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荡宋TXT下载荡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荡宋全文阅读

作者:贼大胆     荡宋txt下载     荡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初遇保正

    从招弟的家里出来,一路上招弟的脸先是一阵臊红,然后由红转黑,黑得能滴出水来,最后耷拉着个头,脸上有一点年轻人应有的朝气、活力。

    都说家是归宿,这个家却是有家不得回。。

    刚刚那一幕梁川完全看在眼里,因为本身也是农村家庭出身的梁川对这种农村最底层家庭间的茅盾,也是眼见耳濡不少,心里是身有感触,他没有说招弟啥,反而劝道:“招弟啊,你家这个情况我没想到严重到这种地步,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投个好胎一辈子享福不尽,投不好胎只能算运气不好了,下辈子再说了,人生在世,大把的美好时光等着我们去享受,像你嫂嫂这种人,不用去理会她。”

    家庭是很多人自卑的根源,招弟心里也怕梁川看不起他,家长里短的,传到外面都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梁川不仅没有嘲笑他,还安慰他,招弟摇摇头看着梁川,苦笑道:“我们家几辈子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不偷不抢,日光过成这样我们也不愿意,都怪我娘死得早,我娘身子又不好,做不了重活,我爹一直叹气说可能不能帮我娶媳妇了,我经常跟他说娶不到就娶不到呗,万一娶到一个像大嫂这样的,这个家就得拆了。。。”

    梁川拍拍他的肩膀:“男儿大丈夫,咱们事在人为,要的就是把日子过好了,他日你自己也会成家立业,找个温柔的媳妇和和美美的,三哥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娶个跟你嫂嫂一样的母大虫!”

    招弟抬起头感激地朝梁川笑了一笑。

    梁川嘿嘿一笑道:“你嫂子这款式是极品,是人介绍的还是你大哥自己带回家的?”

    “好像是村里一个叫凤英的媒姑子给搓和了,唉,搓和的什么人啊。。”

    梁川心里却想,这事估计也不能全怪你嫂子,看你大哥的样子骨头也有点软,一点担当也没有,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你说一个家烂包成这样他会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梁川问道:“不过这地好像是要给你爹百后后当福地用的,咱们抢过来盖房子我怎么觉得有点不舒服?”

    “不会,种点什么不好,这么大一块好地我嫂子哪里舍得拿来当坟地,他们八成是一唱一和想把价钱给抬高了,以前我嫂嫂就想等我爹死了就把这些房子地啊全卖了,躲得远远的。。”

    躲躲得远远的。。招弟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无奈。

    他这个年纪说大也不小了,可是心性跟孩子似的,就是没人带没人教,唯一的亲人巴不得把他这个包袱给甩了。。这滋味能好受吗?

    梁川皱了皱眉道:“走咱去找村保正,问问其他的地是谁家的。”

    招弟领着梁川往村保正的家走去。村保正,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村书记,村主任这类的农村基层干部,古代天高皇帝远,皇帝的威慑力很难影响到这个封建建筑最底层的这些面朝黄土的农家人,对他们来说,这些个保正已经是村子里乡子里说话最管用,最能抬头挣面子的人物了,至于县太爷,见一面玩不好还得先交出半条命,那是神仙般的人物啊。

    当时梁川身上的骨头全断了以后,何麓的保正也是姓何,估计就他们这个姓是土生土长的,正巧郑三叔家就在何保正家不远处。

    何保正家大业大,不过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说到底他也是个农民,也是在地里刨食营生的,家里好几亩地都是他和他老伴两个人一起操持,家里有个小孩,说是想到外面去见识一下,出去几年了,一点音信都没。

    两个人说着走着一会就走到了何保正的家门口,何保正的家一看就是很有年头了,但是墙高院深,标准的南方大厝,依希还能看到往日的气派。

    家门口有一棵很高大的香樟树,老村成荫,郁郁葱葱。家门口两扇木板门通透地敞开着,招弟和梁川站在门口,扣了几下门环,对着屋子里高声喊道:“何保正,何保下?”

    两个人头朝家门里望去,只见天井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正坐在一块条凳上砍着芥菜,芥菜的菜芯被砍出来,然后放到酱缸里去腌成咸菜。

    那老太婆一听门外有人喊他,放下手里的刀,悠悠地转过身来,看着门外面,回应道:“谁啊?”

    招弟拉了一下梁川,梁川跟着招弟进了何保正的家,对着坐在条凳上的老太婆先是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婶娘您好,我们找何保正有些事!”

    “老头子刚刚去牵牛了,你们要不坐一会等他回来?”

    “何保正去放牛了吗,三哥要不咱们去山上找他,我知道他在哪里!”

    “好!”

    招弟平时都是在外游逛,对何麓无比熟悉,村里人放牛的地方无非那几个,要么北岸的那几块旱田,要么山脚下,他们不敢把牛拉远了,就怕野兽出没还有就是怕被人给偷了。

    招弟领着梁川到了山脚下,一看何保正果然在!

    两人走近一看,这人竟然抱着那头老青牛大哭不止,这场面梁川可不是第一次见了,牛的眼睛充满了血丝,牛腹鼓鼓胀胀的,哞哞地叫个不停!

    “是不是你们两个混蛋给我的牛吃了什么想毒死它?我要去报官!”

    梁川心里一想估计又是吃到钉子了!

    他在地上找了找,果然又是一枚钉子!这不是意外,也不是有人恶作剧,看来这是成心有人故意想把牛给弄死!郑三叔的牛是一个例子,何保正的牛也被人盯上了!

    “保正不急,我们也是何麓的村民,我知道怎么救你的牛,你不要激动!”

    何保正老泪纵横,他能不激动吗,这牛下地干活平时驮拉运载的都能帮忙,老伙计两人风里雨里一起几十年,平时在这里吃草都没有什么问题,怎么今日突然不正常了!

    朴实的农家人待牛比亲人还亲。

    “你最好保佑我的牛没事,否则我一定把你拿官送审!”

    梁川叫招弟拿来磁石,依样画葫芦抹了油往牛肚子里一掏,果然掏出了一根钉子!

    老牛腹中的异物被取出立即恢复了正常!

    “三哥你怎么知道这牛肚子里有钉子。。”

    “前几天三叔的牛被人这样害过。。。!”

    “郑三叔的牛是你救的?”

    何保正关心则乱,今天从家里出来就发现了老家伙不对劲,注意力全放在自己那头老伙计身上,等梁川把牛治好才多看了梁川两眼。

    这不是进山差点把自己摔死的那个梁老三吗?前几日郑三爷的牛被人喂了钉子说是这梁老三救的,还好今天碰上了他!

    梁川若有所思的道:“一头牛被人被人喂钉子可以说是有人贪玩闯祸,连续好几头牛被人这样搞就不是一般的事了,估计是。。铁了心要把牛弄死!”

    “我就回家一眨眼的功夫这牛就差点让人给害了?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我也不知道,反正最近还是小心点,别把牛单独放在外面!何保正您也留心一下,村子里要是有陌生来,一定是别有用心的!”

    “这些畜牲,敢对耕牛下手,这可是大罪啊!走,咱们去报官!“

    “现在去报官没用,回头咱们想个法子把这伙人给揪出来送官法办,这才能一劳永逸!”

    何保正别看一头白发,但事实上他才四十来岁,只是儿子的事让他愁白了头。他亲眼看到梁川的浑身的骨头都断得差不多了,而且回来也没药没大夫给他治,现在竟然好好地站在他跟前!

    何保正盯着梁川打量了半晌,他也是活得够久的人了,知道那一身伤在何麓这种地方意味着什么,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起死回生了?

    何保正啧啧地叹道:“我说三啊,上次你伤得那副惨样,这才多久,你就生龙活虎的在我跟前乱蹦,看来你家的那块地的风水不错啊,要么就是你们梁川祖宗保佑,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了,眼睛都有点花咯,伤得那么重的人,还能下地,你家不远的何成他们家,他那个儿子就摔断了腿骨,躺床上还得了褥疮,死了,啧啧,没亲眼看到你我都以为我老人家眼花咯。”

    梁川笑了,说不来你不相信,但是嘴上还是说道:“保正说笑啦,这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难不死呢,后面有没有福我也不知道了。”

    哟,这一番话还说得有板有眼,正气凛然的样子,何保正以前接触过梁川,怎么感觉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何保正说道:“你现在说话可比以前有水平了,以前跟个闷葫芦一样,谁叫你也不答应。。今天来找我老头子有什么事啊?”

    招弟听着保正说话莫名其妙,梁川可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情况,干笑一声,也不再扯其他的,说道:“何保正,我今天是来向您打听一下,我家附近那些地是谁家的,我想买地!”

    啥?买地?保正眼睛盯着梁川看了老半天,确认这个娃娃不是开他玩笑之后,说道:“梁川,你是外来人,户籍算是客户,浮寄闾里,所以村里算税算役都没有算你们家的,你现在要买地了,这个可不敢乱来了,户籍要定这个咱不提了,以后可是要纳税服役的,这些你可得考虑清楚了,开弓了可走不了回头箭了?我看你也不是种田的这块料,何必去买什么地,买地了可就是变成主户了,那是要上户帐的,官家盯上了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还不如像现在日子也还能过得去,也吃不了什么亏。那些个地为什么荒了知道吗,别人宁可荒了逃田,也不肯守着这些个没用的地知道不。”

    梁川心里是清楚的,有宋以来,这个朝代是对老百姓的户籍管理最放松的时候,所以民间的人口流动性会那么强,也造就了有宋一代繁荣的商品经济,不像后世的明清时候,人是不能随便离开居住的地方的。但是户籍管理松是松,但是该承担的义务还是很多的,比如税赋,比如徭役。

    但是户籍定了,好处也不是没有的。第一个,身份有了,总算是一个合法的百姓,而不是没有身份没有户口的黑户,第二个国家的许多相关政策都与户籍相关,比如科举,没有户籍连科举的大门都没有资格去摸,虽说梁川没有想过科举这条路,但是以后免不了要和这些官府大人物打交道,没有一个身份那也不适。钱以后慢慢会越赚越多,交税是不可避免的,那还不如现在就活得堂堂正正的。

    梁川既然想着盖房了,就不是想活着随随便便的,既然在这个时代玩了,就要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他日成了气候,可以的话,再把规则改了。。

    梁川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对着保正说道:“何保正你您老人家一片好言相劝我心里承了您老人家这份好意,但是我主意已经定了,您老帮小可这个忙,看看前面那些地是谁家的,能不能帮忙说说卖给我。”

    何保正见梁川这么坚持,叹了口气,对着招弟说道:“你看看,老人家我可是劝过的,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看到了啊,以后悔了,可别说老人家我没说过今日这番话!”

第六十二章保正家事

    梁川治好了何保正的牛,何保正一听他这牛不是头一个遭殃的立马收了牛绳准备把牛拉回家,顺便把梁川招弟两人请到自己家中,受了人家的恩情不可能什么也不表示,万没有这种道理。

    何保正让梁川和招弟在家中坐着,自己把牛牵到牛棚,添了一把草料。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少妇,头上裹着一条头巾不让头发披下来,左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右手拿着半面水瓢,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直接就走进来了。

    何保正正好也回到中堂,突然看到女人带着个小孩直接就进来了,也没有呵斥也没有说点其他的,但是一张脸黑得都能滴出墨汁来,呼吸也明显有点乱了。

    少妇领着小孩走到何保正的跟前,梁川就站在旁边,仿佛就当梁川和招弟不存在一般,从头到尾都是直直地看着何保正,直到走到何保正的跟前,把小女孩子往何保正跟前一推,说道:“妞儿,还不快叫外公。”

    孩子只有三四岁的年纪,身上穿的虽然朴素但是相当的干净,一张小脸白白的,就是不怎么红润,怯生生地看着何保正,按她母亲的吩咐,脆生生地叫了一生:“外公。”

    小女孩的声音相当的好听,又显得有点生疏,听在耳朵里让人有种心酸的感觉。

    何保正人才四十多岁,这个时代四十多岁当外公的是个正常现象,而且他的头发都白了,更与这个称呼相称,但是何保正的嘴里像干涩的烟囱一样,干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心疼地看着与他打招呼的小女孩,眼眶有点微微发红,喉咙里半天才发出一个声响道:“嗯。。嗯。。”一双粗糙的大手,慈爱地抚摸着小女孩的头。

    少妇直到何保正开口,她才开口说话道:“爹,家里没有米了,我带妞儿来向你们借点米。”

    何保正听她这一说,腮边的肌肉颤动地神情梁川和招弟在旁边看得是心惊肉跳,就像憋了很久的火山就差一下就能爆发一样,额头上的青筋顶得老高,他看了一眼在旁边的梁川和招弟,强行摁下了自己的怒火,指着里屋道,“去找你娘吧,她在里面。”

    少妇还是一张脸没有半点表情,领着小女孩就进屋了,没有再说一句话。

    何保正看她这个样子,满是无奈,嘴里发出了一声“唉!”

    何保正看着梁川和招弟,说道:“让你们见笑了。”梁川知道这是人家自己的家事,自己说再多在人家耳朵里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话,就直接不接茬,直接问道:“何保正咱刚说到哪了?”

    “你当真想买地?”

    “这个是自然的,我家昨天晚上被烧了,一家子总得有个去处。”

    何保正作为这何麓村的负责人,对这个村子里发生的风吹草动都要负起责任,一般的小事还好,他自己能解决,但是要是碰到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这样大案要案,他就必须上报县衙,让县里面派人来解决,没有及时报告的话,县里面也会追究他的失职责任。

    昨天夜里他并不知道梁川那个草房给烧了,现在听梁川这么一讲,以后在官府那里要有个答对,他必须问清楚。

    “怎么回事?走水了?”

    “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艺娘睡着睡着屋顶就突然给着了,那火烧得太猛了,一个好好的屋子就一会功夫就剩一摊渣了。”

    “不是人为纵火的吧?”

    “那应该不是。我们跑出来的时候,也看到其他人啊,再说了,我和艺娘平日里就少出门,更少与人交道,这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让人报复了。”

    “那就好,回头县里面有人问起你这事我好有个应答。既然房子烧了,那是要再重新起一座。你要怎么盖,知道哪里请师傅吗?”

    梁川四下张望看了看何保正住的这个房子,嘿嘿一笑道,“我看何保正您这个房子就很不错,高大敞亮,差不多像您这样的就行了。”

    何保正一听梁川这话,一口老血差点没从他嘴里喷出来,看着梁川的眼睛都直了,嘴巴都有点哆索起来,问道:“不是我多嘴啊,我老人家自认靠着祖上传下的这些个房产地产,忙活了一辈子都没有本事说再给祖宗添脸起这座这样的大厝,梁三你既不会生意也不会伺候庄稼,你有那个本事起这么大一座厝?”

    梁川知道别人都会起疑心,这个问题也得有个合理的解释,就说道:“前些天遇见兴化的郑员外,他为人还不错,借了我些银两,让我碰到困难时度过难关,我哪有那本事,何保正您都做不到的事情小子我更没那本事能办到。”

    何保正呵呵一笑,有点怀念当年他祖父的风彩,记忆里虽然有点模糊,但是还是让他想起了当年祖父盖这栋大宅子的意气风发,那时候自己还是个黄毛小子,现在须发已然斑白了,岁月不饶人啊。

    “借你的?那能借多少,当年我祖父起这栋大宅的时候,前前后后花了好几千贯大钱,不是我说你,兴化还有这么大的地主老财能借你这么多钱?介绍给我老人认识认识,我也向他借点,放放利息也好。”

    梁川也不跟他贫,越解释只会越黑。

    何保正见他不说话,别人的钱自己问多了也没意思,说道:“你的钱怎么来的我管不着,但是只要是来历不明的钱,我一定会拿你送官,你可要小心。”

    梁川笑道:“何保正您老放一万个心吧,我的钱来得清清白白,如果来历不明,不劳烦你拿我送官,我自己去知县老爷跟前自首!”

    这何保正为官府操碎了心,三句话不离送官,这样热心的村干部真是不可多得啊!

    这时,何保正的女儿已经领着那个小女孩从里屋出来了,那半瓢葫芦里装着雪白的大米,小女孩还是怯生生的,看到谁都害怕样子,女人眼里泛着泪花,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带着孩子穿过他们三个人,直接走了回去。

    梁川和招弟,像路边的树木一样杵着,没一点反应,也不敢反应。直到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消失在门外。何保正重重地叹了口气,那脸好像更老了。

    “我这什么都好,就是几个孩子让我不顺心。。窝心!”

    何保正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梁川你不是我们何麓村的,但是你在我们何麓村盖房子买地以后,你从此以后就是我们何麓村的人了,我们何麓的人做人都是堂堂正正的,对得起我们的先人更要对得起我们的后人,不能让人戳了我们的脊梁骨。这是我一个过来人的对你的告诫。”

    梁川一脸严正,说道:“小子受教了。”

    何保正说道:“你既然想好了加入我们的村籍,那我也不能太小气,该出手该帮衬的我都会做的。你想买多大的地?”

    梁川说道:“我们院子往外面延伸一点,差不多跟你们这个宅子的地一般大吧,但是我可能会多一占一点,我到时候会多盖几间房子。”

    何保正看了看,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下,说道:“那你就买个两亩吧,以后你想多盖多少都完不完,院子也可以起一个,能种不少花草。”

    “两亩,那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大?一亩也是买,两亩也是买,不差那么一点,大点了反正是自己的家,况且那你家附近的那些个地便宜,送人人家都不要。”

    “那些个地不是一亩都还要两贯钱吗?怎么到您老这送人人家都不要了?”

    “两贯?怎么不去抢,那些个旱地能值个几百文钱都顶天了,呵呵,两贯钱,看到南岸的那些个肥沃的水田了没有,那些田一亩也就四五贯多,那些可是肥沃的水田啊,跟这些打不出几斤粮食的旱地不是一个价,你哪里听来的说你家门前的地要两贯?”

    为什么北岸的地都荒着,北岸都是旱地,虽然边上就有一边南溪可是河岸高差太大,水打不上来,沿着河边的还好,靠近葫芦山的那些个地根本就没人要,一文不值。

    那些个旱地形同山地,凤山的山多如牛毛,白送也没人想去种。

    梁川也没去看招弟,手摸着自己的头,哈哈一笑,自嘲道:“那可能就是我自己听错了,也是,这样的地我看好多都是荒着的,没人去种的地,怎么会值钱呢。”

    “这些地不值钱,又打不出粮食,但是只要地是在自己的名下,每年就必须要按田亩数按时给官府交税服役,你想想这种地在自己的名下是好还是不好?”

    梁川没有说话。

    “所以这些地都荒了,他们都离开何麓这个地方了,逃田了,偶尔也有回来的人,但是太少了。何麓以前有很多优秀的小伙子,但是现在男丁越来越少了,也许过几年咱们这个村子可能都没了。现在的好后生,有银钱了,就去兴化了,谁还守着这个地方。”

    何保正继续说道:“你家门前那些地,荒了有些年头了,你原来住宅的那个房子你们没住进去之前,不也荒了好几年了,山脚下太偏了,地又瘦,都让官府收回去了。现在想买地呢,得去县衙找人了,何麓我是知道的,那些地的主家,早跑了很多年了。”

第六十三章买地盖房

    地在官府手中,何保正说还得跟官府打交道!

    最近怎么做点什么事都绕不过这个庞然大物呢,梁川心里挺郁闷,自己想着避开它,却无时无刻不在它的影子里打转,好在何保正说明天闲着也是没事,一起去县衙,他熟门熟路,可以帮忙照应一下。

    梁川和招弟先回去了,一路上招弟都在说保正的家感觉也怪怪的,他是大人物,没想到家里也跟他们家一样,让人感觉不舒服。

    梁川今天见识了两个家庭,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自己的活法,虽然保正的家看起来比招弟大嫂家光鲜,但是梁川觉得何保正的心里并不比招弟大嫂快乐,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的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跟艺娘两个,相依为命过来的,彼此能体谅能为对方考虑,简单的生活,两个人好像是很不错了。。

    知足常乐吧。

    梁川问招弟认不认识何保正那个女儿,招弟摇了摇头,说道:“咱这个村子里的啊,男人有出来走动的他基本都认识,但是女人女孩子呢一般都不抛头露面,想认识也没门啊,哈哈。”

    他也不是爱闲事的人,所以比较不爱关注女人一方面的事情。

    “不知道吗,不知道就算了。那个女儿还有那个小女孩看着像是何保正的一块心病啊。”梁川自顾自地说道。

    “他女儿我是不知道,但是他儿子我知道,不想当农民,以前有碰过几次面,心很大,出去了几年了,还没回来过。”

    “你知道他儿子在外面做什么事吗?”

    “那这个就不知道了。我跟他儿子也没什么交情。”

    回到家里,几个女人干活干得热火朝天的,艺娘支起了一口铁锅,锅里在烧着菜饭。

    叶小钗带着其他的女人卖力地扎着茅草,扎了高高地一摞,门板大的一片茅草,要是再多弄一点,就能搭个草屋了。废墟上的垃圾都被清理干净了,院子里的空间瞬间大了好多。

    已经到中午了,艺娘将铁锅揭开,浓郁的米香味随着锅盖揭开的一瞬间扑面而来,包括梁川在内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口水,真香啊。叶小钗他们被关在山寨里太久了,不知道都多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顿干净的饭了,而且这饭是那么的香,那么的干净。

    艺娘招呼着大家将手头的活计先停下来,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活永远都干不完,但是饭一顿不吃就饿得慌。每个人盛着满满的一大碗菜饭,饭里就加了一些芥菜小青菜,下了一点黄油、酱油,即使没有配菜和汤,吃到嘴里就让人欲罢不能了,每个人使劲地往嘴里扒着饭,完慰着自己的饱腹之欲。

    叶小钗她们几个女人,虽然还有点生份,但是叶小钗跟她们说了很多的话,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现在她们的也没有其他的想法了,就一门心思的过一天算一天了,而且她们眼里也看得见,这是碰到好人了,其他的人就算着怎么盘剥她们,这个叫梁川的,领着他们,有得吃有得穿,现在想走也行啊,走去哪里,男人也死了,家也没有了,上街只能乞讨了还能干嘛,再说女人在这个世道上走,不是被卖到妓院就是掳到哪里给人当便宜媳妇,指不定还会再遇到什么人渣,会比现在好吗?不会。

    她们看着叶小钗吃饭,她们也放心地吃了起来了。不过还是她们围着一圈,梁川他们一圈,艺娘怕她们见外,捧着碗跟她们挤到了一起,就梁川三个老爷们自己坐在一边。虽然还是很安静,但是日子久了,心扉自然就打开了,活在黑暗里,只会将自己吞噬得一干二净。

    很神奇的是黑鼻,吃饭的时候招弟就觉得这家伙最近有点不对劲,以前自己去大解小解这家伙不怕臭一样的地都跟在后面,现在好像都不跟自己到处去溜达了。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地围在李初一旁边转悠,李初一对它倒也不错,那只粗糙的大手经常给它做按摩,挠得它大尾巴到处乱甩。

    下午吃完饭梁川就领着招弟和李初一,带着黑鼻上山了,要砍几根木头,搭个临时的草屋。但是相对于木头,竹子是更好不过的,因为竹子更长,更为笔直,搭三角草房就左右两根竹子架起来,然后前后横一根竹子跨在上面,两边用扎好的茅草毡子盖起来,这样就能达到防风的作用了。

    梁川也想过天天去下亭楼住着,可是毕竟人数太多,要是每个人开一间房间,这样等到房子盖好的时候,就是好大一笔支出了,这房子的成本不知道还要多少。

    梁川之前有跟叶小钗她们商量过临时先搭个草房子将就着度日的想法,梁川本以为她们会有点不乐意,没想到叶小钗为代表的这群女人竟然没有一点反对意见,草房子可比那猪圈强多了。按梁川的意思是,他们这几个女的到时候会去凤山那里租一个房子给他们先住,这租的房子的弄干净的一样能住人,而且比住茅屋强多了,不用担心风寒露重的,梁川他们到时候盖房子还要看着材料,这走不开没办法。

    梁川家后面的山上,零星地有一些竹子,倒不像山上的竹林这般密集,就是几棵散落在山上,而且距离也不远,梁川见竹子就砍,十米长的大竹杆子,拿来做草房的骨架最好了,李初一负责砍,梁川和招弟就负责将竹子扛到下面来,然后均匀地截成一段段,架起一个三角形,上面用麻绳固定好,然后将几个女人扎好的茅草毡子盖在竹子骨架上,这样一个简易的茅草小屋就搭好了。

    草屋子虽然小,但是就做睡觉用的,下面铺一点茅草,将就着也是可以睡的,这样的草屋子先盖两间,就让李初一和招弟一间,梁川自己睡一间。现在自己身边女人太多,自己三个人不发扬点风格,回头这风言风语多了可就不好听了。

    梁川和招弟将竹子扛回来,几个女人就负责搭草房子,这类的农活一般乡下的女人都做得来,而且比男人做得更好,因为她的手更巧,心思也更细一点,做起来不会粗枝大叶的,更实用也更美观。

    梁川砍完就和招弟又上山了,背着个筐提着锄子。李初一砍了几根竹子后梁川说够了不用砍了,他也就停下来等他们俩了。梁川领着他们两个人,一条狗,又回到了那条竹林。这段路又走了好久,不过相对于上次第一次来,没心理准备,这次梁川心里有准备,脚下故意加快了脚步,原来走了快一个时辰的路,现在半个时辰就走到了。

    竹海微风吹过,沙沙地声音相当的悦耳动听。

    招弟回想起上次的竹鼠肉,情不自禁在咽了一口口水,说道:“三哥,今天咱们来这里干嘛,还抓竹鼠不?”

    梁川看着招弟,呵呵笑道:“上次的竹鼠好吃吧。”

    招弟也不藏着掖着,嘴里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说道:“好吃!香!”

    梁川说道:“馋了吧?我也想天天吃啊,不过上次的竹鼠是黑鼻抓的,有没有得吃你得去问黑鼻,不是问我,这次咱们吃不到肉,换点素的尝尝也不错。”

    “素的?在哪呢?”

    梁川领着招弟走到一株年份也就一两年的青竹跟前,竹子的年份可以依据其表面的颜色来判断,一般都是颜色越深,竹子的年份就越大,但是竹子太嫩的话也长不出来笋。找笋是一个技术活,冬天的笋是不会长出地面的,挖笋没什么难的,就是要花力气,找笋可不是花力气能完成的。

    梁川用脚在地上踩着,感觉脚底传来的硬度,最好先土比较松的地方,眼睛观察着地面的裂缝,脚底下只要有土块微微隆起、松动、开裂的地方,用脚轻踩有松软感则是有笋的征兆。

    招弟以前也经常上山,但是他对这片竹林没有特别留意,更不要说来竹林里刨竹笋,再说了,竹笋也不好找,竹笋他也吃过,那味道真的不如肉来得香,花半天力气刨出来一根没啥味道的笋头来吃,招弟真做不到。所以他一看梁川找笋的架式,就没什么兴趣了。

    沿着竹子最下方的的枝杈找竹鞭的走向,年长的母竹,笋结在竹鞭的母枝上和母竹的前方,年幼的母竹,笋结在竹鞭的分鞭上,一般在母竹的后方。反正沿着竹鞭,细心地搜寻下去,一定会有收获的,梁川带着招弟使劲地扒拉着地上的竹子落叶,扒开地面厚厚的腐殖质土层,慢慢地找着晚上吃的美味。

    黑鼻特喜欢来山林的感觉,明显能感觉得到它的兴奋,时不时地窜进草丛里,这里扒拉一下,那里吠两声。李初一现在倒也没事做,就跟着梁川,梁川做事他经常也不能理解,不过理解干嘛呢。

    他同样不能理解梁川的行为,但是他觉得梁川很有意思,有意思的意思是梁川不像一个普通的庄稼汉,不!更像一个混混儿,他从梁川做事的风格可以看出来,梁川虽然让人不解,但是他有自己的想法。李初一带着黑鼻在竹林里乱逛着,这片林子他好久没来了。

第六十四章收获满满

    招弟发现现在梁川不管做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对梁川的这种做法感觉到莫名其妙,不可思议,但是事情发展到后面,梁川往往能将的他的脸打打啪啪响,他一直不信这个邪,于是这次梁川在刨竹笋的时候,他还是老样子,说话了,道:“三哥,这笋不好吃,你拿到乡子里去卖,买的都没几个人!”

    梁川哼了一声,说道:“那是你们不懂得吃!”

    冬笋一般一根竹根是不止一个笋的,少则一到两根,多的就是一窝三到五根竹笋的也不足为奇。当然冬笋一般就不超过四根,一般在土地松软,土层深竹根较深水分足的地方笋就大,而且多。看一下笋根的走向,沿两边挖,这满山的竹林,也没有人来承包,都是纯野生的状态,让梁川和招弟两个刨一年都可能刨完不这里的竹笋,浪费就浪费一点吧,能刨出来就好,吃不完的,也挖不完。

    梁川招弟两个手脚并用,竹林里的木松软锄起来松松地,不用废多大的力气。顺着竹鞭,一根根披着浅褐色的外衣,头上还戴着一顶顶缀有黄色穗子的帽子,下肥上尖的冬笋就被挖出来了,一会儿地上就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大堆。

    招弟见地上的笋越来越多,想到等下搬也不好搬,回去吃这玩意嘴里更是没味道,一直冲梁川喊道:“三哥,这笋够了吧?别再挖了吧,都吃不完啊。”

    梁川不理会招弟,手上的功夫没停下来,继续挖着他的笋,说道:“哪里会吃不完,这东西好着呢,你不懂而已,回去的时候我让艺娘处理一下,你吃试试看,保证让你吃到舌头都没了。”

    “呵呵。”招弟心想,你又骗小孩子呢。

    这边两个挖笋挖得热火朝火,那边李初一领着黑鼻就在竹林子里转悠。午后的竹林子空荡荡的,时不时传来鸟叫,竹叶风吹过相互摩挲的声音沙沙的悦耳。

    竹林里突来传来黑鼻的叫声,接着李初一喊道:“黑鼻快追!”梁川和招弟相视一看,两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说道:“肯定又发现发东西了!”晚上又有好东西吃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只见李初一慢慢地从竹林子里出来,手中揪着两头肥肥胖胖的黑灰色的东西,被李初一抓在手里,正使劲地扭着自己的屁股,企图从李初一的手里挣脱开来。黑乎乎的东西一看就是上次吃得满嘴流油的竹鼠!这次竟然一下子逮住了两只!

    李初一回来一把将竹鼠递给招弟,两只竹鼠还是活的,还活蹦乱跳的。接着他又领着黑鼻到处去转悠了。梁川想起上次在这竹林碰到大虫的事,急忙对李初一道:“李大哥,你可别走太深了,上次我们在这片竹林子里碰到过一条大虫!”

    李初一淡淡地说道:“不会走太深了,黑鼻它鼻子比我灵得多,有猛兽的味道它第一个就知道了,哪里还能等到我们去发现这些大虫。”

    梁川讪讪一笑道:“那你自己注意点就好了,我和招弟再刨几根竹笋就回去了。”

    当天回家的时候,李初一腰里又挂了两只灰胸竹鸡回来,竹鸡比山鸡小多了,一只成年的竹鸡也就不到一斤重,手里还提着一只更大的羽毛五彩斑斓的山鸡,就是第一见到招弟时招弟手里提着的那种山鸡。满满当当的,收获相当丰富,回来了就把鸡扔到招弟的竹筐里,脸上很平常样的了,好像不是他做的一样。倒是走在前面的黑鼻,威风凛凛的样子,像在炫耀它的战果一般。

    招弟看着今天这般收获,眼睛都看直了,对着李初一说道:“李哥,这几头山鸡都是你打到的?”

    李初一对招弟就像小弟一样,不会像对梁川这样有点端着的感觉,微微一笑道:“我一个残废,老胳膊老腿了,哪里还有这身手,是你的黑鼻的功劳,进了这林子,里面的好东西它全找得到。”

    招弟激动得一把抱起黑鼻,用脸使劲在它脖子边上蹭,摸摸它的头,说道:“以前跟你上山,都是我出大力,你捡便宜,怎么现在转性了,自已那么勤快,冲在前头啦!”

    黑鼻说不了话,要不它肯定也与招弟理论一番,被招弟抱着摸着,嘴里舒服地呜呜直叫。

    招弟两只眼睛看着这些肉菜直冒绿当,吃,对他来说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他急不可奈地对着梁川说道:“三哥,晚上咱们是吃烤的还煮的啊?”

    梁川说道:“烤的你不是吃过了,晚上咱们换换口味,不烤了,天天烤糟蹋好东西,煮的吧,加上这美味的冬笋,晚上让艺娘做一顿好菜来。”

    招弟背着一筐野味走得比他们还急,肚子里的馋虫一直咕咕叫地催着他走快些。三个人一条狗脚下走得相当的快,天就快黑了,本来这山里就有老虎出没,天黑了看不见路,危险性大大地提高了,早点回去看看草房子搭得怎么样了,这些竹鸡山鸡冬笋也能快点拿回去,变成美味佳肴。

    三个人到山下时天色都不早了,只见四个女人正在有模有样的搭着草屋,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梁川定睛一看,哟,这不是何保正吗,怎么这个时候他有闲功夫跑到自己的地盘上来凑热闹了。

    几个人还没到家,远远地就看到何保正背个手,笔直地站着,嘴里振振有词地在指导几个女人搭草房子,只听他说道:“草屋子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这个脊檩,上面的横木一定要固定好,这样才能够结实,草房虽然住不久,但是谁都不希望住一半的时候给塌下来了,是吧。”

    何保正说得倒也风趣,几个女人都被他逗乐了。何保正接着说道:“你们铺这个茅草毡子的时候只能是按从下往上的顺序,一层压住一层,用茅草绑扎在檩条上,茅草的纹理要整理齐顺了,特别是茅草的根部。茅草的搭接处尽量使其落在檩条处,要盖住,更要绑紧咯,这样才能好看,也才能实用防水。”

    梁川见何保正热心地替自己的草房子出谋划策,心里不禁地感慨这个时代的农民才是真正的农民,骨子里都是朴实无华,没有任何阴暗面,不会被社会的歪风邪气所污染,常常做出一些违反伦理的事情来。

    何保正也看到梁川回来了,梁川热情地过去挽住何保正的手说道:“保正您老怎么有空过来了?”

    何保正呵呵说道:“快到傍晚的时候去地里把菜浇了一趟水,后面闲着没事,想到你中午说要盖房子,就到你这里来看看。你们下午这是去哪了,哟,筐里装的什么,这不是山里的野鸡吗?”

    梁川嘿嘿一笑道:“保正您老眼力不错啊,晚上留我这里吃饭吧,今天运气不错,去了一趟山里,抓了不少野味。”梁川对着招弟说道:“招弟,你去凤山打点酒,有什么炒黄豆,豆腐干买一点回来,晚上吃肉喝酒!”

    何保正看着竹筐里不止有山鸡,好像还有两只黑乎乎的东西在骚动,问道:“你小子,不

    止是山鸡,这是啥?”

    梁川说道:“这是竹鼠,味道比山鸡还好,等下保证你吃得哇哇叫!”

    “竹鼠啊,这玩意也能吃吗,以前倒是见人在集市上卖过,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郑家老二,你不要去凤山买了,等你买酒回来都明天了,我家还有点高梁酒,你去跟我婆朗娘说一下,提一壶过来。”何保正翻了翻竹筐,里面还有竹笋,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梁川说道:“你们去了山上那片竹林啦?”

    “那肯定得去了那片竹林才有这么多的好东西啊,竹笋也就竹林子里有,难不成去树林子里找竹笋?”

    何保正嘴里啧啧啧地发生一阵惊叹,说道:“你们几个也算是胆子大,你们是不知道还是故意上去的啊,县里面都出了告示了,那竹林子最近出现了一只大虫,伤了好几条人命人,特别是现在冬天,山上的野物活动特别少,大虫找不到吃食,都让动找上山人的麻烦了,这几个月都伤了好条人命了,笋是鲜是好东西啊,可是碰上大虫不要说笋了,连命都没了!”

    “我们也碰到过大虫,不过运气不错,光听声音没见过本尊,大虫的毛都没见过,那竹林子太大,我们就在最外边刨刨笋,又不抢大虫的地盘。”

    “县里面出告示了,谁能捕杀那大虫,替县里面除害,悬红三百贯,还给个都头当当,啧啧啧。多少猎户去了,有去无回哟。”

    “呵呵,那是,打虎英雄大家都想当,可惜有打虎之志没打虎本事,去给大虫送肉菜,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太阳下山的速度很快,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李初一都是习惯走在最后面的,本来何保正光顾着惦记晚上的野味,只注意和梁川聊天,没看到后面的李初一,当李初一走近的时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异样,少了一条胳膊。

    当他经过李初一身边,看到李初一的那张脸时,脑海里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有些似曾相识的东西突然想不起来了,但是脑海里肯定曾经有过相关的记忆。

    何保正盯着李初一的脸一直看,李初一脸上漠无表情,也盯着他看,何保正想起来了,整个人错谔地站在原地,手指巍巍地指着李初一说道:“初一!”

第六十五章初一往事

    “初一真的是你!”何保正揉了揉自已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这一幕是真的,眼眶已然有点湿润,眼白已经微微泛红,他以为到了自己这个年纪,太多年了,都忘了眼泪是什么玩意了,没想到眼泪一直藏在自己的心里。

    何保正竟然认识李初一!

    梁川看着这两个老爷们的爱恨情长,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果然与我想的一样。”

    何保正人心直口快,直接就说了:“你想的什么一样?”

    李初一语气不改,淡淡地说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梁川说道:“何保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原来我们住的那个草房子是不是就是李大哥原来的家啊!”

    何保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梁川是个外来户,原来并不是在何麓土生土长的,何麓的很多往事他更不可能知晓,怎么连原来这个房子是李初一住的都知道?

    “我说三儿,这段历史有点头年了,老人家我都记得不太利索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梁川笑得有点开朗,脸上没有带着一点阴影,说道:“我一外来的小乞儿,又不是你们这生活过的,你们村的往事我真的不知道。”

    梁川看了一眼李初一,眼里颇有深味地说道:“李大哥刚来何麓的时候是被艺娘救的,当时已经是饿得不省人事,直就晕死倒在路边,但是李大哥又身怀绝技,一般来说这等身手与这等下场,有点不符合身份,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李大哥看到咱这栋破房子的时候艺娘说他竟然愣了,而且问了好多关于这个房子的事情。我们住的这个房子原来荒废了好多年,也没人来住,现在我们来住,不是原来的主人更不可能来说三道四了,所以嘛。。李大哥不是这个房子的什么亲戚就是与这个房子有什么渊源。”

    “再者你脸上的那个伤疤出卖了你,那里原来应该有一个刺字吧。你们当兵的专属的刺青,只是不知道什么原由没掉了吧。”

    可怜的宋代有两种人要刺字,一种是犯罪的人,还有另一种人竟然是为国舍命的军人,宋代为了管理军人竟然对他们全部要求刺字。。

    何保正听梁川这么一分析,竟然也觉得不可思议,李初一一看到梁川,见识过梁川的种种别出心裁的言论,以及那些天马行空的所作作为,对梁川今天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毫不意外。

    李初一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我来的?”

    梁川说道:“从第一次看到你吧。”

    “怎么看出来的?”

    其他一群人包括招弟艺娘叶小钗完全不明就里地听他们在讲一些她们完全听不懂的话,但是从梁川和李初一严肃的表情看来,他们好像在讲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女人最好不要过多的掺和家里的事,特别是当家里的男不是吃软饭的男人的时候。

    梁川指了指不远处的斧子,还有那个劈柴的垫台,说道:“第一次见到你劈柴的时候,你虽然只有一支胳膊,但是你竟然不用扶着柴禾也能一气呵成将柴禾劈成两半,这要么是长期打柴的,要么就是长期拿斧子之类的武器练出来的。。”

    梁川看了看大家,大家听得仔细,仿佛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就接着说道:“你的虎口的老茧比一般的打柴的老汉还要粗糙,而且你的皮肤皲裂得太过份,那口子比招弟的嘴还大!南方的天气哪怕是冬天也还算冷湿,不至于能将手冻出这么骇人的口子,而且你又是凤山的口音,这更证明你是这里的人,这又是其一,其二你的左手的断臂出我看过,伤口太整齐了,不是野兽或兽夹之类的物件造成的,倒更像是刀口平整地削出来的。。南方天不冷,南方也没有战事,要练一身杀人技,除了在战场上磨了来,别无他路。各种判断加在一起,你应该是个当兵的,在北方与契丹或党项人。。”

    梁川的推理实在太惊人了,而且说得有理有据,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一样。

    何保正是知道这些往事的,他没有说话,因为梁川说的没错,李初一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肯定我会同你一道去大蜚山的?”

    这时候,梁川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脸上有点发热,说道:“你自己的家被这帮鸟人给一把火烧了,你能善罢干休吗?况且这些人来是要来拼命了,来一次完不成,肯定还会来第二次,你们玩过命,是知道被人惦记要命的滋味,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不好受吧。那天你去追二当家的那个架式比我们还上心,所以我就肯定你不会放过这帮贼人。。既然要灭了他们,就我一个人肯定是去送人头的,有去无回,拉上你,北面那种狠角色你都见识过了,这些小山贼应该不放在眼里吧。。”

    李初一摇了摇了头,眼睛看了看梁川,叹了口气,这声叹好像让他老了很多岁一样,对着何保正说道:“何歪把,何麓好风水啊,出了这么多人才,这何麓,不,这凤山兴化他日不得了啊。”

    何保正一听李初一又叫起了当年自己的小名,老脸一红,吹胡子瞪眼睛地小声说道:“有小辈在,给我个面子,别叫我那个小名,好几十年没人叫过了。这梁川前些日子进山出事了,大夫都说没得救了,没想不但没死,好像还变了一个人,脑子都好用多了,都说是给山神土地给点化了!”

    李初一哦的一声,又说道:“不叫你小名,叫你何家洛吗,你老爹当年给你起的名字多丧气,家洛家落,难怪你们老何家的祖产到你手里都快落光了。”

    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李初一本来就是个刀子嘴的人,那张嘴从不饶人,何保正从小跟他玩到大,知道他的这种性格,但是多年没吃过这种亏了,还是气得不轻。

    艺娘已经搬出了铁锅,几块石头架起的土灶准备烧晚上的晚饭,招弟已经急得不行了,肚子里馋虫快生吞了他。何保正一看这郑家的老二怎么还在旁边杵着,刚刚不是都叫他去家里搬酒了?还有,这铁锅等下能烧出什么好菜?农家人一年能见几回肉菜?这么肥美的山鸡和竹鼠就用这土灶烧?

    何保正心疼这些肉菜,忍不住了,对着艺娘说:“要不我说,你们这连个像样的灶台的也没有,行行行了,别在这摆弄这些山鸡竹鼠了,把菜提着,上我家去,去我家煮。”

    招弟多嘴说了一句:“咱们这这么多人,都上保正您家去,婶娘没意见吗?”

    保正怒了,李初一人家跟我一个辈份的,话话不客气也就算了,你一个小晚辈都要质问我的家庭地位吗?何保正怒斥招弟道:“我跟你那窝囊大哥不一样!”

    夜幕下,田地里山里时不时有些小动物发出咕咕的鸣叫声,虽然不像夏天那样热闹,但是也别有一番情趣,让这个灯火不怎么亮堂的世界增加了一份生趣。一群人调转方向,跟着何保正浩浩浩荡荡地往保正家奔去。

    何保正的婆娘正在大门口清理着砍的芹菜的菜渣,这些都能扫起来给猪吃。天色都黑了,隐约看到一大群人往自己家门口来走了,眼巴巴地看着,人群里有男有女,一群人乱七八糟的。家里汉子也不在,当下一慌,扔下扫帚,跑进屋内,碰的一声,赶紧将大门关上,插上门闩,将门户闭得紧紧的。

    招弟一看,又想开保正的玩笑道:“保正大人,这不对啊,婶娘怎么看到大伙来你家了,给把门给关得严严实实的?照我看啊,肯定是平日里,保正你经常做这事,往家里带人,婶娘被你弄得怒了吧,哈哈。”

    何保正知道招弟说的玩笑了,也没较真说道:“大家在门外等一会,我叫我家婆娘开门!”说完何保正抓起门环,重重地扣在门上,啪啪啪,连续敲击了好几下,朝门内喊道:“喜凤啊,开门啊,是我啊!”

    门里传一个女人的声音,接话道:“其他人是谁啊?”

    何保正看了一眼梁川一伙人,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他脸上有点挂不住,说道:“都是村里面的人啊,郑家的老二、山脚下的前几天摔半死的梁三、还有前二十年前跟我穿一条裤子的李初一啊。”

    “不对,我怎么还看到好几个女人!她们是干嘛的?”

    一听这些,几个人笑得更欢了。

    招弟早就听说这何保正的老婆是个不错的贤惠妻子,嫁到他们何家一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帮着何保正那是任劳任怨,但是就是有一点不好,好妒!平日里村子里有些家长里短的纠纷纠缠不清的时候,都需要何保正出面解决,但是一旦谁家有个漂亮媳妇和何保正多说几句,回来就有得闹了。

    几十年下来整个何麓家家都知道了何保正家有个贤妻好妒,真是人无完人啊。

第六十六章初一往事2

    何保正的老婆别看着好妒,那可是烧的一手好菜,一把勺子上下翻飞出锅的好菜飘香何麓,经常有小家小户的办红白喜事,都请她去帮忙掌勺,娘子灶房里忙活,何保正厅堂里快活,两夫妻搭档都是一起出场的。

    几个人就围在何保正家的灶房里,灶房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宋以前其实古人也是没有炒菜的概念,直到宋代后面才流行炒菜,在此之前对菜的调味也是相当简单,餐桌上的主流还是羹。到宋代不一样了,灶台的改进,对火的利用更加的娴熟,能更好的将食物的滋味激发出来,人们就越来越迷恋炒菜。

    何保正的灶房相当的干净,晚饭还没有开始张罗,但是明显能看到灶台桌厨上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水渍都没有。各种碗具炊具餐具都是摆放得井井有条,干净利落。

    灶台的烟囱边上还贴着一幅灶君像,灶君是东厨司命,受一家香火,保一家的健康太平,所以上面又写着灶君司命四个大字。

    这冬笋也是好东西,一到何保正老婆喜凤的手里就变成美好的食材。冬笋别看着一根好粗,剥去笋衣之后能吃的部分所剩不多,冬笋壳紧包,肉质嫩脆,味极鲜美,营养价值也很高,剥去外壳,切片焯水后切成丝,放入同样切成丝的咸菜,加点麻油料酒葱花翻炒,一盘咸菜炒冬笋能吃下好几碗米饭。

    一盘咸菜炒冬笋先端了上来,几个女人她们没有坐在桌上,她们另外弄了一张小桌子,而且现在也没有入座,几个人都在帮忙处理那几只山鸡竹鼠。何保正说要去拿点好东西,人不见了好一会,接着提着一个酒缸子回来了。

    梁川看着那酒缸子,缸身上的灰都积了厚厚的一层,古代人喜好酿酒,而且这酒一放就是很久,所谓酒是陈的香,缸口上用封泥封住了,但是这一看就是好物件啊,相比后世用玻璃瓶包装的酒,这种用陶缸装的,光看包装就知道不是一般的烂大街货,要是换在现代,你拿出一瓶陶罐装的茅台说要请大家喝酒,别人肯定手机先拿出来各种发微博发朋友圈,可惜了,现在自己享受这种好东西没人看得到!

    梁川看着这一大缸好东西,咂了咂舌头,强行按捺下喉头的躁动,吞了好几口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酒缸,问保正道:“莫笑农家腊酒浑,杯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何保正,这好物件,你舍得拿出来啊,不是说自家酿的高梁吗?您自己家酿的高梁都这样窑藏吗?”

    “哟,不会吟两句歪把子诗,虽然我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这个不是你自己写的吧,呵呵,那个什么农家酒浑的我好像听别人吟过!你说这是高梁?寻常?”何保正眼睛兴奋得都在冒着金光,嘴里的语气禁不住地自豪,说道:“要是自己酿的高梁随便拿个酱缸也就能装了,还废这功夫封泥放窑子里?这缸子酒你凤山要是能找出第二缸来我一口不喝,直接送你!”

    何保正端起酒缸子,放在自己的脸跟前,鼻子凑到封泥上重重地吸了一口,那神情就像刚刚溜了冰的吸毒鬼的满足的神情的,身体在享受着那种病态的快感。

    确认封泥没有开过,酒味没有漏出来以后,才缓缓地回过神来说道:“今天你们出肉,老子我出酒!前朝药王的备急千金方弄出来的,这缸子里面泡着一块虎骨,整整十五年啦,我想着以后天冷了,腰骨扛不住的时候搬出来嘬两口,今天高兴,就不藏着了,拿出大家伙一起高兴高兴。”

    虎骨酒!这可是好东西啊,九三年以后,国家禁止掉虎骨贸易以后,这东西市面上是一年比一年少,别说喝了,连看都看都不到!有的都是鼹鼠泡的假虎骨酒,这老家伙家里还藏着这等宝贝,我滴乖乖,还是十五年的陈酿!放十五年别说虎骨酒了,就是一般的二锅头老衡水,那滋味都能让人上天!

    梁川的心肝脾肺肾已经都在呼唤十五的虎骨酒了,但是为了不显得没见过世面,梁川还是先客套一下说道:“何保正,这虎骨哪来的?不会是你宰的老虎吧!”

    何保正看了一眼李初一道:“这个还得说起初一的那个弟弟,十六。”

    李初一竟然还有个弟弟?但是何保正提到李初一的弟弟,李初一的眼眸里只是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神彩,瞬间又暗淡下去了。

    灶房里有现烧好的热水,一般锅里的柴会放上一锅火一直烧着,这样避免下次生火要相当长的时间。现成的热水给山鸡竹鸡褪毛就相当的快,热水一烫,几个女的手闪电般地一抓住一剥,成片成片的鸡毛就被扯了下来,剩下的细鸡毛再挑一挑,一会儿便能上砧板了。

    何保正陷入了深深绪当中,回想起当年的往事说道:“我和初一还有他弟弟,叫十六,但其实十五生的,他老爹说干脆叫十六更圆满。我们三个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河里摸鱼,山上掏鸟,都是叫一起,找到好吃的好玩的,都不独吞,拿出来分享。”

    “那时候他们家实在是穷,这里的地又养殖不活一家子老小,初一讨了媳妇后有了孩子。家里穷得吃不饱,孩他妈饿得连乳汁都吸不出来,家里实在没有办法,当兵发饷,还不怕饿死,于是老大初一就背景离乡地去当兵了,从来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封信,时不时还有银钱托人寄回来。这一晃,都小二十年了。”

    “前几年十六寄回来一封信,说初一死在战场上了,尸首都没找到。”何保正说道,“没想到初一还活着,现在连十六都没有音信了。”

    李初一知道这些往事,这些事就要梦魇一样折磨了他很多年,时间可能会淡忘掉一部份,但是何保正一经提起,那一幕幕又浮上了李初一的心头。

    李初一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本来一梁川就让人感觉相当的严肃,现在的神情让人更是敬而远之。

    “算了,不说了,喜凤,拿三个碗来!”

    何保正的老婆喜凤正在砧板上砍山鸡,将鸡肉砍成一块块的,听何保正唤她拿碗,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听话地就从碗柜子里拿出来三个粗瓷大碗,并排放在桌子上,然后接着去料理她的山鸡。

    明明有四个男人,怎么才拿三个碗?

    何保正觑了一下招弟,不知道是心疼舍不得他的虎骨酒,还是有其他想法,对着招弟说道:“郑家老二,你还小,这酒不适合你,以后再给你尝尝。”

    招弟虽然看着是小,但是也是知道东西好坏的主,一看这酒就是好东西,早就想尝尝了,结果等了一晚上等来了这么一句话,他不乐意了,冲着何保正囔道:“保正老爷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凭什么我也是汉子不能喝酒啊,我不多喝你的酒,就倒两口让我尝尝味就行!”

    何保正嘿嘿一笑,眯着眼看着招弟道:“这不仅仅是虎骨啊,还是老虎身上的其他零件,别说几口,就是喝了一口,晚上没个小媳女抱着,你不流鼻血算我输!”

    梁川一听就知道这酒里加的什么东西了,两只手搓得火热,对着招弟说道:“那招弟你就不要喝了,喝酒容易误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想喝我买给你喝,今天就先不喝了。”

    招弟算比较听梁川的话的,梁川都发话了,他也就没什么话讲了,像焉了的菜叶。梁川问道:“何保正,这酒里还加了什么?”

    何保正等他这话等了好久,就是为了显示一下自己藏了多年的酒的珍贵,自傲地说道:“防风、连翘、麻黄加鹿茸,去须去梗去根节,酒火还要先烧掉鹿茸上的绒毛!人参、玄参要削掉芦头,鳖甲、龟甲和虎骨上的筋骨更要剔除净尽。骨甲之上不仅绝无一丝筋骨,而且鳖甲、龟甲还经过伏雨冲洗,秋露沾淋!”

    何保正将这一缸子虎骨酒讲得玄之又玄,梁川几个人听得虽然一点都不明白,但是光听到那个什么材料还要夏天的雨冲过,秋天的露水淋过便啧啧赞叹这好东西来之不易!正常的人材料扔进去泡泡就是个宝了,连个辅料都这么精挑细选,换成梁川自己也舍不得让外人随便喝啊。

    沾了李初一的光吧。

    酒缸子上面的油布兜被稀泥封严严实实,以免挥发,稀泥哂干后隔绝空气,可以达到埋藏和保存的效果。何保正抱起酒缸子放在自己的脚上,用手掌去拍击泥封,封泥被掌力震松动,松动后何保正一把将油布扯出,那一霎那,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味弥漫到整个灶房,艺娘他们几个女人虽然不会喝酒,但是光闻这味道都有点飘飘然,十五年的极品药酒果然不同凡响!

    何保正拿着酒提小心翼翼地筛了三提酒,倒在碗里面,烛光下那清澈而金黄的酒浆已经有点浓稠了,酒精的味道不刺激,药香味倒让人欲罢不能!

第六十七章初一往事3

    那一缸子的虎骨酒据何保正讲,里面真正金贵的是泡了整整一条虎鞭!这玩意哪里敢让招弟喝,喝了出事谁负责?鲜嫩的冬笋炒咸菜,就着药劲十足的陈酿,反而起到了比肉更让人欢愉的效果。一人就一碗,每个人将粗瓷大碗凑到自己的嘴边,都是金贵地呡一小口,让酒的醇香在嘴里荡漾,这等极品,谁舍得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连个什么味都不知道就下肚了?

    每个人就舀了一小提,何保正就赶紧将酒又封了起来,然后拿出自己的高梁,对着招弟说:“郑家老二,这个酒你想喝多少,敞开了喝,没事!”

    招弟掀开油布,那一股子劣质酒精味直冲脑门,呛得人头晕。招弟硬气地说道:“我不会喝酒!”

    一盆香嫩的山鸡烧竹鼠肉端了上来。大盆的放在这群糙汉子这桌,几个女人围着一块小桌子,上面也放着一盆肉一盆竹笋炒咸菜。梁川很想叫他们一起上桌,这样显得热闹一点,但是这个时代的风气就是这样,女人没有上桌的规矩。

    筷子夹得比下雨还勤,三个人你来我往,一缸子自酿的高梁根本禁不住这般交错,不一会又提了一缸子过来。何保正说,以前过年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肉吃,更不舍得喝这么多酒。

    梁川喝这种酒其实能喝很多,因为技术限制,这个时候的所谓烈酒对于后世的酒来说简直是小儿科,那酒精度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面,梁川喝过金门的高梁,那浓烈的味道,喉道在燃烧!

    虎骨酒是好东西,可惜就只有一碗,梁川也知道这种好东西不可能像水那样喝不停的,因为少所以更珍贵。何保正家自已酿的高梁还是有一点酸涩味,酿酒的工艺还达不到后世严格的水平,他喝了几碗之后便将酒推给招弟,谁知招弟连这种“淡酒”都吃不消,酒精过敏严重,就两碗那脸和脖子红得跟猴屁屁一样,脑袋一晕,趴在桌子上睡得不醒人事。

    梁川脑袋还是很清醒的,只不过一点点迷乎,也慢慢地趴了下来。

    李初一看梁川头缓缓地也低了下来,后面的小桌子上几个女人又在低声说着她们女人之间的事,他端起碗敬了一何保正一碗,说道:“我们都老了。”

    何保正叹了一口气,说道:“老了。”

    “你孩子呢?怎么都没见他们出来?”

    “孩子啊,我被他们愁得白发都的了,女儿嫁了一个赌鬼,成天不顾家,只知道在赌档里挥霍,家里断粮了好几天了不管不顾。儿子呢,跟着他大舅子有样学样,现在也染上赌瘾了,出去几年了,说是要闯出个人样才回来,现在在外边一点音信也没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酒是男人的催情剂,一杯酒下肚,憋在心里的话会觉得不吐不快,所谓酒后吐真言,古人诚不欺我。何保正一世为人正直,没想到儿孙福这么差,自己头发都白了的时候还看着自己的儿孙生活如此窘迫,内心更不滋味,他从来不会跟外人吐露这些家丑,李初一从小跟他玩到大,那时候亲如兄弟,如今再见,心里的感情终于宣泄出来了。

    何保正又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李初一自己也端起碗,喝了一口。放下碗,看了看何保正,问道:“她们后来怎么样了?”

    “谁?”何保正正准备问李初一问的是谁,看着他的那脸,眼神里有急切,有不解,他就知道李初一问的是谁了。仰起头,想了一想当年的事情的经过,说道:“十六后来也去当兵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

    “他后来往家里寄了一封信,说是你们的那个部位遇到了党项人的埋伏,全死了。。”

    “是全死了。。”、

    “你老爹老娘眼见两个儿子全部没了,整日整夜地哭,后来身体不行了,就走了。大嫂料理完你们家的后事,就去西北找你了,你有见到她吗?”

    “见到了,她给我生了个女儿,手臂上有个胎记。”说完李初一在手上比划了一下,便沉默了。

    “大嫂和孩子呢?”

    “失散了。”

    何保正有些揪心:“还活着?”

    “我以为她会带着孩子来凤山寻我,所以我就回来了。”

    “唉。。一晃十来年了,也没见人来过你那个房子。”何保正指了指梁川,说道:“六七年前这个小子和他婆娘就在你家住下来了,当时我还以为是十六回来了。”

    “十六死了。”

    李初一的话不带一丝烟火,说出来却更加让人堵得难受。两个人就怔怔地坐在那里,一人一口酒地往嘴里灌着。何保正也不知道怎么去说,当初因为吃不饱饭只能去投军,结果投了军一死一伤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双亡妻离子散,一样什么都没有了,这是图什么呢。

    梁川坐在那里低着头,该听的不该听的一字不差地全听进去了。自己很尴尬地坐在那里,耳朵里把不该听的都听完了,这时候要是拍拍屁股起来说回家了肯定被何保正他们弄死。于是梁川佯装大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睡眼惺忪地看了着艺娘说道:“不早啦,艺娘,跟小钗他们几个,回家咯。”

    何保正见他醉得厉害,几个女人独自去那个破草屋睡也不是办法,就说道:“晚上别回去了,去隔壁宗祠里将就一个晚上吧,那里能遮风挡雨,比你那两个破草庐子强多了。”

    梁川一听,这个主意不错,是比自己的那个破草房子强多了。几个女人身子弱,现在冬天风寒露重,有个遮风的地方,再破也行啊。

    冬日的暖阳升起得比往日都晚,但随着春日的临近,也渐渐地早了起来,公鸡高吭的打鸣声,唤醒了沉睡的诸人。

    昨天夜里,几个人都喝得晕晕乎乎的。

    酒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忘记烦恼,可以借酒以壮怂人胆,可以倾诉,可以胡来,唯独不能重来。

    梁川与何保正商量了一下,这个祠堂现在基本也没人用,一年没几个人来祭祀上供,村子里许多人自己饭都吃不饱了,谁还有那份孝心给先人忙活。

    闲着也是闲着,就先匀两间空房间出来,让艺娘他们几个女人先住着,自己三个男人就另一间将就着。何保正说有点人气反而更好,但是就是卫生做好就行,别到时候搞得乌烟障气的,他对其他人也不好交待。几个人将东西全搬到他们何氏的宗祠里,这个地方确实比草房强多了。

    梁川跑回自已家山后面拿了一点金银放在自己的怀里,现在尽量还是用银子,金子毕竟太显眼,被有心之人盯上又是一场风波。周围还好是一片老林子,平日里连鬼没有,梁川扒了一大堆落叶,又将那一袋金银盖好。

    吃罢早饭,何保证跟婆娘交待了一下,说是今天要去梁川一起去兴化县城办一下公事,中午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吃中饭,差不多还没回来就不用下他的米了。梁川这边就带上招弟,李初一不喜欢抛头露面,更不喜欢跟在梁川屁股后面,留他照应一下这些女人也好。

    临走的时候,艺娘很着急地跑了过来,梁川看着艺娘一脸难色又惊又怒地,心里估摸着又出什么事了,将艺娘拉到一旁,小声问艺娘道:“怎么啦?脸色不对啊!”

    艺娘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两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身子微微有点颤抖,梁川看得心急,又问一遍怎么回事,他印象里昨天四个女人就是给他们安排到一起的,好像也没有其他人进去了。

    艺娘愤怒地说道:“三哥,那些畜生遭报应了吗?”

    梁川没由得听艺娘这么激进而莫名的一句话,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说首:“谁?”

    林艺娘说道:“就是那些在山上蹂躏小钗他们的畜生!”

    肯定是哪里出事了!

    “怎么回事?”

    “昨天夜里她们。。她们三个有两个人突然发高烧,身体烫得不行,我问她们哪里不舒服,她们不敢说,小钗抱着小腹,疼得都打滚了,后来我再问,有一个才偷偷告诉我,她们得了很严重的带下病,都是那些个畜生给折磨的!”

    “带下病?”梁川疑惑地看着艺娘,他不是大夫,更不可能知道这是什么病,艺娘急得跺脚,靠在梁川的耳朵旁小声地跟他解释了一番。原来这带下病就是后世的妇科病,一说梁川就知道,梁川应该原来就该想到的,她们在山上这折磨了这么久,要说药物,连个起码的卫生条件都没有。。又被那么多人折磨了这么久,身子能健康才怪。

    梁川径直走向叶小钗她们睡的房间,几个女人躲在被子里,虽然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但是不用进去都已经听到了她们那痛苦的呻吟。梁川对艺娘说:“你先烧点热水之类的给她们先备着,我和招弟赶紧进城去请大夫,她们的情况很严重,就怕对她们的身子以后造成大伤害。。我们快去快回。”

第六十八章突发急症

    三个人风风火火地上路了,梁川的脸色铁青,路上一言不发。两个人一大早的看梁川脸色不对,招弟知道梁川不开心的时候不能去触霉头,何保正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老子一大早的扔下家里的活跟你来县城办事情,你小子说点好听的话,还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啊!

    何保正不能忍了,直接就冲梁川囔着:“喂我说,你一大早的跟家里死了人一样,丧着一脸是摆给我老人家看的吗?你要是不乐意我老人家跟你一起去,或是嫌我老人家碍事,我转头就走,不用你请!”

    梁川路上一直在想着几个女人的事,完全忘了旁边两人的感受,连忙给自己嘴边抽了一下,对着何保正赔罪道:“哟,实在不对不住,昨天家里几个女人出了点事,生病了?”

    招弟咦了一声,问道:“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何保正也接腔道:“什么病?治不了?”

    梁川问何保正道:“凤山兴化这一带有没有对女人带下病比较精通的妇科圣手?”

    何保正一听这个病顿时脸上有点不舒服,这个病谁沾上一点名声都不好听,要么男方的问题,要么女人的问题,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的问题说明男女之明肯定有问题!顿时,何保正眯起眼睛看了看梁川说道:“我记得你和你家那位也有些年头了,到现在也没要个孩子,现在又弄出了带下病,啧啧。。”

    梁川白了一眼何保正,说道:“你能不能再恶心一点,脑子里净想些什么?不是我家的艺娘,是另外几个女人。“

    何保正一直对梁川家的其他几个女人很感兴趣,看着像一家人吧又明显感觉几个人相当的生分,说不是亲戚吧又吃喝全在一起,关键还那么地听话,指东西不会往西,平时也不吭声,不然就是梁川外面哪里又讨的小,家里管得严,治得这么服帖,不过怎么好好的得了女人病了。

    何保越看梁川越觉得事情肯定不简单,两个眼睛直直地盯着梁川看,想看到梁川自己不好意思了,脸上露出一点马脚,梁川被盯得烦了,冲着何保正了一句:“你老盯着我干嘛?”

    何保正嘿嘿一笑,也没说什么其他的,说道:“凤山这类的大夫没有,都是跌打外伤的大夫居多,兴化这里就有,可是这类病平时谁都不会大张旗鼓地去看,都是偷偷地私下去看大夫,这种女人病也没几个大夫愿意做,正巧兴化我知道有个地方正有这方面的大夫,走。”

    兴化县城里府衙要地,达官显贵一般居于城东,也就是燕池浦一带,而与之相对应的龙蛇较为混杂的就是在城西,这里也叫田埁底,老百姓嘴里都叫西门。燕池浦与田埁底以一株百年老榕树为界,中间一条兴化大街从北往南横贯兴化县化。

    原来燕池浦一带相对于凤山已是繁华不已,到了城西那更是热闹非凡。小商小贩满地都是,卖着各种山货河鲜,精致的小吃糕点也是随处可见,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何保正和招弟看着是新鲜不已,哪怕是凤山也没有这等规模的火热景象。最让梁川好奇的是这里竟然有妓院!

    路过一家三层楼高的华丽大宅的时候,梁川看着这建筑就像凤山的下亭楼,不过凤山最气派的是下亭楼,兴化这里这种楼房到处都是。何保正指着这个华楼,眼睛里闪烁着男人独有光芒,捂着嘴对着梁川说道:“吶,看到没有,这楼在兴化就唤作金楼。”

    梁川一看何保正说话的这架式,就知道肯定有好玩的,一副好学的姿态,问道:“不知道何谓金楼?”

    何保正笑眯眯地说道:“这金楼就是咱们男人的红粉销金之地,里面的姑娘那是国色天香,看,楼上那个招手的那姑娘,真水灵啊,我老何是口袋里没钱,家里婆娘又管得严,不然就进去快活一把。”

    招弟看得楼上的迎客的姑娘眼睛都直了,听得何保正这一说,不忘打趣道:“老保正您一把年纪了,身体吃得消吗?”

    何保正一脸倔强地说道:“老子吃不消,摸摸总可以吧!”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是齐声笑了出来,男人在一起的时候,话题总是与女人有关又略带騒气。不过因为家里有人生病了,几个人还是没有在这个地主多逗留,直奔何保正说的那个会医治妇科病的地方而去。

    城西的路相对燕池浦一带较为杂乱,房屋也比较小旧,住在这一带的龙蛇混杂,还是一般百姓居多。何保正领着两个人七弯八拐的,终于走到一条小巷子跟前,巷子口栽着一株老桑树,巷子里青石板铺得整整齐齐,这里就是桑树巷了。巷子里刚好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从里走了出来,出来的时候小脸羞红,手绢子捂着脸,看到梁川几个男人站在巷口,走得更快了。

    “这里就是了,看看,来找令狐大夫的人还不少!”

    令狐?哟,还是个上古复姓。

    何保正领着两个人径直走进巷子,巷子的最后一栋屋子,门口有一对门联,左书但愿世间无人病,右书何妨架上药生尘,意境深远,梁川一看感叹果真是医者慈悲之心,病者生生之机。门口站着一个童子,童子见又有人来了,对着梁川一行人说道:“诸位留步,师傅吩咐,男宾请回。”

    何保正对着小童子,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口气谦和地说道:“小师傅会错意了,我等不是为自己的病而来打扰大道长,实是家中女眷身患急症,四处寻医问药无果,才找到道长此处的,肯请道长慈悲。”

    小童子说道:“你们一个个知道我师傅手段高明,却偏偏只治女科,男人一概不管,每每都是这种口气,进去不是下跪就是磕头,害得我每次事后都被师傅喷得狗血淋头,我告诉你们啊,今天少来这一套,要进去从小爷我身上跨过去!”

    好强硬的态度!连个看门的都这么难缠,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梁川知道对这些前面的各路拦路人马只能软硬兼施,现在自己是有求于人家,在人家门前,千万不可造次,老话还有一句,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何保正也说了整个兴化会妇科的没有几个,有求于人家就不能硬杠。梁川照着何保正的口气,谦逊但是不卑吭地说道:“小师傅我等三人自凤山而来,实因家中妇人朋友身患重疾,道长济世悬壶。。!”

    “等等,你说你们是哪里来的?”

    “我们是凤山人氏,自凤山而来。”

    小童子一听梁川自报家门,眼睛狐疑打量着三个乡巴佬,几个人歪瓜裂枣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看了一会,扯着嗓子往家门里喊道:“师兄~~,凤山来人了。。!”别看小童子个头小小的,那中气相当的足,一嗓子口喊得又长又大声,清晰不会破音,这要是去参加选秀节目,也是一个好苗子啊。

    屋子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嘭嘭地脚步相当的急切,接着一个人影如同窜出一般,一个黑影便快速地冲了出来,奔到巷子里,问道:“小师妹,人在哪里?”

    竟然是个女童子。。这打扮完全看不出来啊。

    小童子指着梁川三个人,说道:“就是他们三个,咱等了三年的人。”

    这个人赤着脚就奔出来了,脸如白脂玉,眼像天上的星辰,双眼清澈,身上穿着一件青麻道衣,头上的头发相当的长,柔顺地垂到背后,像瀑布一般闪着明亮的光泽,女人的头发都没有像这般乌亮。梁川以为这种医术高深的大夫脸上都应该有岁月的痕迹,没想到竟然是少年,看着面相可能也就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一个年轻的道士。

    道士看了看三个人,眼睛里始终有一种熠熠的神采,说道:“三位是来自凤山的吗?”

    这道士要不是梳着一个朝天髻,身上穿着一身道袍,谁会相信他是一个出家人,那模样比梁川见过的任何一个演员都要帅,不光是脸蛋好看,最出众的是他那种出尘的气质。

    不过凤山来的这身份很重要吗?

    梁川心想凤山的来找你看妇科病是能打折还是咋地,嘴里还是说道:“是的,我们三个都是凤山人,因为家里的女人生病了,所以找到你们这寻医问药。”

    梁川三个人一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道士的眼睛更亮了,身子兴奋得隐隐有些颤抖,对三个行了个礼,手一摆,示意三个人往屋里请。

    都说他们龙虎山当兴在南,而且这缘份不止他一人,据说他的小师弟也会因此得缘,天道因缘,不敢妄测。

    装饰相当的朴素。

    屋子里放着一块榆木制成的香案,旁边两把圈椅,还有三枚黄澄澄的铜钱整齐地摆在旁边,一炉檀香飘出缕缕青烟,桌子上放着一本书,封面上没有名字。地上一个药碾子,比较显眼后面一大排的中药柜子,一股幽幽的药香味在空气中飘散着。角落里有一个火炉子,上面烧着热水,水气呼呼地往上冒着。

第六十九章不做法事

    年轻的道人先开口了,口气里有一种掩不住的欣喜,说道:“我等你们很久了。”

    梁川一行人相当的诧异,自己明明是上门求医的,怎么变成等自己很久了,众人不知所以然面面相觑。

    梁川说道:“道长这话。。。。”

    道人说道:“不要叫我道长,我师傅说我与道门无缘,所以没传度我,我只算一只脚在门内吧,我叫令狐川,你们叫我令狐也行,叫我小川也行,我现在主要还是一名大夫,偶尔行走江湖,会点谶纬之术,就是不要叫我道长,我师傅会不高兴的。”

    “三哥他的名字跟你一样,也有一个川字!”

    “川代表生生不息,好字当然大家都想用是吧!”梁川绝对不会跟他们说当年他爹想给他娶名叫梁三,因为嫌横着晦气改成了竖着。。

    梁川刚刚见了守门的童子,心里觉得这守门的童子脾气肯定是这当师傅的耳濡目染造成的,徒弟的脾气这么大,当师傅的更不会好到哪里去,而且,这种人一般醉心于某种专长而情商极低,更导致脾气异于常人,梁川本来都准备好装孙子求人家了,没想到这个令狐川竟然做人这么到位!

    三个人见着令狐川的造型相貌都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听他一席话更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如果一个人给其他有一种天生的好感,大概就就是这种感觉吧。

    令狐川看着何保正说道:“你女儿怎么样了。”

    何保正一听令狐川竟然还记得自己,顿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说道:“她三年前那次难产,命里亏得遇到大师,不然早已我这个白头老头子送黑发人了,小女与外孙现在都平安无事!”

    令狐川说:“不必谢我,我与你们命里有缘,我师傅说能证我道缘的人出现在东南,我苦苦寻觅了很多年,始终没找到,最后偷偷给自己算了一卦,卦上说:甲子须臾事,天道始无常,巷口桑又绿,大梦终一场。

    “今天巷口的老桑树还没到春天就抽出了绿芽,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令狐川自己讲得倒是挺兴奋的,三个人听他讲得玄之又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话十分也就听懂个一两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答对。他在等谁?

    令狐川看着他们的样子,可能被自己的痴像给吓到了,顿时呵呵一笑,先看着招弟道:“你面相平平,但是他日也是沾光染喜,不是正主。”

    又看了看何保正道:“你多年前我便瞧过,自然也不是。”最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梁川,惊异、喜悦、严肃各种表情在那张白晰的脸上转换着,最后才吐出一句话,道:“你能坐下来我帮你算一卦吗?”

    梁川心里一个咯噔,算命的能算到他不是今世之人吗?

    梁川也还没答应,令狐川便抄起桌子上的铜钱,摆弄开来,铜钱咣铛咣铛地在桌子上掷了六次,每次令狐川都是神情紧张严肃不已地对待,完全没有了刚刚说话的那个客气劲,好像在对待什么麻烦的事情一样。每掷一次,令狐川就严肃一分,六次掷完,眉宇间本来是一个美好少年,俨然皱成了一个心事重重的老学究。

    许久,令狐川才缓缓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梁川。”

    “你父母给你取名的时候都不找个先生算算,这命里随便补点东西也好啊。”

    何保正插嘴道:“令狐大夫,他命里缺啥?”

    令狐川说出来自己都有点不信,但是卦是他亲手卜出来的,岂会有错,应道:“五行缺五行!”

    气有余,则制己所胜而侮所不胜;其不及,则己所不胜而侮乘之,己所胜轻而侮之,五行之间的相侮与相克一样,五行命理有“太过”和“不及”两个方面,但是没听说过,五行全无的命理,那是在三界之外的吧。

    一般人的命里都会缺一少二的,这都正常,而人们常常在自己的名字里面将自己五行命理所缺的元素补上,以期五行圆满,梁川的倒好,五行缺五行,怎么补,改个名字叫金灶沐?

    梁川心里是无比的震惊!五行缺五行,死人才会五行缺五行,而自己的灵魂正是后世穿越而来的,这事自己从不敢与任何人讲起,灵魂附体这个事换谁会相信?这个道士竟然用三个铜钱就算出来了!

    令狐川怔怔地算掐算了半天,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三个人不敢打扰,只等到令狐川自己手中的活停了下来。令狐川看着梁川,苦笑着说道:“难怪师傅说卦不敢算尽,恐天道无常。天道无常哉!岂是我等凡人蝼蚁窥测,师傅果真没有骗我。师傅说找到道的义就不必回山了,可心游于四海,找不到,再回山修练,看来我修练还不够。”

    “道长在哪里修练?”

    “江西龙虎山。”

    何保正与招弟听到龙虎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梁川听到这个名号可是深吸了一口气,龙虎山张天师是与山东孔家齐名的北孔南张,都是千年传承的超级世家,比孔家更神秘的是人家是修仙的。。

    “你这人的五行极为奇怪,命格也是一片模糊,完全让人琢磨不透啊。。”

    梁川实在忍不住,诧开了他的话,说道:“道长,能请您出手算卦那是小可的荣幸,但是今天所来并不是为了算命,家里实有三位女眷身患重疾,肯请道长高抬贵手,出手相救!路途虽远,但是这诊金万不会少道长一钱!”

    “打住,少跟我提钱,你们提不起!病得很重?”

    梁川用脸色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吧。因既已种下,就要看看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子了。”

    令狐川留下小师妹看家,自己穿好鞋,整理了一下头发,背起一个背囊,扎在胸口,就示意几个人何以出发了,动作相当的迅速。

    何保正看了一眼梁川,说道:“那买地那事?”

    梁川说道:“家里的人比较重要,买地的事先放一放,道长愿意出手已是慈悲之心,难不放让道长自己去凤山,我们去办我们的事?”

    何保正说实话打心里就是这么觉得,这三个女的事会有买地这个事重要啊,没有。女人而且是与自己不相干的女人,还是生那种妇道病,男人避闲且不及,还要往上凑,非是他亲近之人,他是一万个做不到。

    但是今天请的人不一样,令狐川救过他女儿的姓命,哪怕梁川拉着他去买地而撇下令狐川,两万个他也做不到。

    路上令狐川一直询问几个女人生病的症状,时间长短,什么病因,饮食,起居,甚至几日来做了什么,梁川不想大蜚山的事情被何保正和招弟知晓,令狐川问到关键处,梁川知道中医诊治望闻问切,阴阳五行,前因后果均有影响,心下也不敢隐瞒。只是将令狐川带至一边僻静之处,才将事实来龙去脉一一讲与令狐川。

    令狐川是诩是一名道家人,虽未出家,却心在红尘之外,见山是山,见海是海,见花便是花。直到遇到她,那命中注定一劫,连师傅也说他这一劫逃不过躲不掉,自此他见山是深情伟岸,见海是汹涌澎湃,见花见草信它们皆有故事。因为她的离去,他知道女人比男人在世上要承受更多的不容易,他才成为一名悬壶的妇科圣手,他不像世人眼中那般看待女人,相反他对她们更是怜惜,大概这般师傅说他既与道有大缘,也与道无缘。他仅是听完梁川讲完大蜚山几个人的遭遇,袖中青虹一闪,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一柄古朴流光的短剑,寒光一过,旁边一棵碗口粗的小针松被斩成两截,枝干哗啦啦应声倒地。

    古剑宽刃,寒光熠熠,剑道高人?。

    “那窝蛇蚁都死了吗?”令狐川的脸早已没有春天的温暖,取而代之的是冬天般的料峭。

    “除了匪首脱逃了,其余都被我要么送去轮回!”

    梁川据实说着当日的情况,眼睛却看着那柄古剑眼角不停地抽动,这一剑。。竟有如此威力,剑断其身,其身不晃,是神兵还是神技?用自己的大板斧都不做到吧。

    “天道昭昭,不是不报,来日自有因果报应!我们走吧。”

    艺娘心疼几位姐妹,同是女人更是理解这等病症之苦,发作起来生不如,便便蹩脚大夫没几个会医治,乡间妇女,得了此病不缠个半生落得个残疾那已是祖先保佑。她屋子里给她们烧水擦拭,擦外就到屋子外面踮起脚跟,眼巴巴地盼着梁川早日寻得名医良药回来,让叶小钗三个人少受点活罪。

    梁川一行人甫一到何氏宗祠,艺娘急切地伸长脖子望了又望,问梁川道:“怎么样,有请到大夫吗?”

    “请到了。”

    梁川说道,艺娘看了一圈,人群里有一个与梁川年纪相仿的道士装扮的人,面相姣好,眼灿齿白的,他就是大夫?

    艺娘急得都哭出声了,怒嗔道:“我是让你去乡里请大夫回来给小钗她们治病,不是让你找道士回来给她们起法事做后事的!”

第七十章风水好地

    令狐川的师傅说他是天生的道骨却进不道家的门,如若能进,可修无上天道。他只是不解,无何小师妹是天生道心又入得道门,他却不能。

    修练已久,心境自然持重,外人对他的评价早已不至扰乱心境,不过想想自己一身装扮,不像是个大夫的模样,遭人误解那也是情有可原,当下也不争解,只是脸上淡然一笑,对着艺娘说道:“夫人莫急,病人在何处,且让我诊断诊断。”

    艺娘领着令狐川进祠堂的偏房,几个男人想着这令狐川应该能拿出一手绝技,回天有术,却忘了回避,脚下跟着就进去了,却被艺娘门析一拍,给拦在了门外,一脸悻悻。

    房间里止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

    过了许久,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艺娘和令狐川两个面色凝重的地从屋子里走了了来。梁川上前几步,看着这脸心里也是不太好受,两个人的脸上完全就写着两个字“不妙”。

    未待梁川开口,令狐川径直朝屋外走了出去。

    这是?令狐大夫也没办法吗?梁川知道古代最要人命的就是这类炎症之类的病,没有抗生素,没有特效药,更没有手术和化疗等一系列先进而准确的医疗手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能不能扛过去。

    止一会,令狐川回来了,手中拿着一株不知名的小草,根上还带着点点赤红的泥土,脸上隐隐有喜色,仿佛手中拿着人参灵芝一般,对着众人说道:“就是它了。”

    几个人看了一眼这草,野地里好像遍地都是,平时当相的不起眼,令狐大夫这时候拿着这野草做什么?

    令狐川说道:“你们平日里定也见过不少这草药,这草药药性可是相当了得,特别是对今日屋内三位病患,那更是犹如救命灵丹一样,这草叫平车前,夫人你可多采,置入沸水中煎煮,分两次服,每日一剂,可大大缓解苦痛。”

    梁川说道:“令狐道长,光凭这个药草便能治好叶小钗她们身上的病症吗?”

    令狐川眼睛瞪了一下梁川,说道:“都说了不要叫我道长,叫我小川就行,光凭这味药只能缓解而不能根治,我再开一方药,你们照着药方上面写着的回兴化找我师妹依方开药,夫人你且过来一下。”

    令狐川将艺娘引至一旁,低声说道:“我开的这方药不是内服药,而是外敷药,药采好后,你将药装入纱布袋中水煎,温热适宜后用药水冲洗她们患处,每日三次,一副药可煎三五天,要是碰到经期则先停药,他们都是粗汉子,这事只能交与你。”

    艺娘细细地听着令狐川的交待,脑袋小鸡啄米一般一住地点头,事关三个姐妹的性命,艺娘不敢有一丝的大意。一说完,自己就冲出屋外去采车前草了。

    令狐川问梁川这里是否有纸笔,需开张方子,回城去取药。何保正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老小子已经跑得不见人影,梁川立即叫招弟去找何保正,这里也就他家里可能有笔了。

    何保正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把他的外孙女也一起带来了。他的外孙女的一到令狐川的跟前,何保正就让她跪下,说道:“快给恩公磕头,你的命是恩公救回来的!”

    小女孩知道外公的话,她的母亲也跟她说过这个事。小小的脑袋毫不犹豫就往地砖上咚咚地磕了起来。

    令狐川三年前按着自己算的一卦来到了凤山,他要找到那个机缘,以证自己的道缘,结果道缘没碰上,碰到何保正的女儿难产,一出手就顺便救下了母女二人。

    “哟,都这么大了,快起来,不要给我磕头,给你外公磕,当年不是你外公死活扯着我,我可能不会出手。”令狐川一把扶起了何保正的外孙女,问道:“何保正,你这里可有笔纸,我开一方子。”

    何保正转念一想,说道:“有的,宗祠里每天祖谱添划都要用笔,我去取!”

    何保正很快就从宗祠里找到了笔,但是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一张纸,最后再搜遍自己家才找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是烧给先人用的。令狐川看了一下,无妨,便提笔在纸上写起了药方子。

    梁川看着纸上娟秀的笔迹,嘴里随口就念出来了:“苦参、蛇床子、黄柏、龙胆、鱼腥草、土茯苓。。”,诸多各式草药及用量,令狐川惊诧地看了梁川一眼,说道:“你识得字啊!”

    梁川笑着摸着后脑勺,好像一样了不得的大本领一般,说道:“略知一二!”

    令狐川打趣道:“我只知其一,不敢知其二,你略知一二,那是比我强得多。”

    梁川不敢答对。

    令狐川将药方子交给梁川,梁川唤来招弟,给了招弟钱和方子,吩咐他再跑一趟兴化,去城西桑树巷找道长的师妹,按着药方上面的引子的将药快快拿回来。

    已届晌午,本来令狐川看好叶小钗她们的急症,开好药方做好医嘱之后,已经准备打道回兴化了。何保正执意要留下狐川在家中吃完午饭。何保正让他家的婆娘取了两块腊肉,又将昨天视若已命的虎骨酒搬了出来。梁川和李初一又被叫出来坐陪了。

    李初一一出现,令狐川一看到他眉头便锁了起来了,也不避嫌地说道:“你的身上煞气相当的重啊,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吧?”

    “道长好功力!”

    仅是第一次相见,这个年轻的道士便能一眼看出自己的过往。

    “喏,你们怎么又来了,说了不要叫我道长的,哦,我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没跟你交待过,那我现在交待一下,你们以后都不许再叫我道长了。”

    令狐川嘴上说是不乐意,脸上可明摆着写着,巴不得别人都承认他是道门中人。

    “你这身煞气本应无法可解,可是我观察了许,显是被人渡化了许多!”令狐川看着李初一,不禁啧啧的称奇,自从碰到梁川一行人,这奇人是越遇越多。

    李初一淡淡一笑,当年许多兄弟跟自己一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以后也没了其他念想,直接出家去了,他也有这个想法,只是还不知道妻女的下落。。。

    何保正见令狐川在给李初一看相,又想到这过几天梁川家里就在破土盖房,到时候也要请个风水先生,选择吉日吉时,定个方位,这样才能盖个万世不动的好家业,酒桌上这是没有尊卑的,人也胆子大了许多,便腆着脸说道:“恩公这阴阳数术真是鬼神莫测,我们几个小老百姓也不敢擅知天机,不过嘛,人生在世,有些事就看老天爷肯不肯赏饭了是吧。。”

    “哦?比如什么事呢?”令狐川被何保正这么一说,勾起了兴趣。

    “我等小老百姓,安身立命不过一阳宅,一阴宅,指着这两样东西能给子孙留一道气运,今日我和梁川本来是想去兴化衙内买几亩土地,梁川家前几日走了水,一把火是烧得干干净净,现在就想重新起栋屋宅,这方位还没有大师给把一下,您今日既然来了,何不再露一手,给堪个方位?”

    梁川倒是忘了这茬了,盖房子选坟地,这都是有讲究的,不是随便可以破土动工的,何保正这个不愧是老江湖了,对乡子里的这些门门道道都驾轻就熟的,自己就没这么多经验。

    令狐川喝了一口陈酿,连声称善,这等好东西对身体是大有裨益啊,没想到这山窝窝里面也能尝到这等珍物,常言道,拿人手软,吃人嘴软,而且梁川自己已算过,是个五行奇人,自己帮他一把,不知日后造成如何,且看世事日后会是如何,又何妨?

    吃罢饭,梁川领着几个人一齐去了原来李初一的家,也就是后来梁川住的地方。

    令狐川看着原来的原墟,摇了摇头,说道:“此地本就风凶火异之地,房子的大小房位更是不好,此家必定遭逢多次家变,轻则也是重伤瘫痪,重则家毁人逃,不死不休。但是我猜这房子原来不是你住吧?”令狐川对着梁川说道。

    李初一原来一家两兄弟十五从军征,老二马革裹尸,李初一从死人堆里爬了了来也落得个半残,家里死的死,逃的逃,连后来住进来的梁川也跟着倒霉,进了一趟山,差点把命搭进去,后来走了水,险些一家人全烧死,果真是风凶火异。

    谶纬高深,几个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梁川道:“令狐大夫高断。”

    令狐川掐指算了一算,看着李初一道:“李初一,你可得给我因果金了。”

    李初一不解。

    令狐川道:“自古算卦必收卦金,无运者不收,阳寿将尽者不收,大祸无可避者不收,绝卦更不收金银,你这卦我必须要收。”

    李初一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令狐川指着招弟家的地,嘴里啧啧称奇,说道:“这块地是好地,房子随便起,无妨,当行大运!不过好像又不是你家的,可惜。”

    令狐川一脸正色,看着几个人,说道:“不过风水这东西,本无吉凶,人有了诉求才会招致吉凶,风无常形水无常势,风水轮流转,你方唱罢我登场,好风好水来不来你家一看家主德行,二看家主运势,其次起作用的才是风水。现在这房子已归尘土,因果又重新再起,凶的不是宅,凶的是人间,苦海无涯,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福德是否相配,成事是在人身上!”

第七十一章贱地高卖

    梁川决定了,一定得买下招弟家的那块地。他原来也不信什么风水玄学,但是活生生的例子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接着又摆在自己的眼前,不信也不行。

    梁川只怕那块地是老人留着自己百年之后用的,他的小儿子也就是招弟自己会罩着他,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样自己真的就再帮他寻一块风水良穴,好好的阳宅之地,山上到处是风水好地,何必与活人抢地,不过生活死葬那是人家的自由,自己这样想也有点过份了。

    招弟拿着皱巴巴的药方子就直奔兴化了,路上不敢有其他担搁的,一个来回要小二个时辰,家里还等着急药救命呢。令狐川的小师妹接到那张疑似草纸的皱黄纸的时候,脸上相当的不快,看了一下是自己师兄的笔迹也就没有计较那么多了,但是仔细一看药方子上面的所开的药,顿时七窍升烟,咬牙切齿地对着招弟怒道:“无耻之极!”招弟被小师妹一骂,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无耻了,自己也是照着令狐大夫拿过来的药方原封不动地传给这个小道童啊,哪里无耻了?

    令狐川看完方位后,看着天色差不多也要午后,招弟脚力快,但是从兴化取完药再回来也没有这么快。令狐川叫来艺娘,艺娘不敢怠慢,知道大夫定是有重要医嘱要交待,扔下手头的活计,小跑到令狐川跟前。

    艺娘看着令狐川的脸,显得相当的凝重,心下不敢造次。令狐川道:“她们身上的急症虽然药石可医,但是伤势过重,用药又太迟,虽然能恢复,但是可能这辈子再也做不了母亲了。。”

    艺娘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同是身为女人,知道这后果的严重性,女人在这个时代无法避免的就是被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生不了孩子,谁会接纳她们?艺娘急切地问道:“令狐大夫,您医术高明,再想想办法,天可怜见,可怜小钗他们命运如此凄惨!”

    令狐川仰头不忍直视艺娘的哀求,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帮贼人下手太狠,能活下来已是奇迹,回天乏术了。你私下可找个时机跟她们讲这回事,他日如若不知此事与他人结为连理,喜事也是悲,好自为之吧。”

    令狐川走的时候,说此去一别,他也要离开兴化了,回山去找他师傅,重寻大道之义。何保正又一次叫来外孙女和女儿,让女儿对着令狐川先磕三个头,外孙女再磕三个人。

    令狐川坚决不受,何保正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她们两个人可通这辈子也走不出凤山,没有再相见的机会,所以一定要磕头谢恩。何保正的婆娘拿了块家里舍不得吃的腊肉和几捆腌菜,一提高梁酒,使劲地往令狐川身上塞,令狐川说,受了两个小女的磕头,东西就不能再收了,坚决不收,收了点卦金和诊金,其余分文不取。

    何保正牵来自己家里的老青牛,取出杂物房里的牛犋正准备给牛套上,想用牛将令狐川拉回兴化,以免路途之苦,令狐川苦笑道,老子骑青牛出涵谷关,自己可没那个运道,又是坚决推辞,飘飘然在梁川和何保正的目送下,独自回兴化。

    送走了令狐川,梁川请何保正一起去一趟招弟家。招弟家的三个全在都在,他老爹,大哥还有那个胖大嫂。一家子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几个人无所事事地窝在家里,任家里乱成一锅粥,也没有一个收拾的心。

    何保正是村里的老人,跟招弟爹也是熟识,看了看他家里的光景,知道他家老大讨的媳妇泼悍,也不想多嚼舌头。他知道梁川来他们家的意图,八成是看上他们家的那块地了,但是招弟他爹肯卖吗?

    招弟的大嫂看到心心念念的梁川又回来了,那眼神就像看到自己的亲爹一样,一双肥手热乎地直接拉起梁川的手,使劲地往家里面拉,那只肥腻的大手还不住地在梁川的手上蹭,说道:“哟,三儿,可想死你嫂嫂了,昨天说好的,我还以为你不想买那块地了呢,嫂嫂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招弟嫂子的那只肥腻大手,一手的油汗渍,肥腻肥腻的,加上那腻歪的话,一张相当倒人胃口的大饼巨脸,谄媚起来,简直能让人隔夜饭都喷出来,最恶心的是还使劲地吃梁川的豆腐,吃得梁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梁川奋力地想抽回自己的话小手,奈何招弟嫂抓住这尊财神完全就不打算撒手了。。。招弟大哥冷着眼在旁边看着,那眼神里别提有多恨。

    梁川身上像几万只蚂蚁在爬,极度地不自在,说道:“嫂嫂请自重,咱还是有事说事吧。”

    招弟嫂子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嗓子被人掐着一般,让人听想相当的难受,说道:“我说三儿,嫂嫂哪里不自重啦?怕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

    一句话差点让站在一边的何保正笑喷了出来,这郑家老大的婆娘果然野性难驯,难怪老大在家里一个屁都不敢放,那身板加上这刀子嘴,还有他们爷俩的活路?何保正自己也不敢笑出声,将头扭到一旁,就怕等下引火上身,把那婆娘的利嘴给招过来。

    梁川说道:“嫂嫂昨日说的你们家这块地要卖,我回家与我家艺娘商计了许久,艺娘同意这件买卖,现在我这边没问题了,嫂嫂呢,此事可是真的?”

    招弟大嫂说道:“这怎么有假,昨天我们家三口子商量了一下,他们爷俩没意见,三儿只管拿钱来,嫂嫂就将这地卖与你!今儿个正好,老保正也在,就算当个见证,老娘今天我们家要是有人说个不字,我就撕了他!”说完那张横脸睨了一眼边个屁都不敢放一个招弟老爹和招弟大哥,满脸的杀气,就像在警告他们,再聒噪试试老娘是不是吓唬你们!

    招弟的老爹看着自己儿媳妇的那般模样,嘴唇哆嗦了几下,终是没有开口。何保正摇了摇头。

    梁川说道:“嫂嫂昨天出价两贯?”

    招弟大嫂两只眼睛都要笑眯起来了,让人完全看不见那两只眼睛里想要表达的是喜悦还是奸诈,说道:“今天早上有个人外来人说也看上了我们家的这块宝块,没办法我们家这块祖宗传下来的风水宝地识货的人太多了,都想要,他给我开价两贯五百文钱,我心想说跟三儿感情这么深,又是邻居,太祖爷爷规定说这卖家里的祖产必得先问四邻,否则不能卖与他。三儿,嫂嫂今儿个可是有先问过你的啊,你不若是不肯,何保正做证,咱家可是先问过你的。嫂嫂一片苦心你可得体已嫂嫂啊。”

    多少,两贯五百文?

    何保正惊呆了,这价都能去南溪对岸去买块上好的水田了,就你们家这块地?还有人来买?我在何麓这大半辈子,就眼睛见到在这块土地刨不出食只能背走他乡的人,还没见过来咱这落户生根的。风水再好的地打不出粮食那有个屁用?盖房子,就你们家这光景几辈子也甭想在这块“风水宝地”上搭屋盖房,烂在手上就值个几百文钱,这肥婆娘真心狮子大开口,谁借她的胆敢开这么个泼天高价?

    坐地起价,梁川笑了道:“嫂嫂真是仗义啊,想必这在何麓凤山都有口皆碑吧。”

    招弟大嫂不管梁川话里有话,只管自己能不能收到那两贯五百文,任梁川去嘲讽好了,地在老娘手里,看你不老实。

    梁川见她不为所动,说道:“嫂嫂是个实诚人,但是我梁川穷在何麓凤山也是出了名,跟艺娘一个馒头掰两半吃攒了多少年才有这些钱,这样吧,两贯两百文吧!实在是不能再多了。”

    何保正见梁川真的疯了,真心想去买那块,不停地在一旁给梁川暗示,使眼色,梁川看见,笑了笑回应过去,手伸进怀里摸出两个束腰形的银子,还有小串的铜钱,两贯两百两。

    招弟大嫂看见钱眼睛都直了,什么有人来看他家的地都是她自己编出来的,为的就是坐地起价,南溪这边的旱地早就没人愿意种了,更别说有人愿意来买了,买了干嘛,官府的税就能让你出一大滩血!盖房子?盖坟地差不多吧。也就这个傻子乞丐会出这么多钱来买这个地吧。当下一把抢过梁川手里的银钱,放进自己的怀里,拍了拍才安心。

    梁川说道:“那什么时候去官府做过户手续啊?”

    招弟大嫂拿了钱,生怕几个人反应回来,又反悔,顿时就下了逐客令了,急忙忙地把几个往外面赶,说道:“我家小叔子不是天天和你们混在一起,你们让他跟你们去办吧,我这还要换衣服,你们回去吧!”

    两个人就这样被赶了出来,何保正看得是又急又怒,对着梁川说道:“我说你是不是傻了啊,这块地怎么了?非买不可吗,你知道这地方的这种地才多少钱吗,你家边上不是还有大片的空地,去跟官府买不行吗,干嘛一定要多花这么多钱买这块地?”

    招弟的老爹跟出来了,他听到了何保正骂梁川的话,说道:“多花这么点钱?当年家里的老人交待了,说祖上救过一个算命先生,给了他一碗饭吃,算命的没有其他报答的,就给我们家算了一下,说我们家的这块地多少钱都不能卖,盖个草房子住进去,家里都能出个不得了的大人物,现在家道是不行了,饭都吃不饱,唉。。”

    何保正嘴角冷笑一下道:“就你们这样,能不卖地那都是阿弥佗佛了,怎么?你们真以为凭你们家两个后生的本事,还真能给你盖个大厝啊?”

    招弟老爹的眼睛灰暗而没有任何的光彩,相当于是莫认了他的说法,是啊,守着这块好地这么多年了,日子是越过越差,能活着就不错了,谁还指望出个什么大人物。。

第七十二章衙门小吏

    何保正一路上气得唉声叹气,怒骂梁川年轻不懂事,花这么多钱买一块破地,有那个钱,都能去南溪对面买块上好水田了!梁川任他随便说着,也是笑笑,说道:“你没听令狐大夫也说那是个风水好地吗,他的话不会有错的。”

    怎么可能会有错?令狐川先是一卦算出梁川不在五行内,然后再一卦算出原来的房子恶事连连,此等天人之术如果不是梁川自己经历过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现在,信!

    梁川不可能跟何保正说自己来自于一千年以后,只是用了艺娘丈夫的身子借尸还魂,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不属于五行当中,算得是一丝不差。

    所以说什么这块地他也要拿下来,风水这东西,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十一择业与择偶,十二趋吉要避凶。

    前三个自己不可控,可遇而不可求,做好人事而敬鬼神,好东西送上门了,也有条件,不赶紧占了,身后事谁知道呢,富贵在天全凭看运气了,说不定以后他也走上人生巅峰呢。

    何保正在梁川边啰嗦了半天,梁川像根木头一样,不为所动,气得何保正后来不劝了,直骂梁川败家,骂归骂,跟梁川一直交待说现在钱给了,明天一定得去县衙把地契拿了,招弟能作主就行,至少他这个保正还能当个见证!

    招弟带着治疗叶小钗他们病的药回来了,家里没有药炉子,找何保正他们借了一个,照着令狐川吩咐的包着纱布慢慢熬煮出汤汁。艺娘采了一大筐车前草,洗净了也放在锅里面煮,时不时就给叶小钗她们三个人当水喝下去。

    车前草的消炎退热作用相当的不错,三个人喝下去后明显腹痛挣扎就没有了,一个个沉沉地睡去了。

    艺娘每每将汤药端到叶小钗嘴边,叶小钗虽然迷迷乎乎地,但是却对艺娘喂药相当的排斥,抗拒的作用相当的剧烈,几次差点打翻了盛药的碗。艺娘十分不解,这车前草药味道又不是像黄莲那般苦涩,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那一夜艺娘烧几不知道几锅热水,依方煮出来的药水给三个女人冲洗了几次,几个人的症状明显减轻了许多,因为病症过于特殊,几个男人只能眼看着,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艺娘累得后来直接在房间里睡倒了。

    梁川有些对不起何保正,宗祠本是圣地现在让他们暂住,还让他们在这里治病。要知道古代许多人视女人生产例假为不详,唯恐避之不及。

    何保正只是笑笑道,他们何氏向来只是做好事但是一代比一代末落。救人是好事,先人会原谅的,有句话怎么说的,不是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是。。

    一句话说得梁川打心眼里开始敬重这个平凡的小村官!

    第二天一早,梁川带上招弟和何保正又往兴化县城去了,这几日事没有做几样,兴化县城倒是跑了很多趟。

    昨天令狐川走的时候,何保正的婆娘拿了很多农家特产要令狐川带走,结果令狐川摆摆手就自己回去了,今天又要去兴化县城,何保正背着个竹筐装着那些物产,打算自己背到兴化给令狐川。

    买地的事情要紧,就怕等下在令狐川处又担搁了,几个人直奔燕池埔的县衙。梁川上次来的时候,走的流程比较特殊,是被采取强制措施带进来的,而不是以一个合法公民的身份进府衙办事,哪里由得他到处观望。

    何保正看着两个人眼睛看得都直了,气都不敢大声出的那模样,心里颇有三分自高,眼神里不住地流露着自豪,指着县衙的各种布局建制向两个人说明各个建筑的所在分工,嘴里时不时地说道本保正几岁的时候就跟着老爹也就是何麓上任一保正来这里办什么事,县里面哪个神仙一般的老爷人物接待了他们的过往事迹,引得梁川两个时不时地插嘴多问当年的英雄过往。

    古代以在为尊,以右为卑,大门仪门戒石坊以及主体建筑的大堂二堂三堂依次排列在一条中轴线上,左右依次排开,呈一种对称格局。文在左,武在右,这也是宋朝文尊武卑一定影响下的产物。左边有吏户礼,右边有兵刑工,前排吏兵,中间户刑,最后才是礼工。户房管土地户籍,要找的总门就是这个。

    何保正领着梁川招弟,轻手轻脚地就上来了,猫着个身子,生怕动作大了点打扰到里面的大人物。这一幕梁川见过太多次了。

    在基层常常有群众过来办事,要么找不到地方要么不认识人,许多一辈子可能都跟行政机关打过没几次交道,第一次来都是把这些行政机关里面的不管正式还是非正式的看得相当的谨慎,一张口都是:领导,问个事,领导,这。。搞得小公务员诚惶诚恐的,这大慨是几千年官僚制度遗留下来的吧。何保正这个村长当了一辈子,也没几回能进县城与这般胥吏打交道,村子一条狗还是狗,衙门里哪怕一条狗,也是有身份的狗,更何况这些在衙门里当差的公爷,自然视他们也是神仙般的人物,恭敬了一点,很正常。

    户房里一个四十来岁白面微须的中年人端着一个鹧鸪斑建盏,翘着一只二郎腿,正在享受着早上茶叶的清香,整个衙门清静无人,早上的太阳透过纸窗照在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相当的养人。

    何保正叩了叩门环,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了这个正在喝茶的胥吏,茶盏里滚烫的茶水灼到了舌唇,还溅了他一身的茶水,忙不迭起身拍掉身上的茶渍。转身看了一看门,是三个未曾见过的,一看就是乡里面的百姓,怒得他大声咆哮道:“做甚?你们是什么人?”

    何保正的一脸老爷笑起来跟一朵老菊花一样,满脸的褶子,那恭维的笑容让梁川和招弟不寒而栗,你这老头子可真使得出来啊。何保正嘴里相当的客气,说道:“小的是凤山乡何麓村的保正,姓何,今天来县衙讨扰是想帮村子里一个外来客户买块地,顺便看能不能将这客户的贱籍改了,以后归我何麓主籍,依律纳银。”

    这贴司姓黄,识得一笔半划,功名仕途是没有指望,靠着老婆娘家亲戚的关系,在兴化县衙户房内捐了一个刀笔胥吏的闲差,这一做就是几十年,倒也清闲。这兴化大大小小里正保正几十个,这何麓的保正怎么这么眼生?好像从没打过交道一般,这番上门又这么唐突,估计又是哪个穷村的穷鬼村长上门来攀亲了,这身上背的是什么东西,上不上路?

    黄贴司狐疑而又不满地打量着何保正以及后面两个人,两个人手中都是空空的,一看就拿不出什么值钱的物件,问道:“买地?你们可知这卖地规程啊?就你们几个人来了,卖家可有人来了?”

    黄贴司阴阳怪气地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幸好何保正虽然这么些年了何麓也没几个能人能买地卖地什么的,但是好歹操作过,知道要买卖双方到齐了才能办手续。他指着身后的招弟说道:“回贴司爷的话,买卖两家都来了,这是何麓郑良庆的二儿子,买他们家的地,由他代为画押。”

    “何麓郑良庆,这可得好好找找了。”户房里有兴化各乡各村的所有造籍在册的主客的登记信息,一本本堆积在一起,厚厚的一叠,有些偏僻的地方因为变动极少,人口普遍是外流而不是流入,根本就没有变动的必要,日积月累下来,别的丁帐本都是快翻烂永远放在最上面,个别穷地方如何麓这种贴司押书自己都没什么印象的,永远在下面。

    黄贴司在最后在的一个博古架上搬出一沓发黄的丁帐本,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黄贴司用力一吹,上面的粉尘四散飞扬,呛得黄贴司打了好几个喷嚏,挥起手用力地扬着。梁川眼力好,一看黄贴司这般狼狈,立即小跑到黄贴司跟前,两手接过黄贴司手里的丁帐本,说道:“贴司大人您受累了,这点小活我来就行,这些书册搬到哪里?”

    黄贴司这平日里最注重自己的形象,拿了几本书搞得自己灰头土脸,还好这个小后生挺上路的,还知道过来帮自己一把手,多看了梁川几眼,手指着刚刚喝茶的公案,“喏,就放那桌子上就行。”

    说完忙不迭地掸着自己身上的灰,那身青色的大袖襕袍今早家里夫人才刚给他换,搞得这一身灰,回去又得聒噪几句,平日里就差点什么借口来闹事,唉。

    每本丁帐本封皮上都有写着各个村的名字,上面有所有登记在册的人名姓土地田色、四邻界至、产业来历、原业税钱之类的信息。黄贴司一本本翻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山水、涟前、梧店等一个个村子的名字,念一个他皱一下眉头,妈的,怎么这些个什么鸟村听都没听过,这都放了几年了,动都没动过,唉,有了,何麓!

第七十三章交茶水费

    这个时代的纸多大是枯黄甚至发黑的麻沙纸,纸质原本就枯黄,历经岁月的沉淀颜色就更加的泛黄,而这些手工书还不像宋建本浙本那样的印刷版,对写作者要求极高,字不能潦草,也对笔墨文锋的要求也极高,历久要弥新,不能褪色。

    尤其是这种重要的记载户籍土地的重要文书,更是日后几代人考证的依据,保存更显得关键。相较于严重依赖电子化的那个时代,一叠叠的文书就这样一代代的流传了下来,不能出纰漏,这些工作突显了我们古人的智慧与伟大。

    那成沓如山的文书都是用手写成,浩瀚如烟海,梁川此刻与古人为伍,虽说眼下的生活是一方面,但是自己经历过一个不同的时代,才能体会那种深刻的差距。

    黄贴司手伸出舌头,手指在舌尖上沾了一点口水,开始翻这本何麓的丁帐本。梁川就站在一旁看着,里面的字都是蝇头小楷,竖行排列,一列列的小字写得相当的娟秀,但是一页页地翻下来,梁川明显看到里面有很多是用红笔勾掉了,黑色的篇幅反而少得可怜。

    前几页记载着何麓的历任保正,黄贴司指着历任保正的人名一个个念了下来,念到最后一个脱口而出道:“何家洛?”何保正立马凑了上来,赔笑着回道:“小保正正是何家洛。”确认了何保正的身份,黄贴司将招弟叫到跟前,又问了问招弟家的信息,父母的名姓,想叫招弟指出来,招弟不识字,黄贴司只得自己慢慢找寻。

    黄贴司斜着眼看了何保正一眼,然后继续往后面翻,每一页上面都有大幅的红墨勾掉,就像当年看西游记时阎王爷的生死薄上勾掉的花果山猴族。黄贴司看着这个村的在籍户根本没剩下几户了,看得是不住地摇头,说道:“这几兴化大小几十个话事人我平日里多少都有接头碰脸,但是感觉就是从来没见过你,今天一看你们何麓都他娘快绝户了,你这保正差点就成光杆子保正了,难怪没见过。”

    何保正心里相当的不爽,何麓何时会绝户?这不是还有外来人想进村落户,妈的老子当了一辈子保正就是希望村子能在老子兴旺起来了,谁知道现在世道这么艰难,这是怪我吗,还不是你们这些狗官一个个逼人太甚,何麓那里地太瘦,年年催税催役把人往死路上逼,有活路谁不想活下去!何保正在心里将这个贴司后书的家里女性从十八代前到现在一个个问候了一遍,现在是来办事的,不能冲动,装孙子就装孙子吧。

    黄贴司在丁帐本的末尾翻了许久,终于在一小块版面上找到了招弟他们一家的户籍信息,他们家也是早几代北边躲避战乱南适下来的流民,当时手头还有钱,就在何麓买了地,以为南方地肥气候宜人,一家人就在此处落地生根了,没想到南溪何麓这一岩的土地太瘦,怎么种庄稼都出不了几斤粮食,加上家里运气不好,人又不懂得吃苦经营,一代是不如一代,但是这户籍是永远留在了凤山何麓。

    “你爹郑良庆,那你呢?”

    “回老爷话,小民郑招弟。”

    “好,今日典卖田地,你们双方都来了就好,你们将各自契主名姓,田色四邻,典卖顷数,交易钱额等各样信息全部报与我,我给你们制作契书。”说完黄贴司去后堂取了一张官版标准的空白契纸,这种契纸是官府强制推行的标准契约,由官府统一印制。

    黄贴司提起毛笔,小心翼翼地在那张空白的契书上着墨写字,何保正机灵地凑到边上帮忙研墨,梁川说道:“草民梁川,弓长张,一二三的三,买郑良庆家何麓旱地一亩。。”梁川看着贴司的笔速,一样样慢慢地报出来让他让在契纸上,招弟同样不紧不紧不慢地报,不过他不识字,都是重复着报,说也说得不清楚。

    才买一亩,费的这个事哟,黄贴司很注重自己的写迹,所以写起来不紧不慢,大有慢工出细活的架式,两个各自报着自己的各项信息,两个人都说得一致无二,才慢悠悠地往上写。

    “价金多少?”

    “二贯二百文钱!”

    “多。。多少?”

    黄贴司以为自己的耳朵都不好用,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干这一行久了,兴化有各式各样的土地交易都是经他的手办好的,什么地什么价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二贯钱?这人怕不是个疯子吧,要么就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二贯能买什么样的地,出了东门那一带的水田那么肥,也都不用二贯一亩,不过现在是有价无市。

    有钱的肥羊!这公门里的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一条肥肉经过他们的手,不切一刀下来那也要把手在那肉上多蹭几道,过得满手是油!

    黄贴司把笔往砚上一放,伸了一个懒腰,端起刚才自己溅掉一半的茶盏,茶水微凉,还是有滋有味地嘬了起来。招弟和何保正眼睁睁看着他写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停了下来,一时间不知所措地互相看着对方。

    梁川看得是苦笑不得,这种事虽说他不屑去做,可也亲眼见过太多的平头小老百姓去机关办事,明明可以一口气办好,非得折腾得当事人到处请托四下求人,又是吃饭又是送礼。。

    唉。。。不愧是‘光荣’传统。。

    何保正还在磨着墨,不识相地还自己提醒了黄贴司一句子“贴司大人,墨研好了,您可以继续写了。”

    黄贴司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道:“早上刚沏的一壶上好的武夷岩,可惜了,那甚保正,你筐里背的什么,我怎么闻到了一股腊肉的烟勲味。这味道还挺正的。”

    何保正心底怒骂,你这狗官鼻子还挺灵的啊,猎肉放在筐里盖着一块布你都闻出味道来。未等何保正开口,梁川一把掀起盖在筐上面的布,提起里面的两串腊肉,原来是给令狐川准备的,还有一坛子自己家酿的高梁,一并放到黄贴司的案桌上。

    梁川笑吟吟地说道:“贴司大人,小草民几个早上惊人大人喝茶的雅兴是小人的不对,这点意思本来就是带过来准备孝敬给大人的,你看这忙着地就给忘了,怪我,茶叶小草民几个是不懂,但是这腊肉是自己家里挂的,松枝儿炭勲出来的,味儿倍醇正,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你!”何保正眼看梁川竟然将自己给令狐川准备的腊肉拱手送给这个狗官,送得还这么谄媚,当时胸膛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一句话没说出来就被梁川拦下了,说道:“保正,你再帮着磨点墨,贴司大人要继续写了。”梁川边说边使劲地往何保正使眼色。

    “瞧我这记性,你不说我倒给忘了,老了老了。”何保正不是二愣子,自己也是跟这些人打过交道的,知道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吏平时不拿点好处肯定不会给你好好地办事,自己太久没跟官府走动了,这一套东西忘得差不多了,还好有梁川啊,不然自己今天肯定栽了。

    梁川黑着脸,硬挤出笑脸来说道:“老保正你老了,记忆力不好,早上儿出门的时候交待我到时候提醒你,到时候到了县衙见了这些天上星宿般的老爷惊宠得会忘了把东西孝敬老爷,这说忘还真给忘了啊。你这怎么办事啊,还惊了老爷的茶水,你看看你这冒失样,成何体统。”

    “是是是,是我孟浪了,这好些年头没进县城了,这些体统都忘光了,该死该死。”何保正恶狠狠地白了梁川一眼,嘴里说着不由衷肠的话,他真后悔走一趟浑水。

    黄贴司看着那些腊肉酒菜摆在自己的桌子上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茶盏,抻了抻手,继续提起笔在契书上填写。慢悠悠地写好了一整梁川契书后,还不忘用嘴吹了几下,生怕湿墨污了契书。抬起头,看着梁川和招弟两个人,说道:“好了,现在把契税交一下,我给你们上大印就好了。”

    契税?梁川愣了一下。

    何保正解释道:“土地买卖都要给官家上税,依律当是如此。”

    梁川问道:“多少?”

    黄贴司说道:“一百一十文钱。”

    梁川手伸进怀里正准备掏钱了事,黄贴司看了一下,指着招弟说道:“交易金是他收的,这契况需由他交,不用你交。”

    招弟没反应过来,他身上也没有钱,梁川笑道说:“贴司大人,这些我替他交了,没事吧。”

    黄贴司眯着眼睛嘿嘿一笑道:“谁交都不妨,但凡有人交就行,这钱我也好交差入账。”黄贴司看着掏钱干脆的梁川,啧啧叹道:“今天真是什么日子啊,老夫干了有些年头了,头一次见到瘦旱地卖的水田价,买家帮卖家付契税的,你们俩说实话到底啥关系?”

    梁川掏出银钱交与黄贴司,黄贴司从案桌上的印盒里取出县印,监官印,还有招税凭由,鲜红的大印平平稳稳地在契书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朱钞。契书大功告成,一式四份,一与梁川,一与招弟,一份留在商税院,一份留在县户房。

第七十四章玄之又玄

    梁川收起那张红契,因为梁川自己买地是准备盖房,也相当于买了一个砧基,丁账户籍里要记下来,以后是收取税赋的依据。黄贴司慢慢地将梁川家里的口数,林艺娘的名字记下,虽然以前的原籍来处都已忘了,但是从现在开始知道的东西也得记得清楚,在兴化落户,就归兴化民籍了。

    梁川看着那笔缓缓地记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工整而清晰,也就是从此以后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愿自己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但是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更比常人见了更多的社会阴暗面,人性啊,温柔以待,呵呵,幻想一下还是不错的。

    此番买地也算顺利,除了付出了一点小代价,其他的都算顺利,除了张前家前面的地买不到了。

    梁川家前面的地,也就是朝南的地那些佃户乡民已经逃荒逃户多年,朝廷规定,如果逃荒了两年之年再返回原籍继续耕种的,那么这块地还是原来户主的,但是如果超过两年没有回来耕种,放任土地荒芜,那么官家就要将这些土地收回去,要地的话,就要去找官府买,当然也可以去自己开荒,这个官家是豉励的,但是这样的地一般很瘦,瘦到只能勉强糊口,前几年不交税,后面就连税也交不起。

    梁川拍了拍自己怀里的那张红契,又客客气气地问黄贴司道:“贴司大人,我那块地前面的这些荒地听说已经抛荒多年了,我能否买个一亩半顷的?”

    黄贴司想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又走到户房里面的另一个博古架上,找了许久,终于又翻出另一本帐薄,梁川看了一下,上面写着砧基薄三个大字。黄贴司翻着这个册子,看了许多,说道:“巧了,你们凤山这些个地啊,想买也买不到了,没有了。”

    “没了?”连何保正都有点讶异,他身为这个地方的保正,一般有什么土地流转他都会知道的,什么时候没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黄贴司看了看砧基薄,说道:“今天给你们发放了红契,回头在这个本子上也会帮你们改了以前的土地亩数方位,以备日后寻查。至于你们刚刚说的其他地嘛,因为被其他人买了,凤山的财主郑员外买走了。”

    何保正和招弟两个人从县衙出来的时候,一个是一脸懵逼,一个则是咬牙切齿。何保正就是那个咬牙切齿的人,他背着的竹筐里的东西都给了黄贴司当作茶水费了,此时空空如也。

    “我大宋的官员都是这副德性吗?”何保正迷茫地看着梁川着,问道。

    “准确地来说,刚刚我们碰到的这个人,不是官,而是吏,小吏,你懂的吧?”梁川一脸纯真地看着何保正,“这只是我大宋最不入流的小办事员,大宋朝的官他们还算不上,而且大宋的官多如牛毛,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这种不入流的小吏更是比比皆是,办事的大都不是官,而是他们,朝堂里有人心系天下,有人贪赃枉法,是非人心,官途险恶,大部分都是这些不入流人的与你纠缠不清,不是一个这副德性就能说得清的。”

    何保正还是一脸气不过,他身为一村的保正,是亲眼见证了何麓村的荣辱兴衰,何麓的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大部分的家庭都因为沉重的税赋而无法生活下去,死的死逃的逃,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落户到何麓,竟然还要靠送礼行贿才能将事情办好!“那也不能拿老百姓的东西,他们享用朝廷的俸禄就应当替老百姓办事,怎么还能拿取老百姓的东西呢,你看看刚刚那个小吏的嘴脸,唉!”

    梁川看着何保正,既有点感动,也有点想笑,大概是因为这般淳朴的百姓,虔诚地相信着读书人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人,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国家才能千百年地传承下来吧。他又有点想笑,因为这他们的思维都太单纯了,说道:“你觉得他不好吗?”

    招弟都忍不住了,替何保正抢道:“那肯定不好,坏官才会拿老百姓的东西啊。”何保正附和地点了点头。

    梁川说道:“你们错了。刚刚那个小吏的作法已经算很不错的了,你们想想,如果你把钱花了,事情又办成了好还是你把钱花了,但是事情办不成好呢,又或着你打算他变法子拖延,各项手续给你按最烦琐地来,最后事情办成了,但是时间功夫花去了很多,你们说哪样是最好的?”

    何保正思索了一下,说道:“既然是冲着办事来的,那当然是事情能办成就好。”

    梁川赞赏地看着何保正说道:“你算开窍了一点,没错,我们要的是事情能办成,既然花一点小代价能将事情以最少的代价办成,那个小吏满足,我们也不亏,那何乐而不为。人家是吏不错,但并不代表着人家就要鞍前马后地将事情立即替我们办得滴水不漏,人家没有这个义务,更没有这个意愿,你们想想,你们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别人找你们找事的时候,是愿意得到一点尊重呢,还是像一个下人一样,累死累活地替你们这些平头老姓卖命?”

    这是什么观念,梁川一番话何保正简直闻所未闻,当官的要拿了东西才办事?而且这还是好的?何保正喃喃地说道:“天呐,就这世道我大宋的百姓还有活路吗?”

    梁川笑道:“没有人活着是容易的。”

    何保正已经沉默得不想说话了,因为他想到了以前何麓的那些人,曾经热闹富有生气的一个美丽村子因为这帮狗官而萧条破败,而在他们眼里他们一点所谓都没有,甚至一点良心上的过意不去都没有,他们只想着拿钱,拿好处!

    梁川看着何保正一脸地沉痛,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个人生下来就是将军,这个将军既贪污又行贿,但是他打仗也特别的厉害,外族人多次入侵他们的国家被他打败了,他也得了很多的好处和赏赐,他拿了好处和赏赐就去行贿他上面的官员,因此他的官越做越大,权利也越来越大,有了更大的权利,他就贪得越多,将军越做越大,能统领越来越多的兵,能指挥越大的战役,最后真的将入侵的那帮外族人都打跑了。你们说说贪污是好事还是坏事?”

    何保正无言以对。

    梁川看着沉默的何保正,说道:“那个人有句名言道,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

    梁川知道自己的思维是后世的思维,在古代这种先君忠君的思想下,简直是大逆不道的想法,也懒得再多废口舌了,“何保正不必为此事烦恼了,我们去集市上看看有何新鲜的果蔬,买一点送与令狐大夫岂不一样!”

    何保正气不过道:“再买东西那不是又要花钱了!”

    梁川笑道:“孝敬令狐大夫的这个钱我出就行了,令狐大夫昨天有恩于我们家,这也合情合理。”

    城西的集市里卖小吃的饼摆上,红火的烤炉里各式蒸饼、糖饼、门油、菊花饼热乎乎地被夹到案板上吆喝售卖,还有那饱满的猪肉包子,过往行人,咬一口皮薄肉饱的包子,再喝一口豆汁或是清茶,口有余香,满嘴流油,样式比燕池埔一带更是繁多,更是热闹。惹得一旁的招弟那嘴里的口水不住地往肚子里咽,就像一个从没吃过蛋糕的小孩子,站在蛋糕店前久久不能移步。

    梁川看得心疼,掏了钱买了好几个刚刚从蒸笼里拿出来的热乎大肉包,三个人顾不上手中的包子滚烫,站在街上就吃了起来,吃得不亦乐乎,。

    城西集市里卖的糖心雪梨相当的爽脆,还有雪白如婴儿小臂的萝卜,白菜,农家自己养的芦花鸡也相当的肥,这几样时鲜分别买了一点,肥鸡一头,又提了一条两掌儿大的鲜板鲫,刚从南溪里面打上来,强有力的鱼尾还时不时在空中乱拍打着。满满当当的放了一个竹筐,准备送去给令狐川,当是刚刚被黄贴司污了的替代品。几样物件花了梁川几百文钱,看得何保正那个心是更疼了,更加痛恨那个衙门小吏黄贴司了。

    三个人背着满满一筐的东西,又走到了令狐川隐居的那个小桑树巷巷口,好像有种错觉,巷口的那株桑树原来好像略微衰败一般,隐隐没有生机,但是今天看了新叶已经抽了了来,就像蓬勃生长一般的小树苗,充满了活力与韵律。

    走进巷子,小道童不在了,药房的门也锁上了,仅仅一天,门上的那把铜锁与门环好像百年尘封的老宅一般,积了厚厚的一层铜锈与灰,仿佛这里从未有人住过一般。

    一个想法在梁川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这些道士太邪门了,当初一连串的变故起因就是那个开Q7的老道士,现在又碰到一个令狐川,难道这帮人真的是修仙的不成?

第七十五章偷鱼小贼

    梁川难以置信地拿起挂在门环上的那把铜锁,锁眼因为铜锈的腐蚀都已经完全封闭死了,明显就是岁月的痕迹而不是人为制造的假象,门板虽然闭着,但是看着也快掉下来了,梁川推了一下,门板吱的一支,晃了一下,差点掉了,灰尘倒是掉了一下地,透过门缝,里面哪里有什么药柜,散乱一地的杂物,比墙灰还厚的粉尘,分明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梁川看着这副奇怪的景象,再次陷入了迷茫,问着旁边的招弟道:“招弟你昨天来拿药的时候,小道长应该还在这个房子里吧?”

    招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了一看巷子里的各个房间,又特意跑到巷口看了看那棵老桑树,回来也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但是整个城西就这么个地方有一棵亭亭的老桑树,这里才被叫成桑树巷,岂会有错,他痴痴地对着梁川说道:“三哥,道长难道是神仙?这一天的功夫怎么房子再怎么折腾也不会积这么多灰啊,这几码得十几二十年的功夫啊?”

    何保正接话道:“就是啊,昨天咱们三个真真切切地到了这里,难道我们三个人一起做梦了?”

    梁川站在这巷子里,环顾了一圈,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想想自己两世为人的遭遇,想想令狐川的金口神断,笑了笑道:“。凡间太过寂寞了,先生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

    先生先生莫外求,道要人传剑要收。仗剑当空千里去,一更别我二更回

    眼见令狐川已经仙去,不知所踪,再继续在桑树巷呆着也是徒劳,几个人掉转船头就直接打道回府了。城西热闹的不仅仅是集市,还有各式的赌档以及销金窟,男人的温柔乡。

    几个人走到那栋莺歌燕舞的金楼跟前时,虽然三个人都是并排笔直地往回走着,但是眼睛都尽能斜着,齐刷刷偷偷使劲地往金楼里瞟去。

    金楼上阳台站着的几只正在卖力迎宾的花枝招展的莺燕就比这兴化大街上普通的良家要馋人得多,兴化本地大部分良家都是农民子弟,也没几个平日里会去打扮装饰自己,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女人往自己脸上拍点脂粉,顿时便靓丽了三分,加上那卖弄风騒的撩人样,是个功能正常的男人见了都硬梆梆,男人的目光自然不住地想里面钻!

    何保正走在梁川的左手边,招弟在右边,三个人原来并排走着,正因为这样走着,三个人刚好又斜着眼偷看那些露肉招展的莺燕。就在这时,梁川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有一个人一直跟在何保正的后面,跟着跟着然后伸出手往何保正背着的竹筐里抄了一下!

    “站住!”梁川回过神来,眼睛往何保正的竹筐里瞄了一下,原来那条大板鲫已经不翼而飞,梁川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年轻人提着他们刚买的那条大板鲫正背着他们夺路而走,脚步下跟生了风一般,比他们几个跑着都不多。

    三个人完全反应过来,追着那个小兔崽子,撒开跑腿撵了上去,边追嘴里还边恶狠狠地警告那个偷鱼的小贼说道:“小伙子把鱼放下,就不为难你,不难等下追上你就要你好看之类的话。”

    那个小贼一看也是个江湖老手,见他们追上来了,嘴里还放话要他好看,转过脸来就朝三个人做了一个鬼脸,脚下生风变成脚下起风了,蹦蹦跳跳地戏弄着三个人,然后跑了起来了,使劲往人堆里面跑。

    梁川三个人在他屁股后面追赶着,嘴里不停地怒骂着日你娘,小贼别跑,偷东西之类的话,怎奈这城西本来就是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物全都有,平日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尽管人多,但是大家纷纷当做没看见,也没人出手,任由这个小伙子到处乱窜。

    何保正背着一筐的东西,没跑几步加上嘴里又一直囔囔,跑了两个街口便累得扶着边上的墙喘得跟牛一样,梁川倒是力不知竭,嘴里不停地骂,各种威胁,中气十足,半条街的人都听得到,而且愣是紧紧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式。

    那个偷鱼的小贼看梁川这副不要命的狠样,心下大骇,感叹自己今天怎么碰上这么一个不要命的主,他娘的,刚刚下手的时候没仔细看,一条鱼而已,像刨了你们家的坟一样。

    偷鱼的小贼对城西这片相当的熟悉,在各条街巷像兔子一样窜进窜出,梁川则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地贴在后面,但是城西地方终究有限,再往前跑就是城门,那里有守卫,官兵听到呼喝声,定会将他拦下来,拐来拐去,终于拐进了一个死胡同。

    梁川将这个偷鱼小贼逼进死胡同,小贼见无路可逃,转过身来面对着梁川,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

    梁川守着巷子口,等了好一会,招弟先追了过来,然后何保正带着那个风箱一喘的肺也赶了上来,一张老脸惨白惨的,扶着墙在慢慢还魂,半天了,终于有点缓过来,抬着手指着那个小贼道:“你。。你他娘。。。弄不死你!”一句话讲得断断续续,三个人堵住巷口,今天就要这个小贼好看!

    这个小贼没有就此罢手,眼睛来回转了好几圈,好像想到什么好主意后,看着年纪比较大,刚刚又是从他竹筐里偷的鱼,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后继续说道:“老头,识相的就快把本大爷放了,否刚等下我那帮兄弟杀过来,打不死你们三个!”

    何保正看了一眼招弟和梁川,问道:“你们两个刚刚后面还有人追吗?”梁川跑最前面不敢确定,对招弟说,招弟你去巷子口看着,等下有人拿家伙过来就马上知会一下,要是没有你就继续看着。

    招弟在巷口望来望去,也没见一个鬼影过来,便对梁川喊道:“三哥,没人跟上来啊。”

    梁川见这个小贼刚刚放出来的话豪横得不行,心里还在嘀咕万一真的是这城西当地的地头蛇,那今天估计还得出点血,真把人家小弟给打了的话,可是这大半天了按理说要是有兄弟的话,早也该追上来了吧。

    梁川脚下慢慢逼近那个小贼,这小贼跟招弟一般年纪,梁川看着他嘿嘿一笑道:“小子,老子我在兴化也认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把你家当家的名讳报上来,搞不好等下大水冲了龙王庙就不好了。”

    “把你那塞驴毛的耳朵掏干净听好了,当心吓死你们。”那小贼轻蔑地说道:“爷爷我就是剿灭大蜚山匪患的那位英雄都头。。”说到这里,没等他说完,梁川反手就给了这个偷鱼的小贼一个大耳刮子。

    “的干儿子。。”梁川心下一咯噔,妈的,我还以为他要说他是李成福那个大胡子,这下打急了,李成福万一有这个干儿子,回来不还得跟他赔罪?何保正看着梁川一脸纠续的样子,凑过来问道:“怎么,真认识?”

    那小贼一看两个犹豫不决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编的鬼话奏效了,继续说道:“大蜚山那帮贼寇怎么死的当时我就在边上。。”

    “啪!”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说漏嘴了,梁川扬着手又给了那小贼一巴掌。梁川的手掌奇大,本身力量又大,打得这个小贼一下差点没背过去。

    “那些贼人死的时候,你在边上?爷我听到的说法好像不是这样?”

    “我说我在边上了吗?”这个小贼不见棺材不掉泪,咬咬呀想继续他的鬼话,道:“大蜚山那帮贼寇怎么死的我就在边上认真地听着。。”

    梁川皱着眉头,盯着他说道:“你这一口气不好好说完,等下我性子急先把你打死了,你可能去下面找阎王爷去诉苦了。”

    这个小贼转念一想,大蜚山剿匪这个事现在是满城皆知了,自已编个都头干爹,都头干爹剿匪的时候按常人理解说也不会带着自己才是,但是这个大汉子脑子挺灵光的啊,本以为一套说词就能糊弄过去,没想到这次栽了。

    当下这个偷鱼的小贼也不敢乱讲话了,这个小贼定了定心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两个脸颊火辣辣地生疼,但是还是硬挤出一个笑脸来说道:“小爷我就是龙虎山第三十八代传人,前知五百年,后算三百年,算无遗漏的天师道真人令狐川。”

    呵呵,令狐川!这小子好死不死说了这个名字。

    梁川和何保正一左右同时一人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你他娘的怎么不说你是龙虎山大天师!”

    这话只怕令狐川都不敢,因为龙虎山传承有个规矩,只能是他们张家人自己来传承,外姓人可以修行但是绝对做不了大天师,这小子满嘴胡诌,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倒也是个人才哈!

    “你奶奶的!”何保正没忍住又多给了一巴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8082/ 第一时间欣赏荡宋最新章节! 作者:贼大胆所写的《荡宋》为转载作品,荡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荡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荡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荡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荡宋介绍:
他是武力与智慧的统一体 他是东南大地的传奇 他在各种身份中自由地切换
他是北宋王朝最后的排面 他代表着自由浪漫还有一点扯淡
回到北宋仁宗年间,种地赚钱过日子,小公务员梁川渴望的是家有余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社会却逼得走上人生巅峰!荡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