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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大胆     荡宋txt下载     荡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蔡家兄弟1

    金楼。

    黄妈妈见客人前来,立即卖力地招呼着姑娘前来接客。

    吴用放不开。

    一把年纪的吴用,媳妇都没有讨,半生耕读半生混,谁家都不敢把媳妇嫁给他,生怕跟着他过苦日子。

    落弟的书生可不如鸡!

    ‘换一批,怎么最近的姑娘姿色如此平庸!

    梁川大喝一声,故意要为难这个老鸨!

    黄妈妈那脸还是一如既往的面目可憎!

    自从沈玉贞从金楼赎身逃脱之后,金楼的招牌就没了,生意也差了一大截。

    黄妈妈为了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光,重振金楼的风光,费了不少心力到处去物色漂亮又有姿色的姑娘,可是这些年天下太平,兴化这地方生活水平又提高了不少,老百姓不至于混到卖儿鬻女的地步。

    这些年只要不是太懒,就算在兴化找不到活儿,到清源反而能找到一份更不错的活计,收入还非常的可观。

    因为这样,黄妈妈根本找不到她想要的猎物!

    金楼现在是摇摇欲坠!

    一听梁川要换姑娘,黄妈妈满脸愁容,这要她上哪里去换,除非把她自己换上去!

    ‘官人来得不巧,楼里其他姑娘这些日子身子不方便,要不老身这里给官人赔两碗酒,让姑娘好好陪陪官人!

    啪,梁川重重地拍了一下黄妈妈的屁股!

    金楼里的龟公还有小厮脸色全部大变。

    敢这么调戏黄妈妈,若是换作前几年,早让人给剁成八段然后抬出去了。

    黄妈妈脸上很是精彩,脸色又黑又红,想发作,又不敢扫了财神爷的兴。

    事实上,梁川刚踏进金楼的那一刻,她就觉得梁川这脸在哪里看过,可是又想不起来。

    ‘也不要换姑娘了,就你了,来,坐下来陪我吃几盅!

    黄妈妈被梁川一扯,一屁股坐到梁川身边,其他姑娘不敢看黄妈妈的笑话,很识趣地离开了。

    梁川高声道:‘吴用你可知道,玉贞当年就是在这个Yin窟里面讨生活!

    吴用大惊,他听说过沈玉贞的身世,可是没想到这事是真的。。

    沦落风尘的女子,性子如此刚烈,而且梁川竟然毫不在意,同样地接纳她回家!

    ‘梁川,你是梁川!

    黄妈妈的声音陡然尖厉起来,站起来直接指着梁川的鼻子!

    梁川冷笑了几声道:‘哟几年不见你们这楼子里的服务差了这么多,这样指着客人,不怕我折了你的手!

    ‘好你个梁川,拐走我的姑娘,这账我还没跟你算,你还敢来寻我的开心!

    黄妈妈自从沈玉贞赎身逃出金楼后,就一直在找沈玉贞的下落,想把她弄回来。

    当年她对这些姑娘的控制非常的严格,身上绝不可能让她们存下这么多的钱,沈玉贞有这么多的钱,肯定有什么猫腻!

    后来她才听说,沈玉贞就嫁给了凤山眼皮子底下的一个小落破户,正是当年在兴化小有名气的梁川!

    要是两人没有干系,梁川没有从中作梗,黄妈妈如何也不相信!

    ‘什么叫我拐走你的姑娘,黄妈妈咱们可得好好论论,当年你从我这里拿走的钱也不少吧!

    黄妈妈确实当年挺震惊的,兴化竟然有人肯出这么大的价钱把人赎走,后来打听才知道,这些钱都是沈玉贞这些年自己偷偷存下来的私房钱,等于是自己的钱!

    自

    己拿自己的钱让沈玉贞与梁川双宿双栖,黄妈妈那里时候不仅跑了自己的金凤凰,还亏了那么多的钱,差点急火攻心把自己给送走!

    ‘好个利嘴!你用我的钱睡我的姑娘,我还得念你的好,若不是后来有姑娘跟我揭发这个小蹄子的事,我还让你们两人蒙在鼓里!

    听到黄妈妈辱骂自己的女人,梁川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啪的一下就是给黄妈妈一个大巴掌!

    ‘再嘴上不积德当心我拆了你这鸟楼,改成猪圈,让你跟猪一起在这里面吃猪食!

    吴用不知道黄妈妈与梁川的过节,可是他没见过梁川这么生气,心里就猜得到,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吴用非常好的一点就是话少,只挑关键的话来说,其他的废话一般不会说出来,越来越像侬二的风格。

    黄妈妈跑回后堂不敢出现,更不敢让自己的姑娘来陪这个瘟神!

    梁川也懒得跟这个老鸨计较,跟吴用吃起酒来。

    不多时,楼里又来了两人,一老一少。

    龟公倒是意外,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来逛窑子,话说老不泄残精,大中午的这么玩,也不怕出事!

    没想到龟公让两人给骂了回去,只要了一些酒水菜点,一个姑娘也没有相中。

    龟公心中大骂,今天见了什么鬼了,怎么来的都不是正常人,来窑子不要姑娘,那不是白瞎了?

    两岁数相隔极大,却听那位年少之人开口道:‘阿兄此番定能重为官家起用!

    阿兄,连吴用也不忍多看了几眼,两人的岁数几乎可称祖孙,竟然是兄弟关系!

    年长者衣着朴素,身形也较为瘦长,倒是那个年轻者,身上是锦罗绸子面料的衣物,身子也较为肥胖!

    ‘官家励精图治,肯重用贤能,这番大刀阔斧地整治朝上积弊,是百姓的福分!只是。。

    年轻人看样子很不满意年长者这般畏首畏尾的姿态道:‘只是什么?

    ‘只是阿兄一直以为,官家的出发点固然是好,只是这动作太大,会不会给百姓造成困扰!

    年轻人急性子,劝道:‘沉疴需用猛药,方子对了自然药到病除,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梁川倒是有点意外,在兴化竟然还有人把国事当成家事来谈论,这两是什么人?

    在兴化这个地方,听得最多的也就是今日在哪里又赌得多少钱来,谁家媳妇如何姿色,此去京城十万八千里,官家尚且不懂南语,在这山沟里谈论朝堂之事,手未免伸得有些太长了!

    跟狗拿耗子没什么区别!

    不过梁川也算接触过这个层面的人,听到此时有人对朝政品头论足,还是马上支起耳朵谈论起来!手朝他们指了指,示意吴用一起听他们在说什么!

    ‘不日这朝廷的文书可能就会送到各地官府,一场大变革将要到来,届时你我都置身洪流当中,阿兄定可有一番作为!

    年长者轻叹一口气:‘我在闽地为官多年,官家也是看我有一番作为,不过彼时吕贾专政,兄多受打压,便是现在夏竦擅权,蛊惑官家多行昏庸之道,兄也是只得进言,而不能行天下事,唉!

    年轻人道:‘前番有刘后专政,官家出于孝心不敢争权,因此几位权相敢这般肆无忌惮,夏贼在侧更是不足为虑,此贼臭名远扬,朝廷上下人尽皆知,只是官家还受此獠蒙蔽罢了!现在官家肯听范公的进言,定能看清此人的真面目,重新起用阿兄等人!

    听得这个年轻人骂夏竦,梁川嘴里不住地冷笑,却没敢太声张。

    夏竦的女干名太盛,除了他和夏雪,只怕世人都是这样觉得。

    吴用这些话同样听见,轻声道:‘东家,要不要我去阻止他们,这样说夏相公。。

    梁川摆摆手,示意吴用不妨事。

    这两个人梁川很有兴趣!

    这种年代,混得好的,就是这些胆大的!

    生意人胆大家财万贯,当官的胆大升官进爵!

    特别是这些读书人,前有张元后有黄师宓,胆子一个比一个大,都是不怕死的主,拼出来了便是一步登天鱼跃龙门。

    这帮人其实正是这个社会最不稳定的因素。

    他们手里有统治者需要的知识与手段,却又需要相匹配的权势与财富,为了前程他们敢去赌一把大的,拿身家性命都在所不惜,反正一旦成功便是名利双收!许多的野心之人也是经常了他们的话,敢去干那些造反的事!

    却又听两人继续道:‘阿兄莫怪,现在外面鱼龙混杂,就怕有人对你我不利,因而选了这个风尘之所与兄见面,世人皆知阿兄清廉刚正,不屑去烟花之地,故把阿兄约到此处!

    梁川此时就缺几个教书先生。

    看他们的谈吐,这两人应该都有读过书,而且那老者老成持重,说话稳重有条理,正是教书育人最佳人选!

    虽然听他们的口气,他们与夏竦政见不同,不过那不关自己的事,孟先生论起肯定也不会与夏竦有相同的政见,人要干大事,这格局嘛就得要打开!

    梁川提起一壶酒,走到二人桌旁。两人顿时如临大敌,他们只当梁川是来寻欢作乐的嫖客,却不想刚刚的话肯定是让此人给听去!

    ‘二位,相请不如偶遇,在下凤山人士,家中正缺一名先生,不知二人是否愿意屈才。

    年轻人冷冷看了梁川一眼,嘴角跳了一下,更没有理会梁川。

    倒是年长者起身朝梁川还了一礼,客气道:‘不敢不敢,我们山乡野夫,谈何先生,只会误人子弟罢了!

    ‘先生客气了,就冲先生这份气度,若能来教授孩子们知识,便是孩子们的荣幸,敢问先生大名!

    老者依旧十分客气,淡淡道:‘在下蔡襄!

蔡家兄弟2

    听到对方报上的名讳,梁川连忙把酒放下,脸上满是敬佩的神色,肃然然道:‘你是蔡襄?

    蔡襄意外地嗯了一句,说实话,他知道有人认识自己,但是在兴化一般人不会认出他!更不会听到他们名字,除非是官场中人!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梁川一点都不是在拍蔡襄的马屁!

    这哥们非常牛逼,万安渡边上那桥好像就是这位大哥修的,经过一千年的时光依旧成为两岸百姓通行的必经之路!

    他在任上也是非常有作为,只是梁川没有想到,他的年纪会这么大!

    梁川不经意看向一旁坐着的年轻人,两人以兄弟相称,那么这位小哥,是蔡京?

    梁川蛮问了一句道:‘这位是?

    蔡襄轻笑一声,手指了一下道:‘这位是我的族弟,蔡京蔡元长!

    蔡京表字元长!

    梁川脸上马上有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看在二人的眼里,二人马上对梁川警惕起来。

    梁川知道蔡京,这小子比蔡襄更了不得,只是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

    但是二人无比惊异!

    这人识得兄弟二人?

    如果认识蔡襄那不意外,蔡襄在外为官久矣,也是官声在外,多年从政赢得民心无数,民间的口碑非常好,只是在老家非常低调,没人提及罢了,像在清源与榕城二地,那是人尽皆知,真可称谓一方父母官!

    但是蔡京,现在还没有考出什么名堂,也就是本地一普通的秀才,他也有人认识!

    果然,梁川也朝蔡京行了一个礼道,脸上的表情比看到蔡襄时更加精彩,完全不是敷衍的样子!

    ‘久仰久仰!兄台之名四海皆知,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蔡京原来坐着眼睛都懒得看梁川,却听他这般吹捧自己,坐得都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站了起来,有些结巴地道:‘呃,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三人似乎进入了同一个频道,梁川道:‘在下梁川!

    梁川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平地炸响!

    蔡襄宠辱不惊,脸上古井不波,蔡京可就精彩了,错谔恐惧全部挤在脸上,一张略显青涩的脸倒是不自如何自处!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就是那个梁川?

    蔡京的内心已如江海翻腾。

    梁川想了想道:‘好像是。

    什么叫好像是,有此才情,天下人谁都争着出头,却还有人不以为意?

    两人相视,竟不知道要怎么把话说下去!

    此刻,蔡京的内心在想的是,如果这个梁川便是那首词的作者,那便意味着他就是夏竦身边的那位梁川,刚刚他们两兄弟还大骂夏竦,岂不全让人家给听了去!

    蔡京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身子也不由开始颤抖起来!

    骂人这种事一时痛快,可是要是传到被骂人的耳朵里,那就不是一件痛快的事了,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一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完了,自己的前途完了,若是梁川把话传给夏竦,那捏死自己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蔡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梁川看到蔡京身体颤起来,以为他吃坏了东西,关切地问道。

    只有蔡襄最了解这个兄弟,却也不揭破,只是淡淡地道:‘早闻凤山有一位大才子,人称梁三郎,才情无双诗词双绝,是兴化百

    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我们兄弟二人有心想拜会,苦于常年在外未得一见,不想今日在此处遇见!

    蔡襄心里想的是,你也喜欢逛青楼,印象分瞬间低了许多分!

    他心里敬重的是为国为民之人,范韩之辈当为楷模,峙才寻欢的人,并不为他所好!

    ‘此处喝酒不痛快,两位何不移步,我们找个安静之所,可以促膝长谈!

    蔡京心中叫苦不迭,这还有个屁好谈的,你苦是一开始就自报家门,也免他嘴上失言!现在的蔡京一言不发,就怕再说错话!

    他这样的人,就是典型的嘴上跑马图一时嘴快的人,真的遇上事情,第一衡量的还是利弊得失!

    蔡襄也不喜欢金楼的气氛,梁川正说到他的心坎里去,道:‘若不嫌弃可以到寒舍歇脚!

    梁川也高兴,道:‘那便最好!

    二蔡领着梁川往海边方向走,整个兴化东邻大海,西靠群山,地势西高东低,两处的风土人情也不尽相同。

    整体来说,东边的经济会比西边好上许多,兴化东边的百姓多讨海为生,海上的物产丰富,虽然构不上富庶,温饱难度并不大!因而这里的孩子也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去求学,出的知名人物也比西部的山区更多!

    蔡氏便是这里的大族。

    不过二蔡虽是同族,但是是远亲,几代人下来,二人出生已在不同的村,不过蔡襄现在虽然被贬回家,可是他现在被授翰林学士,权理三司使,从副相的位上退了下来,朝廷随时可能启用,正在他们蔡氏一族最有身份地位的人,不管是哪里的远房亲戚全部冒了出来,争相与其攀亲。

    蔡京倒真的与他有亲,两人虽是不同村,却挨得极近,中间仅隔着一条东溪。

    蔡京也是蔡氏近年来最风云的青年人物,十三岁便得秀才名头,熟读百家诗书,过目能诵,更是写得一手好字,就连蔡襄看了都自叹不如!蔡襄也断定,这小子将来的成就不会低!因为蔡襄回乡,别的宗亲也不理会,就与蔡京多有交流!

    兴化古地也确实牛逼,以松柏瘦地自称,千年来却有无数风流人物辈出,光是有宋一代,就有这蔡氏二兄弟,后面更有无数文人骚客政坛风云人物,实在让人称奇!

    路上蔡襄直言不讳地道:‘梁三郎认得我二人?

    梁川也是爽快,直接道:‘并不认得,当初我也在汴京呆过,可是那时候也未曾与二位有交集!

    蔡襄想了想,那时候梁川要么跟着夏竦要么就是之前的丁谓,那时候他还在榕城为官,还没有更进一步,却实与梁川没有交集。

    至于蔡京,那便更无从谈起,蔡京现在什么也不是!

    ‘那便是客套之词!

    梁川与蔡襄相视,同时高声笑了起来,你不藏着,我也不掖着,都是爽快之人,只有蔡京在一旁面色如土,一言不发。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这可是夏竦的人,蔡京更是深知,这个族兄走的路线与夏竦完全不同,称得上是死对头!

    梁川也道:‘也不尽然,只是真的大名如雷,印象深刻!

    蔡襄可不是一般的人,为官一任他留下了无数的美名,不论是著述还是政绩皆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一千年以后谁多人大多都只存在于书本当中,但是蔡大哥的遗产却还为万安当地的百姓造福,影响着这些人。

    一条东江溪从蔡氏的故地流过,把二人的祖地一分为二。

    蔡襄的祖屋极大,

    可以说整个蔡坑是他家还有别人家,其他的人家连成一片,也不如他们一座来得气派。

    有宋一朝,朝廷给官员的待遇可谓史上最高!只要不是在汴京买房,想在别处置办房产,那是小菜一碟!回乡来盖厝起屋,那更是轻轻松松,因为乡下的土地不值钱,物料人工价格也远不如汴京等地,做到蔡襄这级别的官员,每个月光俸禄就有三百贯,三百贯呐,寻常人家永远不可能赚到这个数,要是按兴化的水活水平,够普通人家活上十年了!

    当年梁川盖自己的望乡大宅,也花了千贯之数,已经是非常奢华了,也在凤山大出风头,对于蔡襄来说,这么一栋屋子既能传世,又不需要他去做犯法的事情来中饱私囊便能盖起来!他果断回乡盖了这么大一栋宅子!

    这屋子传上几百年,不成问题,若是后人有心,代代传下也未必不可能!

    蔡襄也不明白这个夏竦身边的红人,当年丁谓家的管事,为什么这么看得起自己!

    按他的理解,自己算是清流一派,对他们来说应该是非常排斥才是,因为自己身边的这圈朋友,可没少在朝堂之上攻击他们!

    看梁川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假大空的话,眼神非常的真诚!

    当年在汴京的时候,据说范韩欧晏等许多人都与这小子有过交集,对他的评价还非常高!只是当时自己没有在汴京,不清楚个中的缘由!

    虽说梁川与自己派系不同,蔡襄还是大大方方地将其迎进了自己的家中。

    都是兴化人士,而且蔡襄也是非常欣赏梁川,光是那一道词就让他非常触动,兴化还有姓梁的晚生这么优秀,实在没有想到!

    蔡襄将二人请到正堂落坐,正屋当中挂着无数的匾额,中间最大的一块上书翰林学士!

    蔡襄虽不曾自夸,可是吴用看到这块牌匾的时候还是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

    这可是他此生孜孜以求的目标。。

    走出来才发现,原来天下这么大,也知道原来朝堂这么小,这么多龙凤人物就在自己的身边。。

蔡家兄弟3

    梁川本以为遇见高人,想请其出山为师,可是没想到找到的人身份地位太高,反而有些不太方便。

    ‘若是老夫无官一身松,可能老夫也便去当个教书先生,把生平所学倾囊相授也是美事一桩!

    蔡襄知道不日朝廷将会有大事发生,他也不能置身事外,当下也就直接拒绝了梁川的盛情相邀。

    ‘在下听蔡公所言,似乎近来有大事要发生?

    两人心里一个咯噔,尤其是蔡京,马上紧张起来。

    刚刚的话,看来被梁川听去。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本来找到金楼去,就是图那里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没想到还是坏了事!

    最令他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前程!

    蔡襄正气凛然,他这种人的性格就是标准的儒家思想,道有径,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气势!

    即便梁川是夏竦的人,他也毫不畏惧!

    ‘你真不知?

    这等事关国运的大事,梁川竟然不知道!

    按理说不至于,梁川若真是夏竦的心腹,这等关键的时候不会高高挂起!

    梁川笑道:‘蔡公不知我已多年不理这些官场中事!

    蔡京稍稍松了一口气。

    ‘听说你自汴京回来后,便无了消息,年纪轻轻,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为何不把有用之躯献于君上!

    蔡襄真是标准的儒家人。。

    梁川干笑一声道:‘为国家做贡献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们这些大官站位高,我们市井小民纳粮交税也是为国尽忠,不分高低贵贱,初心都是相同的!

    ‘好!蔡襄高声喝彩,虽然他对梁川初见一眼便有成见,不过与梁川交谈寥寥数言,蔡襄便对梁川印象大为改观!更不禁为他喝彩!

    蔡京见蔡襄这么机会,竟是误会了蔡襄,以为他的立场也变了。

    蔡襄收起笑容正色道:‘朝廷这些年兵戈四起,官家一心想创建一个太平盛世,可是朝廷积弊多年,危机四伏,已经到了不变不行的地步!

    梁川与吴用相视不言,同时皱起了眉头。

    ‘欧阳修近日已向官家直言上书,要求朝廷对积弊进行变革!

    新政!

    听到这个话,梁川终于知道他们说的朝廷的大动作是什么意思了!

    ‘我知道了!

    梁川只说了几个字,又让二蔡摸不着头脑。

    难道他也收到了消息?

    ‘是范大人吧。

    这次是真的轮到两个人震惊,秀才不出门,也知天下事。

    这一次朝廷要变革虽然是欧阳修提出来的,但是实际背后的操刀人就是范仲淹!

    梁川是如何得知的?

    ‘老夫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梁川沉吟了一声还是道:‘蔡公还是别问了。

    蔡襄一怔,转头看向蔡京,心道这人性格这般古怪。

    蔡京知道蔡襄心中所想,便问道:‘你如何得知这次变革是范大人的主意,是夏大人告诉你的?

    夏大人?刚刚你不是还骂夏贼来着?

    果然小小年纪就有女干人的潜质。。

    梁川不禁多看了蔡京两眼,看得蔡京头皮有些发麻。

    三岁看八十,这小子也有二十来岁,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夏大人与我相交甚浅,他是国之宰辅,我是一介小民,如何有共同语言!

    梁川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只是一介升斗小民,人家会把这种事跟我谈论?

    蔡襄不是一个政治上的白痴,虽说梁川有两把刷子,但是如果这种级别的大事,夏竦要跟梁川这个兴化的农家小子来商议,那就是打自己的脸!

    朝廷也没有公布这方面的消息,他却能一语就说出这次大事的关键,两人看向梁川的眼神,不由都变了!

    果然不是一般人!

    加上梁川又不肯讲明个中的缘由,否认与夏竦的联系,两人的猜测便复杂了!

    真有不出隆中,便能三分定天下的卧龙?

    ‘你们也别把我想得太复杂,没那么多的事,现在满朝上下也就范大人会这么硬刚,其他人可能有想法,但没有付诸实践的对策!

    蔡襄闻言大不服气!虽是一把年纪,可是被梁川这么一说,还是气愤难当!

    ‘难道其他人都是摆设?满朝诸公多有想法,只是改革困难重重,前有刘太后专权,后有权相当政,官家多遭蒙蔽。。

    蔡襄越讲越激动,看得一旁的蔡京都有些害怕,连连拉了蔡襄的衣角,示意不可多言!

    蔡襄与蔡京虽是同族,可是品性完全不同,他就是宁折不弯的那种性子!

    ‘蔡京你别阻我,我今天要好好问问这位小兄弟,有什么高见!

    梁川直起胸膛当仁不让道:‘我也没什么高见,其实要我说,当下改革也不可能成功,最好的就是不要把手伸太长,你们做好你们的官,老百姓种好他们自己的地,这天下嘛就太平了!

    两兄弟本来有一腔热血,被梁川激得贲张不已,可是听了梁川的话,又恰似被一盆冷水给浇得一厥不振!

    蔡襄完全没去想梁川的话背后的深意,他理解成了梁川不想与他争辩!

    事实上,梁川的话,背后的蕴藏的道理非常的深刻!

    统治者一直以为他们要有所作为才是好的管理,却不知,无为而治的道家思想才是老百姓想要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凡事都有定数。老百姓想要的不多,无非就是安安心心地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是官府三天两头就要来插一脚,虽然他们想的是把国家管好治理好,也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是地没法种,再多的措施也是害了老百姓!

    当官的不懂,历朝历代都会生病,就跟人生病死一样,任何神医来了都没有办法,只能延寿却不能根治!qδ.ne

    可是这些当官的每个人都想当中兴之臣,乱下猛药却加速朝代的衰亡!

    这个道理,他们不懂。

    梁川以前也好为人师,现在他却懒得去说太多,只会招人厌罢了,从来不会有人听进去!

    气氛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一般,四个人全部一言不发。

    吴用听他们的话,只能听得一知半解,此时的他,还没有追上梁川的思维。

    以前的梁川,对朝政还有那么一点意思,甚至当时对赵允让赵宗实的‘前程插过手,不过后来发生在他身上一点事,让他多少有些心灰意冷,搞得轰轰烈烈有什么用,还不如享受当下!

    蔡襄见梁川不想与自己争辩,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

    年轻人格局可不小!怎么自己一把年纪了在他跟前还急眼了?

    跟谁讨论这次的变革都可以,与梁川争,有什么意义?

    呵呵,蔡襄又自嘲了几句,让手下人把茶水奉上!

    ‘这是我当年在建州当差之时研制出来的小龙团,尝尝味道如何!

    建州有名茶,名为龙凤团茶,又叫大龙团,这是专制御贡的上等物。但是对于这等好东西,民间也是相当的向往,蔡襄在建州之时就自己培种茶树,制出了这种与大龙团相似的小龙团!

    虽然不是御贡之物,却也是供不应求!不是一定级别的人想喝都喝不到!

    蔡京见蔡襄把这种宝贝都拿出来了,这喝的可不是茶,而是钱呐!足见他对梁川的重视!

    又是点茶!

    这小龙团虽然金贵,可是还是老一套的点茶法,工艺繁琐,喝一趟茶跟吃一顿饭有得一拼!

    梁川对这种加入各种调料的喝茶法很排斥!

    要放调料,还不如喝汤!

    两人不经意看了一眼梁川那难以下咽的表情,都是大跌眼镜!

    真有这么难喝,这可是不逊于贡品的好东西!

    看看人家蔡京,那是一脸陶醉无比享受的样子!

    梁川确实喝不来!

    吃了几口,就把茶碗放下,然后看着两个人无比‘享受地用着那一碗茶汤。

    这时候如果能给梁川一碗肉汤,或许他能喝得更高兴!

    吴用看样子也非常喜欢这种点茶!

    这种点茶法不仅风靡一时,在东方的小岛国还风靡了一千多年,到梁川那个年代还依旧盛行!

    足见得并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吴用也是读书人,读书人的潮流,他就不能免俗!

    ‘蔡公这是准备要离开兴化了?

    等二人喝得差不多了,梁川才缓缓问道。

    蔡襄的眼里仿佛暴发出了无限的战意!

    ‘官家下诏,重新启用我为谏臣,不日老夫将会启程前往汴京!

    梁川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仿佛听到的事不值一提。

    蔡京倒是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是不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梁川想了想道:‘我还是那句话,大道至简无为而治还是比较适合当下的环境!

    蔡襄战意燃燃,虽然一把年纪,但是从他眼神依旧能看得出来,他渴望有一番作为!

    ‘你是劝我拒不奉诏是吗?又或者说,你不看好我这次前往汴京?

    梁川没有多话。

    他看着蔡襄这样的人,读书人的心最是顽固,除非碰到天大的打击,甚至这样的都不能改变他们的初心!

    劝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人厌恶罢了!

    ‘不,我是想说让蔡公帮忙带一点东西去汴京!

蔡家兄弟4

    ‘这事容易!

    蔡襄也不问是什么,便应下了梁川的要求,把一旁的蔡京给看愣了。

    ‘七日之后,把东西送到老夫这里,老夫一并带上汴京,只是老夫车马慢,怕误了梁小哥的时间!

    ‘蔡公要是不嫌弃,在下在清源港上时常有发往扬淮的海船,是否愿意随船?

    梁川给了一个建议。

    蔡襄道连连摆手道:‘不敢,海船的费用极高,有些。。

    梁川嗨了一声道:‘公既帮在下带东西,这点小钱在下如何还敢让蔡公破费!

    蔡襄也是有脾气连声道:‘大可不必,无功不受?,这钱省不得!老夫还是走仙霞岭。

    ‘这条路在下也有走过,可能比海路多费近月时间,如今时不待我正是争分夺秒之时,蔡公不怕误了朝政?

    什么钱不钱的,蔡襄也不会为钱烦恼,大宋朝给足这些当官的体面,让他们从不用为钱而发愁。

    蔡襄不想落人口实罢了,拿了别人的好处,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而且还是夏竦的人,这更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不过,梁川七寸也拿捏得很准,一眼就看出,蔡襄急着赶路。他们这样的人,一心就是扑在事业,除了身体不行,否则把事业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重要!

    让他把时间耗费在路上,比杀了他还难受!

    梁川的提议非常有诱惑力!

    一旁的蔡京看两个人才刚认识,没多久的时间就眉来演去上了!

    自己大哥不是也非常痛恨夏贼一党,时常跟自己说,如果官家重用他,他一定要让夏贼的弊政全部废除,怎么跟夏贼的人这么火热,一点都看不出水火不容的态势!

    不日他可是要当清流话事人角色的重要人物,在此关头这般摇摆不定,妥吗?

    ‘如果可以老夫便坐海船,但是这船费不敢少梁小哥一厘!

    梁川也跟他在这小钱上计较,自己只是权当做一桩好事。

    能让蔡襄欠下自己的人情,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蔡襄虽然位高权重,却不是不谙世事之人,让下人从里屋拿了几盒小龙团。

    ‘这些是老夫珍藏多年的心头好,朝上许多老朋友跟老夫要了几次,也没舍得割爱,梁小哥拿去家中饮用。

    梁川连连推辞。

    他最不缺的就是茶叶。

    望乡后山之上,有几亩茶园,种的也是建州的茶种,只是气候不同,可能种出来的效果不如蔡襄他们地道的建州茶。

    这么多年过去了,总算有机会把茶叶制出来!

    就算他自己没有茶园,孙厚朴家就是茶叶贩子,东南第一号茶商,茶叶地下走私大王,想喝什么茶叶没有?

    听说孙厚朴现在把茶叶都做到汴京去了,各路官员全部用上好的茶叶开路,这玩意可是硬通货!

    要知道好的茶叶可是奢侈品!往往是供不应求,用钱都买不到!官员往为之间送字画古玩成本太高,一提茶叶成为最好的敲门砖!

    许多人知道孙厚朴搞这个生意,私下都与他搞得关系不错!

    蔡京看得心中冷笑,果然是土里的土包子,不识货!

    这茶叶不要说是建州货,就单单一个是从蔡襄这里流通出去的,价值就不可估量!他竟然还拒绝了,自己是蔡襄的堂弟,以前也就偶尔喝过一两次,想让蔡襄再拿出来吃上一吃,想都不要想!

    ‘你们的吃茶法,

    在下实在喝不习惯。

    蔡襄的脸上无比尴尬,第一次遇见这种主动送礼送不出去,还是自己最好的东西!

    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送张纸想要的人也能排到城门外,谁晓得这小子不想要!

    ‘这茶叶真是好东西!

    送出手的东西总不能再收回来吧!

    这种进退不是的感觉真是要命!

    吴用劝道:‘东家不妨收下来!

    吴用一脸渴望,倒不是吴用想敢要,这等时候不是他说话的时候,论身份他不够格!只是看蔡襄尴尬,缓和一下!

    ‘既是这样,那吴用你便收将下来!

    吴用起身行礼,双手将茶收了下来。

    梁川也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等告退,蔡公此去山重水迢,道阻且长,还忘蔡公珍重!

    蔡襄看着梁川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大宋至今快百年,问题层出不穷,是到了非改不可的时候,连他都觉得身上压力巨大!

    事上所有人都只当他蔡襄被官家相中升了官,却没人了解他此刻的压力!

    唯独眼前的年轻人知道他,只字不提官字,全部都是劝与盼!

    蔡襄只与梁川行了一个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二人一直送到门外。

    蔡襄五味杂陈,与这样的人同在兴化,却不能相识,如今自己又将北上,不知还有没有复还的一日。不能与梁川再多谈几次,实在是偌大的遗憾?

    东溪水悠悠,蔡襄看着波光麟麟的溪水独自出神。

    不知在思量自己的前程,还是在想朝廷的将来。

    ‘女干贼!

    蔡京看着梁川离去的背影,恨恨地说了两个字。

    蔡襄的思绪被他拉了回来。

    ‘不可如此!

    蔡襄对蔡京的反应感到不解。

    ‘阿兄与他说了这么多,等于是向夏党贼人表明我们的立场,变革本就是困难重重,将来势必被夏党中人横加阻扰!qδ.ne

    蔡京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看到梁川就是一脸不爽。

    明明是一个臭泥腿子,偏偏有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狐假虎威,神气什么!龙团都喝不懂的人,还在装清高!

    总而言之,蔡京在梁川跟前就是非常不舒服!

    一种遇见天敌一般的戒备感!

    ‘朝中现在结党成风,我等与希文不也是结党,官家也曾问过希文这个问题!只是我等两袖清风,公正自在不惧他人流言罢了!

    ‘阿兄真不怕他与夏贼乱嚼舌根!

    蔡京恨恨地道。

    ‘他又能说什么?说我要当谏官,还是说我与夏竦不对付?这些都是满朝皆知的事,何必要从他口中说出?

    蔡襄眼神坚定,非是一个小小的梁川所能影响。

    朝里给他建议的人多得去了,各种分析都有,即便是这样,都不曾让蔡襄改变一心为公的决心!

    自古以来厉行改革,都是逆天而行!绝无可能一帆风顺!

    梁川让自己不要改革,或许是夏竦的缘故,或许是他自己的看法,不管如何,当下民怨四起,国家负担沉重不堪,已到了势在必行的地步,总有人要去迈出这一步,那便由他来吧!

    ‘我怕是回不来了!蔡襄突然冒出一句话,顿时让

    气氛悲凉起来。

    似乎连蔡襄自己都没有成功的勇气!

    ‘我走了以后,你在家里要继续读书,做好准备,蔡家我一个人出去就够了,哪一天我不行了,这大旗还得由你扛起来!

    蔡襄给蔡京安排着日后行走的道道,两人年纪相去甚远,蔡京也是天分极高之人。此前蔡襄确实有教育蔡京的资格,蔡京也听得进蔡襄的话,一道看着远方,便在这大宅之中静静地候立着。

    ‘家人我会提醒他们继续务农,如果有好的苗子也要让他们读书,就连梁川都想着为孩子来找先生,咱们更不能忘了!

    ‘阿兄我记下了!

    谁能想得到,这两人可以说是兴化史上最大的官。。

    凤山路上。

    ‘看来元长有话要说!

    梁川看着一脸兴奋的吴用淡淡地道。

    ‘这位蔡大人是我见过最大的官。

    吴用前番见过宰相的女婿,不过那不是官,亲眼见过蔡襄,人家还是翰林学士,面对他们这些最底层的人,也没有太大的架子,与他想象的天上人物,实在有些相去甚远。

    梁川笑着给吴用透露了一个天机道:‘你错了,最大的官不是他!

    吴用一愣,总不可能是边上那个年轻人吧,才几岁。

    ‘蔡襄的那个堂弟,我看他的面相,以后贵不可言,就是蔡襄的官相都没有他好!

    吴用一个字都不敢相信,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

    ‘就他?

    吴用很不屑地说道:‘此人看面相并不是什么善类!

    梁川都不由赞同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此人在我们没打招呼之前,一口一个夏贼,待我等上前问候,又称夏大人,完全没有立场骨气,这种人要是做了官,定是官场上的墙头草随风倒之徒!

    ‘蔡大人,就算知道东家是夏大人的人,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坚定决心,毫不在意是否会得罪夏大人,这才是朝廷砥柱,干骨之臣!

    ‘当官呐是一门学问,他其实跟人口有关系,又跟人品没有关系!

    吴用不解。

    ‘但是我告诉你,蔡京真的将会是兴化史上做到的最大的官,而且官途大起大落堪称不可思议,千年来独一份,有这样的成就,单单用一个女干字来形容他,那是委屈他了!

    吴用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人。。那老百姓要遭殃了!

    ‘老百姓过不好,责任在于官家,下面的官员都是他任命的,怎么能怪他们?

重建情报1

    梁川回到凤山,提了一盒上好的白砂糖,还有一盒非常地道的红糖,让侬二给蔡襄送了过去,想托他送给夏竦。

    他倒是一点都不见外,直接让蔡襄去干这么为难的事!

    蔡襄那是朝廷清流当中的清流,可以说与夏竦势不两立。不过两人的分歧仅限于政见,私下两人并无多大恩怨。

    可偏偏,政见相左这种事比个人恩怨还要残酷,闹到最后,往往不死不休!

    蔡京破口大骂梁川小人心计,分明就是想陷蔡襄于不义!

    白糖金贵,市面上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与好茶是一般道理,老百姓哪里有受用的福气,便是低级的官员,家里也找不出一两白糖,只有大商大官才有渠道弄到。

    在改革的这节骨眼让蔡襄去给夏竦送这么金贵的东西,不是要毁了蔡襄?

    蔡襄苦笑几声,还是收下了这些糖,准备履行自己的诺言,把东西送到汴京。

    梁川一再交代,就是一点小心意,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送便送了,蔡襄还要光明正大地送,不让旁人看了笑话!

    梁川确实没有什么小心思,更不清楚两派的矛盾这么尖锐,他手头最好的东西,除了那些药,便是这白糖,就算是汴京,白糖也不多!.ne

    今年凤山的甘蔗应该有个好收成。

    虽未入冬,但是地里甘蔗的长势非常喜人。

    北岸因为水利修得好,南溪水源源不断地送到北岸大地,佃农们还修了许多的送水管道,还有沟渠,把水从山上引下来。

    种甘蔗最需要的就是水,现在水已经不成问题,许多人都把旱地开发起来,种上了甘蔗。

    一开始许多外地的过往人看到凤山种的这些甘蔗,都以为这里的人疯了,种这种甜甜的作物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当时他们没办法把甘蔗转换成经济收入,因此在他们眼里,甘蔗便一点作用也没有!

    谁能想得到,甘蔗梁家收购的价格是粮食的许多倍!

    甘蔗只要一季,然后防台风,防倒伏,注意时间把甘蔗叶摘掉,照顾起来可比稻子容易多了,而且只要注意换水,做好排水,甘蔗就能顺利到丰收!

    梁家对甘蔗的品相没有什么要求!

    这才是关键!

    种得再孬的甘蔗人家都不嫌弃,只要重要不差,梁家都会收购,这样种地多简单!

    稻子与小麦,都得跟伺侯亲生儿子一般去栽培,高粱可能方便许多,随便种都可以。但是种不好产量就低,肚子一样填不饱!

    农民的要求最简单,就是把肚子填饱,种什么能饱肚子,他们便会去种什么!

    小小的甘蔗,富了一个凤山!

    甘蔗种上以后,许多的凤山人也对白糖起了主意!

    制作红糖很简单!

    他们同样也能制作得出来!

    但是他们发现,他们制出来的红糖焦质非常的多,苦味也重,不如梁家的红糖品质!

    他们没有掌握连环锅,这种锅是防止红糖焦糊的关键!

    而且有产品没有用!

    红糖是制出来了,他们要卖给谁?

    有人也把红糖带到清源去卖给当地的商人!

    这些商人可不傻,他们知道凤山高品质的红糖全在梁家手头,只有这样的红糖才能给他们带来高利润!虽然这些劣质红糖也能卖钱,但是销售的成本就高出许多,要自己找下家,要屯货的成本,还要被打压价格,最后赚到自己手头的钱已经不多!

    这才是兴化糖业无法发展起来的真相!

    梁川把技术控制在自己手头,市场要怎么

    样,全凭他自己说了算!

    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要熬糖就要大量的甘蔗,单靠一家的甘蔗什么也熬不出来!

    可是想要收购甘蔗,就要得好价格,谁能在价格上竞争得过梁家!

    梁家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没有港口家前,与郑若萦合作的这门生意让梁川得到了发展的巨大机遇,梁川知道不可能永远靠着港口生活,朝廷可能要海禁了,如果真有那样的情况,非得另寻出路不可!

    耶律重光被侬幺通传,返回了凤山。

    这时候叫上耶律重光,不用想也知道有事发生。

    这位大哥是梁川的心腹。

    虽然大家都不看好这个不怎么机灵又容易冲动的契丹人,可是梁川却是无条件非常信任他。

    付出是有回报的,梁川在广南最困难的时光,甚至艺娘都没有去寻找,只有他,一直不停地寻找,永远没有放弃梁川。

    ‘出事了?

    耶律重光看着凤山一片详和,不明白这时叫他来的意义。

    凤山他不敢来,因为他不敢面对林艺娘。

    若不是他自己先跑了,梁川也不会失踪三年!

    梁川是回来了,可不代表大家就原谅了他!

    梁川把自己几日来的所见所闻,跟耶律重光说了一遍,特别是发生在何保正身上的事,这事不可不查!

    ‘狗胆包天!

    耶律重光大怒,这些年因为要找梁川,加上梁家军群龙无首,大家都没有精力来顾及凤山方面的事!

    这些鸟毛杂碎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梁家人身上!

    想死!

    耶律重光记得当年他与梁川初到兴化凤山的场景,凤山那个穷呐,老百姓都跟清源的花子生活水平差不多一个档次,才几年的功夫,也就是成管大队原来那帮人赚了点小钱,个个就尾巴翘上天了,还敢落草当匪,算计起当年带他们脱贫致富的恩人来了?

    就算是契丹人也憎恨这种翻脸无情的小人!

    梁川让耶律重光来,一方面他比较熟悉兴化,另一方面就是他是契丹人,跟这些个凤山人没有什么感情,真动起手来,那就是来真的,没有情面可以讲!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梁川准备把情报队的阵容再充实一下!

    侬家兄弟他准备都放到情报队去!

    耶律重光很听话,也很勤快,但是让他负责三十人的情报队里面都是契丹人,他就有些力不从心。

    梁川甚至想过,耶律罕可能比他能力都要强,不过耶律罕缺点也很突出,不能破格提拔。

    情报队不是一个闲散机构。

    可以说他是所有行动的情报来源,将来如果有大的战事发生,情报队的存在至关重要!

    可是,几场关键的战役下来,情报队的作用一点都没有显现,甚至作为情报队主官的耶律重光,把自己的职责都给忘了,没有履行好必要的责任,以致于梁川在广南失利如此严重!

    梁川一直想要把这个机构像天雄军成管大队那样改革一番!正好在广南带来了侬家兄弟几人,梁川准备跟耶律重光商议一番!

    ‘东家,你的想法是好的,我也支持,就是怕一点。。

    梁川把耶律重光叫来问话,没想到一向听话的耶律重光也提出了疑异!

    ‘什么问题?

    梁川倒想听听这里面会有什么不妥!

    ‘我手下都是契丹人你是知道的,他们就听我的话,其他人的话不好使,我怕到时候出什么意外!&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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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重光倒不是不愿意交权,他今天来听到梁川讲这个话,就猜到了几分梁川的意图。

    要么是看自己能力不行,想撤掉自己,要么就是侬家几个兄弟实在优秀,不拉他们进来纯属浪费!

    不管是哪个理由,只要是梁川说的,耶律重光都肯听,他倒是怕其他的兄弟不支持,跟梁川唱反调。

    梁川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

    情报队,主要的职能就是收集情报,所以这些人要剑走偏锋,像侬家兄弟这些人其实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们放到茫茫人海当中,也不会有人对他们感冒,相貌普通不值一提!除了老三还可圈可点之外,老大老二那个样子简直是事故现场,让人不忍目睹,谁能想得到他们这么厉害,竟是梁川手下的人!

    ‘不,管还是你来管,指挥工作由你来负责,但是思想工作,我想让侬大来负责!

    长期的共同作战时光,让梁川对侬大有了极高的信任度,不逊于耶律重光!

    如果是为了钱财与前程,侬大大可以自己回乡去提纯食盐,做个千万富翁可能比较难,要做个小富即安的小民,那是易如反掌!

    ‘东家我没听怎么明白!

    一个机构,难道两个人一起管,可以管得更好?

    ‘以后我就任命侬大为二杆子,专门来管理你们的思想动态!你呢,则是指挥长,大政方针行动布署还是得听你的!

    耶律重光脑袋有些不够用,傻傻地问道:‘这两个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梁川耐心地解释道:‘当然不是一回事!

    ‘简单地说就是要做什么归你管,但是你们想什么归侬大管,关于队伍思想的问题,大部分去请教他,准没有错!

    ‘那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梁川被问得都有些急眼了,道:‘不就是跟监军的职责有些类似嘛!

    耶律重光一愣道:‘监军就监军嘛,说了那么多让人听不懂的话!你这样一解释那多明了!来吧,随时欢迎!

重建情报2

    监军?梁川倒是没有想到这个词。

    监军,主力是太监,监视的就是这些外出打仗的军官大将。

    情报队就这么三瓜两枣,监视个屁!

    又不是有脱离在外不受控制的隐患,这些人何需要监军?

    与其说要监视这些人,不如说,梁川想要把侬家兄弟等人吸收到情报队当中。

    对于梁川的作法,耶律重光不敢表示任何的不满。

    对于他在广南的失职,不仅是林艺娘对他很有成见,就是梁家军里许多人都对他非常有意见。

    在危急关头东家没跑,你一个下人自己跑那么快?谁敢用这样的人?

    本来去广南救司方行这种事,就不必梁川亲力亲为,都是下面的人不堪大用!让几个得力之人带点银钱,前往打点那几个土司,任何事情不得水到渠成,差一点搞得群龙无首,把自己折在广南!

    耶律重光经此一回,可是把头低了许多,以前跟在梁川身边,谁不得客气地喊一声重光大哥,在梁家军里面身份资历都是非常的高!

    梁家军这些年一直在不停地换血,不停地改变!

    起先,跟着梁川走南闯北的就是这三十人不到的契丹小队,他们也是别无选择,跟着梁川才混出个人样。

    后来是凤山乡民为基础的成管大队,不过因为没有重视思想工作,这帮人也出了问题,苏渭最后把关中子弟引进来,在成管大队大换血,最后组成了以关中子弟为核心的新梁家军!

    情报队虽然只是一个小机构,可是毕竟全部是契丹人,梁川也怕万一哪一天这些契丹人跟萧峰一样叛变,那自己的损失就惨重了!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梁川现在赌不起,不可能去让这样的结果发生,那将会非常麻烦!

    关中兵没有带头大哥,在清源更没有根基,对于梁川又是绝对的服从,这帮人才是打天下的最合适人选!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才能永远向前进,只有永远在改革的路上,才能不断适应新问题,新局面!

    侬家三兄弟被梁川叫到跟前,三兄弟身上风尘仆仆。

    三个人这些天在家里,就帮着艺娘跑腿,家里需要什么,便去集市上买来。

    见梁川与耶律重光一脸严穆,也不敢乱发表意见。

    不过,侬大听到对他的安排之时,还是被震惊到了。

    ‘东家,我怕我没办法胜任。

    侬大一脸忐忑,这一次大家就算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也知道他非常紧张。

    三兄弟知道梁川义气,可是这时不是讲感情的时候,三人也怕给梁川造成负担。

    ‘你们在广南还有南越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能力足以证明,这个职务是小菜一碟,放心大胆去干吧!

    谁都是从零开始做起,没人天生会收集情报。再说了,情报队现在能收集个什么情报,经常让他们打听个消息,人家看到他们一脸凶悍,胸口还有纹身早就吓死了,不死也满肚子疑虑,谁敢跟他们透露消息?

    ‘只是这二杆子具体要做什么?这名子实在有些差强人意,说白点,跟骂人的有什么区别!

    不过叫得不好听,侬大却是知道,这是准备给他提干了!

    侬大的脸上没有宠辱,年近四十,却有着快五十岁的面容,是三兄弟当中最沧桑的存在。

    童年的贫苦加上生活环境的险恶,让他比同龄人的心思更加缜密,做事也更加小心稳重,梁川要让他担任职务,他不觉得是荣誉,还是那般镇定。

    情报队一直就是需要一位这样的人物!

    全部是契

    丹人也不行,现在把侬人引进来,让里面的成分更加多元,稳定性自然也会成倍地增加!

    ‘你也看得见,咱们的事见不得光!

    梁川一脸凝重。

    ‘朝廷要是发现咱们在澎湖岛上的事,死十次诛十族都抵消不了咱们的罪业,这是谋发的大事!

    侬大不为所动地道:‘如果不从溪东那穷苦之地出来,我兄弟三人也跟死人无异,就像吴先生,我们连井之蛙都算不上,如今方觉自己仍有用武之地,哈哈!

    三兄弟同时笑了起来。

    ‘你们是我在广南最困难时遇见的人,咱们爬雪山闯高原下南越你们全在在右,是我最信赖的人,情报队交到你们手上,我是放心的!

    ‘当年耶律重光与我一道,也是这般闯过来,但是他一个人要管这么多人,我不放心,所以让侬大你去帮他!

    耶律重光!

    三个兄弟第一听到叶重光的真名,三人立刻敏感起来!

    耶律这个姓要是宋人叫了,那就是汉女干国女干的代词,只有契丹人才会叫这种名字!

    他们一直以为叶重光是梁川邻居,因为他们的家就在清源。

    在梁家军,这个秘密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东家,难道重光兄他是契丹人?

    当着耶律的面,侬大也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耶律重光倒是不觉得什么,很正常嘛,在自己东家的阵营里,不要说是契丹人,党项人一样也当宝贝供起来,只恨人的本事太小,不怕人的出身太乱!

    ‘没错,他就是契丹人,整个情报队的人都是契丹人!

    汉人用他们侬人这个倒是小事,据说在安平州,那里的土司与汉人联系也秀密切,这似乎是一个趋势。在邕州,许多的苗人都在为汉家人做事,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汉辽两家世仇,自从北汉的杨家将抗辽后,不管是民间还是官方,所有的宋人都与辽人誓不两立!

    诸如此类的民间故事可不是单单在汉家人当中流传,连广南都听到了许这样的故事!

    第一次听说,有汉家人肯用契丹人!

    也是第一次听说,契丹人肯这么为汉家人卖命!与耶律重光从广南一路走来,他们才知道当年他们在广南的遭遇有多艰苦,东家能活下来,耶律重光的坚持不懈,都是一桩美谈!

    第一次见到耶律重光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野人!

    ‘万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重身份,我与你朝夕相处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

    侬大大受震撼,却依旧一点表情也没有。

    ‘这个想必你有看过!

    耶律重光胸口有一硕大的狼头。

    ‘我只道是寻常的刺青图案,不想竟然是契丹人的印记,而且有耳闻,只有契丹的贵族,才有这样的图腾,代表的是家族的记号!

    侬大说了自己听说过的一些野史趣闻,还是与吴先生在一起的时候,听他说的。

    ‘可能祖上是吧,我们已经来大宋许年了,什么贵不贵族与我们都毫不瓜葛!

    耶律重光眼中的神彩暗淡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与失落。

    若真是贵族,那才是真让人恶心的事!

    ‘以后耶律重光带着队伍的时候,就以耶律重光为首,他才是指挥长。若是耶律重光不在,你侬大便要担起这个挑子,

    其他人由你来指挥!情报队的大事我不去理会,平时全部交由你们去操办,大事由耶律重光来定,但是你们两拨人都不是汉人,情绪思想难免会出乱子,这些安定人心的工作就要由侬大来做,便是重光你也要听侬大的,知道吗?

    耶律重光也是意外,增设二杆子一职,本以为是要削去他的职务,或着让他以侬大为尊,万不曾想,却是依旧让他带着这帮兄弟行使职权!

    自打回到清源后,他是岛上也不敢回,偶尔上岛也是数日便回,凤山也不敢跟着梁川到,就是因为无脸见这些兄弟袍泽,又回到了每日醉酒浑浑的日子。

    出了这么大的紪漏,他哪里还敢指望梁川对他与以前无二,心再大的人也不敢这么用人吧。

    感动!耶律重光从见到梁川到现在,梁川对他的信任不改从前,他这么些年的付出,值!

    ‘请东家放心,重光万死不辞!

    侬大也是跟着一拜道:‘愿我们也不负东家重托!

    ‘具体的工作我不给你们下派,但是我需要的时候,你们一定得交出出成绩来!

    这也算任务吗?

    如果是下具体的行动方案,那倒也容易,可是下这么个任务,让情报队如何去执行?

    两人皆是一凛,互想看了一眼,大感为难,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

    梁川坐正,对着二人道:‘以前给你们的称号叫做情报队,也就是一个临时的称号,现在我给你们这帮人正式授个号,就叫粘杆处吧!

    粘杆处!

    这叫什么名字?二人都极为不解!

    ‘耶律重光以后你就是把总!指挥长的角色,侬大你就是拣补,也就是二杆子,名字虽然俗了些,不过好用!职责也不必我再次强调!至于下面设什么职务队正之类的,全权由你们自己行安排!

    二人齐声道:‘是!

    粘杆处,并非让他们去粘蝉捕鸟,看似闲差滥职,实则掩人耳目,梁家军巡狩之时,他们有扶舆、擎盖、罟雀之责,干的却是先锋开路刺探罗织之事!

    织一张弥天大网,罗江湖朝堂要事!

    ‘在这里我也给你们一些职权,以后你们可以吸收扩充那些江湖的奇人异士,只要是对你们的工作有益的,都可以招到麾下,但是侬大这些人你一定要给我把关,既要利用好他们,又要控制好他们,如果队伍出了乱子,我不找耶律重光的麻烦,你负责管理队伍的思想工作,我第一个找你麻烦!

    呃,侬大思量一会,把自己的忧虑先问了出来。

    ‘是否什么人都可以!

    梁川回答得极为干脆:‘我已经给你授权了,人只要是有用的,你敢用,大可以收进来,但是用人的后果你必须给我担着,不能出乱子,否则我唯你是问!记住,你们以后发展的可能有很多人身份特殊,我只授权你们与二人知晓!

    ‘哪二人?

    两人急问。

    ‘侬二侬幺你二人先行退下!

    耶律重光看了一眼侬大身后的人,侬大马上了然,马上开口,默契相当。

    梁川喟然长叹。

    ‘家中可以告诉艺娘,其他的小娘姨娘不得透露,若是艺娘不在,可以告诉刘姑娘!

    刘谨言是自己除了艺娘之外最可以放心的人,他在这个世上再无亲人,也是靠着自己保护她的安全,如今更是成了自己

    的人,她的身份,比其他人更值得相信。

    非是不相信其他人,只是其他人要么有孩了,要么有亲人,这些都能成为她们的软肋,无法在危急的时刻做出正确的判断!

    刘谨言是从深宫当中走出来的,见过的场面比任何人都多,她有这份定力去做出正确的判断!

    ‘军中的事,只可告诉苏谓苏军师!

    苏渭与刘谨言一般。

    二人皆是无路可退!

    ‘如果苏军师出事,该告诉何人?耶律重光又追问道。

    ‘吴用,吴满屯!

    ‘若是吴先生也出了事,那怎么办?

    侬大也提出担忧。

    ‘如果连吴先生也出事,那基本咱们梁家军也差不多了,那也没有再说的必要,直接就交待给孝城,让他做决断!

    真到那一步,肯定是到了水尽山穷走投无路的地步!

    ‘我二人已知晓!

    梁家军干的是杀头的大事,这种事到后面牵扯的人太多,许多人可能究其一生都一直隐藏在黑暗当中,如果出现在阳光下,便会遭致杀身之祸,梁家的事业也会受到打击!

    梁川听过太多这样的故事!

    英雄不能流血又流泪,保密的工作务必做到位!

    今天在这里交待的,便是几条联络的暗线,不交待好的话,将来事业成功了,没办法证明敌我的身份!

    耶律重光又站了出来。

    ‘东家你让我等做这么多的事,我们可不像神机营那帮亲娘生的,要什么有什么,没有钱,这活怎么干?

    这是哭穷来了!

    ‘你说的这话,倒是有几分站在这个位子上说话的味了!像个话事人!

    梁川笑骂道:‘我已经给了侬大一个方子,那是赚大钱的门路,这钱嘛,你们自己去想办法弄,我可没办法像养着神机营来养着你们!

    侬大清楚,那便是提取食盐的方子,却是一本万利的好法子!

    ‘耶律重光你当务之急就是先查清楚,在兴化到底谁跟我梁川过不去,我一不犯人二不出头,向来是夹着尾巴做人,与我是何仇怨!

恩怨再起1

    梁川在蔡襄那里得了几饼小龙团的消息也不知如何就传到了瑞进的耳朵里。

    这个兴化的父母官,头一次到凤山登门拜访!

    瑞进听闻蔡襄回兴化后,曾数次要求登门,可是均让蔡襄给拒绝了。

    蔡襄实则是刚正之官,两袖清风,知道瑞进上门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卖自己一个人情,将来自己的家人也会利用这层关系,在当地胡作非为。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便把瑞进拒之门外,这样一来便断了蔡家后人的路子,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此时的蔡襄虽然从三司副使的位置上退下来,可是余威仍烈,不是一个小小的瑞进可以得罪的。即便是拒绝了瑞进的要求,瑞进仍不敢把他如何!

    现在蔡襄又被赵祯重新启用,而且当的是最要命的谏官。

    谏官吃饱了没有其他的职责,就是喷人!

    特别是让蔡襄这种深得赵祯信任的官员喷中,那不死也要半残!

    瑞进已经从某些渠道得知这个小道消息,给蔡家的长辈送了好些物品,对蔡襄更不敢有何非份之想!

    蔡家确实不是他一个小知军能得罪的,如果蔡襄肯提携,将来不知道还要再出多少青年俊彦,官场上的事向来不是一成不变,三十年河东,谁也不知道何人能笑到最后!蔡家就目前来说,不仅是一个蔡襄,听说又出了几个好苗子,将来只怕又能撑个几代人!

    让瑞进意外的是,梁川前脚从他的官衙出去,后脚竟然去了蔡襄府上!

    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自己费尽心力想去的地方去不成,他两腿一迈,倒是去得自然!

    梁川的操作更坐实了他的身份背景不一般,瑞进本不想理会梁川,可是看到梁川与蔡襄的互动,他还是坐不住了!

    瑞进第一次到梁川家中。

    他惊讶于梁川家中的朴素,与想象中奢华气派的场景不一样,竟然只是一栋普通的民宅!

    如果他是夏竦的人,不说做到兴化首富的位置,起码也要盖个华宅回来显摆一番,才对得起夏竦的身份!

    住这么寒酸的地方,不是给大相公丢份?

    瑞进早就听说梁家有美妾成群,进屋就盯着屋内的女眷乱瞟。

    女人们要么还在内堂,要么就是在竹编作坊里帮忙,家里只有一个叶小钗在忙前忙的。

    光是一个叶小钗,瑞进看到脚下便挪不开步子。

    跟着一道前来的郑屠看到瑞进这副猪哥相,自己都被吓到了。

    哪有上人家里这么明目张胆的!

    简直欺人太甚!

    但是欺负的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得罪不起的人,这个知军是不是疯了?

    郑屠咳了一声,把瑞进走失的神拉了回来!

    叶小钗有些生气,这厮好生无礼!可是还是得把他请屋,不敢胡乱得罪人!

    ‘瑞大人远道而来,招待不周还望恕罪!

    梁川请着瑞进落座,奉茶。

    ‘咦,这好像也是建州,但似乎不是小龙团!

    瑞进知道梁川从蔡襄那里得到几饼小龙团,如今他亲自登门,这厮竟然不把好茶拿出来!

    当然不是小龙团,你小子什么身份,也配喝小龙团!

    ‘大人好功力,一口便尝出这建州滋味!

    梁川心里在骂娘,嘴上还得说着好话。

    两人各自在心里问侯着对方的亲人,脸上却是一团和气。

    ‘此茶乃是小人自己采自后山,本不是这种饮法,只是担心大人吃不惯,因此又用了点茶法,所以尝起

    来味儿不正!

    瑞进一来就是奔着小龙团来的,这种虽不是御贡的极品,也是人间难得的珍品,想着梁川应该会卖自己一个面子,没想到息都开口了,竟还是吃不着!

    瑞进尝了几口,便意兴阑珊地把茶放下。

    ‘本官记得,民间不得私自栽种茶树,这茶叶似乎。。!

    瑞进开始他的老套路,敲打起梁川!

    ‘不瞒大人,这茶叶乃是前人在后山撒下茶籽,得天地之精华,独自生长出来,并非人为栽种!

    就算是老子种的,只说是野生的,你便自行去查,难不成你还能从茶树上问出个所以然?

    梁川就是吃准了瑞进拿他没办法,跟他耍起了无赖!

    瑞进也没想到梁川竟是这般不要脸,把黑的说成白的!

    ‘本官上任以来,多次想引进建州茶来兴化试种,却一直不得空,听说蔡襄蔡大人送了足下几饼小龙团,可否拿出来让本官一饱眼福!

    这小子还不死心,梁川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道:‘大人是何处听来的闲言碎语,莫要中伤了蔡公蔡大人!

    瑞进那个怒啊,全兴化都知道你进了蔡襄的家,现在装什么糊涂!

    ‘本官并非想要那几饼茶,只是听说小龙团盛名,想要一见,若是能在兴化栽培成功,岂不是一桩美事!

    不管瑞进如何花言巧语,梁川就是死咬不承认他有拿过蔡襄的茶叶!

    这种事万万不能乱讲!

    从领导那里得到的东西,回家就得藏起来,要是拿着到处作文章,把领导给得罪了,哪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人莫听兴化那些闲人乱嚼舌头,在下的确进过蔡大人府上,不过是听说蔡大人不日将返回汴京,便托他带一点特产前往汴京。

    瑞进眼睛一亮,果然如此。

    小心地问道:‘是给夏大人的孝敬?

    孝敬两个字听得梁川几乎快反胃!

    你小子好歹也是读过孔孟圣贤书的知识份子,又有官身,可是讲起话来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都快认人家夏竦当干儿子了!

    你可不能去抢孙厚朴的饭碗!

    夏竦的马屁就让孙厚朴去拍吧!

    ‘正是送给夏大人的东西!去年制出来的上好白砂糖还有红糖,都托蔡大人给夏大人送了一些过去!

    瑞进听得大惊,一方面惊讶于梁川与夏竦的关系,竟然这般写意轻松,想给夏竦送还能托蔡襄!另一方面就是震惊于蔡襄与夏竦的关系,他听说了,一开始还不相信,两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现在话从梁川嘴里冒出来,瑞进更加不怀疑这事的真实性,绝对是真的!

    ‘三郎竟然与二位相公关系这般亲密!且不知是何时结识蔡襄!

    瑞进大改从前对梁川的不屑,也用上了三郎这个亲昵的称谓!

    ‘亲密倒也谈不上,只是泛泛之交罢了!

    梁川的一切说辞在瑞进听来都是客套之词!

    蔡襄的脾气太刚了,他竟然可以答应梁川这种事,除了有内幕就是两人关系不一般,不管是哪一条,都是大事件!

    瑞进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门路,搞不定蔡襄,如果能把梁川搞定,不一样将来富贵前程无限?

    两位大相公,只要能够任投其中一门,在其门下做一条顺犬,抵得过自己在这泥潭在摸爬数十年!

    段鹏之流都可以这样来,为何他瑞进就不能!

    梁川看着瑞进那写着满脸的谄媚与势力,当年在汴京可是见过不少这样的底层官员,为了官位与富贵,什么都能抛之脑后!

    ‘论起来,并不熟识,夏相公嘛,当年在下被流放到固原,正好是在定川寨修城墙,正是隶属于西军编制!

    梁川细说着当年的经历,不想让瑞进误会!

    ‘三郎与夏公果然渊源极长!若有机会,可否。。

    梁川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道:‘说来也巧,当初我砌墙倒不擅长,却能喂马,夏大人的那匹马时常在外跑马,每每一回来,就让在下去给马梳洗,在下只是把夏大人的马屁股梳得爽快了,不曾想竟被大人相中,给带到了汴京,成为夏大人府上的一名马夫。

    瑞进原来还是春光拂面,听着梁川的话前面还不以为意,听到后面那脸就像灶膛里面的柴灰抹过,黑得不能再黑!

    好你个梁川,我低下身段有求于你,你竟然敢这样羞辱于我!

    瑞进肥胖的身子猛的起来!qδ.ne

    ‘看来夏相公的门不好进,还得干这些脏活累活,对不起先生的教诲,学生不敢这般行事,本官先走了!

    瑞进哼了一声,带着郑屠夺门而去!

    郑屠看着瑞进那张臭脸,不用问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肯定是在里面吃了亏!心里暗自叫苦,早说了不必来,这鸟官就是非得来,这小子哪里那么容易对付,你这厮的水平比起来可差得远了!

    回兴化的路上,瑞进的表情渐渐狰狞,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坐在轿子却不停地砸身轿身,让外面的轿夫瑟瑟不敢作声!

    ‘本官要你想办法,整死这个贼配军!事成之后,梁家的东西本官让你全拿走,记住,全部给你!

    郑屠以为自己听错了,内心一阵狂喜,可是马上又恢复理智。

    梁川要是那么好弄,他早就想办法去搞梁家了,何必等到现在!

    ‘怎么不作声,怕了?

    郑屠有苦难言:‘卑。。卑职正在想办法,不过梁川不好对付!

    ‘废物!瑞进破口大骂:‘要是好对付的话还轮得到你来,本官早就亲自出手了!

恩怨再起2

    瑞进几乎把他平生所会的脏话全部骂了出来,轿夫听得胆战心惊,原来读书人也是这般粗鲁,却不知是什么人惹了知军老太爷,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瑞进能不动怒?

    自从梁川来了,接二连三地打他的脸,这一次更是直接在他家中讽刺自己想要拍夏竦的马屁!

    拍马屁有什么错,他的顶头上司丁谓当年可不就是靠着拍马屁上位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什么错!满朝文武当中有几个敢铁骨铮铮?

    强如寇准这样的人,到最后也不得不低头,主动附和朝中的女干佞,原来的寇准与这些妖魔邪道不共戴天,后来失势,为了重新振作,也去弄那些详瑞去拍真宗的马屁!

    拍马屁怎么能被这样指责!

    瑞进感觉自己的人格都受到了侮辱,读书人的傲气让他非常震怒!虽然他自己不是什么好鸟,但是他绝不允许一个地位远不如他的梁川这般轻视于他!

    从凤山到兴化,瑞进骂了一路,最头疼的还要数郑屠。

    杀猪户出身的他,身上充斥着一股子煞气,他对梁家的财富和女人也极为动心,整个兴化都在传说,梁家的地下埋着一座金山,那是从清源搬过来的财宝!

    如果能整倒梁家,那他摇身一变,财富不知道要几倍地增长!可能兴化的首富就能轮到他来坐!至于瑞进,到时候随便拿一点打发了便是,他还敢怎么样不成?

    为了钱,郑屠敢动手宰了这个肥猪一般的知军!

    到时候报个暴病而亡,再不行,死牢里拉两个替死鬼出来顶罪,这事很容易就揭过了!

    不过,麻烦的还是梁川!

    那一家子里有很多好手,光是那个断臂的李初一还有那个傻儿子梁孝城,就是两个活阎王,这些年兴化多少人想打梁家的主意,全被这两厮暗地里解决了,他身为捕头时常都能接到百姓到衙里击鼓报案,发现了许多尸体,那些尸体死状凄惨无比,死前都受过各种毒打,别人不知晓,郑屠最是清楚不过,全是自己或他人去找麻烦的人。。

    钱的诱惑让郑屠实在对别的事提不起劲,官衙里一大堆事全部塞给旁人去搪塞,自己就是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把这事做漂亮!

    凤山,何麓。

    梁川坐在家中,知军瑞进走的时候他连屁股都没有抬一下,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刚刚还好好地喝着茶,怎么突然就一脸不爽地走了,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梁川自然不可能把他与夏竦相识的细节说给他听,胡乱诌了一个理由想打发掉这个话题,万没想到瑞进竟然对号入座,听成了梁川是在挖苦他自己!

    误会又这样结下,不过看着这胖了气乎乎地离开望乡,梁川大舒了一口气,连叶小钗都闯进来大吐苦水!

    ‘这是哪门子的知军,怎么跟登徒子似的,到了人家家中,一又贼眼相着人家的女眷到处瞟,眼睛都恨不能长到人家身上了!

    叶小钗因为在大蜚山的经历,对于这些色中饿鬼非常地憎恶,梁川虽然也好色,可是人家只对家中的妻子小娘胡来,在外面,可是正人君子一个。

    院子里的女人看着梁川与各位夫人晏好都不会多舌,反而盼着他们感情融洽,倒是看着兴化这些年,男人是一个不如一个!

    这些兴化的男人这些年是赚了一点钱,跟着到了清源找到一些门路,兜里有几个臭钱开始不可一世起来,回来连家中的糟糠都不正眼看上一下!

    许多人宁可让家里断粮,也要把钱给外面的野女人挥霍,看得人心寒冷至极!

    虽然梁川一年一个往家里领着姑娘,可是这些姑娘要么情深义重,要么是秀外慧中,个个都是人间难得的好女人,大家反而盼

    着这个家更热闹一些!因而没有什么意见!

    看到瑞进那种Yin邪的眼神,叶小钗只有愤怒!

    ‘这个瑞进在兴化官声如何?

    梁川也没时间去打听,只能问着叶小钗。

    ‘他呀,自从上任以来,什么事也不做,全部都是让那个郑都头在操控着兴化的大小事务,老百姓有苦难言,县衙的大门压根进不得,胡乱击鼓都会下狱,轻的也会被打个半死!

    叶小钗顿了顿,继续说道。

    ‘县衙门前若是没人击鼓,也就没了事,上面以为这些兴化太平无事,实则黑暗无比!郑都头东家你不知道晓不晓他以前是干嘛的,那是杀猪的屠户!手腕黑得狠!

    梁川知道,当年的宋光斗也不是什么好人,手下的那些个税吏都头皂吏,全都是该杀的王八蛋,从用的什么人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当官的是什么货色!

    可是老百姓又能怎么办?碰到一任好官,比如段鹏是他们的福气,碰到一任贪官,那是他们的命,千里当官只为财,读书人说得好听一点当官要为老百姓,实际上还是为了自己的命运,想多赚一点钱,把吃的苦享受回来,这才是人之常情!老百姓的死活算个屁,他们命还不如草芥来得值钱!

    ‘这些年,一部分的老百姓富起来了,那是他们跟着咱们种甘蔗才赚的,还有一些就是在凤山的作坊里面作工,收入好了起来,你看看兴化的其他乡,老百姓生活退了十年不止,比当年宋光斗在的时候还要凄惨,吃不上饭,连地都没地方种!

    梁川若是以前,可能动用自己的关系把瑞进这个狗官给调到别的地方。

    现在他断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就算走了一个瑞进,还会有下一个何进王进,天底下像范仲淹蔡襄这样的官员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可是天下有多少州县,好官大家都要,老百姓可没有这个福分天天都轮得到!

    ‘朝廷就是这个样,他如果只是这样,那还算好的,你是没有去过西北还有广南,那里的老百姓才叫一个难。。

    说到这里,梁川又想起了一件事,对着叶小钗道:‘你还是回去一趟吧,正好侬家兄弟我想让他也去广南一趟!你便跟着他们一道儿回去!

    叶小钗正要拒绝,梁川又劝他道:‘并非我要赶你走,实在是你弟与你爹念你念得紧,你只管回去,若是将来还要再回来,我这里随时对你敞开大门!

    梁川也是想不通,叶小钗以前他知道是什么大家闺秀,可是没想到身份这么尊贵,虽然出了事,但是为什么不回去!

    可能是姑娘的心气太高,其他的原因梁川怎么也想不到。

    在梁川叶小钗就是一个佣人,回去了又能当她的千金小姐,何乐而不为?

    叶小钗眼睛泛着泪花道:‘真不是嫌弃我,想赶我走?

    ‘你们的身子我之前请令狐先生看了,问题很严重,我知道你们的窘境,你们三个人跟着我们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比亲人还要亲,离开了这里,你们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这个乱世,女子便是生育的工具,传宗接代用的,不能生只怕没有哪个地方会接纳你们,因此我当初把你们留了下来,离开这里,我真怕你们会被这个世道给凌虐到死!

    太平世道对女人本就不友好,更何况乱世。此时正是封建最繁华的年代尚且对女人摧残到这等地步,若是在五胡乱华南北朝时期,五代十国之类的乱世,那女人跟牲口就更没有区别!

    这几日,叶小钗整日郁郁

    ,关系最密切的林艺娘马上察觉与梁川有关,自从梁川回家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一开始还以为梁川兽性大发,对小钗下了手,后来追问之下,才知道,梁川竟然帮叶小钗找到了家人!

    严格来说,叶小钗从来没有失去过亲人,只是她不敢回去面对亲人而已!

    林艺娘也怕失去好姐妹,可是为了叶小钗的幸福,她果断支持叶小钗要回大理,不停地劝着这位姑娘,给她莫大的精神支持,终于,叶小钗才肯点头,就算不回大理阿月部,她也要回家去看看,给家人一个放心!

    今日梁川重新提起这件事,叶小钗终于让梁川攻破了防线。

    人活在这个世上,本就不是为自己而活!

    曾经有人说过,当一个人真正死去的时候,不是他的肉体腐烂掉,而是在这个世上挂念他的人全部去世之后,他就真的死了!

    人死为什么要堆起一座小小的坟茔,就是为了给人留一个念想!

    如果活着只是为了自己的痛快,那这个可能早就死了。。

    梁川叫来侬家兄弟,侬大估计梁川是要下任务,有些激动!

    ‘现在要你回一趟广南,把侬烈等咱们广源当时那一批人带过来!如果他们不愿意便作罢,如果要的话,一定要将他们带来!

    侬大想了想道:‘如果人太多。。怎么办?

    梁川笑道:‘这还不好办,你们到了雷州,我再让夏德海用船去把你们运过来,一条船可以运多少人了!

    侬大笑逐颜开:‘这便容易多了!

    梁川指了指叶小钗道:‘在那之前,先带她去大理阿月部找叶凡。

夏竦来信1

    叶小钗走了以后,整个宅子仿佛落空了一般。

    平时都是叶小钗在忙里忙外,充当着管家的角色,她也去过一段时间经营万达商会,后来因为春生更适合抛头露面,而此她又回到了凤山。

    虽然是个女人,却是串联起整个大宅子的灵魂所在!

    屋子里的女人关系也不如明面上那般融洽。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梁川这望乡唱个七八台戏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谁能报好戏目,让各个小娘轮翻上阵,那就是大本事了!

    叶小钗就有这样的本事,谁在她跟前也生不起气。

    叶小钗的眼界比她们任一个人都要宽广,因而但凡一点小事原来能作点文章,但是到了叶小钗这里便失去了先机。

    小妮子总能找到合适的话来反驳,让人也不好意思借题发挥。

    少了一个人,屋子少了许多的生气。

    特别是艺娘,少了一个贴心的助手,平时习惯的事都只能自己亲力亲为,多了几分不适感。

    梁川无法一直陪在艺娘身边,孩子也喜欢玩,平时便是叶小钗杨秀等人聚在一起玩闹,如今叶小钗不在,几个人显得有些寂寥。

    特别是杨秀李二花二人,在叶小钗回家去亲人之后,心情也是非常的失落。

    叶小钗那是大户人家,家里人都等着她回去团聚。

    杨秀与李二花却只是普通人,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再回到家乡,没有男人作为依靠,只会让人吃绝户,下场绝对是比在山贼窝里更惨,想也不用想!

    回家的念头一出现时,两人只是苦笑一声,便再也没有想起过这个念头!

    不是不想,是不敢!

    回去了有什么用,亲人都已经不在,那些远房亲戚绝驿不会放过他们,可能像商货一样,被贩到哪个黑窑子也说不定。

    三个女人从来到何麓落脚的那一刻开始,便没有想过离开,只是他们也没想到,有一天还是有人离开了望乡!

    望乡呐望乡,若是心安,此处便是吾乡!

    ‘东家,朴哥儿来了!

    耶律重光在兴化大街上撞见孙厚朴,他带着夏雪还有家丁,往凤山来寻梁川,耶律重光马上停下手中的事,把他领到了何麓。

    ‘怎么跑这里来了!

    从清源到兴化,这一段路可不好走,两人的孩子还小,不会也一起带了过来?

    孙厚朴以前带着夏雪来过凤山,因此夏雪认识梁川的结发妻子,还有一众小娘子。

    夏雪早早就认识沈玉贞与郑若萦两个人,知道二人不仅人有人之貌更是有才情在身,那份对梁川的执着,更是让她钦佩。

    不过夏雪最好奇的还是梁川那位从来不出世的大娘子!

    究竟有什么样的能耐如何倾国之姿让梁川死死地守住这位原配,一点也不改初衷。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个道理他见过无数,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能免俗。

    可是他却生生看着梁川,纳了一个又一个小娘子,这正宫本尊的位置却从来没有换过。。

    ‘好你个梁川,家里又多了好几位夫人,真长本事!

    夏雪怀里抱着个瓷娃娃,还不忘调侃梁川两句。

    ‘那是你以前没注意看,家里一直就是这么些人口!

    梁川坚持要否认自己伟大的事业!这些年家里的人口增加了的确不少!有小孩,更有成年人。

    现在他们梁家人丁兴旺,可以说是整个兴化最大的家族,至少没有人能比梁川讨到的女人还多!

    ‘石头你现在

    不跟着我,整天跟着朴哥儿,看来人都是善变的!

    石头脸上一红,答不上梁川的话,只能讪笑道:‘咱们现在不是靠着朴哥儿混日子,雪儿姐的爹人家递个条子,咱们就能赚得手软,许多事也好办,不赶紧抱住这根大腿,错过了可找不着!

    梁川笑骂了石头两声,然后道:‘耶律重光你认得,我这里还有个朋友,回头你镖局的业务可得多关照!

    梁川有意让顺风镖局与粘杆处的业务密切一点,镖局在全国各地都设有分点,前期为了这些建设可是投入了不少的钱,但是除了汴京地区的业务好一点外,越到地方,工作越不好开展!

    这些也是小事,关键就是以后粘杆处可以有个照应,需要的物资情报,也可以通过这阳光下的镖局快速传回来!

    梁川也不希望石头跟着自己,现在自己已让人盯上,外出随时都可能有危险,谁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在算计自己。

    就是在广南与南越,梁川都能遇见自己的仇人,可想而知,自己身边是多么危险。

    ‘夏雪的爹爹终于回信了,我与雪儿看完之后,决定把书信也与你看一看,里面有提到三哥!

    梁川看了一眼夏雪。

    ‘娃娃的名字取了吗?

    当初为了促成二人的好事,梁川可是不惜卖了孙厚朴的男人尊严,让他变成一个‘上门女婿!

    但是这件事,梁川知道夏竦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夏竦已经做到了人间最高的位置,什么荣誉财富地位都享受到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后。

    他只有夏雪一个女儿,多年的仕途与征战耗尽了他的精力,等到有时间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生出一个孩子。

    老天爷就是这样,为你关上一扇窗,便会为你留一个门,世间总难得双全法,过分强求的话的总会招致祸患!

    没有儿子,便是朝廷对他夏竦最大的信任基础!

    夏竦自然看得懂这一点,如果他有儿子,赵祯对他不会这么客气,其他的大臣也不会再手软,就怕他们夏家一家独大!

    都是千年狐狸,连起码的自保能力都没有,那便混不下去!

    朝廷怕武将有野心,实际上也怕这些文官有野心!

    不过,朝中有名的大夫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但凡有个差不多的婆婆,不逼着自己的儿子生出一个带把的,这事就不算完!

    夏竦真真是个特例,他也有几房的妾室,但是不论是哪一房,都没有为夏家生出一男半丁来!

    夏竦常年在外征战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夏府。。也很复杂。

    虽说孙厚朴是夏家的‘上门女婿,但是这些年夏竦待他视如已出,不仅引荐各种大项目让孙厚朴经手,介绍朝中各路大臣,还教导孙厚朴各种官场商场之道!

    在孙家因为庶出的身份,苦苦打拼多年的孙厚朴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人生的路上更是自己跌跌撞撞才摸索过来,何曾有人这般待他?夏竦虽然戴着一顶女干人的帽子,可是对待自己的子女那是真心实意,马上就博得了孙厚朴的认可,两人都是江湖风雨过来人,很快便相识相知。

    孙厚朴虽然年轻,但是十来岁便开始独自撑住大场面,后遇梁川之后更是飞速成长,虽然离开孙家,但是个人的财富得到暴涨,完全有能力配得上夏雪。

    夏竦只当孙厚朴是个纨绔膏梁,试探几次之后,才发现孙厚朴真堪青年大才,虽然年轻,但是老成持重,做事稳中有健,让人大感舒心,夏竦多次在暗地里惊

    叹,那是大呼捡到宝了!有这样的人照顾自己的女儿,那是夏雪的福气,得亏是梁川把这样的才俊推荐给了自己!

    因为这桩婚事,朝中许多人骂自己市脍,贪人家的家财,不过孙厚朴的家财受用起来那是真的爽!

    以前外面都骂他的家财是贪来的,现在没人说了,因为他女婿是京城有数的土财,还用贪个屁。。

    夏竦认定孙厚朴之后,便让夏雪一心一意跟着孙厚朴,就连孙厚朴要带夏雪南下长住,回长坑扫墓祭拜他的母亲,夏竦也是大力支持!

    夏雪生下女儿,夫妻二人不敢擅自取名,老老实实地写信回汴京去请示夏竦,回信终于来了。

    ‘孩子姓孙。

    自是孙家人,当是应姓孙!

    孙家人,家信起始语几个字便让孙厚朴的泪腺破防,夏雪也担心,顽固的父亲也会要求孙厚朴真的从了他们夏家的姓,那便会大大寒了孙厚的心!

    男人的尊严不外乎几个方面,金钱还有名誉,当人还没有任何成就的时候,可以舍弃掉一切,只为了变得富有和尊贵。

    但是当名誉与金钱也有之时,他们就开始要捡起当年失去的东西。

    男人嘛,最终的一个目标就是子孙后代,能给自己的传宗接代的,才是最重要的,天底下哪里都是重农轻女,孙厚朴只生了一个女儿,要是连他女儿的名字也不能由自己决定,那孙厚朴在夏家可谓是一点地位与尊严都没有!

    孙厚朴如今天当差一个官身,若是他也有一官半职,那在官场上说不定也能取得不小的成就,单单靠金钱开路就可以横扫很多的障碍!

    可惜,大宋的官场并不好进,孙厚朴没有找到这块敲门砖,他与夏家始终格格不入,一个是商人,一个是宦海大擘,两人的差距完全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虽是一个姓,可似乎是孙厚朴的全部!

    姓氏既定,名当自取。夏竦也不干预,取名之前能问问他,已是对他的尊重,他不能不识趣。现在他是平章,可是他不能一辈子是平章,总有老去的一天,将来没了自己的势,夏雪能过怎么样的日子,还不是得看现在积的德!

    夏竦可是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通透!

    ‘孙采薇!

    孙厚朴得地报出自己的名字,虽然是一个女孩,不过他好像打了大胜仗的将军,在炫耀的自己的战利品,博得旁边的夏雪连连白眼!

    ‘好名字,秀气!把娃娃带进去给若萦艺娘他们看看吧!我让艺娘给娃娃打了一块大金牌子,快去看看!

    这牌子可不是今天打的,梁川早就打好了,都是按着孩子们的生肖让何保正去兴化帮忙的金牌,所有人都有一块,就连十六也打了一块,当作以后传家用。

    前面刻着自己的生辰,后面则是对孩子的寄语!实在是诚意满满!

    以前的梁家最缺的就是钱,送礼多是一些土特产,现在梁家最不缺就是钱,能送钱就不会含糊!

    梁川当然明白,自己这位好兄弟算是在夏府站住了脚根,也可以扬眉吐气!

    夏雪抱着娃娃进了后堂,又清退了其他人,就算是石头,也识趣地去屋外转了几圈。

    待正堂无人,孙厚朴缓缓拿出了那封从汴京送过来的密信。

    上面的火漆已经破开,正是孙厚朴取出来的书信。

    ‘一共有两封信,一封是给我的,一封则是给三哥!

    给孙厚朴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家书。

    梁川缓缓地抽出那张极为细腻的宣纸,这种上等的宣纸产自安庆的青檀,传说是蔡伦弟子孔丹的工艺,青檀三年砍

    一次,把黑色的树皮漂成白色,还要反复蒸煮无数次,最后放在石磨上,用铁杵捶打至浆状。因此宣纸是急不来的东西,不经过足量的淘洗,不能造就这样一张本源天然的纸张。

    拿在手上细细的摩梭竟有一种温润之感!上面的笔墨散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夏竦亲笔手书,还附着他的私人印章,经由夏雪与孙厚朴核对,确认是真迹无误。

    夏竦的笔法也很考究,只是不如苏黄米蔡几个人这般出名,但是这张字帖要是能流传到后世,也能算是国之重宝了!..ne

    ‘你老丈人的字真俊!

    梁川夸赞了一句,听在孙厚朴这,却是哭笑不得。

    梁川来评价老泰山的字按理说不妥,梁川一是不如老泰山,二是身份差得太大,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合适。

    普通人若是能求得到夏竦的一字半句,挂起来放在自己的书房,就算是个茅房,那也能瞬间提升几百个档次!

    到了夏竦这个级别,他的一言一行就是代表着朝中的信号与群臣的动向,一个字就能说明他与自己是否亲密,信号间意味无比强烈!

    特别是这个俊字,哪有用俊来形容书法的,这个形容姑娘!这个俊字就像是对老泰山的羞辱,不过看在梁川没有一丝杂意,孙厚朴只能笑着替夏竦接受了这个评价!

夏竦来信2

    三郎无恙,幸甚,幸甚。

    金秋十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故人之音容,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悢……

    回首三年,得厚朴亲书告知你在广南发生意外,动用各方关系加以搜寻,却未见三郎踪迹,世人皆以为汝不在人世。得知此信,余三日旰食。

    遥想当年,得汝相助,吾如虎有添翼,诸多杂事皆可以与卿相诉,汝之高论,余亦颇为赞同。

    昔汝欲回清源故里,余多有挽留,皆不得愿。不想一别竟成永隔!

    今身边所用之人,多为新起之秀,所言所行深不得吾意久矣。尝寻汝之相当,恨不得尝。

    余亦知汝之所愿,不得世间束缚,天高地阔无拘无束方得自在!但吾与汝皆为世之棋子,行着踏错皆不得所愿,如何能得自在?汴京如此,清源如此,广南亦如此!既已入世,断不得脱身!

    听得厚朴来信,汝尚在人世,何故多年渺无音讯?想必在广南突发意外,如今得以回来,是否愿意重回汴京,余在此等候三郎多时!

    西北初定,党项重来。南方未稳,侬人乱作,东有倭蛮,南有越贼,天下之乱更比前朝。自先帝以来,朝廷多有穷黩!北汉以来大小数十役,每役均是亿万国帑之资,积年累月民生凋蔽百姓怨声载道,朝廷亦付出沉重代价。官制沉冗堂风昏昏,军心涣散人员庞杂!官兵十倍于太祖立国之初,战力却不及当年万一,每遇敌人触之则溃!战力孱孱令人惊心!

    官家有心整顿朝纲,满朝却无堪用之人!

    范富之流,实乃书生,书生之见,贻害无穷!

    今有范富二人条陈十例,欲革时政。所言: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覃恩信、重命令、减徭役。

    初看之下,为公为民,细细品察,实则害民!

    二人所奏十条,皆是纸上谈兵,更无一例可堪实操,如今民力已竭,自是休养生息之时,方知,譬如人染沉疴,当先用糜粥以饮之,和药以服之;待其腑脏调和,形体渐安,然后用肉食以补之,猛药以治之,则病根尽去,人得全生也。

    十条者,虎狼之药也,非无救于国者,能断大宋之气运!

    国之难,非难于无策,实难于势也!北有契丹,西夏强起,南越狼顾,国内更有民变四起,此诚存亡之际也,然国之力已然力竭,犹要剜民之肉补国之疮!

    细览十条,条条为民,实则条条离心离德,更无一条有实用于生机之恢复!书生之见无用于社稷,若有用于当下,余更无此般痛心疾首!

    朝廷外有强敌,内有弊政,非朝廷之政不举,实则官与民争利也。今朝廷每年养官所费国帑百万,又有禁军厢军蕃军百万之巨,更费国帑无算,今又多西夏岁币,朝廷更张盘剥名目,层层压榨,民更无蔽体寸缕无立锥之地!

    当务之急,诚外应修邦邻之善,各休干戈,内整吏治,解百万兵甲放还民力,十年之功,百姓当有喘休之机!

    如若不然,大宋危矣!

    余历仕三朝,所见英雄者无数,挽大厦于将倾者聊聊。范富实乃诤臣,却非能臣,二人有心于社稷,却无实力于百姓,大江滔滔,疾风劲草,本欲上陈本书于赵官家,奈,今朝堂之上无人愿察某之一片苦心!

    数年之间,余口齿力衰,更无精力于朝堂之争。汝念之于厚朴与小女年幼不更事,护其周全,不为吾之官爵,当为二人之身家性命,当有扭转乾坤之策!qδ.ne

    此书,汝阅即焚,更无三人所见!

    汝若回京,共商大事,非为千秋功名,实则为天下百姓计万千矣!

    以上便是夏竦亲

    书全部内容,屋内只剩下梁川与孙厚朴二人,梁川拿着那封书信,看得眼眶中热泪盈盈,忍不住仰起头,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屋梁。

    只有这样的姿势,才不会让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夏胖子多么要强好胜的一个人,一生纵横不论是战场上还是官场上都难逢敌手!

    什么样的对手都不曾让他屈服过!

    可是看着字里行间的语气,他夏竦一生只有别人求他的份,何曾有过他用这等语气来求人?

    梁川没看到夏竦的脸,却已经能想象得到,孤灯黑暗中,夏竦的脸是何等焦灼!

    朝廷上的斗争只怕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夏竦此时的处境堪称艰难!

    不可否认,按照清廉公正的名臣标准来定义夏竦,他连基本称职都算不上,够进都察院百十次了,贪污受贿饕餮擅权,哪一样都是女干臣的标配,他一样不落全部占满了,御史言家只是怕他的身份,否则这弹劾的公文,只怕能撂成一座山!

    但是自古以来,公与廉都不是一个好官的定义,这只是老百姓一厢情愿还有清流自我包装的外衣罢了!

    连老百姓都知道,花钱能把事办成与花不了钱事也办不成哪一样好,真要给下个定义的话,这两样都不好!

    但是老百姓都想着把事办好!目的只有一个,这杆子秤还是端得清楚的!

    朝堂上的清流自诩为民请命,为万世开太平,可是他们能办成什么事?他们不能!他们的能力多数只局限于照搬书上呆板的知识,他们只会在古籍中把那不合时宜,被时代所淘汰的‘上古政策请出来,让皇帝们做尧舜等圣人,要求老百姓听话,逼各级官员管好手脚清廉从政!

    不能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事物的规律,这便是扯淡!不能适应时代的发展,那更是只会起反作用!

    书生们也想改变这个世界,可是他们所有的知识都是从前辈的书里面来的,他们无法突破这个知识的壁障,遇事只能向前辈请教,宋朝是他们制度的顶峰,却要去向以前不如他们的朝代请教,让读书人这样瞎折腾,不出问题,那便有鬼了!

    夏竦是读书人,却不仅是读书人!他的接触面太广,与商人称兄道弟,管丘八管得死死的,政坛上更是所向纵横。

    也只有这种能打破自己认识局限的人才能看得到这个社会的‘症结在何处!

    但是现在夏竦的处境。。

    非常难。

    刘娥死后,赵祯再受广南侬人叛变的刺激,深感自己对不起天下百姓,一心要把前朝的积弊一扫而空。

    这种思维非常可怕。

    那些大公司的老板最怕的是什么,不是自己儿子到处花天酒地泡妞享乐,而是自己的儿子太有野心要创业!

    一年到头天天喝也喝不了几个钱,但是一旦他们要创业,那就完了,不仅公司会搭进去,还会欠下一大屁股债!

    道理是一样的,这个当皇帝的,都是老子死了儿子才上位,他们看不到自己儿子的作为,一般不放心的,就设几个辅政大臣来帮忙。

    辅政大臣有几个能安享晚年的?看看霍光要不是死得早,也得被五牛分尸,后人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为什么,因为辅臣要是尽职就得干政,就得跟叛逆期的皇帝对着干,政策上得倒着来!

    新领导上台为了体现自己有所作为,就得搞一点新花样,否则就是不作为懒政!这一反对,那就注定了下场非常的惨!

    宋朝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太平的局面,怕的就是官家乱来,本来花得多,但是老百姓赚得也多,只是让乱世耽误了。

    现在恢复一下,国家一样能缓过来,但是这帮文

    人个个以为自己都是华佗在世,非要为百姓鸣不平,乱搞这个名义上‘为民的政策!

    夏竦说得不错,这个朝廷也已经得病,但是病得不重,进一些温补就能恢复元气,结果这些清流整了一些生猛海鲜人参燕鲍来滋补。。

    可怜的赵祯,如果他真的要为老百姓做一点,其实也不难,只要走出来到民间最劳苦的地方走上几圈,与县乡的这些小吏还有保正里正喝上几圈,他就会懂得,这么多的社会问题,根源在哪里。

    这些最底层的官员,不是他们没有能力,洽洽相反,他们要解决最直接最实际最尖锐的民生问题,是大帝国政策的执行者,他们最能直观地反馈政策的漏洞在哪里。

    但是这条反馈的通道被堵住了。吏是吏,官是官,不相为谋。当官的不可能去听这些小吏的意见,那是对他们莫大的侮辱,就算做出成绩来了,在史书上也是一笔浓黑!

    大宋朝现在的问题还不仅是政策的问题。

    这是一个游牧民族大爆发的年代,不仅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南方的少数民族也是最最活跃的时候,因为这百年时期,气候最稳定,老百姓的生活最好,最有能能支持对外的争战!

    许多史家研究这年代的官员最多,军队最多!成为了国家的负担!

    这他娘的就是吃饭打厨子!宋朝是商品经济最发生达的年代,经济一但发展起来,社会出现的问题便会比以前多上无数。

    官府部门的职能只能单一化,却不能大部制化,否则那便解决不了问题!以前一个县衙只要有六曹就能包揽所有的事,现在能行吗?光一个漕运就要有多少人,衍生出来的仓储运输买卖等部门,需要多少公职人员来负担,经济发展到这个程度,这些人是必须要存在的,而不是多余的!

    清流却以为,这些人只会占着茅坑不拉屎,平时都是翘着腿在捞好处吃拿卡要,是朝廷的蛀虫!

    老百姓被这些清流带了一下节奏,也以为,这些人都是多余的!都是一些腐败分子!

    可是他们要知道,在这些岗位上的,多是他们的孩子亲人,他们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做会支持自己的孩子去做这些事吗?乱纪之人哪里都会有,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只能说尽量去清除,想完全消来哪里可能!

    再说军队!周围的这些国家的军队那可是将装备战术都发展到顶峰的超级豪强!光是铁器的大规模列装就是任何一个时代不可以相比的,面对这样的时代,能出一两位英雄名将那是时代的福气,可以压制住这些民族。

    若是不能,那便只能用人数优势来胜,要是没有一支庞大的军队,如何可能打得过这些国家?

    这是大宋的问题,却也是大宋的解决方案!

    可想而知,要突破这个难题,不能从这几个方面来切入!

    这些可能连夏竦都不甚明白。

    但是夏竦知道一个最简单的道理,要改革当今世上的这些问题,靠范仲俺与富弼的这几个几政,是绝对不行的!

    非但不行,更会让国家陷于混乱当中!

    只可惜,赵祯现在以为,他只要用了这些清流的官员,国家就会就变成,因为他们没有私心,却不知道,好心也会办坏事,更会让人利用。。

    夏竦此时已经失势。

    他虽然贪权与谄媚,但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不能乱来。这与面对党项人一个态度,只有你死我活,没有苟且!

    他坚决地站到了清流的对立面,面对新政坚决反对!

    这可是赵祯默许之下提出来的意见,对清流的反对,便是站到了赵祯的对立面!

    往日,赵祯的小想法小主意,清流不做的,他夏竦去做

    ,不料竟有一日,变成了清流要做,而他夏竦坚决不同意!

    朝常上每个人都有一只狗鼻子,他们可以嗅到那种不同寻常的味道,然后开始自保,开始悄悄地站队。

    夏竦猛的发现,他的平章府上开始门可罗雀,往日那些来巴结他的人全部不见了,甚至在朝上遇见,与他打招呼的也没有几个人,生怕惹上什么祸事一般!

    夏竦知道,这一天是他们清流党人的狂欢,而他,被打上了女干臣的烙印,虽仍在相位,不过,已经失势了!

    放眼周转,没有一个可用之人,没人敢与他商论对策,夏竦在信中诉说着自己的悲愤,也就这种环境能把夏竦逼到绝地!

    比干也得被挖心呐,何况他在人眼中是费仲尤浑!

    夏竦说他自己才是一片忠心,可能满朝上下只有梁川能理解他了,因为他们的思路是一致的!也只有梁川敢支持他,因为他们是一起扛过枪嫖过娼的人!

    看着信梁川连连叹气。

    谁都是出于好心,可是偏偏政见不同,已经变成了死敌!

    梁川知道这一场改革。

    声势太大,看来当年自己那篇岳阳楼记没有让范仲淹明白。

    要是他多读几遍的可。。

    不,每一个都有自己注定的结局,这是性格使然,更是习惯使然。范仲淹太刚,失败已是他注定的结局!

    不过现在满朝都在一片狂热当中,谁都看好范仲淹,有官家的支持,他又从西北镀金回来,声望一时无两,自己的履历与品性又能被所有人都认同,要是他还改变不了现状,无人能办得到这件事!

夏竦来信3

    ‘这信的内容你有看过吗

    梁川缓缓把信收了起来,没有给孙厚朴看的意思。

    ‘并没有。

    孙厚朴不敢阳奉阴违,他懂一个道理,只要是人做过的,就藏不住,不想要别人知道,便不去做。

    夏竦已经交待过他了,不想让任何人看这封信,这信能寄到他手上就是对他的信任,他不可乱来。

    ‘这些日子应该会有大事发生了,你收到风声了没有?

    梁川那封贴身收了起来,等孙厚朴他们走了再烧掉。

    这信要是流到谏院,那夏竦就可以提前去海南岛为自己安置一块风水宝地了。。

    非是不相信孙厚朴,实在是为了保护他。

    ‘坐下来说!

    梁川把蔡襄的小龙团弄了一点,拿出来给孙厚朴这个专家尝尝。

    看到那茶汤,孙厚朴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这是建州茶,听闻。。是蔡襄在那里自己制的小龙团!

    孙厚朴把茶水放在嘴里细细品味,大惊失色。

    ‘果然是行家,喝一口就能喝出来,不像我们这些门外汉,就是喝个解渴!

    茶叶的造诣,孙厚朴还是有的。

    ‘这茶可是好东西,世人只知官家喝大龙团,以为这大名便在小名之上,殊不知大龙团要喝到容易,这小龙团可不是一般人的能喝得到的!

    孙厚朴细细说了几句,有些意思!

    ‘官家喝得到的倒不贵,这个小龙团反倒出名是这个意思吗?

    梁川饶有兴趣,不禁多喝了几口,还好没有给瑞进那个死胖子!

    ‘世上皆知大龙团,建州茶我孙家最是了解,多有仿制,口味也差上不多,众人皆以皇室御品为贵,想沾沾这分贵气,喝的多了,也便不怎的希奇。

    孙厚朴顿了顿又说道:‘但是这小龙团却是蔡襄在建州为官时自己研制出来的,手法茶种与大龙团多有不同,也是蔡襄私藏为多,多送朝中同僚之间互相饮用,朝中皆以得蔡公茶为荣,等于是得到了蔡襄的认可,可以进入他们的圈子,民间不得小龙团,老百姓连看的资格都没有,相较之下,自然是小龙团更极品!

    ‘现在蔡襄一帮人在朝中权势如日中天,官家非常倚仗他们,听说最近又要召他们回京委以重任,便是夏雪他爹也要避其锋芒!

    孙厚朴叹了一口气,他如今也不不是只身一人,借着夏竦的平台还有在汴京城自己的资源,也搞出了非常大一片的人脉网,许多的情报,他也能得到!

    不用夏竦告诉他,他也知道了新政的事。

    甚至是在夏竦得到消息之前。

    此次改革,夏核被排除在核心之外,许多的消息都是对他封锁。

    竟是孙厚朴通过某些渠道,率先得知改革的情况!

    孙厚朴把这个消息告诉夏竦的时候,夏竦的并不意外,只是悲愤。

    ‘蔡襄这一次要回京,官家已经任命他与王素余靖欧阳修等四人组成四谏,逐除谏院其他人,专为此次新政开言路。

    孙厚朴脸色严然,几年前这样的朝廷大事怎么也跟他没有关系,就连下一任是谁当威远楼的大哥也跟他没什么并系,但是现在谁在位置上,对他们已经开始产生影响了。

    梁川愣了一下道:‘余靖?他不是在广南打仗吗?

    这好像是个武将,怎么也干起文官的事来了?

    ‘正是因为南方大捷,余靖也算是半个监军的职责,只是挂武职罢了。此番余靖在征讨广南的战事中军功至伟,而他自己一向在朝廷里与清流一党走得相近,得其他三位保举。。

    梁川想了想道:‘这些读书人是想争取几个手中有刀的支持吧。。

    孙厚朴一愣,没想到梁川的眼神还是这么刁钻,一眼便看到在关键所在。

    ‘夏雪他爹也是这么说的。

    孙厚朴苦笑,几年了,他以为自己应该跟梁川水平差不多了,没想到光是认知这一方面,还是云泥之别。

    那帮读书人可不傻。

    他们想干一番大事,却又不敢重用武人,南军当中,吴信是西军出身,后又投靠了赵惟宪,这样唯利是图的人读书人最是看不起,哪里敢用。

    其他人要么一点文化都没有,要么不上不下,很难操控,于是就找到余靖这么个中层,准备利用他手中的兵,又好稳住他!

    余靖本不想走武人之道,这路太难走了,大宋一朝就没有武人当相公的,再怎么能打,结局也是注定的。当清流向他招手的时候,他马上就同意了这个邀约,摇身一变,也跟封客拜相差不多的地位!

    就是当年他的上司吴信如今见了他,也要弯腰行礼,这便是一朝风云便化龙!武人与文人的阶层鸿沟,不可逾越!

    ‘三哥,夏雪他爹这一次怕是要被攻击。

    孙厚朴现在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相反,他早就下定决心,要与夏家共患难。

    这辈子要赚的钱他已经赚够了,他的任务就是保证自己的孩子有这些福气来花这些钱!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多少人已经开始磨刀霍霍要向夏家动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不及早想出对策,不仅是夏家夏雪,就是他孙厚朴也要麻烦!

    孙厚朴没有当过官,却也生生体验了一把人走茶凉的滋味。

    当初看上夏雪之时,梁川就告知过他,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一入侯门深似海。

    可不仅是两夫妻之间的事,将来朝廷之上有什么变故,他也会受牵连,一定要想清楚这个后果。

    当初孙厚朴不以为意,如今才体会到梁川的良苦用心,更明白他替自己想的有多远!

    以前的孙厚朴虽是白身却也左呼右拥,到处都有人巴结,现在他还没落魄,只是那帮平时称兄道弟的朋友,早不知跑到哪里了,一个人影也寻不见!

    孙家的产业在汴京铺得有点大,风头盛极之下,许多人也眼红,清流们不会乱来,可是清流身边的人可是靠着吸血上位的,孙厚朴一倒,紫禁城还有药房等产业肯定要重新易主,这得是多大的产业?

    孙厚朴放眼找了一圈,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助的人。

    便是石头顺风镖局的生意这些年也不好做,少了个夏竦在后面撑着,很多人便不卖镖局的面子!

    几个人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又找到了梁川这里。

    只盼着梁川能帮他们走出这个困境。

    几个人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

    梁川都离开清源与汴京这么多年了,时代早就大变化了,除非他能得到官家的赏识,否则如何能改变当下的大环境?

    再说了,他们早看出梁川一心想远离这乱局,早就是汴京呆得腻了,因此才回到清源来的。.ne

    梁川的锐气明显不如当年,当年的梁川但凡自己有一点出人头地赚钱的机会,那都要死死地抓住,生怕错过了似的!

    每一个人都在变,梁川也不例外。

    ‘现在没有主意,只能暂避其锋!

    果然,孙厚朴的心凉了一大截,连这位大哥都没有办法吗?

    梁川看了一眼孙厚朴,便对他道:‘我知道,夏大人也很着急。

    ‘官家不懂这为朝廷上的道理,被人利用,但是这话我们不能去讲,谁讲谁死。

    孙厚朴有些着急地道:‘那便坐以待毙?

    梁川笑道:‘不不不,按我观察,这一次这帮读书人的行动应该动到太多人的利益,连他们自己都没办法一条心,失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最多不出三年,又将是另一番面貌,夏大人只要心中有数,便会有对策,无需咱们去多嘴!

    三年!

    这一场改革的寿命甚至还没有三年的时间,那时这些现在掌权的人全部都会失意。

    赵祯的发出点是好的,他只相想要老百姓过得好一点,却不是看在范仲淹是良臣,夏竦是女干臣的面上。当皇帝的不会有这种思维,在他看来每个大臣都是赤心一片,否则重用女干臣,他要负的领导责任不是更大!

    梁川不敢跟夏竦明说他们蹦不了几年,因为说了反而夏竦不会相信。

    只有把话说得模糊一点,夏竦才会听得进去!

    走到这一步,夏竦也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命运是如何!

    他不敢让孩子跟着自己来姓,也是有一点这样的考虑,多一个夏家人,不是多一个冤鬼!

    太祖时期还好,大家相安无事,多是出于公心。但是自太宗朝开始,朝堂之上的气氛开始不对,真宗朝就开始来真的,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看看寇准,那下场要多惨有多惨,那可是公认的良相,一代良相走客死他乡,其他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这个朝廷之上,全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就看谁在位置上能呆得久!

    大家都是来图一点好处,谁动了谁的好处都不能长久,清流这帮人就是犯这个忌讳!从这里也能看出来,这帮人读书还可以,让他们来玩政治,还差上许多!

    ‘不需要做任何事,做好自己就行,哪怕天天在家里喝酒看戏也行,只要官家还念着旧情份,就让夏大人在家里好生呆着,不要担心,风水轮流转,这时间不会太久的!

    孙厚朴还是满腹的担心,梁川再次传达他的话:‘你不要替夏大人担心,他见过的事比你见过的多,稳得住,只管传达,判断的事让他自己来!

海禁政策1

    ‘还有一件事。’

    孙厚朴握紧了拳头,恨恨地道。

    梁川看了一眼孙厚朴道:‘什么事让你这么动怒,好茶在前,都不能消来你的怒火吗?’

    ‘海禁政策真的来了!’

    什么!

    一听这话,梁川一下就从原地炸开,还喝个屁茶!

    ‘什么时候的事!’

    在众人眼里,他们只会去讨论朝廷正式发布的正策,海禁跟他们来说,离得太远,一点都微不足道。

    对别人来说,海禁不禁可能都没系,对梁川来说,这可是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日前从福州那里传来的公文,要求各地按朝廷的要求进行变革!’

    朝廷的要求,就该就是新政的内容了!

    梁川一愣道:‘难不成那个传信的官差,就是到各地传达上级文件的!’

    ‘三哥你见过他们?’

    梁川把殴打官差细细道来,脸上满是无奈。

    ‘如果对时间的话,应该是了!’

    孙厚朴看向梁川,这个政策一出来,不用问了,肯定受影响最大的就是梁川。

    梁川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他可不管任何政策,但是这个政策,直接就要了他的命。

    ‘咱们马上回清源!’

    此时已到存亡之际,梁川再无法坐视不理。

    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本不该在这年代出现的政策,为何会提前几百年出现!

    历史的车轮是在哪里走偏了!

    屋子里的女人一听说梁川要回清源,全部都冲了出来,个个脸上都挂着忧虑。

    她们害怕了,就怕这个男人再一次离去,又要多年才能回来!

    这样谁受得了!

    一众小娘看向林艺娘,今天就看你怎么当家了!

    林艺娘经不起这么多双哀求的眼神盯着她。

    ‘你这是准备再离开三年呢还是五载呀?’

    就连孙厚朴都忍不住把脖子往后缩了缩。

    郑若萦看向孙厚朴的眼神更没有好气,恨不能直接生吞了孙厚朴。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梁川回家的时候来,一来肯定又带什么坏消息来了!

    就不能让人安生几天!

    梁川给了孙厚朴夏雪一个眼神,让他们去外面等等,自己得先安顿好几个夫人!

    久旱逢甘霖,如何能让梁川跑得这么快,小娘子们脸上全挂着责问!

    以前都是死皮赖脸追着求亲热,骗到手后就带回家当菩萨供起来,没有这么不要脸的!

    梁川也没有多废话,直接挑重点讲:‘要海禁了!’

    屋子里空气瞬间凝固。

    林艺娘与郑若萦率先反应过来,海禁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港口的钱全部在艺娘手上,郑若萦也经过商,甚至淘宝商会也是她的,没有海外的这些商人,兴化这么多人赖以为生的制糖生意,只怕要打一半的折扣!

    现在无数人可是靠着这些蔗田过日子,没法制糖的话,许多人得回到以前要饭的日子!

    艺娘坐到梁川身边有些着急地问道:‘我常听有些外地的商人来兴化收糖,他们一直在说朝廷要实施海禁政策,是真的?’

    梁川点点头,所有人情绪马上低落了下来。

    他们梁家可以每天坐着收钱,不是甘蔗地里的产出好,而是港口那里收的服务费多!

    清源港靠的就是世界各地的来的海船,虽然他们也有万达商会与之进行贸易,但是数量不多,只要还是靠对港口的管理!

    如果禁了海,那他们梁家的收入哪里来?

    小娘子们虽然不舍梁川,可是她们不傻,家里没了男人和断了粮只会后者更惨,梁川一看就不是种地的料!

    说得再远一点,要是没了钱,梁川还不如兴化这些种地的。。

    日子过到这份上,所有人都是清醒的,梁川消失已经成习惯,不能再没有钱,没钱的话,一个大家子的运转都会成为问题!

    ‘真的,这一次怕是动作挺大,我得去看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政策,事关咱家,我必须马上走,家里还是等你看着艺娘!’

    梁川跟林艺娘交待了几句,便跟着孙厚朴返回清源。

    ‘这一次三哥会不会又出什么事不回来?’

    沈玉贞有些担心地问道。‘我们也不知道,不过这一次还好,就在清源咱们兴化的门口,就算有什么事咱们也好去寻他!’

    几个人只能这样自己安慰道。

    ‘朝廷最近为什么天天这么折腾,若是封了海,得多少人造反?多少家会揭不开锅?’

    郑若萦质问道。

    ‘这不是咱们该担心的事,我最近看到三哥回来,本是一件高兴的事,但是却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又得有事要发生。’

    女人的直觉总是相当的灵验,一点小事都会让他觉得是灾难的预兆。

    艺娘一番话,让几个女人心又提了起来。

    ‘你们今天起都在家里好好呆着,男人在外打拼,你们守好家门便成,万不能出去再添麻烦,谁要是不听的话,可别怪我当的手狠!’

    前几次家里总有人不听话。在外面找梁川,为此给家里造成不少的麻烦,艺娘最怕的还是梁川的孩子会出什么问题!

    这便会成为这个家最大的软肋!

    这一次林艺娘也不开玩笑,直接下了死命令,否则根本镇不住这几个小娘子!

    回清源的路上。

    梁川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不曾记得范仲淹改革有对海上贸易政策提出什么啊?

    朝廷就是再疯狂,总不可能对自己的钱包去下手吧!

    大宋朝前面还勉强好,打到南宋的时候,其他的经济可以说全部没有了,只有几港口的税为朝廷续着命!把港口封了,等于是自毁长城!

    问题在哪里?

    真是赵惟宪提出来的?

    不是吧,赵祯真的有这么疯?

    就听了这个无能王爷的话?

    要是赵允让在这里的话,不知道说了有没有用。

    当初赵允让对宗室的影响力非常的大,不过此时要再送信去京城,只怕不合适。。

    自己去汴京的话,来回差不多又得一年时间,那回来的时候菜都凉了!

    ‘这个政策朝廷酝酿已久,只是民间的反对声极大,朝廷推不动而已!’

    孙厚朴想了想道:‘江浙一带这些年受倭患侵扰严重,生意本就不好做,前些年夏雪他爹让西军去打击了几次,勉强恢复了生机,可是朝廷再这样一搞,等于是断了他们的活路,据说北方不少人也不反对海禁,直接下海为寇。。’

    ‘问题可不止这么简单,夏雪他爹知道这件事吗?’

    梁川开始在找对策,怎么让朝廷收回这么荒唐的决定。

    ‘早便知晓,可是这件事没人敢去提啊,如今谁敢在朝上说个不字,都是要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孙厚朴知道这对梁川的打击极大,也是无能为力。

    这一次汴京方面直指夏竦,在清源,就是直接朝梁川下手,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有意为之!

    梁川与孙厚朴赶到清源,马上就看到了许多人聚集在港口码头上。

    原来数量巨大的海船,本应是出海的时侯,正值在清源装满货物,码头上的工人忙碌的时候,非常少见的,几乎没有海船雇佣船工,他们也不装上货物,有些海船甚至是空着船舱,便离开了清源港!

    梁川到达清源时,已经是太阳西沉,按平时的风格,许多劳工都会去街上的小吃街筛上二两米酒,然后切一刀白煮肉在哪个地方淋上一点醮料,美美地喝上两口,干到要天亮之时,再回家去睡觉,第二天周而复始地重复这样的生活。

    可是今天,一股躁动不安的情绪在码头弥漫,这些人没工可作也不下工,依旧在码头守着,就盼着事情会有一丝转机。

    何谓转机,这个码头可以继续运营下去。

    今天威远楼已经来过一趟,他们不敢跟码头办公室做对,但是对劳工可是一点都不带手软的,当场抓了几个不服从官府公文的劳工,直接关到州府大狱里面!!

    威远楼已经下了文,从两天前起,码头的一切商业活动全部取消,码头夜里开始实施宵禁!!

    这个消息也是威远楼讨论了许久甚至又派人回福州去请示路里的官员,才艰难作出的决定!!

    新任的泉州府官员,姓余,余冈。

    他奉行上面的决定,即使知道这个海港旦禁掉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一个清源港损失不大,整个大宋的海港全部禁掉,那大宋将会辽夏的岁币都凑不出来!

    在别的地方,现在朝廷的税收只够交军队与官员的俸,一旦他们发现东南的税凭空消失了,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要落地!!

    有劳工发现了孙厚朴与梁川剩坐的马车来到码头,这些眼尖的老劳工都是码头上的老人,只有早期的劳工才认识梁川,后面的人一般就认识苏渭。

    ‘大官人您来了,天杀的威远楼要禁海,咱们清源人几十代人以来都是靠着这片海子为生,禁了海让咱们去哪里谋生?咱们海边可是连地种不了,不是要逼着咱们几万劳工去造反!’

    此情此景,连梁川也是气愤难当。

    ‘不急不急,在下定会看看这事如何破解!’

海禁政策2

    办公室里,苏渭同样眉头紧锁。

    今天有不少前来排号的劳工,排了一整天,全都无功而返。

    码头的劳工已经停止发号两天,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也不敢再重新发号。

    这件事苏渭以为是暂时的,自己想去威远楼问问他们的态度。

    万不曾想,结结实实地吃了避门羹!

    办公室与威远楼的关系,一向非常的融洽。办公室可以说连市舶司的工作也包圆了,每年还非常足额地上交各种税费,不仅如此,该打点的官员,他们一个也没有落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这急需用上这些关系的时系,苏渭竟然连威远楼的大门都进不去!

    余冈大手一挥,见都不给见!

    就算是见面了,他们也无力改变任何的结果,海禁的政策非是他一人决定,而是由赵祯赵官家决定!

    这个道理苏渭也懂,只是这样处理事情的态度,让他很不痛快,未免太不尊重人!

    在余冈的角度出发,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去尊重码头这帮人。

    以前他们还能有点作用,这海一禁,他们就跟闲杂人等一样,一无是处,还有什么好谈的?

    ‘见着人了?’

    梁川看了看苏渭的脸,便知道什么结果。

    事发突然,谁都没有准备。

    不过此事早有江湖传闻,难道苏渭一点准备也没有?

    质问之下,苏渭才回应道:‘前日只当是江湖人谣传,不想赵官家与一众相公竟真的行这种断臂求生的昏招,览遍古今,能出此昏招者,真不多见!’

    梁川也是一脸苦笑,连他都被这样的政策给震惊到了!

    ‘朝廷有他们的考虑,是什么,有打听过吗?’

    苏渭直摇头,大怒道:‘这还有什么好打听的,只要是个带脑子的人,便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

    苏渭也是动了真怒,以前他也在官场里呆过,不过真能出这么馊的主意的人,心思不是歹毒就是傻,没有什么好说的。

    总不能他还真的去打听朝廷为什么要海禁,那不是明知故问的意图很明显。

    海上的贸易,向来是一本万利。

    蚕吃的桑叶吐出来丝绸,泥土烧成的瓷器这些东西运到海外,价格都是十倍百倍地往上翻,生意可没有比这更好经营的了,大宋朝更是借着这种堪称无本的生意,每年从海外运回来无数的钱财,这才能保证财政不会出现问题!

    大宋朝现在每年的开支堪称天文数字,也就这些十字不沾阳春水的书呆子会觉得钱充满铜臭味,正常人哪个人会跟钱过不去?

    ‘晚上先把这些劳工安顿一下。’

    梁川轻飘飘一句话,苏渭面露难色。

    ‘人实在有点多,昨夜里已经散了一批了,这些年光是在码头上讨生活的就有几万人!’

    一个清源港,生生养活了半个东南,清源人占了一半,还有另一个就是周边的州县的百姓!许多甚至是梁川当年从关中骗来的子弟,在这里,他们眼中便是天堂!

    ‘不管那么多了,能劝的先让他们劝回去,在这里呆着一丝用处也没有。’

    清源港自梁川接手起来,处于一个黄金发展时期,不管是朝廷的税收还是码头劳工的收入,都比以前上了好几个台阶。

    这样的政策要是再坚持个百年,清源港发展到世界第几不好说,发展到东方第一,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好的局面,竟然这样说扔就扔了?

    外面又来了一支军队,他们守在码头边上,不让码头上的海船装载任何货物。

    梁川痛心疾首,只能看着那一条条的海船,空着船缓缓驶出笋江口。

    当年那千帆竟渡的场面,不知何时才能再重现!

    苏渭站在梁川旁边,轻声道:‘生意可以不做,但是咱们将士的生活物资还有神机营的各种原材料可不能停!’

    一句话猛地提醒梁川。

    ‘朝廷是如何禁的,可有禁船只的尺寸,或者是下海的货物品种,是否规定哪些港口为特例,能办下海证之类的凭证?’

    梁川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把苏渭都给问糊涂了。

    是了,这些问题他怎么都没有问明白,此时朝廷也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们前往威远楼索要朝廷的公文,那却是威远楼自己出的。正式的公文,他们也看不到。

    ‘这如何能成!’

    就算是清王朝那样闭关锁国,还开了广州等几个口岸,毕竟还有一些东西是必须的!

    ‘朝廷哪怕是海禁,也不会完全禁死,肯定有一些情况是我们所不知晓的!’

    苏渭一听,马上意识到不对劲。

    ‘得想办法!’

    梁川已经在想,实在不行他就要下海为寇算了,毕竟这陆地之上真的没有什么好怀念的。

    找个海外仙山,到世外隐居,远离这些凡尘俗世,人生可不就是短短短短数十年,加上各种天灾人祸,几十年都算长的,还不如及早享受。

    反正这个世界自己也差不多走了一个遍,更无其他的遗憾!

    苏渭出门说了大量的工作,先把码头上的劳工全都给劝了回去。

    回来便骂骂咧咧:‘这本是朝廷的事,你我见不得这些百姓吃苦,他们倒是关起门来,推得一干二净!’

    梁川说道:‘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苏渭看着梁川说这话的表情,一时没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不过肯定这小子又在做什么打算!

    ‘可惜了,咱们在这码头港口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就这样说停就停了,要再次恢复起来,谈何容易?’

    梁川喃喃地道:‘怕是永远也恢复不起来了!’

    包括所有人在内,众人的眼光全落到梁川身上。‘东家?’

    ‘三郎?’

    ‘三哥!’

    谁都没有见过梁川这副颓势,曾经只怕再有任何大难,梁川身为头人,都只是信心十足地付之一笑。

    认命?不存在的!

    历史的走向已经超出了梁川的认知范围,梁川的记忆当中,宋元时期清源港只堀起过一次,以后便寂寂无名于长河当中。

    消失的因素有很多。

    笋江上游的定居人多了几倍,植被的破坏还有环境的污染,让笋江的泥砂变得多了起来。

    河床升高,清源港因为是内河港口,最后只能失去作用。

    还有就是经济重心再一步南移,宋末的泉州浩劫让这座城市永远重启,这历程何止漫长,老天爷给的机会往往只有一次,第二次便不可能了。。

    梁川摆摆手,自已笑了笑,曾经他以为,至少还有两百年左右的和平时光留给他。

    现在历史的进程被往前推了五百年不止。

    海禁这种脑残的政策,活生生地在他眼前重现!

    ‘我没事,别紧张。’

    众人看到梁川越是故作镇定的表情,就越难以自持。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他们这一伙人,现在真是走到了穷途末路。

    梁川背后的大靠山夏竦失宠,梁家的码头被封,孙家走私的茶叶肯定也要被打击,更不要说镖局以后的业务,能不能拉到还是一回事!

    一系列的打击让所有人对前路充满了迷惘!

    屋外又传来一阵喧闹,梁川有气无力地抬头道:‘怎么还有人?’

    孙厚朴一看道:‘好像是那些船老大!’

    众人连忙起身,屋外进来一帮身穿华服丝履的人。

    梁川起身相迎。

    ‘诸位是。。’

    ‘听闻今日梁爷与苏爷均在此地,我等船主特来拜会。’

    梁川看了一圈这些船老大,个个都是精气神十足,所谓财气养人,这些人个个俱是万贯之十,身上贵气逼人,在办公室中列队一站,一股金钱的气息扑面而来。

    ‘失迎失迎!’

    梁川还之一礼。

    ‘尝闻梁爷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坐有清源,如今一年果真如此,实在令我等汗颜!’

    以前早听说清源是梁川的,梁川声名在外,背后有夏竦为倚仗。

    不过平日只有见到苏渭,梁川未曾一见。

    都以为梁川与苏渭年龄相当!今日得以相见,真是大受震撼,实在太年轻了!

    船老大们跟梁川互相吹捧了几句,在办公室里满满当当围了一大圈。

    ‘想不到朝廷列位诸公与赵官家竟然会昏庸至此,禁海,亏他们想得出来,沿海列州多少海民向海为生,轻飘飘的一句禁海,让他们日后如何谋生?’

    船老大抱怨着朝廷的政策,个个看向梁川,也盼着事情能有转机。

    ‘我等为赶海,皆是倾尽所有砸锅卖铁置办的海船,如今海一禁,生意无法进行,还不上债我等皆要沦为乞丐!’

    海运向来是风险与收益同在,但是这其中的风险远大于其他的行业。

    不仅是海上的风浪,倭寇,还有成本的问题。海船算是这个时代最庞大的交通工具,一船货往往不是一个小船主能承担的,而是一群人集资,风险由所有人一起承担。

    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可能是一帮人要上街要饭的后果!

    这些船主比那些已经装了货上海的货主要好。

    因为他们还不需要支付下一笔的货款。

    而那些已经装货的船主,等他们上岸了便会发现,他们的货朝廷不会让他们卸货,不会让他们出售,只能砸在自己的手里!!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惨烈!!

    ‘诸位放心,这事朝廷迟早会发现政策的弊端,只需要时日,我等熬过去便行!!’

    ‘如果诸位相信在下,便在某处留下诸位的家宅地址,等将来有一日重新开海,在下一定让人快马前往各位住处,通知诸位。’

    梁川苦笑道:‘若是诸位相信在下,将来待有朝一日,列位重新归来时,在下愿为各位省去一年的费用!’

    各位船主一听,立即坐不住。

    虽然这省下钱是小钱,不过代表的是清源港的诚意!!

    最让他们心动的就是梁川的做法,如果有消息,他还会主动来通知,这才是对他们最有用的实际行动!

    ‘好!那便有劳梁爷,青山绿水,望朝廷日早重开天日!’

海禁政策3

    船老大本以为梁川是给他位个安慰,几个带头便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地址。

    后面围观的船主越来越多,他们听说了这个消息,也纷纷赶来,把自己的信息都填到梁川处。

    ‘老渭你叫几个人来帮忙填一下,这么多条船,怕是这几天都忙不完,只要他们愿意记,全部一个都不能落下!’

    苏渭马上招呼起人来,也不等船家过来,他们一个接一个,全部登船去登记信息。

    梁川的做法虽是亡羊补牢,不过此时能补一点算一点,对于将来的港口恢复,肯定有好处。

    正如苏渭所料,港口上死气一片,许多船家正因为朝廷的政策正在不停地咒骂,唯独梁家的行动,让他感受到一丝希望所在。

    梁家的态度代表着老百姓的态度,民间的态度,他们对朝廷并没有失去希望,只是对这些当官的意见极大!

    这些读书人脑袋都读傻了,干这种丧尽天良的荒唐事!朝廷这些年乱事频出,也怪西北那些党项人安定了几百年,但是这些年间就反了,不反不行啊,也要让这些读书人给逼疯!

    苏渭让人收集了整整厚厚一大叠的材料,有些船主比梁家人还热心,不仅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还有亲人以及自己主营的产业,就是怕这时间一及,连梁家人都找不到他们这些做生意的船老大。

    海船可不比其他的船,这种船要是常年泡在水里,让海浪拍打,那可能永远都没有事,但是一旦不使用,这船就会开始朽掉!

    这年代可不似如今,一通电话便能搞定一切。

    梁家有心,让人去找,可是天南地北此去有万里之遥,要找人谈何容易!

    这么多的船主,他们就盼着万一真有哪一天重新开海了,梁家还有人在。

    这一去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回来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得住。

    沧海桑田,朝廷一纸文书,对他们就是或生或死,可是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面对。

    许多人知道,等朝廷再次开海之时,这辈子怕是等不到了!

    梁川与苏渭站在窗边看着这般无道之象,两人心中感慨无限。

    除了痛骂还是痛骂。

    ‘赵官家定不会做这等荒唐之举。’

    就连苏渭都对赵祯有怨言,不过他相信赵祯,应该不至于干这样的蠢事。

    梁川身边的吴用,才见过清源的繁荣,这场景就要永远地留在记忆当中,同样婉惜不已。

    ‘朝廷可能有自己的考虑,不一定是这样的原因,东家可以修书一封,直接去问夏相公。’

    梁川哼了一声道:‘他如何会不知道海禁是死路,怕早已试过,只朝中阻力太大。’

    两人惺惺相惜,许多的认识更是不谋而合。如果夏竦没去试过,那他便不是夏竦,是夏怂。。

    梁川甚至在猜测,民间早就传闻朝廷要海禁,之所以迟迟不来,便是朝中有反对力量,而这个主导力量,肯定是夏竦。

    只有打过仗的人,才知道一场战争要耗费的国帑有多少,要耗费的民力有多庞大。

    别的书生空会纸上谈兵。

    ‘你们准备一些礼物,与我一起去见余大人。’

    梁川心里想的是,要是段鹏在,就好了。

    他可能会与自己一起想办法。

    海禁容易,可是后面出现的问题谁去摆平?

    ‘余大人不会见咱们的,三郎你现在官场上的人都知道你与夏相公走得近,夏相公在朝上已是边缘人物,谁都怕与夏相公有牵连!’

    梁川笑道:‘会见的。’

    苏渭与吴用同时一惊,不知梁川为何这么肯定。

    ‘再不见我的话,清源港便要乱起来了。’

    两人同时一惊,看到码头上的劳工,并没有什么异象,却又在惊心,为何梁川。。

    梁川又要搞事了。

    苏渭内心是既不安,又狂喜地道:‘准备什么礼较为妥当!’

    梁川笑了笑,在桌上写下一个字。

    威远楼。

    此楼在倭人犯境之时重修过一次,重修后的威远楼前面有一片大青石板,远远望去如同广场一般,栽种着几株金桂,这些桂树应该是从别处移植过来,正散发着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此时却无人有心去欣赏这些花香。

    三人让人带着礼一口精致的木箱装着的礼物前来,却见威远楼大门紧闭,楼上也的红灯也被撤下,整个官署弥漫着一股严肃的气氛。

    ‘去送拜帖!’

    吴用将拜帖拿到大门前,询问看门的老仆役,报上自己的家门,手里还不忘塞了一些打点的银钱。

    老仆役先把钱收了,左右瞧了瞧无人看到,才低声在吴用耳边道:‘你们是码头上的人吧,回去吧,老爷有交待,码头上的人一概不见!’老仆役说完就要闭上府衙门,吴用一把顶住道:‘实则有事要找余大人,并非。。’

    老仆役也不生气道:‘看在你办事也算懂行的份上,我给你透个底,这几日呀,余大人心情不佳,正在边上的戏园子里看戏呢,你们大可以去那里寻余大人,没人拦!在这里,你们便是等上三天,也见不着他老人家的面!’

    吴用一听赶忙回来告诉梁川这个消息。

    梁川一听,发出一声冷笑道:‘这厮还有心情看戏!’

    苏渭附和道:‘要是东西您在这个位置肯定也一肚子郁闷。’

    两人一听马上来了精神急问道:‘这话怎么说?’

    苏渭调笑道:‘泉州市舶司使这个位呐,每年我们光给的孝敬打点那都是个天文数字,全部进了知州的钱袋里,这余知州到任不久,也收过几回,先前与我们交道脸上别提笑得多灿烂,现在断了人家的财路,我们的钱收不了了,能有好气?’

    几个人相视一眼,只有苦笑,当官还有这样的烦恼,却是痛苦。

    这样一说,心情能好才有鬼了。

    ‘听闻这个余大人是个戏痴,每到一处就处到与人看戏,戏间办事戏中办公,威远楼都快成摆设了。’

    吴用怒道:‘这样还当什么官,不如去做个戏子更是自在!’

    梁川道:‘话不能这么说,当官是主业,看戏是爱好,没有冲突。不当官,凭个人本事,有几个能整日泡在戏园子里的!’

    看戏可不是小花销,那可是真正大富大贵的人才能享受的顶级视觉盛宴。

    汴京城的紫禁城为什么生意那般火爆,便是因为里面主动的也是唱戏差不多的表演,几台戏一出世便轰动整个大宋,许多人甚至不远远里跑到汴京去看,依旧是一票难求。。

    ‘那咱们也去?’吴用问道。

    ‘自然得去,老渭你应该是你里的熟客了,去,把这个戏园子给我包了!’

    ‘会不会动作太大,容易让人误会。。’苏渭倒不是心疼钱,他自己都有的是办法赚钱!

    ‘怕什么!一会要谈重要的事,就怕隔墙有耳!’

    余冈正在东街的戏园子里听着台上的戏子咿呀,手跟着戏子的旋律正在拍打着椅子上的扶手,嘴里还哼着听不懂的调调。

    突然台上的戏子停下了表演,缓缓地退去。

    余冈睛睛一睁,脸上尽是不痛快,低声质问左右道:‘怎么回事,谁让停的?’

    ‘我让停的!’

    一个声音从台后传出,梁川带着苏渭吴用笑着走出来。

    余冈不认识梁川,却认得苏渭,只见梁川走在苏渭前面,便猜测,这人只怕是那个传说的孝义梁三郎!

    ‘余大人!’

    余冈连身子都没有起来,一个即将要落魄的梁川,还有什么好巴结的,不如趁早划清界限的好!

    看这架式,几个人脸色微微一变。

    戏园子的老板不敢得罪余冈,也不敢得罪苏渭,毕竟人家以前在这里可是消费不少钱!

    戏园子老板喝退其他人,给梁川在一旁搬了张椅子,又有奉了一些茶点。

    余冈有些不爽,起身便要走。

    梁川拍拍手让人把礼物拿了上来。

    只见,外面裹绣的礼盒一打开,射出一道金光,正好映在余冈脸上。

    盒子里赫然是一支黄金打造的‘钟’!

    自古送钟都是极为忌讳的事,因为钟同终,跟咒人死没有区别!

    不过,那可是黄金打的,看着成色,足有小半斤重。。

    余冈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口水。

    小动作梁川尽收眼底,他怕就是段鹏那种官员,油盐不进,完全没有突破口,像余冈这种的,浑身都是弱点的,那是一点问题没有,很好摆平!!

    ‘你是何人??’

    余冈明知故问道。

    ‘在下梁川,兴化凤山人士,近日回到清源,听闻大人新任此地,特来拜访!!’

    余冈重新坐下来道:‘这戏是你让人停的?’

    梁川笑道:‘非也!!’

    梁川眼神一挑,让人把那金钟给了余冈的下人,然后才缓缓道:‘我是来给大人报信的!’

    报信又送钟,是说自己要死了?

    余冈身子一震,听出了梁川话里的不同的意味,正眼扫了一下梁川的表情,倒是梁川一脸坦荡,不像是过来搞小动作,心稍稍安下来,问道:‘报什么信?’

海禁政策4

    ‘大人还不知自己大祸临头了吗?’

    梁川也不跟余冈藏着掖着,钟都送了,他还怕个球?

    余冈可比瑞进那种刚进官场的毛头小子来得会享会得多。

    瑞进色名在外,余冈自诩这是雅好,可比好色风雅得太多!

    在风雅上贪墨,隐蔽得多了!

    这是文人一贯的套路!

    真金白银他们不敢收,古玩字画他们大胆藏,比真金还贵重得多!

    清源最大的戏园子里最有名的角一般只唱给余冈听,外面的大老板想请托余冈来办什么事打什么官司,通过别人都不好使,把戏园子里的几个花旦伺侯舒服了,这事八成也就能成!

    后来清源这些个大老板手段用得更狠了,也不买通花旦,直接去市面上物色能唱能跳的花旦,然后直接送到这戏园子里来,余冈若是看上了,那便是这老板翻身之日,若是看不上,那再找不迟。

    听说这戏园子的台主,现在说话比几位威远楼的主事还好用,不过他不敢不卖梁川的面子,几年前,梁川把唐向天打出清源的时候,差点要烧了他的戏园子,还是梁川手下留情,得以保下这份产业。

    说白了,余冈有权力,但是人家梁川不走大道,黑地里有的是办法搞他,这样的主得罪不起。

    余冈看着这个对自己很不客气的夏府家奴很不痛快!

    什么话?也敢这样直接跟自己说话?

    来清源之前,许多人就跟余冈说,有机会一定要跟梁川搭上关系,这小子当年可是夏竦跟前的红人,还当过丁谓府上的管事,在汴京也极有人脉。

    可是谁能想得到,夏竦失势才几年的时间,丁谓更是早就入土为安,埋到了他们苏州老家。

    朝堂上一朝踏错,那就终身难救,还好自己来到泉州的时候,梁川这厮身不知何处,想找也找不到人,否则自己还得被贴上一个夏党的标签!

    果然自己的眼光与官运都不错,先是夏竦失势,接着朝廷又要改变海上的政策,对旁人影响均不大,唯独对这个梁川影响极深,梁家可是靠着港口来赚钱,一旦海上的生意不能做,更无海船会来到清源,他们还靠什么做生意?

    余冈也知道清源有个万达商会,也是梁家的产业,可是一旦海港闭海,没有天下的货物进来,梁川就跟秋后的蚂蚱一样,熬不过这个秋天!

    朝堂上有传言,夏竦的财富来源并非是其女婿,而是这个在深藏在南方港口的家奴!

    梁川每年都为夏竦提供无数的钱粮,用于朝中各方面的打点!

    这一点虽无人印证,但是许多人都在观察,这些年两人都是一荣俱荣,孙厚朴是夏竦的女婿,更与梁川关系匪然,这当中的利益输送,只怕真如世人猜测,见不得光。

    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余冈知道现在梁孙二人关系还不是他所能撼动,也尽量不去招惹梁川,不料,这小子都快嗝屁了,还敢来寻自己晦气!

    给老子送钟?

    余冈看在那口金钟价值不菲的面子上,给了梁川一次与自己说话的机会。

    ‘休得胡言!’余冈的幕僚在一旁呵斥,余冈扬手打住幕僚的话道:‘说下去,本官要好好听你说一说,为何大祸临头!’

    梁川细细观察了一下余冈,他体形清瘦,眼袋却是巨大无比,一看就是长期睡眠质量不好。

    ‘朝廷有令,下自当遵从,却不是一味地执,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余冈的心结正是眼下的海禁政策。

    让他损失大量的钱财是一回事,这个到底怎么执行,才是麻烦!

    ‘你是为海禁一事而来?’

    梁川大腿一拍道:‘正是!’

    本官也给你透个底,这是赵惟宪赵王爷的主意,他下了死命令,任何一个港口要是有片板下海,知州革去职务,本官纵是想帮你,总不能带着一家老乡一起去跳海吧!’

    ‘非要大人跳海,只是为了大人不跳海,今日特来找大人!’

    余冈那个怒啊,你当说客就当说客,干嘛非咒我?

    ‘本官也知你与夏相公有旧,故而今天你说什么我也不为难你,但是如若下次再同今日这等语气,本官定要治你的罪!’

    余冈的一番话倒是让梁川有些意外,他是头一个直接说出自己与夏竦关系的人,梁川听到这话,倒是对余冈有些刮目相看。

    这个人倒也有可取之处。‘在下知罪!’

    余冈平复了一下心情,细细问道:‘海禁既然命令已下,本官亦无力回天,如今只能尽快把港口封禁,待朝廷解禁之日方有重开之时!你未必不知道这些事,何必再问本官?’

    梁川干笑一声道:‘在下确实不知海禁之策,因此来向大人讨教一二!’

    ‘你问什么?朝廷只有一个命令,就是全面停止海上往来,任何船只不能下海,还有什么好问的?’

    余冈没好气地应道。

    ‘想必这政策是为了打击愈演愈烈的倭患吧?’

    梁川问道。

    ‘你既是知道又何必来问,前些年清源同样遭受倭患,差点付之一炬,倭患之害猛于虎也!’

    得到肯定的答案梁川也不装腔作势了,马上跟余冈分析道:‘大人你信不信,你这海一禁,本来只有几百倭寇,会生出上万倭寇来!’

    余冈猛地看向梁川道:‘你从何处听来消息,难道又有倭寇要进犯清源?’

    梁川连连安抚余冈道:‘大人现在不必担忧,在下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但是在下可以跟大人保证,海禁之后,不出三月,定会有倭人来犯!’

    海禁与倭人,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有争论。

    许多人都以为是明王朝因为倭患太大而把海禁了,实际上,明成祖七下西洋之后,国力大减,后来又采取海禁的政策,海外的倭人得不到他们需要的各种物资,加上沿海的渔民无以为生,只能当起了倭寇!

    具体的原因自然不能一语以概之,但是大宋海一禁,海患少不了是肯定的。

    眼下的东海,除了夷州海峡一带让夏德海清理得差不多,以北的茫茫大海早就让倭人变成自己的后花园,他们抢不到海船,只能来岸上抢老百姓,京东路的倭患让夏竦除得差不多,现在换成南方要遭殃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余冈听梁川的话哪里有半分来劝解的意味,字里行间全部都夹枪带棒,就是要他去撤了海禁,否则会如何如何!

    倭人来便来了,有甚可惧!

    这命令是他余冈下的吗?关他鸟事,梁川说得好像他就是罪人一般!

    ‘区区倭人,不足为俱!’

    余冈都想好了,正好借这些倭人的人头来立点功!

    此前,朝廷也派出禁军去征讨京东东路的那些倭人,根本不是朝廷禁军的对手!而且倭人数量也不多,海上远道而来,人困马乏,如何是朝廷禁军的对手?

    余冈未曾吃过倭人的亏,因此说这话的时候腰杆硬得梆梆的,一句话把梁川给呛了回去!

    三年前那把大火一下子把段鹏烧回老家种地,司方行烧到广南,才有梁川的三年失忆,倭人可不是一般的敌人,他们虽然数量少,但是个体战力极强,加上学习能力又强,将来大宋的一些沿海居民也落草,他们的实力就不是今天的这个狼狈样,届时,要消灭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人威武!’梁川憋着一肚子的火想骂这个臭傻逼,大明朝多少战将文人,都拿倭人没办法,谁不想除了倭患在嘉靖皇帝那里捞到大大的功劳,不是他们不想,实在是他们没有那个能耐!

    给余冈任何条件,他也不可能有剿倭的本事!

    可是梁川不能发作,今天在这里要是与余冈撕破脸,那海禁的进度只会更快,绝不会停滞下来!

    ‘咱们敬大人一杯!’

    戏园子的台主端来几杯酒,梁川三人各自接过一杯,朝余冈敬了一起来。

    余冈同样很不爽,今天让你们来这戏园子扰了听戏,就是大不痛快的一件事,你梁川是个什么身份,主动敬我酒,那我喝是不喝?

    余冈没有做多久的思想斗争,身子一动不动,直接用行动拒绝了梁川的示好!!

    ‘好好好,哈哈哈!'梁川的笑声有些颠狂。

    昔日龌龊之时,多少人对梁川白眼相加,梁川都是一笑置之。

    可是今时,看着余冈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梁川多少有些愤怒!!

    从黄少平开始,赵惟宪,段鹏到如今这个余冈,这官威是越来越大,越不把他当一回事!!

    要说前面那几个人,倒还有些背景与作为,段鹏与自己是故交,不论这些细节,但是你余冈算个什么东西,简直欺人太甚!

    余冈的幕僚见梁川这般狂放,也是恼羞成怒,只当梁川是秋后蚂蚱,一口破鼓罢了,连他都想踏上几脚!!

    ‘你梁川放肆!’

    梁川瞪了那幕僚一眼,吓得幕僚后退了一小步,好狠厉的眼神!

    ‘这没有你插嘴的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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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宋介绍:
他是武力与智慧的统一体 他是东南大地的传奇 他在各种身份中自由地切换
他是北宋王朝最后的排面 他代表着自由浪漫还有一点扯淡
回到北宋仁宗年间,种地赚钱过日子,小公务员梁川渴望的是家有余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社会却逼得走上人生巅峰!荡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