走水了!”灶房的一个下人半夜闻到了丝烧灼味,起来一看,整间灶房已在火海之中,屋外还不停有火把扔进来,这下人虽说是夏府进收的帮闲,却对夏府颇为忠心,当即抄起屋内盥洗的铜盆,卖力地敲打起来,唤起府中他人的警觉,一方面想方设法救人走水。

    一听动静,夏府的护院光着身子也出来不少人,伤寒不要紧,要是能立一两记功,那可就能少干数十年了。

    展昭等护院冲到灶房,火随风势一个呼吸之间就蔓延开了,一见竟是有人在院墙上身着黑衣游走,火把从院墙外不断扔进屋,幸好只能烧及周边无关紧要的下人厢方还有灶房,夏竦所住的中院烧不到!

    “开门快追!”护院们立功心切,一骨脑全冲了出去,屋外的纵火犯竟然不惧夏府的护卫,抄着刀子趁着夜色行凶!

    天子脚下皇城当中,竟然有如此悍匪,敢对当朝副宰相夏竦家下手就算了,完事还不跑,竟然还敢正面硬杠!

    这下轮到护院们慌了,他们本想以多敌少来个束手就擒,出来冲得太急连根称手的擀面杖也没有拿,一看对面拿的全是明晃晃的砍刀,个个吓得劲脖子往后缩,生怕挨上一刀。

    除了少数夏竦从西军带回来的亲兵如展昭,功夫大侠只存在电视当中,面对砍刀除非有病,没人会去拼命,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也迎了上去,或用路边的砖石,或用人家门前的凳子,奋力这帮人搏斗着!可是砖头难敌砍刀,不多时就有几人挂彩了!

    夏府的动静早惊动了京城巡检司衙门。高干一听说是夏竦家的事顾不上吱会开封府,亲自带着一干小弟杀奔了过来。

    夏府的动静太大,惊得四邻锁紧了门户一个都不敢出来声张。

    纵火犯们分工明确,放风的人眼见司检司衙门的丘八也来了,只能吹了个哨子,用一种谁都听不懂的方言喊了一句,然后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高干带人追了几条街,这些人不愧是疯子,面对巡检司人的追击竟然还敢反过头来砍杀官军,高干一马当先被吓得不轻,马头勒得太快从马上摔了下来,恼羞成怒的高干喝令手下掏出弩箭当场直接射杀这些鸟人!

    大宋的弩就是那时代的加特林,阎王爷见了都怕,带头的纵为犯吃傻到用手挡了一箭,吃疼之下这才分头闪进小巷子里,一群人不见了踪影!

    手下人连忙扶起高干,高干坠马之时用手撑了一下地,咔的一声把自己的小臂给摔折了,现在弯了九十度无法抻直。

    “一群废物!”高干恨这些手下这么关心自己干嘛:“快去追啊!追到一个我赏一千贯!”

    巡检司的人哪里会没用花,他们怕的是没命花,这些人一看就是悍匪,夏竦的宅子都敢放火明显就是亡命之徒,再看他们计划周密,退路都想好了,谁去不是送死?

    高干与他们相处久了怎么不知这帮手下人的尿性,抄起刀子往自己手臂上又划了一刀,堪称左青龙右白虎,全都挂彩了,再打乱自己的头发,手下人扯下一块布给他吊在脖子上,一众人人这才掉头回夏府查看情形。

    夏竦气得脸都绿了,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堂堂参知政事当朝副宰相坐在家中竟然有人上门行凶,白天因为夏雪的事才把他气得不轻,这晚上竟然有人上门来烧房子?这还得了!

    仇富在一旁哭天抢地:“天杀的哟,这帮歹人无法无天了,咱们大人的宅子都下手!老爷咱们也算走南闯北过的,到哪个地界人民不是对咱老爷称颂有加的,这帮刁民悍匪啊!”

    展昭等

    人回府,个个狼狈不已,几些个还挂了彩,鲜血不要钱地往地上淌着。

    “人逮着没?”仇富才不管这些护院受伤,他们的面子更受伤,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现在不仅是不把他仇富放在眼里,都他娘敢上门烧房子了!

    “小人没用,那伙歹人显是有备而来,个个训练有素,仓促之下护院受伤五人,让歹人给跑了!”

    仇富气得跳脚正要发作,夏竦瞳孔微缩按住了他,将夏府的大人洞开,反倒不生气了,这帮人夜黑纵火还带着刀来,明摆着不是泄愤,而是要他的命啊!

    巡检司一众人先赶到了夏府,高干从马上滚到夏竦跟前纳头就拜:“末将来晚了让大人受惊了!”

    高干蓬头垢面身上又挂了一身彩显然是与歹人搏斗留下的,夏府两栋宅子火借风势都烧得差不多了,也不见开封府与京城的水龙队前来,只有这巡检司的高干来得最及时。

    仇富大为感动,之前与高干的嫌隙算是消弥了!一把扶起高干道:“苦了高将军了,歹人可曾捕获?”

    夏竦接过高干的手轻轻拍了拍,苦口道:“歹人凶险,明日我定奏明圣上褒奖高大人!”

    高干一听身上跟打了鸡血一般:“只可恨那些歹人有备而来,匆忙之下末将未能制敌,不过末将已严令封锁街面,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汴京城,定能找出行凶之人!”

    程琳带人匆匆而来,语气加了三分冷酷道:“高将军有心了,这事不劳高将军费神,本官保高将军官升一级!”

    高干不曾想自己还没邀功夏竦就先给他请功了,身上这一身伤没有白挨!

    程琳早间给宋绶的妻子毕氏通风报信,让她早做准备把死去的女婢尸体调包,再使银钱去摆去了几对寻女夫妇,使一桩人命案消弥无形,既不用得罪宋家,自己也能保全官声。

    程琳早早地就睡了,却听得下人捉黑来报说夏竦府邸遭袭,虽是初春料峭,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开封府尹虽是位高,在夏竦跟前却不是一个量级。

    他的第一个印象就是毕氏那贼婆娘胆大泼天私自叫人去夏府报复,可是想想又不对,她才不知道这事会扯到夏竦,他连梁川是谁都不知道。

    那是谁与夏竦不对付?怕的是朝堂上有人跟他不对付,这就麻烦了!又怕是夏竦算到了自己今天坏了他的事,故意叫自己人点了自己的屋子,那这把火可就要烧到自己身上了!

    夏竦可不是一个善辈!

    程琳姗姗来迟,眼见夏府里火光冲天,御街早就围满了群众,人们高兴地看着热闹,夏府的人却个个愤怒地瞪着这些迟来的差人。

    程琳看夏竦面色臭如黑水,只能陪着他如丧考妣似的陪罪道:“大人受惊了!此案本官定当彻查,涉罪之人绝不姑息!”

    夏竦那个怒啊,硬是强忍不发道:“本官未说这是贼人纵火,大人这是从何得知啊?”

    程琳一愣,心道这是自己先入为主了,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下可好了,黄泥掉到自己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难不成是大人自己家走水失火?”

    夏竦不理会程琳,只是转身朝向高干道:“此事还仰仗高将军,查明案情本官自当重谢!”

    高干一只胳膊断了,没法抱拳行礼,只能单膝下跪行礼,夏竦大为满意,仇富也很满意,连忙把他托了起来,与程琳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程琳就这样干晾着,看着夏竦回府,那两座宅子烧成了一堆焦土,来得好不是时候!又看了一眼满身是伤是高干,这人他没怎么接触,倒是听说人缘不错,看他那个样子,就是个人精!

    高干可不敢攀上了夏竦得罪了程琳,他们这些丘八在这些高级文官眼中还不如他们看家护院的旺财,一道折子上去就能把自己整得死去活来!

    “程大人!”

    “你是高干?晚上是何情况?”

    “末将来时只见一群歹人纵火烧夏大人府邸,末将追击还中了一刀。”

    “可有抓住活口?”

    高干恨恨地道:“这些歹人有备而来,计划周详不曾抓得!”

    “本官立即传令封城,你一户一户地给我搜过去,宁可错杀一户不能放过一个!”

    高干道:“末将领命!”

    次日朝会,夏竦家遭了歹人一事竟然惊动了赵祯,赵祯好生安抚了一阵夏竦,这事不仅夏竦吃惊,其他的朝廷大员也同样吃惊,汴京多少年没有

    出过这样的子的大案了,谁人胆子这般大,都敢朝副宰相下手了。

    这种歪风要是不刹一下,哪一天自己的家还不让人胡乱给点了!

    也有不少人望向贾朝昌的眼神有些佩服,贾相公与夏相公两个人势同水火,分别代表了朝中的文官守旧派与西军的勋贵派,两派之间的利益之争,夏竦是个狠人,贾朝昌也不是吃闲饭的,一出手就是杀招,不过这招似乎并不聪明,嗯,怎么看也不聪明。

    贾朝昌也是一肚子的怨气,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去夏竦家下黑手,奶奶的,这下好了,满朝都以为是自己干的,全都给那死胖子发起同情心来,连官家也安抚了这厮,就自己成了恶人,怎么那些歹人下手不狠一点,径直火化了这死胖子!

    贾朝昌无奈只能站出来表态:“滋事体大事关朝迁颜面,本案还请圣上着开封府仔细查办,不管牵涉到何人,一率不准姑息!”

    紫禁城。

    昨天夏府的大火烧红了汴京的半天边,站在紫禁城上是何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众人不明就里,梁川这夜刚好不在夏府,这些日子都与沈玉贞腻在一起,跟着众人在城楼上看了一会热闹只当是一场普通的走水,也不不晓得竟然有人如此大胆,竟然敢上门行凶。

    高干回到巡检司衙门,先是让黄书记这个蒙古大夫给自己接好骨,绑了两根木棍半只手臂吊在脖子上,紧急召集了所有手下,准备查探一下这事的来龙去脉。

    这事办好了与夏府的误会就算彻底地消除了,还能加官进爵与夏竦的关系更进一步。办不好的话落得一个办事不利的印象,自己这个巡检司的职务只怕还得去夏府做一番检讨。

    办案查案其实也很简单。

    除了荒郊野外的无头案,死了也是白死。在这种人员密集的居民区,先把案发现场附近的邻居抓起来,吊将起来毒打一顿,有承认的最好,要是没人承认的有一丁点线索也是有用。至少那么多的居民肯定有那么一两个好事手贱的在一旁围观,这是咱们民族的‘优良传统’。

    搁在普通人家的案子,要是这样还破不了案,就从号子里拉一两个死囚,一刀砍了案子就算结了。

    这次不一样,夏竦他奶奶的这些小把戏早就门清,要是敢这样糊弄他迟早有人为了上位捅到他老人家耳朵里,那时候就可以回家种地了。

    手底下人贪生怕死却是标准的欺软怕硬,打歹人不行折磨起那些街坊简直是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御街附近还住着不少的显贵,原来的工部尚书刘永芳就住在北面一点,他们自然不能动,只抓了一些街巷内的小老百姓,审讯了一夜一无所获。

    满心期待的高干怒了,这时候他可没有退路了,着令加紧审讯,自己急得团团转。

    还是黄书记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怎么不去找梁先生问问主意,他是夏府的人,也更清楚这中间的关节。

    高干一拍大腿:“我都急糊涂了!”固定还没打好,就急忙往紫禁城赶去。

    天刚亮,梁川被高干惊醒,一听说夏府出了事,也是意外不已。

    “把事情仔细说给我听。”

    昨日才坏了夏府的好事,难道这是被人报复了?不过也不对劲啊,这报复实在有点低级,万一被查实可是掉脑袋的大事,汴京城也跑不掉。。

    高干说了一大通梁川越听越不敢相信,除非真的不要命了,否则谁敢拿着刀去刺杀副相?

    “先不说了,这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咱们先到楼下去吃点东西。”

    烧了夏竦的房子还带着武器,分明就是想灭门,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又有什么好处?

    “那些人什么样貌?有什么特征,说一点有用的线索出来。”

    “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讲的一嘴鬼话倒是跟咱们清源土话有几分相似,可是仔细一听根本听不懂说的什么,个个身强体壮只可惜身上穿着一身黑,什么也看不见!”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对了,那头子手掌被我的弟兄射了一箭,倒是挺好认的!”

    两人下到楼下坐定,高干一抬头整个人魂丢了三分,呆若木鸡地坐在桌旁。梁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怎么了,见了鬼了?”

    高干是真见鬼了,喃喃地道:“就是他!”

第七百二十六章吐蕃会馆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昨夜纵火烧了夏府,又欲提刀剐了夏竦的那人。

    此时这凶徒换了一身轻装,脸皮黝黑,还带着两个十分出众的腮红,嘴里讲着旁人听不得的话,梁川顺着高干望过去的角度,一听他们讲的话马上就呆住了。

    他娘讲的高原上的语言也就是吐蕃语啊!以前他宿舍就有两个舍友是高原上来的,每天都要煲电话粥到深夜,内容是听不懂,只懂得一句扎西得勒,但是那个调子确实与清源土话很像,都是古唐调,梁川一听就与地道的汴京话分明。

    他们脸上特有的腮红深深地出卖了他们,除了一些皮肤长期受紫外线照射实在黑得看不出来的,几乎不分男女都是这样。

    难道对夏竦下手的是吐蕃人?

    党项风波刚刚平定,吐蕃人就进来插一脚,无数种可能在梁川脑海中闪过,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吐蕃人一行四人,倒也没有在紫禁城胡吃海喝,更像是在等什么人,眼神不停地张望着。坐了一会儿不见等的人出现,便出门准备离去。

    梁川忘了高干的断臂,用手肘顶了顶轻声道:“别让他们溜了,快让人跟上去!”

    高干的手下在紫禁城外候着,听得他的吩咐,几人回去报信,几人尾随其后,穿街过巷走过了半个内城,一直跟到了崇明门大街。

    崇明门大街可不是一般的去处,因为这里有一个特殊的机构——大辽使馆!

    此时的使馆也不叫使馆,则是称之为都亭驿。

    所谓弱国无外交,北宋立国之初国力与北辽无法相抗,面对咄咄逼人的辽国就只能放下身段,在对待辽国使节上充分显示出对待他们的诚意,北宋的统治者也显示出对其独特的优待地位,专门设置了都亭驿供辽国的使臣休息。

    各国使节居住在客馆之内,所产生的衣食住行的费用都是由宋朝朝廷负责报销。使节亦有等级之分,大使也就是最高级别的使节。

    居住在客馆内的饮食供应为面二十石、羊五十、法酒和糯米各十壶,略低一等级的使节为副使,副使拥有面十五石、羊三十、糯米酒和法酒各十壶。

    普通老百姓平时能喝上一壶酒日子就算不错了,对这些蕃夷的待遇可想而知。

    其他的国家虽然没有辽国实力强劲,但是他们眼见辽国待遇优渥他们自然也十分眼红。高丽、南蕃交州、大理、大食等国家也要求享受同样的待遇,就这样这些小国甚至连后来的西夏的使节则被安排居住在崇明门大街附近。

    崇明门大街平日里大宋的老百姓除了做点小营生极少人会想到此处。这里的蕃夷野蛮无礼不守法度,经常发生一些藐视大宋律法的事件,涉及到外交纠纷,大宋最后往往只能牺牲自己老百姓换取这些使臣的安分。

    逛个街可能被这些野人毒打甚至是强暴,这就是发生在天子脚下的真实事件。

    巡检司的人可不傻,跟到了都亭西驿的吐蕃使馆马上回来禀报与了高干。

    高干傻眼了,一边是夏竦一边是吐蕃人,虽说这些年来吐蕃被新崛起的党项人欺负得不行,连往来也是借道大理,可是那毕竟是一个自唐朝就立国的大势力,严格算起来比夏竦的还要可怕。

    把他们得罪了,下场不比得罪夏竦来得舒服。

    “贤弟救我!”

    梁川得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只是他不清楚这些吐蕃人到底是什么意图!

    “稳住!这事你先别掺和,交给我处理!”

    高干哪里晓得他要如何处理,不过梁川这样讲定然是有他的办法,按他的理解梁川一定是打算自己把这内情说与夏竦,这样就省了他夹在中间两头受罪!

    “贤弟老哥的前程可就指望你了!”

    梁川打发了高干,立即骑上快马返回梁家庄,喝令耶律重光召集所有人!

    养兵千日,情报队的人都快沦为马夫,到汴京城时日已久却是一点作为也没有,也就前几天让他们去打听人家的亲事,还让情报队的队员们鄙夷了几天。

    “东家有安排?”

    梁川看着磨刀霍霍的众人一脸严肃地道:“这次的对象是吐蕃人,他们这帮人凶悍无比,你们可要小心!”

    “怎么回事?”耶律重光问道。

    梁川将夏竦家失火的事说了出来,虽然还不确定这桩凶案就是高原兄弟所为,但是

    既然有了线索就要认真查一查。夏竦虽然与自己不和,但是他的女儿将来是孙厚朴的媳妇,有了这一层关系怎么也算半个亲戚,这事不能坐视不理。

    耶律重光一行人听得惊奇:“这些吐蕃人是不是没脑子!不过他们只要躲进了都亭驿谁也找不到他们,我看今日汴京城严出宽进,原来是这帮人搞的鬼!”

    耶律重光一行人是契丹人,虽说骨子里也有一股子狠劲,却没有这帮吐蕃人的疯狂,万一汴京城关起门来打狗,谁也跑不得!

    “你们乔装为居民,给我监视好这帮人,有机会给我一网打尽活捉过来!”

    耶律重光统筹全局,其他的人不一而足,装成各色人等混成了崇明门大街。

    按说这方法倒也天衣无缝,可是谁知耶律罕与耶律贤两人头一天化装成算命的先生,一走到都亭西驿门前就让这帮吐蕃门围起来打晕过去,绑到了会馆当中。

    此时的吐蕃会馆当中为首的是岩本嘎玛贡布。岩本是他们的官名,主要负责的是对外的经济运作,职责就相当于大宋的计相,只是地位尊卑不同,吐蕃的官制十分落后,连管理母牦牛都设了一个官,叫做楚本,管司法的叫昌本,这种体制称之为七官制,是松赞干布当赞普时设立的。

    这样的体制虽然简单却最适合吐蕃落后的奴隶体制,高效地给这个落后的王朝带来腾飞,给唐王朝带来了极大的祸患。

    耶律罕跑得快,扔下家伙什就闪了。耶律贤还想靠着自己的嘴皮子把这些吐蕃蛮子忽悠瘸了,嘎玛带着人给了耶律贤一巴掌,拖进都亭西驿会馆打个半死!

    梁川一听吐蕃人先动手马上就回过神来道:“就是他们干的!加紧封锁,去联络老高,让他派人来增援。”

    吐蕃会馆这里,吐蕃人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暴露了,驻使在外一百多年,他们干了无数起这样的凶案,无一例外只要往都亭驿一藏,什么都能化解,什么事情一牵扯到两国的邦交都是小事!

    宋人这次竟然敢盯上他们!

    此时的吐蕃王朝由于最后一任的赞吐朗达玛被杀而进入分裂时期,西有吉德尼玛衮的古格王朝,东边就有普兰的角罗厮政权。

    不过雪域高原几千年虽然属于中华民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高海拔和冰寒却限制了大部人的脚步,对于大部分的华夏儿女来说是神秘而遥远的存在,还是以吐蕃来称呼他们。

    嘎玛贡布是普兰赞普任命的经济官员,赞普对他的依赖就像当初李元昊遇上郑祖亮一样,只是郑祖亮是商业奇才,而嘎玛贡布打仗或许还可以,经济却是一窍不通!

    吐蕃人将大嘴巴耶律绑紧了吊起来,沾满了黑色血污的刑鞭不加讯问就暴雨一般落到他身上!

    耶律贤可没有耶律罕耶律重光那样的硬骨头,叛变不至于,吃了几下苦头马上就求饶了!

    “爷爷啊你们打死我了,我就是一个算命的小伴僮,为什么这般待我!”

    嘎玛贡布用很生硬的汉语厉声骂道:“算你娘个球!就你们汉人吃这一套,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条街上有几个汉人在溜哒!”

    耶律贤一听还真是,谁吃饱了没事干这崇明门大街,无枉之灾可是随时会落到头上!难怪他们一看就有问题,是自己准备大意了!

    “给我狠狠地打!”

    嘎玛贡布看着耶律贤被打得哭天抢地冷笑道:“夏竦也算个人物,这么快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不过派了几个傻子过来!”

    耶律贤嘴上没把门,但是骨头也是硬,愣是哭着一句话也没有招出来。打了半天那身上的衣服都打烂了,露出一个狼头来!

    嘎玛贡布一看那狼瞬间不淡定了,喝止了刑讯,一把将耶律贤的衣服扯烂,里面赫然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你!你是契丹人!”

    一种可怕的念头从嘎玛脑海中闪过,夏竦与契丹人勾结到了一起?那就意味着大宋与辽国暗地里已经穿进一条裤子了?否则以契丹人那种老子天下第一其他民族都是猪的性子,怎么可能给宋人当牛做马?

    契丹人是贪得无厌的恶狼,嘎玛主掌吐蕃的经济,与不少人做过生意。与大理人呢是先交货后付款,与宋人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与契丹人呢是只交钱拿不到货,而与党项人则是交完钱可能命都没有,因为两族是世仇。

    耶律贤也是人精,在市井之中混迹久了,早学会了看人下菜的功夫,从嘎玛的眼神中瞧出了一丝

    慌乱,咬着牙声调一变威胁道:“既然发现了我就不怕告诉你,快快放了我,不然我们大辽使馆的人一来灭了你们这些吐蕃蠢猪!”

    嘎玛贡布被吓住了,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是问道:“我与你们契丹人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何化装成宋人监视着我们!”

    耶律贤道:“你哪只眼眼看到我们在监视你了?这大路朝天我们就走不得!”

    嘎玛可没有耶律贤的利嘴,问了几句一点想知道的也没有问出来,暂时把耶律贤给收监了起来!

    “好好注意这些契丹狗的动向,随时来报与我!”

    耶律重光自打耶律贤被拿进会馆,本想提刀冲过会馆,却因一来动静太大二来耶律贤为质,生怕意外伤到他,只能加紧监视,一有风吹草动就进去乱刀剁了这帮蛮子!

    不多时连巡检司的人也来了,将吐蕃会馆在暗处围得是水泄不通,一只母蚊子也飞不出去。

    嘎玛听得下人来报,这些契丹人不仅没有放松监视,还‘正大光明’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与宋人勾当在一起一道监视自己!

    好你个契丹狗,果然是与宋人暗通曲款勾搭成奸!

    耶律贤又饱吃了一顿毒打,吊着一口气,差一点就要去见列祖列宗。

    “怎么办!”吐蕃人看出了不对劲,这两帮人要是合围起来,他们就是长了翅膀也逃不掉!

    嘎玛思虑许多,给了耶律贤一巴掌,扯着他的领子道:“留你一条狗命,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快快退去,今天我们会馆若是有失来日定将大兵压境,我吐蕃与你辽国向来相安无事,你们如果要给宋人做走狗,我们就算拼光了这些里所有人也要拉上你们这些人垫背,这后果看你担不担得起!

    耶律贤被人从门里扔了出来,人被打得不成形,回来拼着一口气将里面的情况告诉了梁川,梁川冷笑道这些蛮子只怕怎么也想不到,耶律重光等人其实是给自己卖命的!

    撤了?万一让他们跑了,以后去哪里找他们?不要说为了夏雪,就是为了高干也要弄清楚这帮人的目的。退一万步讲,这些吐蕃人如果包藏祸心,怀的是挑起战争的目的,那就更留不得他们了!

    梁川前脚接走耶律贤,后脚就与高干两人将吐蕃会馆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嘎玛贡布气得须发倒竖,他本知道宋人奸诈,没想到这么不讲信用,把人放走了以后围得更紧了!

    “所有人吃饱喝足了,下半夜随我杀出去!”

    吐蕃手下人惊呆了:“大人杀谁?”

    嘎玛恨恨地道:“杀那些契丹狗!今天晚上就把那些契丹狗给灭了!”

    眼下是大宋的地界,他们对宋人是满肚子怨气,却还没到脑子进水的程度,敢舍了性命跟宋人硬杠,这一肚子的怨气只能全撒到旁边的契丹人身上!

    这就很不讲道理了,倒霉的契丹人坐在家中什么事也没有干,一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是夜,吐蕃人手上绑了布条把刀绑死在手上,身上穿甲披胄,在情报队的监视下堂而皇之杀入崇明门大街最大的会馆大辽会馆!

    大辽使馆刚刚烂醉完,所有人都抱着女人醉生梦死如一堆烂泥,哪里想到隔壁的邻居挨了别人揍进来找他们泄愤!乱刀之下契丹人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会馆之内血流成河!

    梁川一看大叫不好,急忙叫着高干进馆维和,巡检司兵马虽然素质不怎么样,可是胜在人多装备好,明枪亮甲冲进辽国使馆,没费多少功夫就控制住了场面。

    即便是这样,辽国还是被杀了不少人,搏杀之下吐蕃人也有折损,只是没有契丹人那般惨烈!

    高干早把消息报与了程琳,滋事体大关系到三国外交,一个闹不好战事将会重启,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昨夜夏府被烧程琳急在心头一夜无睡,夏竦可不是一个善辈,出了名的有仇必报,一连几件事自己都得罪了夏竦,将来同朝为官免不了许多矛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今天竟然辽国会馆又被烧了!两国虽说已经几十年没有打仗了,但是高梁河还有澶渊等几仗的阴影还在宋朝几代人心中挥之不去!万一这事闹将起来,契丹人因此发难,那他也得被参一本!

第七百二十七章会馆血战

    统治阶层的腐败,不把下层人民还有基层的干部当人,加上出了一个超级昏君,此时的辽国已经走上了一条灭亡的不归路。

    据传,赵祯驾崩之时消息传到北面的辽国,当时辽道宗耶律洪基为赵祯的死痛哭不已。可不要以为会哭赵祯这个异族皇帝就是什么好鸟。

    辽国是极少数国运超过百年的少数民族政权之一,在耶律洪基继位之前也出现数位雄主扶起了辽国的颓势,可是他们的努力在耶律洪基手上败得一干二净。

    帝王要是有所作为在位越久对于王朝越有好处,反之亦然。明朝的嘉靖万历,清朝的乾隆,这些人生生地把自己的祖宗基业给拖垮了,辽道宗耶律洪基就是这样出色的败家皇帝。

    辽道宗在位47年,上位逼反了自己的叔叔,制造了‘重元反叛’,血洗了一遍皇族。然后又迷信佛学,大兴土木把老百姓又狠狠地剥削了一把。接着听信耶律辛乙的馋言,赐死一门出三后四世出十王的萧家皇后萧观音。

    萧观音在朝中深孚众望,号称‘姿容冠绝,善工诗长谈论,自制歌词尤善琵琶’,看辽道宗天天沉迷酒色多次进谏,反被辽道宗听信了小人之言,怀疑与伶人通奸,逼她自尽。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在国内引起轩然大波,还诛杀与太子耶浚亲近的大臣,死上来了一个耶律延禧,比他更残暴,两人加起来的操作简直让契丹人祖宗从坟里跳起来,彻底耗干了辽国的国运。

    史家甚至怀疑赵祯死时辽道宗那猫哭耗子的作派,一定是害怕大宋继位的新君不似赵祯好仁,战事重启之时就是他辽国亡国之时!怕的是自己的天下不保,而不是给赵祯哭丧!

    游牧民族的生产力本身就无法与农耕民族相比,契丹人占据了统治地位之后更是忘记了自己的老本行,由勤劳变为懒惰,连打仗也忘记了!他们不把底层的老百姓当人,只是自己的私产还有私欲的生产工具,极尽盘剥。

    不仅是老百姓,就连耶律重光这样的底层的契丹人生活也处中水深火热当中。反抗的情绪越来越高,老百姓与底层的契丹人选择逃亡,回归了自己的老本行,往草原深入逃亡。官府为了防止逃亡用残酷的手段镇压打击,更加剧了社会的矛盾,对农生生产的破坏更加严重!

    宋廷对于辽使的待遇极为优厚,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辽使来宋廷出使并不是一件苦差事,反倒是一件美差,有美酒有好肉,完事还能顺手带走不少宝贝钱财,辽使馆与当初耶律重光他们渗透的清源据点一样,成了这些辽贵族的禁脔还有索取盘剥之处。

    契丹人自大惯了,就是在宋人的地盘他们都自以为天下无敌,无胆的宋人不敢拿他们如何。宋人却实不敢找他们的麻烦,可是吐蕃人敢!

    吐蕃人打进大辽使馆之时,使馆的大门洞开,连一点警备防御也没有,里面的人更是喝得烂醉如泥,嘎玛贡布一马当先进馆砍瓜切菜,他们一辈子都在煅练都在与大自然搏斗,身体素质哪里是这些肥腻的契丹人能比的,杀得是血流成河人仰马翻,待梁川带人进馆制止时,只留下了几个活口。

    耶律重光也没想到这些吐蕃人这般疯狂,他们本是契丹人,虽然祖国已忘了他们数十年,可是骨子里毕竟流的是一样的血,在血泊中拼死救下了几个契丹人。

    程琳带人匆匆赶来,血腥的场面让他惊呆了,大辽使官出了二十多条人命,都是照头一刀砍死,在他治下汴京城连发凶案,再不控制这个苗头,他的位置只怕要坐到头了!

    “把人都给我抓起来!”程琳一声令下,高干只能配合着这个府尹,这等场面也不是他能控制的。程琳把契丹人活口还有嘎玛贡布为首的吐蕃人全带回了开封府。

    这事没有定性之前他也不敢公开,还好崇明门大街附近的居民不多,这事动静虽大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开封府内。

    “夏府行刺案可是你们所为?”程琳开始审讯嘎玛贡布。

    嘎玛贡布自然是否认。捉奸在床捉贼得赃,夏竦家的纵火案没有任何证据,他才没傻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那本官再问你,你们为何要夜袭大辽使馆!”程琳脸上没有一点颜色,这帮吐蕃人什么时候跟夏竦杠上的他不清楚,更让他头疼的是,这些人还在他的地盘杀了契丹人,这就不是一般的小事了。

    杀契丹人

    这件事嘎玛没有再否认:“契丹狗与你们宋人欺人太甚!本没有他们的事,他们竟然给你们宋人当狗,监视起我们的驿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就杀了他们!”

    他倒是不藏着掖着,全都吐了出来。越是越这样程琳就更加犯难了,他能怎么办?契丹人都快让他给杀光了,叫他们出来对质?

    宋人与契丹人虽然数十年没的兵戈,可是什么时候两国结成了同盟?

    “契丹人给我们驱使?你说的是什么话?”

    “那契丹人被我折磨了一番又放了回去,你可去辽使馆中搜寻一番,找到他你就知道我说的有没有假话了!”

    程琳一听这话,立即将活着的几个契丹人带了上来,还有被杀的契丹人遗体全部抬了上来,让嘎玛贡布一一指认!

    耶律贤是梁川的人,哪里是辽使馆里的人,嘎玛贡布就是天上地下找一遍也不找不他!

    嘎玛贡布看了又看,找不到耶律贤大怒道:“人肯定是被你们藏起来了!”

    程琳冷笑道:“你口中之已被你打得半死,身上又伤痕无数,你自己看看,哪个是你所说之人!”

    其实嘎玛贡布杀入辽馆之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一时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如果这是帮契丹人干的,他们怎么可能一点防备也没有,在屋子里喝酒狂欢?

    这自然不是程琳想要的结果,怕的是吐蕃人狼子野心为的是挑起辽国与大宋的战事,滋事体大,程琳哪里没有讯问到一丝有用的材料,亲自带着口供,连夜叩送内宫之中。

    事情牵扯到辽国,把赵祯给吓得手足无措,他只好请出病体还未大痊愈的太后刘娥!

    刘太后的身体一如不一日,有些事情到了生命的最后这一段时光也算看开了。

    见赵祯大事还是请她做主,也没有推脱,还是坐殿坐班听取程琳的奏报。

    赵祯只叫来东西二府的几个主官,贾朝昌夏竦新晋的韩琦范仲淹还有杨崇勋赫然在列。其他的六部小吏叫来也没有用,这事太过严重,要是走漏风声,只怕让别有居心之人利用,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众人一看,老太后又出山,这个女人历经三朝,太宗拿他没办法,真宗被她吃得死死的,就连当今官家遇到麻烦的事还是只能让她裁断。

    只可惜再厉害的人也敌不过岁月的催残。一场大病这老太后衰老之态已现,脸上更无昔日的凌厉,反倒多了一分雍容。

    众人跪安。

    夏竦原先以为这事是程琳在暗中搞鬼,对其还心存芥蒂,现在反倒不好发一言,他自己是受害者,更不明白其中的关节,只能暂时沉默。

    杨崇勋也快退出政坛的人,他自然也不会多舌。

    其他人则是新晋的大员,韩琦先道:“禀太后、圣上,吐蕃与西贼百年世仇,现西贼我朝初定,天下初现太平之状,党项敌辽与大宋不过,定会重起兵锋指向吐蕃。吐蕃为求自保,自然想挑起天下纷争,尔后从中坐收渔利!”

    刘太后道:“程卿,你当如何?”

    程琳拜道:“韩相公所讲固然有理,但是依目前所获的证据不足以支持这种论断,妄下定论只怕。。”

    韩琦属于西军的功勋派,现在两派势同水火,程琳只是凭自己的良心讲话,传到贾朝昌耳中就变了味。

    “臣同意程大人所言,眼下太平来之不易,吐蕃人虽然蛮无教化,可是百年来在汴京城中也是相安无事,臣斗胆奏请查明此事!”

    贾朝昌含沙射影地把这件事又绕回了夏竦身上,分明是在讲吐蕃人是因为夏竦的原因杀人,背后可能是西征之时,夏竦种下的苦果!

    居心何其歹毒!这种吐蕃人要是落到他手中,拷打之下要他们说什么还不是水到渠成,到时候黑的也变成白的!

    范仲淹出列道:“圣上不可!”

    赵祯道:“范卿何意?”

    “吐蕃人先烧夏大人家宅,再引兵进入辽馆杀戮,这是引虎驱狼之计,若非此番我们捉贼当场,吐蕃定当否认如同焚烧夏府一事。届时契丹人必向我们兴师问罪,我们还没有面对契丹人的军队,自己的大臣就先猜忌起来。。”

    范仲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却生生地打了贾朝昌的脸,这种人信念第一位的是于已是否有利,无论如何先排除异

    已。

    现在范仲淹表态,这事的定性自然就是偏向于韩琦,否则让贾朝昌来插手这件事,不仅得不到公正的结果,只怕还要落井下石。

    两拨人又开始了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这还就两府大员在场就开始吵得不可开交,赵祯厌烦地摇摇头,他实在太讨厌征伐不息。

    刚刚平定党项人的征伐,天下初现太平迹象,这些讨厌的吐蕃人又跳出来,还拉上了暴戾的契丹人,这是乱世要重启的节奏吗?

    他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最近因为沈青衣让他茶饭不思,后宫的杨尚两位美人又与郭太后天天闹腾,这个官家做的是实在没有滋味!

    此间还有一人未发一言。

    “母后您看。。”赵祯最后只得凭刘娥裁断。

    刘娥抬望眼,叹了一口气,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往事道:“我自随先帝以来,遇过无数豪杰雄主,北辽有国母萧绰曾新率大军与先帝对峙,我只恨自己晚生了数年,没能与她一较高下!”

    一听这话众人突然愣住,不觉都拱手低下了头。

    刘娥的话好像在说给自己听,又像在训斥着诸人,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他辽国兵锋所指又有何俱,此事乃吐蕃从中挑拨,若是惧人一等将来只怕还有大理还有高丽南越等国作乱,一味惧战何时是个尽头!”

    “恨本宫是个女儿身,否则当效太祖之志平定河北五十州!今有跳梁小丑尚未知敌意汝等却已肝胆俱裂!只管叫他们兴兵来犯,我这把老骨头届时自率大宋行仁义之师保境安民,何足惧哉!”

    刘娥一番话说得众人是汗颜不已,腰不自觉弯得更深。

    刘娥虽老这一刻却是壮心不已,赵祯毫不怀疑,如果让她再年轻十岁,只怕这个江山就要改姓易主了!

    刘娥讲这一番话并非真的想挑起战争,她已年老力衰,自己也不想来之不易的太平年景付之东流。这些话只为点醒眼前的这些人,安逸太久了忘了当年太祖皇帝的遗志。

    “母后认为该当如何?”

    “这是非我大宋挑起,我们只需按律办理,讯问好各方人士口供,事发在辽使馆内,不属于我大宋辖境,可让这些契丹人回去复命,若是契丹让我大宋交人,只管交他便是,我们大宋静待诸方结论,若是吐蕃有意挑唆,我们届时有理拒之,亦可与契丹化敌为友!”

    刘娥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想利用大宋作文章,咱们自己不可以先乱了阵脚,只要这一阵迷雾散去,到时候谁在背后搞鬼一切不言自明!

    众人称拜:“太后圣明!”

    次日,开封府会同鸿胪寺刑事还有大理寺,对辽国会馆的血案进行堪验讯问最后进行认定,结论就是事发会馆之内,属于辽国自己的内政,适用大宋律法不当,修成报告让孔辅道送往辽国!

    嘎玛贡布被拘了一夜,没有拷打没受刑,就又放了出来,他本也以为这次死定了,就这样完整地走出了开封府,他还有点没理顺这是什么操作!

    紫禁城。

    “就这么放了?”耶律重光一听高干的话一脸不敢相信!不单是他,所有经历了崇明门大街血案的人都是一脸的懵逼。

    按照大宋的做事风格,一般都是表明立场,然后对凶手绳之以法,严加处置然对辽国表示一下关心,再送给辽国一大堆金银以慰问生者,辽国在暴怒之下收下礼物,然后两国的邦交恢复正常,私底下再打点一下吐蕃,这才是正常的操作!

    “把吐蕃会馆给我围起来,我要把那带头之人拿来亲自问一问!重光你再去辽会馆问一问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要是不搞明白奶奶的这些吐蕃人天天在汴京城瞎搞如何能成,到时候高干的位置只怕也坐不安稳,关键那一天梁川看到这些吐蕃人出现在紫禁城内,就怕这些人到时候在紫禁城闹一出,损失可就大了!

    耶律重光本来就想会一会这些吐蕃人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也为那些死去的契丹人报仇,听得梁川的吩咐跟打了鸡血一样,立即带人去开封府门口堵截吐蕃人。

    嘎玛贡布等刚从开封府出来,一路还在笑话宋廷不敢拿他们怎么样,盘算着怎么再闹一点更大的动静,刚回崇明门大街,耶律重光早向高干借兵把街都给堵死了,来了一个关门打狗,又把嘎玛贡布给抓了起来!

第七百二十八章厚朴客人

    宋廷夜议,原决定让孔道辅出使辽国,一来一去需要数月,贾朝昌几人商议之下,暂决定让信使快书送往辽国,否则夜长梦多,辽人知道这事只怕也会以为大宋在中间作梗。

    这封信跑了三天终于到了辽国上京,可谓是马不停蹄。

    本以为辽国会借机发难,可是这凶案契丹人的态度却让宋廷捉摸不透!

    辽国方面先是扣下了这封书涵,只将这事报与了北院枢密使魏王耶律辛乙!辽国的使臣大部分出使皆出自他的手笔,烧了孙厚朴清源宅第的那位辽使就是他派出的。

    耶律辛乙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角色,只有他糊弄别人,大批的契丹优秀贵族死在他手上,女真人的崛起辽国的灭亡他实在是出了不少的力气。

    辽人才不信宋廷的鬼话,吐蕃人跟他们有个锤子关系?两帮人中间还隔着西夏,风马牛根本不相及,吐蕃人与党项人是世仇,跟契丹却还有暗通往来,他们除非是脑子有病才会对契丹人下手!

    如果是为了挑起两国的战争那就更幼稚了,他们不在宋夏战争中用这一招,却在战争后宋朝有余力回过神来对付辽国了再用这一招,谁会相信!

    他更相信这是辽国会馆的人因为派驻的使节贪索无度暴虐无常对他们欺压过甚才引得会馆的人造反,这个理由才是他所害怕的!

    耶律辛乙向使者询了一番血案发生以后大宋的动向。大宋出奇的平静更让他惊慌不已,按以前大宋的尿性一定各种认错讨好,如今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难道大宋已经不惧契丹?这是准备一言不合就开仗的节奏?

    前几年清源的据点里的契丹人就差点把自己派过去的使者给宰了,其他地方也有不少这样的事,派使者出去这种事在辽国内是公认的美差,不仅大宋方面可能勒索,就连自己人也不放过。现在好了,一年比一年过分,闹得现在汴京的会馆也造反了!

    不要说大宋,现在的契丹就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用,北面的女真人搞得他们眼泪都要出来了,自己的祖廷都顾不得,哪里还能管后门有没有失火?

    最可怕的就是万一两国闹将起来,大宋与女真那些野人联合起来,两头夹攻,那他的美好日子可就算到头了!

    “回去告诉你家太后,此事是吐蕃与契丹之间的私事,与大宋无关,契丹与大宋有盟约在先,断不会行那背信弃义之事!”

    耶律辛乙自己就手书一封回了大宋,看得宋使是目瞪口呆。大宋这里得了辽国回复更是震惊,以前不可一世的辽国也低头,真是风水转流转!

    要出使的孔道辅满脸不情愿,原来他就出使过辽国,辽国安排接风节目的时候给唱了一出‘戏大贤’的杂剧,气得他没吃完一甩脸就离席。

    大贤指的就是孔子,孔道辅是孔子的四十五世孙,便是没有这层关系,人家孔子号称万世师表,是天下读书人尊崇的圣人,他们的饭碗就是孔夫子赏的,怎么能做那些放下饭碗骂娘的丑事!

    现在好了,听说不知出了什么缘故,辽国也是将这些淡化处理,他也省得去北方遭罪。

    这是后话。

    崇明门大街。

    吐蕃人只以为大宋现在连他们的死对头党项人也收拾不了,沦落到跟他们一般的境地,他们的祖上可是连大唐长安都占据过的剽悍民族,现在一个个狂妄到不行,不把宋人放在眼里。

    嘎玛贡布的脑子比他们稍微大一点,明明感觉这里面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就是理不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以让手下人一带偏,跟着也落入了大宋人不行的误区。一群人刚回到会馆就被埋伏在会馆当中的耶律重光等人生擒,一行人十余个,以嘎玛贡布为首,绑个结结实实戴上头套,送到了梁家庄!

    嘎玛贡布破口大骂:“无耻鼠辈!你们宋人奸诈不讲信用,既要放了我们又在背后使阴招,有种的咱们出来一对一单干!”

    “单练就单练,把他给我放开,老子也好久没有动手了!”梁川扯下自己的衣物,耶律重光等人也取下嘎玛贡布身上的头套。

    嘎玛贡布重见天日,抬眼一看,只见满屋子的虎狼,个个目露凶光,为首的梁川赤裸着上身,身上肌肉成块,伤疤嶙嶙,压着响指扭着颈脖,正准备拿他开练!

    这人怕不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才能搏得那一身伤,梁川的身材眼神犹如天杀星下凡,觑得嘎玛矮了一头!再看周围的众人,个个身上都纹着狼头,那是地道的契丹人,怎么会馆里的活口所剩无几,又冒出这么多个!

    “怕了?”梁川出口相讥道:“你不打我可要动手了!”

    梁川架起格斗式,一个进步上前先扫嘎玛下盘,竟然没有扫倒他,但是剧痛也能让嘎玛呲牙,门户大开。接着又是一记勾拳直接砸在他脸上,一生黑脸原来挂着两个腮红,现在直接撞成了猪头肿脸,黑色的血水从嘴里流出来!

    梁川打他,完全是大人打小孩压倒性的按着揍!

    梁川却不用拳头,左一巴掌右一拳,偶尔伴着一脚,这看似风轻云淡淡的一拳一脚却又有无比的威力,嘎玛被打得跟个孙子似的,窝在墙角偷地流着泪。

    情报队的人个个看着梁川在蹂躏嘎玛贡布,个个心里无比解气,他们自认要是让他们上阵的话可能没办法这么轻易蹂躏嘎玛贡布。

    不过现在可以了!

    “东家您要是打累了就歇一会,我们帮您动手!”

    梁川打得兴起,耶律重光上来劝解,反被他一手推开,耶律罕看得于心不忍,生怕这个吐蕃人被生生打死。

    “东家不能打了,不能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把其他吐蕃人给我带进来让他们看看!”

    其他的吐蕃人原本被分开关押,也都被打得不轻,一拉进关押嘎玛贡布的屋子,只见他们最为强壮的勇士,雪域的神鹰也没有束手束脚,却被一个恶魔铁塔一般的汉子按在地上跟打沙袋似的,一点反抗力量也没有!

    “你出来!”梁川指着一个人,那人瑟瑟地被拖了出来,梁川一拳打在他脸上,这人便像断线风筝似的,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生死不明!

    “你!”梁川又点了一个,刚刚那人的下场太惨,这个吐蕃人一看就软倒在地上。

    梁川嘴角扬着恶魔一般的笑容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吐蕃人的汉语比嘎玛贡布还差,又被梁川给吓到了,要是挨上一顿打,他可没有嘎玛那么好的体质能扛下来。

    “旦。。旦曾曲珍!”

    “旦旦?”梁川一笑道:“你把实话招来可勉一死,否则下场你看到了!”

    旦曾曲珍看了一眼墙脚的那人,又看了看不成人形的嘎玛贡布,他可不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也知不能吃眼前亏!

    梁川看了一眼,知道这小子嘴没那么硬,把他扶了起来问道:“是你们烧了夏竦的府邸?”

    旦曾曲珍点点头!

    梁川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继续问道:“夏竦与你们有什么过节?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夏竦。。他把孙大人给打了。。”旦曾曲珍眼中满是惊恐的地说道。

    梁川愣住了:“孙大人?哪个孙大人?”

    旦曾曲珍道:“就是紫禁城的孙大人!”

    孙大人?孙厚朴!他什么时候变大人了!

    梁川目光灼灼地问道:“你说的可是孙厚朴!”

    旦曾曲珍又是点点头,梁川轻声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旦曾曲珍只能慢慢讲来:“你们宋人与党项人打仗之时,孙大人打通了高原的商路,带来了大量的茶叶草药,还有各种物资,他是我们吐蕃的贵客,夏竦却险些把他打死,我们是替孙大人报仇!”

    梁川一脸不可思议,还有这等操作!等等,让我捋一捋,当初确实为了赚钱有让孙厚朴去打通与吐蕃还有大理的商路,这也是战时朝廷默许的,只为了壮大几个势力一起灭掉党项!

    听孙厚朴讲,这一政策让他是赚得盆满钵满,现在看到钱都没有冲动。梁川没问,不过也知道孙厚朴赚钱无数,具体多少不得而知,现在看来这钱一定很,否则这些吐蕃人不会这么肝胆,听说夏竦把孙厚朴打了,就把他家给烧了!

    “那你们又为何去找契丹人的麻烦,是何居心?”梁川厉声问道。

    旦曾曲珍道:“爷你们不是。。不是契丹人吗?我们烧了夏竦老儿的家,没想到你们契丹人却帮着宋人来监视我们,岩本大人气不过就去找你们辽人会馆出气!”

    “就这么简单?”

    “是啊,我们与辽国往来极少,否则无怨无仇怎么会跟他们缠上!”

    梁川一脸无奈地苦笑,是他们自己把事情给复杂化了,这些吐蕃人就是蛮子,哪里有这么多谋划,他们除了守住河西走廊还有自己的高原,其他的地方便是打下来了也很快就让人夺走了。后来也没有了争霸天下的雄心,一心就想守好那几座雪山。

    不过这只是旦曾曲珍自己讲的,他还得核实一下这个信息的真实性。

    孙厚朴现在晕迷刚醒,要是他识得嘎玛贡布那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你先退下,要是讲的都是实话就饶你一命,否则让你们这一伙人去天上相会!”

    紫禁城。

    梁川把嘎玛贡布‘打包’装车带到了紫禁城,孙厚朴这几日连得梁川安慰身体已好了许多,只是还下不得床。

    “朴哥不要起来,这人你认得吗?”嘎玛贡布已被打成猪头,脸上就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哪里能认得出。

    “这人是谁?”

    “金瑶你拿点水给我泼醒他!”

    金瑶看着嘎玛贡布的惨样有点于心不忍,不过还是把水泼了出去。

    嘎玛醒来,一看又换了一处地方,梁川还站在他旁边,心肝儿一颤,又望向孙厚朴,好像看到救星一般,跪爬到孙厚朴床前哭道:“大人救我!”

    孙厚朴也是被吓到了,忙问道:“你是。。?”

    嘎玛贡布被梁川打得太惨,在吐蕃他也算是人中龙凤,府中奴隶无数,来了大宋被这帮社会人当成孙子一样胖揍,心理落差实在太大。契丹人可不跟他讲情面,一言不合杀掉就是!

    “我是嘎玛贡布啊,大人难道忘了去年在阿坝州与小人共谈商事?”

    阿坝?孙厚朴回忆起来,又听着嘎玛贡布那生涩的汉语,细细一看,这人脸色黝黑,脸带腮红,可不就是吐蕃人!

    “你是岩本大人!如何成这副模样,可是路上党项人猖厥!”

    嘎玛看了梁川一眼,可不敢说是梁川打的,看得梁川想笑道:“看来那曲珍没有说谎!你起来吧,怎么不早说,害我打得这一身汗!”

    这嘎玛贡布可是孙厚朴的财神爷,金钱的力量还是强大的,激动孙厚朴一把跳下了床,扶起嘎玛道:“三哥你怎么把人打成这样,我原想着这些天要是身子好一点就带运一批春茶去阿坝,只是碰上这事!”

    孙厚朴这人骨子里就是钱铸的,虽然年少为情所困,可是还是金钱战胜了理智,一身伤瞬间好了三分,对着金瑶道:“去请安黄两位先生过来给岩本大人瞧瞧伤情!”

    梁川只能将这些土蕃人放掉。嘎玛贡布一看,敢情那些胸前纹着狼头的不是契丹人也不是大宋官府的人,就只是一帮泼皮混子!

    不过现在看向梁川的眼神很是害怕,这人的战斗力实在太强强悍,他们吐蕃人当中只怕也找不出几个人斗得过他!

    安黄两人现在已经进了药房成为坐堂先生,药房就在街对面,走两步两位先生就到了紫禁城,这两人现在白天坐堂,晚上没事就到紫禁城与梁川吹牛探讨医术,梁川讲到那些断手移植缝合换血之术,让两人惊为天人!

    “无妨,只是皮外伤!”黄书记下了一个定论,又抓了几帖药,看着梁川应该是有事,也没有多逗留。

    嘎玛贡布现在缓过神来,孙厚朴把他介绍了梁川并且说道,当初要不是梁川去争取,他孙家也没办法把茶叶还有运资中途转道大理送到吐蕃。

    嘎玛贡布一听,立即改变了对梁川仇视的态度,原来以为孙厚朴是财神,不想这个壮汉才是真正的财神爷啊!难怪手段这么多,连京城巡检司的人都供他驱使!

    “梁大人!”

    梁川摆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人,而且还是一个阶下囚,只是立了点军功摆脱了贱籍。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夏竦是我朝大相公,你们要是烧死他,不怕两国再起兵争?”

    嘎玛贡布怒道:“打仗那有什么好怕的,高原上的人哪个不是打了一辈子仗,夏竦那贼老儿把孙大人打死,断了茶叶的商路,到时候一样得打仗!”

    梁川心里冷笑,你们吐蕃现在就是一头纸老虎,现在是四分五裂各自为政,几十个部落打得不亦乐乎,连党项人都把你们吃得死死的,以前没有孙厚朴也没见你们打仗啊!

    ”既然是朴哥儿的客人那就是我梁川的客人,这是误会一场,回头我去禀报夏大人,不过嘛你们烧了夏大人的府邸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嘎玛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梁川一看这就是土包子,连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看来是在高原上当大爷当久了,来大宋都不会装孙子了!

    “赔点汤药费还有装修费,这事就算了!”

第七百二十九章契丹萧章

    嘎玛贡布生生挨了一顿打,没清醒过来时就成了梁川的人,原来以为是契丹人针对他们吐蕃人,谁料那些竟是宋人。

    一来二去本想为孙厚朴出气,听得梁川讲,孙厚朴想娶人家夏竦的女儿,换句话讲他们差点把孙厚朴老丈人家的屋子给烧了。。

    这不是净添乱嘛!孙厚朴现在养伤期间,这些窝心事没有说给他知道,要是他知道他们这些吐蕃人这样给他添乱,那不跳起来断了他们的财路?

    孙厚朴知道挨打的滋味,嘎玛被打得可比他还惨,只是这人身体底子好,只是受伤了外伤,没有伤到筋骨。

    孙厚朴好言劝着嘎玛贡布不要往心里去,还一味承诺今年给他们多运一批茶叶过去。吐蕃人也崇拜勇士,梁川打他没有让他记恨,反让他记下他的威猛,从心眼里服气!

    “我以前只以为我们这些吃牛羊肉才能铸就威猛的勇士,你们大宋的温柔乡也能出这能精壮的汉子,实在令我意外!”嘎玛贡布知道梁川的身份,两人之间的关系瞬间就拉近了!

    梁川笑道:“我这才不算什么呢,我有两个结义兄弟,一个枪法盖世无双,一个神力更在我之上,在西北杀得党项人哭天抢地,他们才是真豪杰!”

    不光是秦京与尉迟添,还有梁师广那神射,以及没出过手的孙叔博,都是超级人才,吐蕃人碰上他们还要再吃几惊。

    嘎玛贡布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梁家庄突然遭到一伙强人袭击,耶律重光带人拼死抵抗,除了几个西北的流民没有防备被杀,情报队倒没有什么损失。

    梁川获报把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庄子可是他的老窝,原以为把吐蕃人摆平了,眼下的风波就算过去了,不曾想还有其他势力黄雀在后!好强的心机,好厉害的隐忍!

    梁川快马赶到城西,庄子起火烧掉了一间宅子,庄子里的人面有惧色,耶律重光出来迎了迎梁川,大骂道:“差点就阴沟里翻船,还好对方人不多!”

    “怎么回事!”

    耶律重光便把梁川走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这人也是看到梁川战力惊人,故意等他走了才跳出来,先烧了一间屋子,把情报队的人调走,再杀进屋内,准备屠杀吐蕃人,还好洪不平自己带人去救火,耶律重光觉得不对劲,带人快速杀了回来!

    梁川大怒,现在他娘的怎么是个人都敢来闹腾一下,这么不省心,这样其他的事都不用做了,天天在家里呆着还得防着有人上门来闹事!

    梁川眼中露着杀气地道:“是什么人清楚吗?”

    耶律重光咬怒道:“还没查清楚。。嘴硬得狠!”

    梁川气得踹了他一脚道:“有多硬?上手段了没有?咱们老窝都让人盯上了连对头是来什么来路都不清楚?你是越干越回去了!”

    耶律重光把头几乎低到地上,梁川道:“其他的我不管,他们是怎么跟上咱们的,这事你必须查清楚,否则咱们只能挪窝了!”

    耶律重光脸上像抽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生疼,一咬牙道:“给我一个晚上!”

    “我就等你一个晚上!”

    这一夜,梁家庄里影火绰绰,凄惨绝厉的叫声远远传出数里,还好周边都是梁川的人梁川的地,朱横带人巡境,路过听见了只当夜里狼嚎,犹豫也没有就带人离开。庄子里的人更不敢来问,他们只需要种好那几亩地,报达好梁川的大恩就行,其他的事不关他们的事。

    次日,耶律重光双眼通红,如同一只野兽一般狰狞地找到梁川,梁川刚吃了碗小米粥,看这个架式,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吃一点!”

    耶律重光兴奋地道:“一会吃,东家,大鱼!”

    “这厮是什么来历!”

    “我们辽国在各州府县都按插有细作,专门刺探各种山川地形军事政治,当年我算是最底层的小头目,上面还是州一级和路一级的头目,这个人可是大有来头!”

    契丹人真情真义,出了事可比自己的结义兄弟更加肝胆。耶律重光等人自己打自己去了西北,一路前行,不离不弃出生入死,实在是难能可贵。

    他们的出身只是契丹最下层的人,比之奴隶的地位高不了多少,契丹汉化之后重用汉臣,地位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些年梁川就有一个想法,辽国花了极大的代价在大宋安插了这么多的自己人,却没有好好利用起来。

    从上到下,可能这个间谍系统已经废得差不多,成为上层贵族索取私欲的工具。自己便是不能把这些人都利用起来,也要把他们都给除掉,否则万一哪天为敌所用,那就后患无穷。

    “是什么来路?”

    耶律重光道:“是渗透到大宋的这些细作的头目,排第三

    把交椅!”

    梁川站起来道:“前两个呢?”

    耶律重光一脸愤然地道:“前两个因为辽使欺人太甚不得已反抗,已被辽国自己人设计给宰了!”

    英雄不曾马上死,自古皆没未央妇人手。

    “带我去看看这人!”

    耶律重光将梁川带到行刑的小屋,屋子里挂着几个契丹人,个个皮开肉绽,腊肉似的吊在屋梁上,血水不停地往下流着。只有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人,约四十来岁,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只是神色颓然脸色铁青地坐着,一言不发。

    “我昨夜听得你们刑讯的声音那么大,以为是他吃了苦头才把实情招了,你们没动手?”

    耶律重光指着其他人道:“就对他们几个小喽咯动了手,大菜自然放到最后上菜不是!我们契丹的这些探子虽然被那些贵族还有官员当狗一样使唤,却也不曾一日失了这副忠骨,他几次要寻死,要不是我已拿到想知道的东西,早已让他成全大义!”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不答,梁川继续问道:“当初耶律重光这小子跟你也一样,骨头硬得狠。你不说有人已经替你说了,萧章是不是?”

    萧章猛地抬起来,一脸不信地看着耶律重光,梁川侃侃笑道:“还好我明以大义动之以情,终于说动了他弃暗投明!”

    耶律重光很是配合梁川的表演,解下自己的上衣,一个硕的狼头露了出来,不仅是他,旁边的耶律罕,还有其他二十多名情报队的兄弟都把衣服解了下来,每个人同一位置都有一个狼头。

    萧章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嘴里喃喃地问道:“口令!”

    “白马,青牛,左衽,潢河,八部,伏宋!”

    这是取字佛经与契丹典故的几个名词,配合宋人天干地支变化有六十四个组合,相对应每一年,是他们这些探子交头确认身份的‘组合’密码,耶律重光三代人死守清源,一组口令还没有用完。

    按级别,最高的是伏宋一级的间谍,他们顾名思义以夺取大宋为已任,但是这些人往往是萧章这样的指挥官级别。

    白马对应乡一级,青牛则是县一级。这两个级别的探子差不多就是当牛作马的角色,左衽开始意味着能穿得上官服。但是契丹的服饰又与汉人的不一样。

    汉人只有在先人去世的祭服上才可能穿上左衽的衣服,契丹人则日常中都是。

    耶律重光小的时候他父亲耶律平一直告诉他,将来上面的人有找到他就把青牛这个口令说出来,这样他们就知道是自己人。

    可是这个口令一直从他祖父传到他这一代,都没有人问过他,他的代号是什么。。

    萧章痛苦地闭上眼睛。

    “据点。”

    “清源金鱼巷!”

    “你父与祖父是谁?”

    “耶律平,耶律信!”

    梁川在一旁听得都傻了,以前他都不知道耶律重光还有这么多内行的门道没有告诉他,这要是口令有了,这个经营了一百多年的间谍刺探系统土崩瓦解!

    听完,萧章脸色变幻,想说什么,身子只有一怔,一口黑血喷了出来,人昏死过去。

    又来!今天够安逸生与黄书记两人忙的!

    梁川吩咐耶律重光去查一下萧章的各种资料,查了半天一无所获,这人就如同空气似的,就是他们辽国使馆那几个活口对他的了解也是极少。

    梁川笑呵呵坐在这人床头,亲昵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萧章。”

    嚣张的萧,嚣张的章。好名字,果然很嚣张。

    辽国原有八部,现在就只有两支独大,一为耶律,一为萧氏。

    此时的萧章一个晚上好像又苍老了几岁,半张乌发变银丝,脸如金纸,双眼无神地看着屋顶,好像一个活死人。

    “大丈夫有什么好寻死觅活的,实不瞒你,以前耶律重光这小子也跟你一样买醉一样生不如死,可是这有什么用,你养好身子起来我告诉你一个惊天秘密,这秘密就连你们大王也不知道!”

    萧章不动所动,这么低级的把计他是搞情报出身的,专攻刑讯,怎么可能一句话就把他给糊弄了?

    梁川见他这个样子更是对这个人有无比的好感,在大宋呆了几十年,却是不显不露水,说明这个人藏得够深,排在他前面的两个人都去西天见耶律阿保机了,他还活得好好好的,说明他够聪明,连神不知鬼不觉反侦查找到梁家庄,说明他的本事比耶律重光还好!

    这样的人才不收为已用,那实在有点可惜

    了。

    他身为大宋的总头目,肯定有不少的消息还有内幕掌握在手中,收他一个人,两国的多少秘辛就落入了自己的手中。耶律重光虽然对自己忠心不二,可是勇武有余脑子实在不够用,以后的情势只怕会更复杂,这次是萧章手中的人不多,要是来一队人马,情报队就要开追悼会了!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这小子要是自己一跟他示好他就投入怀抱,那会毫不犹豫地送他去西天,这小子还会吐血,不是看得太重,哪里会劳神伤命。

    误打误撞之下,梁川先是碰上了吐蕃人,这帮人为了与孙厚朴继续做生意千里迢迢跑到汴京城来,顺道还帮孙厚朴报一下仇,又好死不死把辽使馆的人灭了一个一干二净,现在除了大理没与自己打过交道,党项契丹吐蕃一桌麻将都凑齐了。

    当然如果他不愿意入伙,那也没办法。

    梁川请安逸生好生给萧章治疗,却没有禁锢他的自由,治好了他的吐血症,也治好了他那些手底下人的伤,便把他们扔了回去。

    连自己的底牌都让人知道的细作,还有什么价值,要是让辽国方面知道了这件事,不光他,还有他手底下的人都要死。

    他们知道的内情太多了,他们的身份又太特殊,不用梁川动手,自己人就会急冲冲地过来把他们给宰掉,然后取而代之。斗争是如此残酷,真相让人泪目。

    按职级耶律重光还要叫萧章一声上峰,可是耶律重光的级别太低,不要说萧章,就是福建路的上峰他这么些年也没有见过。索赂勒索的辽使倒是见了不少。

    这人昏了一夜,安逸生治内伤特别有一手,黄书记则偏向于外伤,施了几针又推了阵,瘦巴巴的一张脸总算有了一分血色。

    耶律重光汤药很勤。

    他爹耶律平小时候从不敢跟他讲这些有关契丹人的事,生怕孩儿无知把大事给坏了。其实清源天下人谁都能来,只要是带着金银,国家大事还是其次,人人脑子里都是赚钱,城里多几个契丹人有什么好值得注意的?

    等他慢慢大了以后,耶律平把这一摊子交给他,然后又讲了一些关于他们刺探系统的一些故事,那时候萧章也还没上位,不过他们为了大辽的复兴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宋灭北汉之战,早探得宋将一股作气再征辽国,只可惜辽国不听。高梁河之战,密告耶律休哥驰援幽州避免亡国之战。满城之战、雁门之战、瓦桥关之战,得宋军夜涉南易水袭击辽营,又令耶律休哥改易白甲。

    这些都是他们斩获的密闻,生生将一场场大败转为大胜,可惜后来圣宗即位,他们的地位再不如从前,沦为酒场肉铺,遭人鱼肉!

    “东家说了,你如果可以下地就自己走吧。”

    萧章的感情几乎没有波动,只是问道:“你们为什么背叛大辽?”

    耶律重光知道跟他争论辽国现在如何腐败是徒劳的,想了想说道:“东家说辽国气数已尽,亡国甚至在宋之前,以前我也不信,跟他出来走了这么一圈,我信了。”

    萧章眼皮子终于抬了起来,看了他一眼道:“你看见了什么?”

    耶律重光道:“我看见宋朝虽然也有腐败,黑暗不法之事也是多得不可胜数,但是却有一群人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老百姓的日子一直在奔走。反观我们辽国,越往高层的贵族还有大员,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咱们这个国家,吸契丹人的血食契丹人的髓,你自己在汴京,难道你看不见吗?”

    萧章很平静,耶律重光这样被大宋的景象迷惑的人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还是说道:“大宋有牺牲自己的人,那咱们不也应该成为这样的人吗?男儿不为自己骨肉同胞流血,岂有为他人卖命的道理?”

    耶律重光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道:“这个话你当去跟那些恶吏皇族去讲,他们若是听得进去契丹还有救,也该他们去救!”

    他想说老子在清源受苦受难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来牺牲一下,救自己于苦海。

    “我为东家卖命不是为了什么好处,是他让我活得像一个人!”

    耶律重光收起笑声,朗声道。

    这一刻,萧章好像也觉察到了一丝不一样,耶律重光这个契丹人却实与很多的契丹人不同,不是如何富贵也不是如何权势,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东家说,辽国不出五十年气数就差不多到尽头,你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打一个赌。”

    “赌什么?”

    “赌耶律洪基这个昏君不久后就会杀掉自己的皇后和太子!”

第七百三十章宝船抵汴

    萧章走的时候无比落寞,他们这个京师的总部人马竟然被清源一个支部的喽喽收拾得一干二楚,连口令暗号也被人知道,他们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梁川心情大好,本以为是闯下泼天大祸,意外之下结识了吐蕃人,现在嘎玛贡布在朴哥儿跟前鞍前马后,为的就是茶叶能走私到他们吐蕃。辽国的人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几个势力之间的关系一下子了然。

    和平时期走私这种事可不容易,一走行走不比西天取经来得容易,路途上各种妖魔鬼怪不计其数,厘卡官驿不计其数,好心的抽点税金厘银,心狠的杀人劫货还是合法合理!若是没有通天的背景过人的手段,一批货没到吐蕃就只剩几个箩筐。

    生意好比在刀尖上舔血。孙厚朴能打通大理到吐蕃阿坝的这条商路,不比梁川打败铁鹞子来得轻松,甚至还更难!

    嘎玛贡布为什么因为孙厚朴被打就敢在大宋的国都烧了人家副宰相的屋子,连刀子也亮出来!就是因为断了吐蕃的商路就等于扼住他们的咽喉。

    吐蕃从唐朝崛起以来,世人终于见识了这些雪域勇士的可怕,这头高原猛兽经历一百多年终于又沉睡过去。

    西夏大理大宋无不希望它永远也不要醒过来,所以他们只会卖给吐蕃人一点物资,既要卖天价赚他们的钱,又不会让他们饿死!

    孙厚朴就厚道多了,他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商机,小心地赚着钱,细水长长地流,让吐蕃人充分地感受到了他的诚意,吐蕃人这才知道原来宋人也有厚道的,这不能让这财神被人给打死了!

    梁川一连忙了几日,总算歇下神来,把赵宋两家的事给孙厚朴泄了一个底,他不敢把自己做的好事讲出来,万一将来这两口子事成了,他说给夏雪听,夏雪再传出去,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夏竦砍的。

    孙厚朴因为嘎玛贡布的事为金钱而‘操心’,伤本来好了三分,一听梁川说了夏府对宋赵两家的态度,伤立马好了八成,原来还有这等天降喜事!

    一个人跟回光反照似的,立马下地能跑能蹦,满脑子一会想着如何再去吐蕃赚点外快,又想着夏雪那个小妖精,寻思着多备一点‘彩礼’,到时候也好博点好脸色!

    几日后,此时天已完全回暖,偶有寒风料峭,但是南归的大雁一阵阵飞了回来,春风吹开了河面,汴河上的漕运又繁荣了起来。

    夏德海的船终于来了。

    若不是东南风起得晚,夏德海早就到达了开封府。

    清源船厂造出来的宝船具有越洋的能力,夏德海在艺娘和苏渭的授意下就数次载着整船的货物前往南洋贸易。虽然清源港是一座印钞机,那赚钱的速度比铸铜钱还快,但是商路也需要打开,才能吸引更多的商人。

    宝船先是走海路一直走到长江入海口,然后改走运河,在府天府直转扬州,沿着淮河经楚州再进入泗州,这里几百年后出了一个皇帝。接着就进入汴河流域,经宿州应天陈留就直达开封府。

    淮河黄河惠民河加上广济河合称漕运四渠。南方的、陕西的、湖广的还有齐鲁大地的粮食就指望着这四条河源源不断地运进来。

    漕运乃是国本,一直到清朝甚至是民国乃是这样!

    靖康之变中,金军南下包围了开封府,就是断了开封府的漕运,外面的粮食进不来,这城中又有一百多万的百姓,每天的粮食消费是一个天文数字。金军一围粮价由原来最多百文钱一斗变成了一千四五千钱,涨价近几千倍,北宋不亡也得亡。

    太祖是一名成熟的军事家却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已经看到了开封府不是久战之地,却因为太宗一句守国不靠城坚,搞得断漕运而亡国。当然讨论起亡国里面的因素太多,太宗也是自己种下的恶果让自己的子孙来吃,何其耻辱!

    大宋的漕运可是养活了无数的老百姓,这条运河用纤夫拉船,效率极其低下,一天也不过二十里的地,从清源来汴京,海洋上所费的时间不过半个月,但是走运河时间走了近三倍。路上还有不计其数的税卡,纤夫的费用也支出来了不少,幸好出发前艺娘交待了夏德海,此行不在乎花费多少,能平安到达就行,船上可载的都是金银!足足有两百多万贯!

    运河两岸的百姓自然也见过这样的宝船,不过那是真宗出巡泰山时才有

    ,汴河偶尔有南来的海船,数量也不多。

    运河的运输效率实在太低了,否则如此成熟而且密集的河网却没办法吸引海外的蕃人外化人来经商,利润还有便利都是问题!

    漕运是官运,朝廷不计成本地拉粮食还有金银铜铁棉丝瓷器茶叶,要是私人的只有少数人负担得起。

    漕运也有一套极为繁杂的制度,船上的押运的官员,沿途有审计的官员,起始终点还有审批的官员,各级押纲、团头、水手还有纤夫数以十万计!

    唐末以来藩镇割据就是因为地方的经济都捏在自己手中,有钱了就能招兵买马,壮大了就敢跟中央叫板,现在好了,天下的财富靠着几条河全运往京师,地方没钱没兵,除了民变再没有了割据。

    现在的运河因为宋廷的重视,连年巨额的财政支出,军民十万在维护着这条命脉,为了防止河道堵塞,束水冲沙等技术也运用得相当纯熟。

    等到靖康之变以后,这运河就几本失去了作用。

    夏德海的宝船太大不敢入城,让情报队的人进城找梁川报信,梁川一听钱到位了,立即高兴地骑着快马去城东的东水门顺城仓桥,夏德海的宝船实在太大了,东水门的城门进不来,要进来只能断了桅杆,那可就回不了清源了。

    夏德海出身水贼,早在万安渡口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他爹没死前对他的期望就是每天能下河里摸两条鱼下酒饱肚就算出息了,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这一身下海的功夫能让他把着万里海船,往来黑海深洋,现在又到了大宋的京师,满眼都是看不尽的热闹!

    放眼所及到处都是人,海船上的船员们早巴不得停船下去好好快活一番,就是这水门口就有几处野莺实在撩人!

    “大爷们快过来快活呀!”“奴家的被窝可是又香又酥呢!”

    水手们看得眼睛都直了,乡下的野货色可是真跟人家城里的没得比!

    少奶奶这一次出行给的赏钱可是不少,跑海的人就是赚得多倒没机会花钱,一上岸就得让兜里见光才舒坦!

    河上有个官衙名唤发运司,专司漕运调度,十船为一纲,笼纲近两百纲的官船,河道刚开,货物开始装船发货,往回运的,往城里拉的,络绎不绝。

    河面有近一里宽,纤夫拉着宝船缓缓靠岸,憋了一肚子邪火的水手等不住靠岸,自顾先跳进水里泄火,其他人不敢跳,这季节的河水可是能让人害了热病。

    水手们推搡着要下船,夏德海大怒道:“你们他娘的都下去了,咱们船上的物件要是让人给劫了,就是把你们卖到那烂窑子里去当龟公也不够赔的!”

    “海爷,这船上不是还有罗爷他们在嘛,要是真碰上劫道的,你拿那大滋花轰他一炮不就完事了?”

    罗爷就是罗宪,艺娘要成管大队的人在路上押运确保安全,罗宪自荐来了汴京。

    罗宪笑道:“夏哥儿你们就让他们去快活一下吧,这几个月也苦了兄弟们,后面的事就包在我们身上吧,用不上那大滋花,就是我们手上的钢刀也管叫那些劫道的有来无回!”

    梁川飞奔而来,仓栈处人流涌动,马也走不快,梁川下马绕开人群,往河边挤去。清源出厂的宝船规模宏大,一出了东水门就能看到,许多人也看到了,不过大宋朝什么东西都见怪不怪,宝船时不时也有进来。

    传说几百年前隋炀帝的那龙船更大。还有诗云: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石头跟在梁川后头,看到那宝船都惊呆了,发运司的漕船跟梁川的宝船比起来就像小指跟胳脯那样的差别。

    “三哥你当初出海坐的就是这样的船吗?”

    石头好奇地问道。

    “我当初是漂到外海让人救上船的,那船可没有咱们的宝船来得好!”

    “有这样的船那不是天下想去哪里都能去得成?”

    梁川在清源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大海船,自然也没觉得自己家的宝船大到哪里去,现站在汴河边上一比,一大一小让人实在震惊,江船极少入汴,海船更少!

    “这样的船虽然大,但是大洋深处的暴风巨浪你是没见过,万吨的巨轮勉强能扛得住冲击,木头制成的只能沿着

    近海航行,一旦遇险才有脱险的机会!”

    石光的眼中放着光道:“啧啧啧,男儿当四海九州走一回,三哥你做到了,哪一天我也要向你一样,出去看一看!”

    梁川笑道:“是要出去看一看才知道天地之大,眼界才不会那么狭隘!”

    两人在汴河无数人目光地注视下登上宝船,船舷上成管大队的队员在罗宪的带领下,列队行礼:“队长好!”

    扑面而来的恢宏气势,成管大队在艺娘的暂时代理下,鸟枪换炮,现在个个配的钢刀都是方家铁铺一船一船从南洋买回来的上好的精钢打制出来的利刃,铠甲不能制造,但是一身皮甲还是可以的,再配上一身劲装,个个都是威武不凡的战士。

    梁川站到甲板上,罗宪带人列队,他扫视了一眼,高声道:“立正、稍息、报数!”

    一个个口令过去,队员们迅速地执行各个动作,到位而整齐,看得石头都惊呆了,他也是兴化人出身,却不知道兴化那些穷得要死的山里人训练之下竟然有这等成果这等气势!

    “队长怎么样?”罗宪也是跟着梁川去过西北的人,经过血与火的洗礼,身上褪去了那份幼稚,多了一份坚毅与成熟!

    “解散!大家难得来一次汴京,要瞧瞧官家住的皇宫大不大,见识一下汴京的富庶,回去争取把咱们兴化也建设成这个样子!”

    队员们听得心潮澎湃!这能不激动吗,以前他们的目标低得不能再低,每天能有三餐饱腹就不错,便是跨过南溪都要掂一掂兜里的钱够不够,现在他们连京城来都来了,都说汴京繁华天下第一,本以为清源已经不得了,再一比,真真天外有天!

    梁川解散了成管队员,罗宪担心地道:“队长,钱还在船里。。”

    梁川摆摆手让队员尽管去玩,临走还说了一句,随便玩,花多少记在他的账上!这可把一群年纪不大玩性未泯的少年们激动坏了,争先恐后地往城里涌去。

    “放心,记得救了咱们凤山的那位高干高大人吗,当初他与咱们一齐打退了山民的那位将军,他现在已经混到了这巡检司的位置,这是他的地盘,不用怕!”

    罗宪听得与有荣焉,队长就是不一样,以前在兴化与县里面的老爷称兄道弟,到了州里知府大人礼遇有加,现在到了皇城天子脚下还是这么吃得开,谁有这分本事?

    “弟兄们都想念队长得紧,队长你什么时候回去?”

    梁川若有所思地道:“就快了,这地方虽好但毕竟不是咱们地的地界,朝廷也不可能让咱们在眼皮子底下做大,我把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就回去了!对了!这路上怎么样?”

    罗宪说道:“不太平!”

    梁川早有预见,不过从罗宪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心头一凛,问道:“有劫水的?”

    罗宪将梁川领进船舱,第二层的甲板里整整齐齐,左右各摆放着五门大炮,炮管粗壮,炮口的炮眼是一个可以闭合的船窗,这些炮身上面还有销烟的痕迹,甲板更是有移动的划痕,十分明显!

    “你们怎么把炮搬到船上来了!”

    “这还是苏先生的意思,他看着这一路定然不太平,就让招弟哥给我们铸了几门炮,下面还配了可移动的炮架,装在船上,没事就把窗口闭着,有事一把开放几炮就完事了!”

    苏渭?这老家伙跟着自己去了一趟西北,估计也是看出神机营的霸道!

    “这东西可不能流到外面知道不?”

    罗宪收起笑脸道:“炮在人在,炮没人亡!出来前苏先前就交待过了,哪怕是船上的钱全丢光了,这几门炮也不能丢,我们打了几发,乖乖,这玩意威力实在太猛了!”

    “你们在哪里遇上抢劫的?”

    罗宪道:“一进内河就遇上了,泗州那地界闹得最凶,不过也是一些不成气候的泥腿子,比起西北的党项人可差远了,我都看不上。河里遇上不长眼的,一般的小船拿咱们办法,小舢板一挨着咱们的船就成渣,要是有拦路的,炮架起来一发就把他们的胆子吓破了!”

    “行了你也够累的,去把夏德海叫过来!”

    “是!队长!”罗宪朝梁川行了一个礼,退出了船舱。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8082/ 第一时间欣赏荡宋最新章节! 作者:贼大胆所写的《荡宋》为转载作品,荡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荡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荡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荡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荡宋介绍:
他是武力与智慧的统一体 他是东南大地的传奇 他在各种身份中自由地切换
他是北宋王朝最后的排面 他代表着自由浪漫还有一点扯淡
回到北宋仁宗年间,种地赚钱过日子,小公务员梁川渴望的是家有余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社会却逼得走上人生巅峰!荡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