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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大胆     荡宋txt下载     荡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凤山之乱9

    梁川也没想到,瑞进对付蔗民的方式这么粗暴。

    竟然是一网打尽,而且是不分青红皂白!

    这可不是几个人,当天被抓的蔗民就有几十个,这几十个可是几十户家庭的主力,他们要是出事,等于说就有几十个家庭要家破人亡!

    可能这便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老百姓的生命如同蝼蚁一般,一文不值。

    为什么人人都想要通过读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因为一旦进了统治阶级,那就有生杀大权,就可以左右别人的生命,就能让自己身边的永远地摆脱被当成猪羊宰杀的命运!

    梁川实在无法接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用刑者必慎之,这是经典之言,可是人一旦有了权力,哪里还会考虑这么多,这年头完全没有监督,权力就像一头猛兽肆无忌惮!

    梁川赶到兴化,县衙的大门早已关闭,梁川一帮人敲了半天门,才有一个看门的老汉晃晃悠悠把门打开,嘴里喝斥了半天,并不把梁川当一回事。

    ‘我要找瑞大人!

    梁川淡淡地说道,若是以前的话,梁川可能就递上几个钱,花点小钱买通这个看守的小吏,让他给个方便。

    现在梁川并不喜欢这一套。

    ‘瑞大人不在衙门里,早走了,明天早点儿来!

    说完,看门的老者啪的一声重重地又将门给摔上!

    梁川叫来耶律重光道:‘上次你抓了瑞进的小舅子,有没有问出来,瑞进最喜欢的姑娘在哪里?

    耶律重光不假思索地道:‘随我来!

    与瑞进的第一回交锋,耶律重光正是从瑞进的性格弱点入手,抓了瑞进的小舅子,反将了瑞进一军。

    这小子住在哪里,耶律重光最是清楚。

    他领着梁川到了兴化城北的一处偏辟民宅,此地人烟不多,入夜都是各自锁门鲜有人迹来访,把姑娘安置在这里,倒也没人能发现!

    屋子的大门紧闭,屋内灯火摇曳,隐约有男女欢愉的声音传出来,门口候着一辆马车,马夫正在打理着马匹,完全没有发现突然来了一群人!

    尉迟上前一鞭将车夫敲晕,耶律重光让人去听墙角,确定屋子里面的人正是瑞进!

    粘杆处的人听了一会墙角,回来报说正是知军大人瑞进。

    ‘有没有认错?

    ‘错不了!那身子肥胖,不会是旁人!这年头油水稀缺,肥胖的人可不多!

    ‘很好!耶律重光摆摆手,让人退了下去!

    ‘不急,让瑞大人再战斗一会!梁川嘴角扬起一丝坏笑。

    屋子里一具肥胖的身子正在女人身上酣战,虽然女人并不能感到快活,那细小的工具在身体内丝毫没有快感,只有身上一堆厚肉压下来的窒息感!不过她还是要装出一副快活的样子,否则就会招致一顿毒打,要是失去这个男人的兴趣,那她的舒坦日子也没了!

    瑞进很舒爽,今天狠狠地治了那帮凤山的蔗民,严厉打击了这帮梁家的走狗,让他的心情大好,喝了几盅酒,兴致一到又开始开荤起来!

    逢场作戏成了她的必修课!

    就在瑞进正要战至酣处之时,梁川一脚将门踹了开来!

    瑞进吓得面色如土,差点吓得阳痿,一把抓起衣物挡住自己的身子!

    ‘什么。。什么人!瑞进强装镇定,可是声音里的颤抖早已把他出卖,完全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恐惧!

    梁川嘿嘿

    一笑,眼睛刚刚看到了不该看的地方,那迷人的小尺寸让他好是替这个颇有姿色的妹子心疼。

    其他人也看到了,某个重要的部位还不如他们小指般大小,不经意一看,让他们对瑞进这个狗官是鄙视到了极点!

    男人某方面的强大,便是自信的来源!

    而瑞进的自信,却是来自于他的权力!

    ‘是小民梁川呀,瑞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

    瑞进那个怒啊,这厮是活腻了不成,竟然敢这么让他难堪!

    ‘你如何找到这里的,难道你跟踪我?

    瑞进已经下定决定,不弄死梁川,他这官就算白当了!

    梁川却是呵呵一笑,眼睛一直朝瑞进的某个私人部位乱瞟,脸上还挂着坏笑,让瑞进非常的窝火!

    ‘大人今天抓了这么多凤山乡的蔗民,请问大人他们犯了什么事?

    瑞进身上光着,连他的姘头身上也是春光外泄,让所人占了大便宜,兴川倒是没兴趣,其他人却是看了个够!

    瑞进实在不想在这种场合谈论几个狗屁蔗民的事,他现在满脑子就是如何脱离,如何把梁川弄死,以报这天大之耻!

    ‘这事不必再说,他们殴打官差,必须要有个说法,否则本官以后如何在兴化办案!

    梁川却说道:‘这事与蔗民无关,打人的是小民,大人可以放了那些蔗民,小民只等大人来拿!

    瑞进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脑海里有无数的法子想要整死梁川!

    这可是梁川亲口承认的,不是他强加到梁川头上的!

    ‘好!如果你自己认了,那冤有头债有主,自然是追究幕后当事人的责任,你且先回去,本官一定放了那些蔗民!

    今天在场的人可都听见了,这事梁川认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只要把梁川弄进大狱里面,那想怎么折磨他都是自己说了算,最后再给他来个暴病暴死狱中,更是死无对症,谁敢说他瑞进的不是!

    ‘好,只要大人放人,我定会配合衙门的审查,相信大人也不是故意要为难那些蔗民,有什么事只管冲我来便成!

    ‘这样最好,那你走吧!

    瑞进有些急了。

    梁川手一扬,众人哼了一声,跟着梁川退出去了屋子!瑞进看着离去的梁川,眼中只剩下杀意!

    脸也丢了,人也丢了,瑞进再不扳回一局,他都快抑郁了!

    ‘东家,咱们就这么走了,不把这狗男女拉出来游街浸猪笼?耶律重光恨恨地说道。

    ‘那倒没有必要,男人嘛,哪一个没有几个相好的,这又不犯法,咱们闯进人家的民宅这才是犯法的事,又把人家朝廷命官拉出来游街,你不怕杀头,我怕!

    梁川又想起瑞进的那只小雀儿,连连叹息道:‘真是难为那姑娘了,就这样的货色她都看得上眼。。

    耶律重光也是捂嘴偷笑:‘八岁小娃的都比那狗官儿的大!

    众人哈哈大笑,梁川叹了一声,只可惜这年头对官员的道德要求不高,放到后世,组织一下子就否定了这种品行不端的官员,政治前途基本就断送了!

    ‘这狗官会不会食言而肥?

    耶律重光担忧地道,几个人同样表示不怎么信任这些读书人,他们是一点道义都不会讲,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不会,他不怕我骗他,这样他就有充分的理由,用强制手段把我抓走,那样才是他想看到的场面,抓几个蔗民对他来说有什么用,一点用处也没有,这个大阴谋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能自投罗网,不是省了他的力气?

    众人纷纷道:‘真要去自投罗网?

    梁川没有讲话,他现在想的就是能把蔗民先放回来,实在不行,那只能跑路了。。

    梁川也没想到呐,有一天他把自己的路给走没了,让一个死胖子给逼得走上了绝路!

    他哪里舍得把自己的家给丢掉,在这里有他从一开始经营起来的回忆,要走?那是不可能的,要走也是瑞进那个死胖子走!

    梁川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就还是动手老办法,用钱开路!

    花钱摆平瑞进!

    这个世上任何的东西都是有价码的,就看你给的价码够不够而已!

    瑞进别看他这么恨梁川,他只是没见识到梁川真正的实力罢了!

    那不是一般的实力,那是足以敌国的财力,对付夏竦都绰绰有余,更不要说对付他一个小小的知军了!

    哪怕,退一万步,就算不能搞定瑞进,上的顶头上司威远楼的余冈早就被他拿下了,让余冈来收拾一个小瑞进,那不是动动手指头的小事?..

    ‘可能还得让你们走一趟了。

    耶律重光道:‘东家只管差遣!

    ‘去泉州把我的书信带给余大人,就说我最近碰上了一点小麻烦,需要大人高抬贵手,对了,再带一点小礼物去!

    耶律重光为了谨慎起见,特意叫来了耶律罕,这小子办事比较牢靠!

    梁川准备的礼物是一对玉?子,质地清莹水润透亮,是上品的好翡翠!还有一尊玉观音,放到市面上,那足可当成一家的传世之宝!

    这只是一点小菜,事实如果办好了,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好处,与余冈的合作注定不可能是一锤子买卖!细水长流方是长久之道!

    余冈不傻,他也想从梁家得到好处,不会让下面的人整死梁川,下面的吃饱,他自己没落得一点好!

    ‘还有,重光你让人带准备一份礼物。

    耶律重光一愣,道:‘给谁的?

    ‘给瑞进。

    ‘为什么要给那个狗官?

    梁川淡淡地道:‘你懂个屁,他要是收下了礼物,那咱们还有情面可讲,他若是不肯,那就只有鱼死网破了!这叫先礼后兵懂不懂!

凤山之乱10

    耶律重光不懂,也不想懂,人家在床上快活的时候都让你差点吓到缩阳,还有什么好谈的,瑞进他要不是个男人,才会低头讲情面,都闹到这份上了,还有个屁的情面可以讲?

    东家做事他是越发看不懂了。

    有时候霸气睥睨,对付丁谓的家丁还有京城的恶少赵宗谔那手段是一点不留情面,雷厉风行干得滴水不漏!

    怎么对付这么个芝麻大的狗官变成唯唯诺诺畏手畏脚的?

    要是给他来,就直接一剑囊死这个死胖子,再顺手宰了这个淫妇,随便伪造一个现场那不手到擒来的事!

    为了对付这个死胖子,闹了半天又求人又找人的,累的还不是他们粘杆处的这些人。

    这事他不敢擅自作主,否则以他现在的作风,直接就替梁川把事办了,哪怕有什么黑锅,就让他一个人来背便是!

    耶律重光刚送走耶律罕,屁股还没有歇下来,满脑子都是在想,那个对何保正与梁孝城下手的人。

    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把鱼钓上来!

    直觉告诉耶律重光,这件事怕是与兴化官府也脱不了干系。

    在这里敢动手的,除非早就与东家有大恩怨,要么就是早看上梁家的家财的!

    但是梁家的钱一直藏得很深,外界具体知道梁家钱财的怕也不多。

    耶律重光打听了几天,在凤山兴化,梁川因为出门太久,有恩怨的基本也沾不上边,主母也会做人,平时待人接物都非常得体,更不会轻易去与人结怨。

    那这样便更加奇怪了,难道真的是临时起意?

    这个观点耶律重光更不支持。

    临时起意的话,也只会去抢些富贵人家,何保正当日赶着一头破牛车,再加上何保正那副穷相,抢了他又能得到几个钱?

    抢何保正的人除了一个死掉的长贵,其他的身份耶律重光走访了几日,终于问出了一些眉目。

    这些人并不是凤山本地人,常住在兴化,而且与何保正指认过,以前素无交集。

    这些人就是兴化的一些地痞,连山贼强盗都不算上。

    山贼与强盗可不是做着玩的,一旦落草上了官府的通缉公文,那就一辈子等着官府去拿人。地痞无非就是仗势欺人,但是不害人性命不谋人钱财,官府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地痞会去劫道?说出来耶律重光都不信,而且还是去劫一个身无分文的老农的道,要说这是个巧合,那死掉的长贵都会笑出来。

    可惜小少爷的下手太狠,发生这种事就应该留一两张活口,带回来细细审问。

    年轻人呐,做事毕竟比较冲动,不计后果。

    线索一时断了,几日来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让耶律重光完全没办法闲下心来重新捋清思路!

    晚上给耶律罕交待了几件事,让他往来清源与兴化的速度一定要快。如今已到火烧眉毛的地步,更不可因小失大,误了东家的事。嘴上耶律重光当然这样说,心里却还是在想,误了便误了,真有需要便一剑宰了那狗官。。

    还有便是要注意路上的安全,这两三年因为当年倭患的后遗症,世道乱了许多,劫道的可是多如牛毛,耶律罕身上带着贵重的东西,千万不可出差池。

    谁料,越是担心,便越会出问题。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凤山往兴化方向,哧的升起一道烟花,直接将黑夜划出一道缺口。

    那是一道红色的烟花,升到最高处后会引爆,炸出来一朵更加巨大的烟花,如果视线良好天气睛朗的话,方圆几十里的范围都能瞧得见!

    是夜,正是一个非常好的天气!那一朵烟花但凡在外的兴化人都瞧得一清二楚。

    这烟花正是出自火药大师凌虎之手。

    当初澎湖岛上,苏渭就发现一个问题,战场上一旦开打,消息就很难互相传通,特别是在茫茫大海之上,那就更难把信号传出去。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苏渭让神机营的凌虎特意制造出了几款烟花。这种烟花便是在暴雨天气也能照常升空,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梁家军的每一支部队都有配备这种烟花。

    为了区分烟花的作用,分别制成红、黄、红三种颜色的烟花,视不同的场合使用。

    粘杆处虽然人少只有几十人,但是好歹也是梁川手下成建制的一处单位,自然也享受使用烟花的待遇!在他们这里,红色的烟花表示遇险求援,绿色就表示安全,黄色则表示等待!

    那一枚划破夜空的烟花耶律重光绝对不会认错,正是分给他们粘杆处的烟花,而且是一枚红色的烟花!

    糟了!

    烟花升腾起的方向,正是耶律罕离去的方向!

    别人只当是个良辰吉日有人放着烟花,粘杆处的人却是全部脸色骤变,出门跨上马,带上家伙,便朝着烟花升空的我地方追去!

    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此去兴化只有唯一一条路!

    耶律罕刚过去小半个时辰,应该也走不远,果然狠狠甩了几鞭子,马加快了步伐,真的遇上路上的情况!

    ‘这是在打仗吗?’

    耶律重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一群农民手里拿着家里最称手的武器正在与一群手持水火棍的差役对战,地上血流成流,农民们隐隐有被压制的苗头,毕竟他们手里只有粪叉子锄头还有柴刀之类的武器,如何能敌得过长棍与短刀铁尺全部齐全的差役!

    场面打得非常的凶,差役的数量很多,但是农民的数量更多。也许是天生血脉的压制,这些差役打起这些农民,竟是越打越起劲!

    两边的人都越来越多,差役在看到烟花后,也在不停地向着凤山赶来增援。

    ‘快找找耶律罕在哪里?’

    此时人多混杂,除了身上的服装还有装备,完全分不清楚哪一个是耶律罕!

    倒是路边的田地里突然冒出一个人,主动找上了耶律重光道:‘我在这里!’

    众人看了倒吸一口凉气,耶律罕身中数刀,身上血流如注,胸口还中了一只箭,马匹早不知逃到何处,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能活下来,也是命大!

    ‘谁伤的你?那些狗官差?’

    耶律重光还没等耶律罕答话,就给他身上紧急了几贴药,正是从安平州带回来的伤药膏,卖相不好,但是药效极强,只要不是什么致命的大伤,一贴下去,就能保命!

    ‘把这个药吞下去!’说完耶律重光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麻丸,这是他们梁家军最神秘也是效果最好的药丸,由黑十字会的一众神仙人物配成,一枚下肚,痛感全无!

    ‘呼!’耶律罕呼吸渐渐平顺,人也镇定了下来,这条命总算是保下来了!

    ‘不急,细细道来!’

    把自己的兄弟伤成这样,今天就算没有梁川的口令,耶律重光也要杀人了!

    他们这些契丹人,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因为祖上的流落清源的缘故,他们的生活圈子只有小小的这几个人,少一个,就代表他们的祖人越来越少,以后他们将会慢慢地消失!

    再加上这些年,他们随着梁川征南战北一路走来,所有人的感情更加厚笃,一个人的事,但是他们一群人的事!

    看到耶律罕的伤,所有人出离的愤怒!

    ‘晚上我听大哥的安排,准备往清源走一趟,哪能想到都入夜了这道上还有官差过境,我也不想搭理他们,谁曾想竟被他们拦了下来!’

    青筋爬上耶律重光的额头,怒气在他心中升腾。

    ‘拦下来我也不想生事,想着尽快去清源,这帮人却是打上了咱们准备给威远楼的礼物,看到那对子还有那尊玉观音,竟然准备来个劫道,我自然是不答应,报上了东家的名号!’

    ‘你不报还好,这些人可是官差,为什么而来的想必你也知道,不报还好,这一报,你死得死快!!’

    耶律重光冷冷地道。

    ‘正是啊,我要不说我是东家的人,他们拿了东西可能也就作罢,不会害我性命,那时我报上东家的名字,他们狞笑道,我这是地狱无门自来投,撞上来送死,他们是抢得光明正大!!就这样,我便与他们打了起来,可惜我只有一个人,哪里是他们这么多人的对手,胸上中了一箭,又中了几刀,人逃到甘蔗田里才能脱生!!’

    说完耶律罕就等着大哥发话。

    ‘怎么办,会不会误了东家的事?’

    耶律重光睨了他一眼道:‘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还去操那份闲心??’

    耶律罕还要还嘴,被耶律重光一眼瞪了回去。

    ‘那这帮人是怎么回事?’

    耶律罕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这我也在纳闷,我跟官差打起来的,动静有点大,这些人也不知从哪里就冒出来了,也亏得有他们,否则今天我绝对走脱不了,真真是死定了!’

    耶律罕的脸上还挂着劫后余生的窃喜,不过转瞬就没了,因为他听到一句道:‘都给我拿好家伙,准备上了!’

凤山之乱11

    今日的凤山风也停了,虫也早早地蛰伏起来,再无一丝声响。

    本应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与往日无二,但是今晚却不太平。

    月亮带着一丝血色挂在天边,老人常言,月亮带血时将会有血光之灾。

    凤山多少年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夜晚,那一次一个村子的成年人几乎都没了。

    人们已经渐渐忘了那段苦难的历史,本应是把日子越过越好,朝廷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可是百姓越发地感受得到,这世道已不往早年,日子也愈发不好过。

    ‘准备跟我上去,痛宰这些狗官差!’

    耶律重光下了命令,但是手下这帮兄弟有些迟疑。

    一个往日不怎么说话的小弟,压低了声音道:‘重哥儿,咱们要跟他们拼命吗,他们的身份不比其他劫道的强人,那可是官府的人。。再说了,眼下罕哥儿也没有大事,这些官差对付的只是几个宋人,咱们是契丹人,何必。。’

    耶律重光也不恼,只是说了一句:‘你们不上,那我上。’

    说完,他自己抄着刀,一个箭步翻上马,刀背重重地拍在马臀上,马朝着这些官差便冲了出去!

    官差正在聚神对付这些乡民,却不想黑暗中又冲出一匹马来,众人连忙躲开一条道,生怕让马给冲了。

    快速飞奔而来的健马冲撞起来,成年的男子可是会被撞死的!

    他们也骑过马,知道这快马的威力,谁都不想去拦马干蠢事。

    ‘好贼子,让你走了你竟然又回来了,休走!’

    一个衙役身上还带着长弓,拈起一箭,刚搭上,他看到了让他胆寒的一幕,黑夜中又有几十匹马冲了出来!

    粘杆处的人见耶律重光一言不发地冲了出去,他们哪里还有呆在原地的理儿,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上,一支马队冲破黑夜,朝官差杀了过来!

    凤山道上,两帮人全被这突来其来的马队给吓得肝胆俱裂。

    不管什么时候,两条腿的步兵在战场上遇见四条腿的战马,不管是轻骑兵还是重骑兵,那都终极噩梦!

    就算是最低矮的滇马,人骑在上面也比营养不良的普通人要高大许多!再加上那股不可阻挡的冲击力,可谓遇神杀神!

    乡民哪里分得清这些是哪里来的人,能骑马的只会是官府的人,他们这些苦哈哈,有几个养得起那四条腿的畜牲!

    官差们心中的恐惧可不比这些乡民差,他们怕的倒不是那些高头大马,而是这群人手中那明晃晃的钢刀!

    有马有刀,这哪里是乡民,这分明是贼寇强人!

    官差们在乡里横惯了,可是对付的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呆老汉,凶悍一点的就是会叉腰骂街的臭婆娘,哪里有真刀真枪骑马上阵对砍过,就是山贼强人这些年也没有冒过头,可以说他们的本事废得不是一点半点!

    ‘都。。都头,咋办?’官差声音都带着哭腔,看着越来越近的马队,他们只等带头大哥一声令下便折返回府。

    都头就是猪杀佬郑屠。

    杀了一辈子猪的郑屠对付的也最多是几口肥猪,还有街上的流氓混混,撑死了就是打一场群架,何曾有打过这种玩命的‘群架’!

    他有个屁的主意!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梁川死定了,要霸了他家的财产,只顾着多带些人往凤山来先拿了梁川,再拿了他家的那些个家丁护院,钱便到手了,哪里有想过‘埋伏’这种东西!

    再者说,郑屠的想象力再丰富,也不敢想,有人敢对官差设伏!

    ‘跑哇,还愣着干嘛!’

    就等这句话了!

    官差们别的本事没有,见风使舵的本领那是一绝,郑屠说跑,他们绝对不会犹豫,马上转头就跑!

    可是两条腿的,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

    官差们倒也机灵,不时回头看后面的马追到哪里,眼见要追上,一头栽进甘蔗地里,那地里跟迷宫一样,蔗垄之间还有水沟,马可不能下田!

    官差们一左一右,各自扎进地里,一回头,马队继续往前冲锋,没有一匹马追下来。

    总算松了一口气。

    郑屠最是狼狈。

    他在衙门里当差这些年,身子吃的全是山珍海味,早把身子养得满满当当,肥头大耳跑起来简直要了老命。他哪里会晓得当差还要一副好身子,如今就可以派上用场。

    眼见身边人怕死全躲到甘蔗地里,他也跟着躲了进去,脸上被甘蔗叶给划出了无数的口子!

    ‘见。。见鬼了。。’郑屠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骂个不停‘什么时候,凤。。。凤山有这么一帮人。’

    双手正架在腿上喘气,郑屠抬头一看,一个半大的孩子正拿着一把柴刀,眼中充满了愤怒死死地盯着他。

    ‘你这小逼崽子,看爷爷做甚,老子劈了你!’

    郑屠不嫌事大,面对这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孩子,果断抽出了自己的腰刀,准备痛下杀手!

    事情已经闹大了,这些乡民竟然公然造反,分明就是准备重蹈前些年林家兄弟的后路,那他们也不必留情,自古造反就是一个死字,就是抓到官府,那一刀也是晚几天落下罢了!

    郑屠把满肚子的怒火准备全撒到这孩子身上。孩子敢拿刀,就不是一般人。

    他可没傻到等眼前这个官差把刀砍到他身上。

    见刀子追了上来,他一扭头,身影快速消失在了甘蔗地当中!

    ‘小逼崽子,出来跟爷爷玩呐,怎么躲起来了!’

    郑屠左右砍倒了几棵甘蔗,地里都是甘蔗,又是黑夜,完全看不到小孩的影子。

    此地不宜久留,郑屠一个人落单,也知道凤山正在已经大乱,这些人全是亡命之徒,他没必要跟这些乡民拼命。

    他朝大路的方向望了望,没有听到马嘶鸣的声音,心中直叫骂,他一个堂堂的都头都没有马骑,这些个山民哪里搞到的这些马?

    动静好像小了很多,奶奶的,后面那些人怎么来得这般温吞。

    郑屠刚要探出身子走上大路继续逃跑,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声音:‘阿爹,那狗官差在这里呢!’

    郑屠大惊,回望看,左右已经让三个成年乡民给包围了!

    ‘你们狗胆包天,先前敢殴打官差,现在又公然造反,真活腻了?’

    乡民被骂得有些畏缩,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回骂道:‘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些狗官,逼得我们走投无路,烧了我们的甘蔗地还要抓我们蔗民进大狱,你们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只有跟你们拼命了!’

    ‘拼了?你们也配?’郑屠看着他们发抖的腿有些想笑,嘴角一扬,虽然他只身一人,可是他手里的刀比他们简陋的农具杀伤力强太多,加上这心理上的压倒性优势,郑屠小心地挪动着脚下的步子,朝乡民逼近。

    一近一退,乡民虽然有人数优势,但是他们面对一个落单的官差,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还是占据了他们的大脑,完全没有正面一战的勇气!

    他们哪里会敢去造反!

    乡民所图不过温饱而已!

    只要日子还能过得下去,还有一口饭吃一处容身之所,他们是不可能也不敢跟朝廷乱来!

    可是这一次,朝廷明显做得太过份了。

    不仅先烧了他们的蔗田,还把他们家干活的人给抓了!

    谁都知道,兴化大狱那不是人进的地方,出来不是死人便是废人,就算人能活着,也没用了!

    而且不是抓一个两个,几个蔗民相当于毁了几十户家庭,这些人都是家里种地干活的主力,没了他们,一家人都要饿死街头!

    官府干这么残暴的事,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今天早就有人说官府的官差可能还会再来烧甘蔗地,乡民们便自发地组织起来守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只要官府敢烧,他们就敢反!

    没别的原因,只为没有活路!

    郑屠先出刀。

    黑暗中的刀,如同一道白练,快而狠。

    杀了这么多年猪的郑屠,并不是白杀的。猪与人的身体构造差不多,只要找对了关键的部位,只要一刀,就能先废掉一头猪,然后再让小弟慢慢去肢解。

    哇!!

    一刀下去,乡民甚至不懂得去格挡,就把郑屠劈断了锁骨,只发出一声哇的惨叫,接着就咽了气。

    刀砍进骨头里,郑屠把刀拔了出来,脸上带着得手的狠厉与阴笑,在黑暗显得更加恐怖!!

    ‘不是想杀我吗,来呀,你们人多,别怕。。’郑屠竟然还有余力去与乡民耍嘴皮子!!

    ‘跟他拼了!’

    两个成年的乡民拿着手中农具冲了上去,他们没有半点技术,只有第一下的狠劲,这如何是郑屠的对手!!

    郑屠拼着被击中一下,刀子稳稳地又落在一个乡民身上,然后手抓住另一个的农具,让其无法二次攻击,追身上去又结果了一个,只留下那个孩子傻愣在原地!

    郑屠没有手软,一咬牙,上去又是一刀!

    这一天,乌云笼罩住了月亮,本来就带着一丝血色的月亮更加的血红,看了让人颤抖!

凤山之乱12

    血夜厮杀愈发激烈,蔗田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火一起来,更多的乡民涌向了自己的蔗田,早听说官府又要来动手,没想到竟是真的!

    到了田里他们才看到这无比残暴的一幕,官差与乡民已经杀疯了,蔗地里满是乡民的尸体,官差倒是没死几个,毕竟他们身上的保护与武器都要比乡民强上许多。

    ‘杀人啦,官府来杀人啦!’

    乡民们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抄着自己的家伙便与官府短兵相接,在蔗田里开始了肉搏!

    这些官差多是分散开来,也有聚到一起的,那杀伤力便更大了!

    乡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对砍起来,乡民们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以郑屠为首的官差,怕的只是那冲锋起来的马匹,其他的在他们眼里,那压根不值一提。乡民再多有何用,还不是乌合之众!

    一个官差再弱,也能顶得过十个乡民,就因为他们手里有刀,一寸长一寸强,比起乡民手里砍甘蔗的柴刀,威力成倍地增长。

    耶律重光带着粘杆处的兄弟大路来回扫了几趟,没有撞见半个官差,倒是遇见不少的乡民。

    这些乡民竟然还主动要攻击他们!

    看来是误会了,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伤害,耶律重光最断让手下人带上耶律罕,撤退!

    他出手就是为了帮这些乡民,并不是完全为了与官府作对,如果一会误会闹大了,真把他们当成官府的人,那面对这成潮的乡民,死伤肯定不会少!

    已经帮助乡民把官府的人打散,人数上乡民占优势,如果这样还不能打走官差,那他耶律重光也无能为力。

    尉迟正在守夜,见到蔗田的方向又起火,果断报告与了梁川。

    梁川第一反应便是瑞进这小子食言了!

    敢再次来凤山放火的,只有兴化官府的人!

    今日已经说好,自己一人去领罪,他不与这些蔗民过不去,所有的罪责自己愿意一肩扛下,瑞进面子上答应得好好的,如今竟然食言了!

    ‘耶律重光呢,让他来见我!’

    ‘老三,他们都不见了,一个也找不着!’

    梁川与尉迟都无言,这个关键的时候,耶律重光又掉什么链子?

    ‘我去看看吧!’

    孙叔博自告奋勇,却让一个声音给喊住。

    ‘不用了,东家我回来了!’

    粘杆处的人把耶律罕抬了进来,众人见耶律罕身上都是伤,还插着一根箭,马上就警惕起来!

    ‘是瑞进的人动的手?’

    耶律重光点点头,把他亲眼看到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梁川听得冷笑连连。

    ‘我都做到这份上,他还要下死手来对付我,真当我是他家砧板上的鱼肉哇!’

    梁川气得抓起一个茶碗重重地砸到地上,对着耶律重光道:‘好,你今天打得好,若是你今天视而不见直接回来,我还要罚你,可惜呐,没多杀几个官差!’

    ‘现在外面的乡民死伤无数,咱们怎么办,不管管吗东家?’

    梁川起身左右踱了两步道:‘把我的板斧请出来,好多年没用这两位兄弟了!’

    尉迟添帮梁川取来那一对小门板似的大家伙,拿在手里他都有点托不住,实在吓人!

    ‘今天我就要让这两把斧子再见见血!’

    说罢,梁川让耶律重光派人照看地上躺着的耶律罕,然后自己带人杀了出去!

    南溪北岸,赶来的乡民与增援的官差在蔗田里展开混战,此时的人数已经多达数百人,个个拿着长刀长棍家具等家伙,死命朝对方的身上招呼,他们都没有办法做到一击致命,只能缓缓地在对方身上增加伤势,结果越是这样,场面便越发残酷,到处都是满身是血的伤员,都处都是鲜血。。

    两帮人激战成一团,只要服装不一样的,便是自己的敌人。。

    黑夜中,也只能这样去辨认敌我。。

    ‘梁川来了!’

    不知是哪个乡民认出了梁川,琛是认出了梁川手里巨大的斧子,高声喊了一声,这一嗓子,所有人就像有了主心骨一般,身上仿佛打入了鸡血,个个战力爆棚。

    官差们也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夜晚,就因为他们抢了一对镯子,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他们不想与蔗民动手,却被这些蔗民围攻,如今事态闹到这个地步,回去也不知要如何与瑞进交差!

    ‘撤!’重新聚拢起来的官差,面对汹汹而来的梁川,果断选择撤退。

    今天已经坐实了梁川还有凤山的这些乡民造反,将来要对这帮人的不是他们这些官差,而是兴化军的驻地厢军乡兵,那可不是他们这些三脚猫的衙役能比的。。

    当年朝廷在林氏兄弟造反之后,眼见大量的兴化流民无处安置,便成立了兴化军,这支部队平时也无人打理,千百年来就这么一次有人造反。

    厢军杂役的作用很明显就是吸收流民以及对付外敌,兴化这些年流民又来了不少,但是因为地瓜的引种,大部分流民都吃得上饱饭,最突出的就是关中的那一大批流民,他们男人跟着梁川打仗,女人在家种地瓜做竹编砍甘蔗,劳动力几乎还不够,加上梁川又创造了不少的就业机会,吸收了大部分的闲散劳动力,兴化军的人数不多,社会也算太平。

    否则光是发这一份饷,兴化知军每年都要头疼死!

    若是与厢军打起来,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

    凤山人都要被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

    这件事必须要妥善地处理。

    梁川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与大宋朝廷正面决裂。

    他见识过几次大宋朝的对外战争,那规模与动员力量都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能匹敌的!

    梁家军撑死了不过千人之数,大宋朝这架国家机器如果完全发动起来,能动员的战争人数至少在百万以万,目前在编的地方以及汴京的禁军就有百万之巨,这百万人虽说是乌合之众,但是量变引发质变,要灭了他这个小人物,难度可谓没有。。

    当年的定川之战,梁川只是采取手段偷了李元昊的家,直接取了他的首级,但是如果要让他继续与党项人作战,不要说打胜仗,连活下来都不可能!

    整个北岸都变成了战场,人们也没想到,官府为什么要禁止他们种甘蔗。

    自古地就是农民的,想要种什么那都是农民自已决定。许多人也拿去种一些瓜果蔬菜,但是只要自己决定的事,碰上了灾年,那就不能怨旁人,饿死也是自己的事!

    这也是农民与朝廷的共识,朝廷按田亩收税,农民按田亩纳粮,至于农民要种什么,他们才没那闲心去管!

    这些农民也有不少外乡的亲戚,他们早也听说了,外面的还是老政策,该干嘛干嘛,只要别添乱就成!政府也没有那么大的动静,以前种菜的现在还是种菜。

    可是到了兴化,怎么年年都在折腾!

    狗官,肯定是这些官狗的主意!

    民怨在沸腾,可是当官的视而不见。

    清理战场是一件辛苦的事,夜晚的凤山,那凄厉的哭声传遍了整个兴化,家家户户有人伤,许多的蔗民与官差火拼,直接丢掉了性命。

    甘蔗也没了,人也没了,家破人亡不过如此!

    梁川组织着手下人把那些官差的尸首直接丢到南溪当中,再帮着乡民把他们亲人的尸身收敛回去,梁川看得双目发红,拳头紧攥。

    为什么说宋仁宗时是盛世,是大宋的顶峰是封朝时代的明珠,但是老百姓的日子依旧非常困难。

    看到这一个画面,梁川终于能够体会。

    有一位好皇帝,有一位好官,再加上好政策,老百姓才勉强能吃上几年太平饭,若是没有的话,那还是牛马!

    别看安史之乱打得凶,那些南方可以说是非常太平,南方的老百姓倒是还有不错的日子过。。

    只能说总体来说,大部分人的日子是好的,但是也有人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这甘蔗的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

    耶律罕没有把自己的书信送到威远楼,那瑞进便还会再来找麻烦。事不宜迟,只能再让耶律重光派人走一趟!!

    耶律重光收拾着这些素不相识的宋人的尸身,对着边身的兄弟道:‘你们问我说为什么要帮这些宋人,我现在告诉你们。’

    耶律重光边做边说,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咱们是契丹人不假,可是契丹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宋人不错,可是他们又不曾害过咱们!’

    几个兄弟听了也陷入了沉默。

    他们几代人世居清源,论起来,对他们伤害最深的还是契丹人,而不是身边的这些宋人。

    宋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待他们如同自己人,契丹人明知他们是棋子,却生生当成了弃子!!

    ‘不是因为他们是宋人咱们是契丹人,东家何时这样看待过咱们?咱们做的事只要是为东家好,那便行了,算是报答东家的知遇之恩。还记得咱们在清源那狗都不如的日子吗,如何有今日的生活这般痛快?主母她待我们会生份吗,也不会,那咱们就只管去做便了,这些只要是个人,按东家的行事作风会怎么样,你们难道还不晓得?’

凤山之乱13

    瑞进昨日正在快活的时候,让梁川扰了雅兴,今日一点战欲也提不起来,试了几次,桩子想立也立不起来,急得他心情有沮丧。

    本来人就不痛快,看到浑身是血的差役,他就更不舒服了!

    这一个个的跟上阵打仗似的,难道。。

    瑞进不敢想,难道是真的打起来了!

    郑屠面上懊恼,可是心里是正中下怀!

    他怕死在凤山,如今活着从乡民手中逃脱,那要死的便是那些泥腿子!

    郑屠把当晚在凤山与乡民激战的事情,掐头去尾,专挑对自己有利的朝着瑞进忽悠了一通!

    瑞进听着郑屠的汇报,冷汗直接湿透了衣背。

    他急得像一只锅上蚂蚁,一时慌了神,不知要如何自解。

    如今朝廷新政如火如荼,各地都在推行几位相公施行的新策,虽然这些政策与上面的初衷有所出入,但是出发点绝对是好的,一定是希望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谁也不希望在这新政的风口浪尖给朝廷添乱,让朝廷视为反面的典型!

    如果政策是好的,那百姓自然是拥护的,如果把这个政策搞得民不聊生,那老百姓也不会客气,自是揭竿而起。

    这事要是传到那些相公耳朵里,他们不会认为是自己的政策有问题,肯定是怀疑底下的人执行的时候出了什么幺蛾子,自己能经得起那些大佬的问候吗,就算没有问题,他们也会鸡蛋里挑骨头,生生找出几个问题来!

    再者说了,自己的问题可是大了,随便都是一屁股的黑料,到时候不知道怎么死的!

    完了,他想过要收拾这些蔗民,可是没想过真的要逼他们去造反呐!

    自古考核一处官员的作为,就是看此地的民风如何!

    若是老百姓不务正业,天天造反为常,那这里的官员一定是尸位素餐之辈,就算不是碌碌无为,绝对手脚也不干净!

    瑞进看着这些差役,心中一万句问候他们娘亲的话闪过,平日里就叫他们欺压百姓的时候悠着点,不要玩过火,现在好了,直接就往火里浇油,真是不玩死他不罢休,恨不能早点送他入土一般。

    郑瑞左右乱转,可惜一个能帮他出主意的人也没有!

    ‘一群没用的东西,你们要是把人全宰了,那也没什么事,回头给朝廷报场瘟疫也就罢了,现在好了,还让人打将回来,明天肯定还有一场更为激烈的民变,届时你们这些混账羔子让本官怎么收场!’

    郑屠知道瑞进的脾气,在这种时候与他顶嘴那便是自讨苦吃,这些读书人都是死脑筋,脑子转不过来,与他们争吵,吵不过还要挨骂!

    不说话便是最好的!

    ‘天杀的梁川,真是天灾降世,自打这灾星来了兴化,无端多了多少事由,本官是一刻也不得消停!’

    瑞进越骂越上头,气得额头青筋暴涨,不过还是自已跟自己过不去。

    ‘让你想办法弄死这撮鸟,没用的东西,这么久了,一点办法也没有想到!’

    一想到自己被梁川捉奸在床,哦不,破坏兴致的时候,瑞进就会愤怒到达极点,愤怒到他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发疼!

    屋子里就两个人,一个急得乱转,一个倒是看热闹一般。

    郑屠虽然身上狼狈,但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瑞进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想拿他们出点气,却是猛地想到一点。

    ‘你是不是没有跟我说实话!’

    郑屠猛地被瑞进这么一逼问,完全没有想好应对的话,一时有些结巴,看着瑞进的眼神有丝慌乱。

    他自己都没想到,眼前这个死胖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城府。

    郑屠看着这个只会吊着半个书袋子识得几个字的胖子,原来也是平凡的出身,论起来真真一点社会阅历也没有,更不论什么人心险恶。

    他的手段比起街坊乱巷那些黑道整人的手段,差得太远。

    今天这小子竟然也会开始用脑了。

    他看着瑞进的脸,开始有一丝露怯。

    瑞进早就该想到了,他与梁川真论起来,并无什么深仇大恨,无非便是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罢了!

    但是事情如同连环锁扣,一环扣着一环,尽管两人极力克制,但是还是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一直在发展。

    其背后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一直在操控着整个大局,让局面渐渐失控,让梁川与他两个人不停地死斗,不死不休!

    瑞进冷冷地盯着郑屠,他只是还没有把一切归咎到郑屠身上。

    郑屠原先只是一位杀猪匠,就是身上银钱多,舍得花银子,因而在他这里捐了一个都头的职务。瑞进选他并不是完全因为他有钱,就是因为郑屠看起来比较‘蠢笨’!这样的人容易控制!不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乱耍什么花样。

    他却不知道,本想挑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达的人好控制,挑来挑去,却挑了一个最有心计,外表粗犷内心如狼的狠人!

    郑屠就是万千劳苦大众形象当中典型的市井之人!这种人有人因磨砺而变成圆润,对谁都是一副老好人的形象,谁也不得罪。也有人在市井之中变成更加狠厉,出人头地踩人脚下就是他们的目标!

    一方市井便是一方丛林,弱肉强食亘古难变。

    瑞进在利用郑屠,郑屠同样在利用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官,利用他来得到自己最大的好处。

    好不容易从一个坊市间杀猪的小人物,得到了他以前难以乞及的权力,如何能不好好利用?

    瑞进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杀猪佬还敢算到他头上!

    他一直在奇怪。

    梁川很霸道,但是却霸道得极有分寸。

    他也见过不少家丁豪奴倚仗主人的威势,到处欺男霸女。可是梁川无非就是在他面前强势,却不曾听过梁川搬出夏竦的名号,到处乱咬人。

    如果梁川那是那般豪横倒也罢了,他可以一纸文书递到汴京,找人去控诉。

    可是梁川的尺度每每总是把握得那么好,永远都是让他抓不到把柄,反而是自己处处受制于人,连本是他占了先机的事,也说不过梁川。

    正因为如此,本来家奴欺人的恶事,他倒成了理亏之人。。

    是谁在这里面兴风作浪?

    ‘你若是不说的话,我也会去问旁人,但是一旦让我知道了什么内情,你这都头也不必再做了。’

    瑞进话中之意只是有人欺瞒他,却不是怀疑到郑屠的头上,但是郑屠却怕其他人同样为了上位,把他的事全部抖了出来。他们这些衙役捕快里面也不是铁板一块,许多人都盯着都头的位置,众人皆想尝尝这块肥肉的滋味,郑屠落难,其他人方能上位。

    思来想去,郑屠只能把当天的经过再润色一番,又挑了些与自己不甚要紧的事讲了一下。

    瑞进一听,先是眉头锁了起来,看着郑屠的面色很不痛快。

    ‘你先前说是乡民阻拦,如今再听你说,却是你等先去抢那骑马之人的玉件,这分明是两回事。。’

    瑞进正要骂郑屠欺瞒他乱改天机的事,可是细细一琢磨,马上品味出了不对劲!

    ‘那玉件是何处来的?’

    郑屠乖乖地把玉观音以及一对玉镯交了出来!

    瑞进也算有点见识,看到这等品相的宝贝眼中大放贪婪之色。

    ‘这成色是真不错,做工亦是天工!’

    瑞进嘴里不停地夸赞着,转眼便换了一副嘴脸大骂郑屠竟然私自贪了这等好东西而不与他报告。

    ‘若是本官没多问一句,你是不是就将这东西私自昧下了?’

    郑屠冷汗连连,虽然心中是一万个恨,此时却又装出非常害怕责骂的样子,请罪数句,他的作态让瑞进有一种成就感,非常享用。

    这几样玉件,当然是他瑞进的!

    郑屠无比肉疼,却不敢说一个不字!

    ‘那事情的起因,便不是你们要寻那些蔗民的麻烦,而是这尊观音像惹出来的??’

    瑞进问道,郑屠连声说是,大改口风道:‘我们只是按瑞大的吩咐去凤山拿梁川那厮,谁料那些凤山的乡民却主动朝我们攻来,为求自保,我们只能动手,这刀剑无眼,伤了几个乡民也属正常,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么大。。’

    ‘你看清楚了没有,这等好东西是那几个乡民能有的??’

    当然不能!!郑屠自然没有蠢到那地步!

    这事事后郑屠冷静下来的时候也想过,他在猜测那个骑马送观音的人可能是某位大人物家的下人,不是梁家就是哪位大员外,但绝不是那帮乡民,乡民之所以闹起来,定是以为他们这些官差又要与他们作对。。

    ‘中间定有人在挑拨我与梁川的关系。。你们呐,定是让人利用了!!’

    郑屠一言不发,瑞进却继续道:‘要么你们让人挑起来,要么就是那些乡民让人挑起来,不过这送观音之人到底是谁,还有那些马队到底是何人的?’

    郑屠终于说道:‘卑职愿意前去查看!’

    瑞进道:‘你个蠢货还看个屁,现在马上调人,把石马桥给我封锁起来,绝不能让战事真的爆发起来!’

凤山之乱14

    石马桥上到处是兴化军的官兵。

    这一次不是官差,而是明铠亮刀,杀气腾腾的官兵!

    凤山的老百姓终于开始回忆起一些事情。

    凤里的老人常说,他们兴化十年前曾经有一场大的骚乱,那是山上的山民引发的。当时的官差为了收税,大肆欺压百姓,老百姓忍无可忍,终于揭竿而起。

    在官府的县志里也记载了这一件事,但是老百姓哪里有机会看到县志的内容,他们只能从老一辈的口中听说这件事。

    官方的记载只会说这些刁民叛逆,不服管教,他们的野心太大,企图与朝廷的政策相抗衡之类的话。

    但是在民间,人们把林氏兄弟当成了英雄,林居与林裔两兄弟被朝廷封了官,派往潮州地区为官,多年已无他们的音信,许多的山民在暗地里还会怀念他们,但是明面上没人敢与之有瓜葛,他们就是官府眼中标准的反贼!

    凤山却有不同的看法。

    凤山的老百姓不觉得林氏兄弟有什么英雄壮举,他们在凤山杀了不少的百姓,对凤山来说,这些山民也是仇人。官府的人凤山人也不认可,因为就是他们造成的山民反叛。

    一幕幕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再加上那夜里官差的残暴,凤山的百姓开始慌了。他们对官府没有好感,本来就信任这些人,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的是梁川,而不是本应负起责任的官老爷。但是打他们最狠,破坏他们家园的,反倒是这些官差!

    各村的村民开始去找各自的保正,三个村的保正这些已经换过一茬,原来的黄土等人或病或死,他们在任时就一把年纪,如今更是不能理事,只能把担子交给年轻人!

    ‘天杀的官差,咱们的乡民种点甘蔗都要对咱们赶尽杀绝,你们看到了没,石马桥已经让兴化人给堵起来了,以后咱们要过桥也没办法了!’

    ‘这是不准备给咱们后路啊!’

    ‘据我所知,何麓的蔗民现在都去找梁川帮忙,咱们何不。。’

    ‘住嘴!’

    连前的保正黄腾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事是谁惹出来的吗?早让你们别去种那些什么劳甘蔗,有什么用?’

    黄腾正是老保正黄土的侄子,老保正黄土的儿子因为天生残疾,怕当了保正服不了众,便给了自己的侄子,也算肥不流外人田。

    凤山的乡情很是特殊。

    有一部分人种甘蔗,还有一部分继续守着自家的旱地,但是这部分人大部分是当年第一批跟着梁川出凤山到清源参加成管大队的年青人。

    这些家庭比种甘蔗的人发家要早。

    当年梁家给的月俸那可不是小数目,远比种这几亩荒地要来得多上十倍,甚至不止。

    这些人家正是靠着梁家的帮衬先富起来,但是后来这些人并没有留在成管大队。

    除了何麓的一部分人继续留了下来。何麓的罗宪何大力等人,现在在成管大队,资历最深,是嫡系中的嫡系,早就不是一般的队员。

    许多人都害怕战争害怕死亡,钱一多他们就想着享受,并不愿意跟着梁川再继续卖命下去,所以梁家军成管大队改制之时,大部分的凤山子弟或回来或在清源做生意,成管大队成了以关中子弟为主体的一支队伍。

    可是谁能想到,这些凤山子弟回乡后日子并不好过,清源的生意受倭人冲击后萎靡不振,没做过生意的凤山人多是以惨败而归,许多人失去了梁家‘正式’的工作,也失去多年打拼攒下来的积蓄。

    生活与事业的不如意,这些凤山子弟对梁家不是感激,而是恨!他们只记得梁家抛弃了他们,却不曾记得梁家曾经是带他们出泥潭的那位恩人!

    这一段转变,梁川多年不在家,只能从艺娘与何保正的嘴里知道。

    还有一部分人,他们世代守着凤山这片土地,年轻人出去闯荡生活的时候,他们没有动心,只是听了梁家的好意,也在这里种上了甘蔗,倒是这一些人,他们对梁家是真心有好感,因为梁家给了他们不错的回报!

    碰上麻烦,这一批人才会想到去找梁家帮忙!因为他们信任梁家。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想到人家梁家,这种做事非常的不地道!他们都不好意思,这种吃饭摔碗的作法为常人所不耻!

    ‘照我看,只能去找金山麻子他们帮忙了!’

    金山与麻子正是成管大队的前成员,当年也是成管大队连前中队的中队长!黄金山也算是老资历,与梁川闯过许多的地方,连西北那种地方都去过,算是出生入死。

    他是连前村的能人!连前村早年并不富裕的时候,他就一直不得志,想着有什么出路,但是在这一方小天地能有什么作为,直到带着他们连前的人前往清源后,算是打拼出一点人样。

    如果他像罗宪几人一直在成管大队呆着,不用他去玩命,他也能有一份体面的事业与收入。

    但是后来他跟着连前的一大帮人离开了成管大队。

    出凤山的时候是一群人,回来的时候自然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回来,乡邻做事就是这样,没办法一个人单打独斗,往往是一群人共进退,互相有个照应,否则回来就会让人戳脊背!

    黄金山与黄麻子正是这样让人戳脊背而回,不过他们回来后,没有回凤山继续做他们的农民,在成管大队学了一身的本事成了他们最大的本钱。

    他们联合山水村的成管大队退役人员,一起在兴化组成了一帮人,这帮人参照着成管大队的模式,也组成了一支兴化帮!

    这可不是成管大队那样的参照官府管理机构,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黑帮。

    成管大队那一套作战的战阵与模式,不要说小老百姓打不过,就倭人与官府都没有破解的办法,千百年来,这个阵型可以说是步战无敌的一个阵型!

    黄金山与黄麻子二人成了兴化帮的头目,地上是郑屠为都头官府作威作福,暗地里却是兴化帮为龙头老大!

    兴化帮除了好事,其他的事都干!

    可以说黄金山把梁川的那一套学得很透彻,平时沉默寡言的他,都是闷声做事,跟着梁川还有成管大队多年,所清源码头的那一套都到家。

    梁川把清源的一套都用在码头的生意管理上,那是正道生意。

    兴化不比清源,这里完全没有生意可做,能做的几门生意都让梁家给垄断了,还有就是让郑都头把持着,肉档鱼档菜铺典当什么正经生意要做得先郑屠点头。

    没有办法,为了生存黄金山只能走上一条歪路,那就是灰色产业,黑色的生意!

    什么赌档窑子能赚钱的来钱快的,他都干!

    兴化最大的青楼就是让他给挤垮的。

    这些年外来姑娘走投无路的,都是让黄金山骗上贼船,先借钱签字据,后来使点小手段让人家姑娘还不上钱,路无非就两条,一是还钱一是肉偿,到最后都让他逼良为倡沦落风尘!

    黄金山嫌金楼来钱的速度太慢,赚点钱倒下来两腿一张不就完了,还要搞青楼那一套,实在费劲!以前清源码头上那些个流莺来钱多快,这样赚钱才符合他的胃口!

    来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一个赌档支起来,一天就能有几贯钱的收入是最少的,以前打打杀杀,一个月的月俸也不过这个数!!

    有了钱,那有了本金,梁川的本钱是从码头来的,后面才能养得起那么多的人,黄金山的钱就是从这些渠道来的,钱一多起来,便可以养更多的人,兴化帮招兵买马,学着梁川聚啸山头的样子,他们也弄起了一只非常庞大的队伍!!

    兴化帮的能耐力统治了整个小县城地下世界,原来这里龙蛇混杂,郑屠也是这里势力的姣姣者,突出人物还有当年的杨霸先,也算是一方小枭雄。

    不过大浪淘沙,留下来的才是真的好汉。

    郑屠选择披上虎皮,谋求更大的利益。杨霸先因为妹妹让梁川治好,改投门庭投到了梁川手下,再也没有换过山头。其他大小各个不同的势力,则是在黄金山等一众先管大队的旧势力清洗之下,永远地退出了兴化的舞台。

    此时的兴化,已是一家独大!!

    黄金山与梁川不同。

    黄金山的世界只能囿于兴化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梁川带他去的码头,还有西北的落日黄昏。

    那一次让他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大浪淘淘,波光粼粼,呼吸着那大海的风时,他的心中有一种不枉此生的感觉。再看那漫天黄沙,铁蹄踏地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与梁川的差距是多么大!

    黄金山有一种天生的自卑感!!

    这是根深蒂固的小农思维。

    他不觉得自己能与那破浪巨舰还有破阵铁马相抗衡,他没有那个本事,能组建一个兴化帮已是他最大的能力极限,也是他自我能够满足的上限!

    在兴化,光是一个郑屠就能死死的压住他,他自信他手下的兴化帮如果打起来,能够横扫官府的这些老弱病残。

    但是他没有自信,能够打赢驻扎在兴化的这几千厢兵,更没有信心来面对接下来的各路援军。

    梁川让让他见识了什么叫作集团军之间的大规模作战,那种你死我活生死残酷的场面深深地烙在每一个成管大队队员的脑海之中!

    他们只能作为战场上的一个小兵,却没办法像梁川一样,千军万马挥斥方遒!

    他们更没有办法像梁川那样,手下搞到如此多的精兵强将,还有那能呼风唤雨的天师,能移山震海的巨炮。。。

混战开始

    不单单是连前村的乡民想找人帮忙,其他两个村民此时也是心急如焚,这些人全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村里的保正老人身上,他们一出面,人一多大家才能拧成一股绳。

    黄腾带着人去找黄金山。

    一个严峻的问题眼前,石马桥让官兵给封锁了,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有些乡民非要试一试,过去马上被拿住,已经被抓走了好几个人。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感觉让诸人非常煎熬。乡民的人都怕这一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他们很多人想逃跑,可是又无处可去,为了自己的家与土地,他们也要死死守在原地。

    为了去兴化,等到入夜的时候,黄腾带着几个乡民偷偷从南溪泅渡过河。

    此时南溪正是枯水期,水量也不是特别大,游过去并不难。

    官兵在河边巡了几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们也相信,此时定不会有乡民胆子这么大,还敢去兴化自投罗网。

    按他们的预计,没几天他们就会把军队开进凤山,到时候又能大抢一番。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发财的大好机会,兴化可不比别的地方,这种地方百年也不会有几次打仗的机会。

    当兵的最喜欢在老百姓富裕的地方打仗,打起来他们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十室九空,老百姓的赌富自然全部都归他们所有!

    黄腾过了河,马上前往兴化帮的处所,这地方就在金楼不远的一栋宅子里,黄金山与黄麻子赚了钱,买下这块地皮,因为凤山还有一个梁家,也算是自己的老东家,黄金山知道若是在凤山扎根的话,免不了要与梁川起冲突,他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也知道自己不是梁川的对手,只能避而远之。

    啪啪啪,兴化帮的大门被敲开。

    黄金山早已睡下,这些日子他有听说兴化发生了大事,而且涉及到梁川,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出头,暗地里虽然也在打听,不过还是不想卷入到梁家与官府的纷争当中。

    这两家,任何一家都不是他能对付的!

    但是看到黄腾等人一身湿淋地到来,又是下半夜,黄金山心中一个咯磴,便知道有麻烦了。

    黄金山把人请到客堂,倒了几碗热茶,此时天已渐寒,过南溪差点要了他们半条命。

    ‘阿山哥,事情听说了没?’

    黄金山装作一脸茫然,悠闲地品着茶道:‘何事?’

    ‘官府的人已经把凤山给围了,昨夜杀了咱们不少的乡亲!’

    黄腾把在凤山的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当年林氏兄弟造反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娃娃,那时候也把他吓得够呛,至今还有阴影,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再经历第二次!

    黄金山继续装他的大头蒜。

    ‘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好好的官府干嘛又去凤山挑事,早让你们把该给税粮交出去,是不是短了官府的钱粮?’

    黄腾与几个同乡满脸委屈地道:‘怎么敢短了官府的税粮,咱们都是按时交足的!打那年山民乱事以后,兴化谁家敢不交税交粮的,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既是这样,为什么官府又要杀咱们的乡民?’

    ‘我们也不晓得,一开始是官府的人来要让蔗民把地都铲了,不允许他们再种甘蔗,据说因为这事先打起来的,主要还是何麓的那帮人,疯子一样绑了八个官差,后来他们便来报复了!’

    ‘你们呐你们,让我说你们什么好,何麓有梁川顶着,他想干嘛没人敢管,就是知军都不是他能惹的,这话我与你们说过多少回,你们硬是不当一回事,跟着何麓那些人瞎闹,迟早又要重蹈当年赤水村的复辙!’

    ‘阿山哥,现在说这些话已经太晚了,咱们凤山几千口人,要是官府全当成乱民剿了,那咱们。。’

    黄金山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万分。

    当年他也是参与林氏兄弟平乱的人员之一,那一场浩劫的场面他还历历在目,要不是梁川手段多,他们自己又有自保能力,结局会同赤水村一样,被永远除名。

    那一次之后,朝廷便给兴化撤县改军,在这里驻扎了几千的厢兵。这规模已经不输泉州福州两个重镇的守军。兴化有什么好守的,挖地三尺也没有任何宝贝,但是朝廷就是派兵了,一方面吸收流民,一方面镇守叛乱,果然兴化还是出现了朝廷最怕的事,再一次打了起来。

    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了,这些厢兵,要拿下一个小小的凤山乡,易如反掌。

    虽说与他没什么关系,但是他的祖辈亲人都在连前村,黄金山也不想看着他们生生出事!

    参与过几场战斗的黄金山知道如果真的打起来,那这些乡民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他们会像生猪一样,被屠得一干二净,最后再被一把火烧光。

    ‘你们且先回去,黄腾你带着乡亲们先藏到山里面,只要跑掉了便无事,等过了这一阵再回来。’

    黄腾一听这话有些着急,他来就是想找黄金山帮忙出面调停的。现在黄金山是连前村的大能人,众人也知道他在兴化有一大帮人,平时做的勾当他们不晓得,但是一旦家中有事,他都能出面摆平。

    现在可以跑,可是一跑家园就没了!斩草除根的道理官府比他们更晓得,跑了官府会烧掉他们的屋田,再把他们户籍给勾掉,以后他们只能生活中茫茫大山里,成来没有户籍没有身份的流民!

    他们本是老实本分的人,如何肯一朝之间变成一无所有。

    ‘阿山哥!’

    黄腾还想再争取一番,让黄金山给喝斥了几句。

    ‘我得去找里面的人问问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这事已经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

    黄金山既然已经这样发话,他也不好再多说,趁着天色还早,马不停蹄地又返回凤山。

    看着黄腾离去的背影,黄麻子面带狠色。

    ‘哼,叫咱们去帮他们?怎么帮,跟官府对着干吗?’

    ‘你觉得咱们能那样做吗?’

    ‘当然不能,咱们已经离开成管大队,跟梁川就没有任何的联系,他梁川自己不是很能耐,他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人帮他出头,咱们何必强出头,咱们如何是官府的对手?’

    黄麻子事事都是考虑自己,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吃这个愣头亏。

    ‘但是咱们也不能完全不管。’

    他在兴化好不容易树起来的招牌,不想这么容易就砸掉。乡民没有什么好,但是他们的口碑很重要,天天在背后乱说闲话,这也让人很是难受。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兴化帮,手下的大部分人都是当年那些从成管大队退回来的人,这些人原籍就是凤山,那里许多的百姓就是他们的亲人。

    官府打烧凤山的蔗田的时候,他们就收到了这个消息,许多人早按不住自己的脾气,要与官府较较劲,只是让黄金山压了下来。

    等到那一天真要打起来的时候,这些人怕是也要闹起来!谁能生生看着自己的亲人遭受屠戮?

    凤山的百姓一夜无眠,黄腾更是把黄金山的原话带了回来。

    就像他想的,要这些百姓放弃祖祖辈辈居住的地和屋宅,乡民们如何也不肯!

    兴化这一边,黄金山带着一盒名贵的药材前来官衙。

    郑屠心情大好。

    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官兵出动了!

    瑞进比他想象的还要心急!

    只要这些厢兵真的打起来,那就真的是大事,谁都没办法善了,事情得上报朝廷,他梁家就算是真的完了!

    乱兵之下,焉有完卵?

    黄金山怎么来了,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又在这种敏感的时候,郑屠有些疑惑。

    ‘什么风把黄大官人吹过来了?’

    这个大官人的名头叫得黄金山很不自在!满嘴都是嘲讽。

    ‘都头说笑了,许久未见都头,咦,都头受伤了?我那有上好的伤药,用的药材都是最好的,麻子你去取来给都头!’

    黄麻子刚起来就被郑屠叫了回来。

    ‘一点小伤,不妨事。有事直说,不必在这里兜圈子!!’

    黄金山面露尴尬,做人情的本事他是最不擅长的,他平时沉默寡言,一有事就是直接动手,人情世故这种事在他看来,非常浪费时间精力。

    但是面对郑屠他又不得不低头。

    ‘府里现在是不是有行动??’

    郑屠哼了一声道:‘怎么,你才收到消息吗,不至于我的黄大官人,你不是一向消息灵通,兴化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吗??’

    黄金山道:‘有所耳闻,不过没有确切的消息,听说连驻守的官兵都派出去了,怎么回事,竟然这么大的场面?’

    ‘你这既然来了,也省得我再去找你,正是想与你说这件事,这一次有一桩大好处,想分与你,不知你想不想分点肉吃!!’

    黄金山没来找郑屠,他竟还要找自己?

    什么好处?黄金山可不相信这种鬼话。

    郑屠冷笑一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嘛,真是一桩好处,就看你有没有胆子干了!’

混战开始2

    ‘梁川在清源想必赚了不少钱吧?’

    郑屠悠悠地说了一句话,瞬间让黄金山瞳孔暴缩。

    他想打梁川的主意?郑屠莫不是疯了?

    他有什么本事,能跟梁川去较劲,就凭衙门里面的那些臭鱼烂虾,要是他知道梁川背后的能量,他绝对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都头说笑了,梁川乃是我先前的东家,也算是有情份在,如何能那样做。’

    不过,说到梁川的钱,黄金山还是心动了!

    作为当年清源码头最早的打天下之人,他知道清源在梁川接手手之后,那赚的钱有多少!那简直叫作日进斗金,码头就像一座聚宝盆,无数的钱不停地进到梁家的腰包,最后这些钱都送回到了凤山,据说全部藏到了梁家的地下。

    有些人进过梁家的地窖,见过那成山一般的钱物,都在震惊自己东家的财力。

    他们一生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要钱还是要命,黄金山还是分得很清楚,叫他去跟梁川叫板,他是一万个不敢,那冲天的火炮请出来,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他手头可没一样武器能挡住火药的威力!

    不要说火药,就是梁川一个人,他都很难找得到一个能匹敌的对手!

    郑屠不住地讥讽道:‘怎么怕了,你黄金山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别跟我说得那么有情有义,背后捅刀子的事你们两兄弟干得还少吗?’

    郑屠当场就撕开了黄金山的面具,不管他如何想的,直接就说自己的想法。

    ‘实话告诉你吧,这一次瑞大人已经派出了驻军守住了凤山的各大要道,名义上是守着凤山的这些乡民,实际上他已经写了奏本送往汴京,里面直接凤山乡民造反,只要等朝廷的文书下来,到时候官兵就会杀进凤山,梁家的钱有多少你比我更清楚,你不要的话,那全都便宜了瑞大人!’

    黄金山一听马上开始分析起这件事的利弊起来。

    他所担心的正是梁川背后的那一大帮人,如果这些人被官府的官兵挡住,他还真的有可能自己朝梁川下手!

    梁川这一次回来,他也打听过了,所带的还过就那秦京尉迟几个人,加上凤山原来的李初一,人数并不多,他们兴化帮现在有几百号人,如果偷袭得手,还真的有机会一举拿下梁家!

    按郑屠说的,朝廷防的就是兴化人造反,这一次凤山是肯定要完的,打起来后,肯定是两败俱伤。但是梁川再强大,也不可能是朝廷的对手,收拾了那些山民,最后肯定不会放过梁家。

    郑屠说得不错,这钱他不去争,最后也是便宜了其他人!

    想到那成山一般的财富,黄金山确有不甘!

    ‘都头是想让我等去拼命,最后来个坐收渔翁之利?’

    黄金山也不跟他来这些弯弯绕绕,也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郑屠这个人邪狡无比,黄金山也不是蠢货,他带人在前面杀得黑天暗地,最后他再带人来收好处,这样的事他才不会去干!

    ‘放心,我哪里是这样的人,若是我介入了,瑞大人也会有想法,他一旦盯上,咱们别说吃肉,汤都喝不到!’郑屠贪婪地舔了一下嘴唇继续道,‘你只管去把梁家的钱弄出来,到时候咱们五五分账,瑞大人现在还不知道梁家的钱财一事,去得晚了,哼哼。’

    黄金山与黄麻子两人内心无比愤怒。

    他们出人去玩命,这个姓郑坐着拿钱,竟然还要分走一半!果然是狮了大开口!

    ‘是不是觉得本都头要得太多了?告诉你们,这块肉就是本都头赏你们吃的,要是本都头不跟你们说,你们连口汤都喝不到!’

    就算是听到这样带有侮辱性的语言,两兄弟还要满嘴给郑屠赔笑道:‘这是自然,多谢都头开恩!’

    ‘动作一定要快,你们什么时候动手,我会让官府里面的人与驻守的官兵不要动举妄动,只等你们结束,再进去结果掉其他人的性命!’

    ‘这事我们需回去从长计议!’

    当然得计划好,直接操着家伙就杀进去,能得手才有鬼了!

    郑屠眉头一皱,也不箢他们要怎么安排,只要能干掉梁川就行!错过了这个机会,那是黄金山自己的损失!

    以他对黄金山的了解,这个人绝对不会看着这么多的好处从眼前溜走!

    兴化帮的人比自己原来干净不到哪里去,他们为了赚钱可以不择手段,而且他们现在的规模还有能力是办这件事的最佳人选。本来他就打算让黄金山去跟梁川硬碰硬,自己在后面捞好处,只是情况的变化比他想象的要快!

    不管黄金山能不能得手,他们的手段也能让梁川吃一点苦头,只要能做到这一步,那也是大快人心!

    梁川是他的眼中钉,黄金山同样是!日益强大的兴化帮已经成了他最大的危胁,这个中危害甚至比梁川还要大!

    二人从兴化府出来,黄麻子直接对黄金山道:‘山哥,咱们真的要对梁川下手?’黄金山不作声。

    他在考虑这一趟值不值得。

    梁家的钱实在太多,如果得手,那他们将得到永远花不完的财富!

    ‘可别中那鸟都头的计!’

    黄麻子平时作风行事狠辣,可是他也不傻,在一旁一直劝着大哥黄金山。

    ‘把兄弟们都召集起来吧,咱们有活了。’

    黄麻子一怔,接着道:‘难道山哥你真的要去找梁川的麻烦?’

    ‘晚上马上让人去打探一下,凤山梁家到底几个人!’

    黄金山从成管大队出来后,照着成管大队的建制成立了兴化帮,同样的也拉笼了一批人为自己收集各地的情报,只要是成管大队有的东西,他兴化帮就有,有样学样,想把兴化帮做大做强!

    关于梁家的事并不难问,反而非常容易打听,因为这一家子太有名,许多的事从邻里就能打听得到。

    兴化帮的探子动作也非常的迅速,一个来回就问到了黄金山想要的情报。

    最让黄金山忌惮的那些关中人并没有在凤山,此时的梁川身边只有尉迟添秦京四个人,正如郑屠所说,要对梁川动手,外有守卫封锁凤山,梁川的救援人员来不了!

    天赐良机!

    黄金山此时脑海中只有那宝库的画面,得到那些钱,他有无数种方法让郑屠在兴化消失,这样便不用与任何人分掉五成。

    那可是一半的财富,岂能说分就分,郑屠也在觊觎自己的财富,两人都是彼此彼此,互相都不是什么好人!

    黄金山的速度非常快,马上纠集了兴化帮的所有成员,带着整齐的装备,马上赶往凤山!

    他们的装备全部是当年成管大队的制式装备,竹制的狼筅,还有盾刀刀叉,阵型更是原封不动从成管大队学来的鸳鸯阵,梁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带来出的人竟然会变成他的敌人!而且要面对的竟是步战阵型最复杂最难破解的鸳鸯阵!

    石马桥头的守军得了郑屠的吩咐,特意撤走守卫的官兵,让兴化帮的人快速通过石马桥后,又快速封锁了这个地方。

    兴化帮的人足有四五百人,如此巨大的规模,让凤山的乡民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他们还以为官兵又打过来了,却是发现是连前村的黄金山等人!

    双方有冲突,却没有正式打起来!

    但是,黄金山等人到达何麓的时候,何麓的村民发现了不对!

    尽管他们是隔壁村的人,但是向来关系很一般,在这个时候前来,手中还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他们马上就警惕起来!

    几个村民还没开始盘问,两帮人直接打了起来!

    村民敲响了铜锣,更多的何麓村民冲了出来,可是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他们都不是兴化帮的对手!

    兴化帮这些人可是拥有鸳鸯阵更有狼筅这种非常恶心人的武器,普通的短武器根本够不到对面的敌人,交手几下,乡民只能落败而逃!

    ‘有人打过来了!’

    巨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耶律重光等人的注意!

    ‘东家外面有人!!’

    梁川与几个兄弟马上抄起各自的家伙,外出查看,几百号人,这个场面也是相当的壮观,而且手中各自都拿着他们非常熟悉的天雄军的武器,梁川马上就知道,情况不妙!!

    ‘这些人是哪里来,重光你快回答我!!’

    耶律重光一时语塞,什么时候兴化也有一支成管大队,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这个粘杆处的处长竟然没有发现,这是妥妥的失职!

    ‘我。。我。。他们。。!!’

    梁川也顾不上这些人是何方神圣,拿出自己的双板斧道:‘先随我杀出去,原来只道这是温柔乡,不想却是绝命冢,这么多年想要我梁川的命,就看他们有没有本事取走了!’

    鸳鸯阵!

    梁川看到那硕大的狼筅也是非常的吃惊,自己发明的武器当要自己面对时,他也是感到深深的绝望,他手中板斧威力巨大,可是不够长呐,完全碰到敌人,有一种打在棉花上感觉!

混战开始3

    梁川来了!

    一句话所有人如临大敌的乡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他们伸长了脖子,看着那门板一样的巨斧霸气登场,所有人立时振奋起来!

    黄金山敢叫兴化帮的人来,却不敢叫他们直接把何麓的村民全部杀掉。

    连前是连前,何麓是何麓,虽然是两个村,但是两个村的姑娘往上几代都是互相嫁来嫁去,每一家多少都有点亲戚关系,跟这些人动手,就跟家里闹矛盾差不多,吵一吵可以,真的下死手不行!

    鸳鸯阵的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先防后攻,狼筅的作用并不是进攻,而是挡住前方的敌人,让敌人无法攻击,借此来逼退敌人。

    所以两帮人一直处于焦着的状态,直到梁川来了,几百号乡民找到了定海神针。

    ‘黄金山!’

    打前阵的耶律重光一看,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当年的战友,成管大队的中队长黄金山!

    其他几人不约而同也眯起了眼睛,想瞧瞧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黄金山被认出来,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堂而皇之地跟梁川行着礼道:‘东家别来无恙。’

    梁川扫了一眼前者之人,从他们的阵型还有武器,梁川马上就瞧出了一丝端倪。

    ‘看来黄金山你在成管大队学得不错,把功夫都学到家了,自己立了一个山头,这些是你的狗腿子吧!’

    何麓一众乡民听得哈哈大笑,他们打不过兴化帮的这些人,但是一定要在口舌上找回一点场子,这样才不会一败涂地输阵又输人!

    ‘还得亏东家指点得好,学到了点微末道行,今天正是来向东家讨教,还请东家给指点一二!’

    黄金山听了梁川的嘲设,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向少言的他竟然用这么犀利的话反击了回去,让梁川身边的一众人都有些意外。

    这小子身上好像多了一点什么!

    当年在人才济济的梁家里,黄金山就是那种典型的闷葫芦,跟谁都很一般,保持着很客套的关系,但是做事非常的踏实卖力,从来不会偷奸耍滑的类型,这样的人把心事全部都藏在自己深处,没有人能轻易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

    人的变化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以前的黄金山眼神中有一丝的自卑,如今的他早看不到任何的自卑,反而是自信与果断,双眼清澈,与梁川针锋相对。

    他也成了一方枭雄!

    梁川面对黄金山带来的几百号人,脸上丝毫不惧,一个斧花转了一圈,对着黄金山道:‘你这些人叫什么名头?让我猜猜看,是不是叫什么兄弟盟或着是群英会?’

    黄金山吃亏就吃亏在没什么文化,所以给手下这帮人取个名字也是胡乱取的,反正是个代号而已,可是此时这话从梁川嘴里说出来,却让他有一种无比恼怒的感觉!

    黄金山认为,他打拼到这等地步,已经可以与梁川平起平坐,而且这只是时间的问题,更何况,这是在兴化,这是在他的家门口,并不是梁川的码头,他怎么还敢这么猖狂!

    ‘小弟们自从东家那里失了照应,便几个人回来搭了个草台班子,上不得什么台面。’

    梁川也说道:‘既是这样,那咱们也不来虚的,黄金山我问你,你今天是干嘛来的,如果是冲我来的,那我让这些乡民散了,咱们自己来打擂台,要不是冲我来的,那就当是误会一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各不相干!’

    梁川说说得轻巧,语气里却是霸气滚滚!

    乡民们没听懂梁川说话的意思!

    这时连前村的黄腾也带着他们连前的乡民赶来。此时,天还没亮,他们已经在凤山与兴化之间折腾了一个来回!听说黄金山竟然能穿过石马桥那些官兵的封锁,黄腾大为兴奋,以为黄金山说动了官府的人,否则如何有这本事!

    ‘又来了一伙人!’耶律重光高声道。

    黄金山看到黄腾出现,眉头一皱道:‘不是让你们逃进山里,为何这时候来了!’

    黄腾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张面很是疑惑,他本以为是黄金山与官府的人打起来了,因此带着连前村的乡民赶来助阵,可是到了却看到黄金山与何麓的乡民在对峙,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阿山哥错啦,咱们不是抢地盘的时候,咱们要对付的是官府的那些狗官!’

    黄金山如何不知道他对面的人是谁,只是恼于黄腾这时候出来干嘛!

    ‘这里没你的事,快带着乡亲们给我上山!’

    黄腾嗅出了一丝不对的味儿!

    虽然他一向看何麓的梁家不爽,这是从他们上辈开始就有的观念。何麓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出了一个大能人梁川,带着他们过上了好日子,之前的村斗更是狠狠地羞辱了他们连前村,这事足以记入祠堂的祖谱当中,但凡是连前村的人都忘不了。但是恩怨归恩怨,是非是是非,人不能不讲道义颠倒黑白!如果在这种生存存亡的节骨眼还要内耗的话,那他们连前村就可以让全凤山的人来戳脊背!

    ‘阿山哥你疯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打自己人,对面可是官府的那些狗官兵虎视着呢,他们打过来咋办?’

    黄金山真的怒了,这个黄腾论辈份资历在年轻一代当中连根葱都算不上,也就是现在连前村的好后生都在他这里,才轮得上他来当这个保正,否则他也就是猪鼻子插大葱,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了!

    ‘滚你娘的,再啰嗦连你一块宰了!’

    黄麻子已经看出来,黄金山对黄腾的忍耐到了极限,他比黄金山不同的一点就是他够狠,该撕破脸的时候绝不讲情面!

    黄腾还有连前的村民全都愣住了!

    这些人还是他们的同乡,怎么能讲出这么残暴无理的话!他们要杀谁,这朗朗乾坤之下,他们竟然敢杀人,这还是自己认识的连前人吗?

    想当年,他们与自己一般,都是从田里走出来的庄汉,都是老实得不行的乡下汉子,杀一只鸡都要顾虑半天的善良百姓,如今这是怎么了,听说他们在兴化干大事,却不曾想他们做的竟是这样的恶事,连人都敢杀,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亲人!

    ‘黄麻子你这个二杆子,几年不见你本事见长呐,来你给老子杀一个看看,你爹当年没饭吃,还是来我家蹭的,要不是我老爷子可怜你家那死老鬼,还能有你这二杆子的今天,现在不傻了,还敢杀了?’

    ‘你娘个浑蛋,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好汉,让腾哥儿去找你们拉救兵,原来是一群贼寇,我呸!你们要像梁三郎那样,拿着斧子找对岸的官兵拼命,那老子才称你们是英雄,别在这里充什么狠人,老子不怕!’

    黄麻子被骂得有些面红耳赤。

    在乡下就是有这种乡土的宗族关系挡在人际关系之前。任你为官多大,这些辈分比你大的人就是有资格在你跟前摆谱。

    而且乡里人骂得心安理得,骂得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种情况梁川以前就领教过。

    同村的人,一家亲人做官很大,但是不讲亲戚乡邻的情份,让帮忙一点情面也不讲,回乡后求办事的这些人都敢上门去叫骂,让这家当官的在村里颜面扫地!

    念着情份看得起你有求于你,你就是领导,若是不办事没有什么所需要的,那你官当得再大也是一个屁,老子又用不上你!

    梁川也没想到这场面的转换这般魔性,风向还能这样吹,一下子就吹到他头上来了!

    ‘打呀,你呀的不是本事见长吗,老子们都不怕!’

    黄金山脸色阴沉,今天算是跟自己的乡亲完全撕破了脸!

    不管今天能不能从梁家弄到钱,他也绝对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面!

    富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他们在外打拼混得再好,最后不还是希望回家了在乡亲们面前炫一把,来个光宗耀祖,让自己的先人先添几份彩!

    为了钱把自己的乡邻全部给得罪了,说不定哪一天祖坟让人家给刨了都会。。

    这时,梁川自己先说道:‘黄金山咱们也算有点情份,我在这里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要与我为敌吗?’

    黄麻子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这梁川还在自己这帮人跟前摆谱!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他们兴化帮陷入绝境呢!

    ‘山哥甭跟这人废话,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没有回头路了,让了梁川走,回头死的就是咱们这些人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黄金山知道,他与梁川已经没有回头路,黄麻子说的不错,走了梁川,回头要面对的就是他们的火炮,那可是他没办法抵挡的!!

    ‘东家得罪了!’

    黄金山说了一句话,兴化帮的人组成阵型,迅速压了上来!!、

    ‘师广,上!’

    黑夜里只听梁川暴喝一声,一人出阵,拉弓如满月,箭矢划破天空的声音让人为之一震!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混战开始4

    一箭破空!

    飞箭直取黄金山!

    梁师广果然是神射,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只得了梁川的一声命令,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射出了这一箭,除了梁川与梁师广本人,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

    梁家人与兴化帮相距一百多步,正在梁师广的射程范围之内。

    擒贼先擒王!

    梁师广知道在这种场合梁川要他射的是什么人,射死一百个喽啰也没什么用,只有先射死这些带头大哥,这帮人才会做鸟兽散!

    黑夜里黄金山也没想到,梁川身边几个人还有这样的好手!那一箭飞来,他隐绝有看到黑影闪过,要躲却已然来不及,人应声落马,生死不明!

    兴化帮全军皆骇!

    这就完了?不会是被一箭射死了?太可怕了,梁川身边竟然还有这样的好手,堪称养由基再世呐!

    凤山乡民爆出一阵高呼,他们不想与黄金山为敌,却全都以为,这黄金山定是兴化官府派出来的走狗,否则不会与梁家为敌!

    他们还要杀自己的乡亲,他们不死,谁死?

    黄麻子急看黄金山的情况,要是他死了,那这帮人可就未打先散了一半!

    ‘我。。我还没死!’黄金山满额大汗,忍着剧痛说了一句话道:‘快扶。。我起来!’

    黄金山重新就位,众人一看,原来是肩头中了一箭,并未伤及要害,不过也差不多废了黄金山一半的功力!

    黄金山起身,已不敢将自己暴露在人群之前,拉两个人挡在自己身前,果然迎来的又是追身两箭,左右俱是封喉,要了两个喽啰的命!

    ‘打呀!’

    不知哪个乡民大叫一声,捡起地上的石头便朝对面的兴化帮砸去,一块石头让对面的人头破血流!

    一场大战拉开序幕!

    梁川朝耶律重光挥手示意,耶律重光带着粘杆处的人纵马绕后,飞快朝兴化帮的后军杀去。

    梁川研究过,对付鸳鸯阵,就是断他们的后。

    虽然有后方侧应的人,但是狼筅的方向才是鸳鸯阵主攻的方向!后方虽有二人掩护,但依旧是薄弱所在,让耶律重光等人纵马去,就是为了伺机寻找战机!

    对方虽然也是鸳鸯阵,但是明显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一群草台班子组成的人,并无多大的威慑力,与成管大队比起来,气势不能比,执行力更不能比!

    正面的事,便交给梁川几个人来应付!

    这时候,那些战斗力看似软弱无力的乡民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乡民们手中只有几把破锄烂斧,根本无力与兴化帮精锐的狼筅长刀相提并论,但是他们身上有一样威力巨大的武器,那便是他们的嘴!

    乡民们只要看到熟人,那张嘴就把人家祖宗十八代什么倒灶烂屁眼的事全部都搬出来,高声骂给所有人听,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那都是爆炸性的大新闻!足可以让人找条地缝藏进去的那种!

    本是死生搏杀,倒成了泼妇骂街,多么惨烈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搞得荡然无存,兴化帮的人无意恋战,跟着也对骂起来,真让他们下手去杀人,下不去呐!

    乡民不擅战,擅跑。他们且战且退,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转头捡起地上的大石块,不停地砸过去,这种远程武器竟是最高效的攻击性武器,中着鼻青脸肿,轻则也得呲牙咧嘴!

    乡民的恩怨有乡民的解决办法!

    他们打不过这些拿刀的兴化帮凶徒,但是只要让他们认出来马上就道:‘黄狗儿你好哇,跟着二杆子这些个凶徒去为非作歹,你不仁我不义,你家里还有个瞎眼老爹,看我现在不马上回去弄死他!’

    这黄狗儿一听就急了,哪里还有心思跟着瞎闹,他家里是真有一个老爹,眼前的人打不过他,可真打得过他爹,这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还有更缺德的,打不过人家,指着人家的鼻子骂了半天,一转头就直接朝着人家家里奔去,不是去拆家就是去挖坟!哼,乡民的手段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我打不过你,恶心死你还不行吗!

    这些手段一齐上,整个兴化帮乱了一半!

    黄金山如何能想得到,最后搞垮他的手下人的,不是杀人如麻的梁川,而是这些手无寸铁的乡民。。。

    梁川看得想笑,竟还有这样的打法。

    无头苍蝇一般的打法,竟然让这些敌人方寸大乱!

    鸳鸯阵的最大优势在于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而不在于冒险进攻,一个人出乱必须及时变阵,补缺补漏,方能克敌制胜,立于不败之地。

    而乡民的打法更是刁钻,直接打人七寸,一下子就让这些兴化帮的人散了阵,家都要没了,他们要去攻击自己的家人,这还打个锤子!不回去拼命看家护院才怪!

    兴化帮乱了一半,至于剩下的就由梁川等人来对付!

    梁师广一人一弓,成了黑夜当中的死神!

    黑暗许多人的视力都变得非常的差,因为常年维生素摄入不足的缘故,许多人都有夜盲症,战斗力本身就大打折扣。梁川一行人常年居住在海边,海鱼吃了不少,这样的问题会小许多。

    视力也成了一大优势。

    哪里人少,他们就杀向哪里。

    梁师广箭取对面的狼筅手,其他全部交由孙叔博等人来处理。

    狼筅手的威胁最大,这种长距离武器能严重干扰对面人的视线,上面的尖刺还能造成不小的杀伤,实在非常恶心。狼筅也是鸳鸯阵的核心,只要灭了狼筅手,鸳鸯阵就破了一半!

    梁师广虽是神射,可是他的臂力不如梁川,更不是无限连发的机器,如果可以无限连发,那他也不惧对面有多少人,来一个射一个便是。

    这大弓他最多只能开个二十弓,便得停下来休息,让手臂恢复气力,再拉下去,手都会脱力。

    眼前十几余狼筅手,已经够梁师广一个人忙活的!

    梁师广箭术果然超凡,黑夜中虽然与敌相距甚远,但是他箭不走空,招招致命,兴化帮的人看见这个放冷箭的,果断绕道走,谁也不想枉死在这箭下!

    死神可不止梁师广一人,真正杀人如麻的非秦京与孙叔博莫属。

    孙叔博有一把倭刀,锋利无比,取人性命只要一刀,动作狠厉,迅捷无比。

    秦京则是使一把长枪,这枪出如龙,神出鬼没,更是长武器,对付起鸳鸯阵是天然的克星。

    两人如虎一般没入敌阵,也不管对方是什么阵,见人就杀,没有狼筅做掩护的鸳鸯阵就是瘸腿鸳鸯,横不起来!

    黄金山的兴化帮其实并不差,就算对上了桥边的官兵,他们也有一战之力,甚至有碾压的本事,但是他们碰上的是梁川,个个都有一人破万军的不挡之勇,哪里能用一般的人去阻拦!

    孙叔博不愧是军户出身,更兼是禁军教头,大军对垒,他最是熟悉不过,说兴化帮小阵型还不错,大的阵型那便叫一个涣散!称之为散兵游勇不为过!

    只要移动够快,便能快速在敌人当中撕开一道口子!

    他与秦京联手,只是两个人便让其余的兴化帮成员疛疼不已!

    更惨烈在后头,梁川抄着两大板斧加入了战团!

    这是梁川的出道武器,已多年不用!如今重现江湖,依旧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斧下从无一合之将,当年如此,如今亦如此!

    梁川的大斧子落下,神仙也挡不住,有人想拿盾牌或是武器去硬挡,却被震得虎口发麻,手几乎要脱去!

    谁见两扇门板一般的大斧子不胆下生寒?几个人试了试水,梁川给劈伤,梁川没敢下死手,后面再也没有人敢乱来。

    梁川一个人如果一把热刀切进黄油当中,连黄金山与黄麻子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明明才几个人,怎么可能把他们几百号人打成这般落水狗的模样!

    到底谁才是占上风的人!

    黄金山面露狠色,接过一把钢刀,迸红了双眼,准备来迎战梁川!

    若是不能取梁川命,今天真是一败涂地!

    孙叔博一看贼现身,正要自己上去会会黄金山,却被梁川拦了下来道:‘都让开,他让我来!!’

    黄金山已经中了一箭,本事早去了六成,就他这样梁川要是还拿不下,那可以回家种地瓜了!!

    ‘黄金山你这可输得有点快呐,我还以为你们能有多大能耐,没想到还真是花花架子,中看不中用,有机会你再回成管大队回炉重造一番,便可以知道啥才是这阵型真正的威力,用到你们身上,都让狗给吃了白瞎了!!’

    黄金山越听越怒!

    这些年,他靠着从清源梁川手头学到的本事,好不容易拉起一支队伍来,这可是他用命挣来的,没想到在梁川面前,竟然让几个人瞬间就打得落花流水!!

    就是用泥巴糊的要打烂也得半天的时间吧,这。。这简直倒得有点太快了!

    ‘快少说废话,待我取你性命,一切自有定论!’

    黄金山咬紧了牙关,一刀劈向梁川,梁川嘴角一扬,左手一斧顺势迎了上去!

混战开始5

    黄金山以前只有见梁川砍人的份,何曾有机会被梁川砍。

    这是两种不同的体验,看似轻巧,实际面对梁川的时候,他方能体会别人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刀子砍在斧头上,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刀把传来,让他的手震得要脱开,黄金山强忍着剧痛,又是一刀,准备来一刀横斩,避开梁川的斧头!

    黄金山早不似当年那般穷苦,身上的粗布麻衣早换成了真丝细绸,这种布料的好处就是穿在身上贴身舒爽,但是缺点也极为明显,便是这些衣服不耐折腾,动作稍大就容易破损,不像梁川身上一直都是穿着麻衣,永远不会担心破损,缝补也容易。

    梁川一个闪身避开了黄金山的横斩。

    黄金山四四方方的大脸此时略带土色,豆大的汗额上淌下,他死死地盯着梁川,这耗费的气力竟比想象的要多上许多!

    当年在成管大队,他们这些队员之间偶尔也会有比武之事,黄金山总不喜欢参与,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底牌。

    藏着一手,关键的时候用得上!

    谁也不知道黄金山的能耐有多大。

    众人皆被他那憨厚的外表骗了,除了连前村的那一帮乡邻,他们知道这小子沉默的背后下手有多狠。

    中了一箭,还有这样的身手,若是全身之躯,怕是还有一战之力!

    只是他黄金山也低估了梁川。

    连黑毛山猪都耐何不得梁川,他区区一介凡人,如何是敌手!

    秦京往梁川这里看了一眼,便冷漠地望向别处,长枪继续捅在别人身上,尉迟添每挥一下双鞭,嘴里就要发出大喝之声,那是他特有的配合声法,只有喝得高声,使出的鞭才有节奏和气力!梁师广射了近二十箭,手臂已经完全脱力,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后面的事完全不需要他来动手!

    黄麻子见黄金山不能取胜,自己也操刀来助战,二人合战一个梁川,黄麻子的战力远逊于黄金山,不过二打一,还是给梁川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你找死,我成全你!’

    黄麻子对梁川的等级没有概念,还想着一两刀劈死梁川,谁知,梁川一招大江横断,对着黄麻子正面劈斩下来,黄麻子傻到用刀去挡,黄金山正要大喊危险,声音还没有发出来,黄麻子已经让梁川给劈为两段。。

    ‘二当家。。’不少兴化帮的人想来救一下,可是人连动弹都没了反应,哪里来得及。

    黄麻子也算见过世面的人,更是在兴化打出一片不小的天地,最后竟然横死在凤山,也算是命里该有此一劫。

    黄金山杀伐果断,既是取不了梁川的命,马上便让手下人撤退,更不迟疑!

    ‘全都撤!’

    黄金山让人抬着飞快地往石马桥撤去!

    此时天已蒙蒙亮,原来霸气凌凌的一群帮派人员,此时如同丧家之犬,当家的黄金山身上更是多了一根长箭,原来一身贵气的服装,现在破败狼狈,要多惨有多惨!

    ‘死了那些乡民?’官兵见状当即问道。

    黄金山大吼道:‘乡民们造反了!你们还不快杀过去!’

    官兵听令于兵符,才不管黄金山说的什么屁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在这里吆三喝四的!若不是郑都头有交待,早拿你剁零碎喂狗!’

    黄金山急火攻心,可是此时他们一败涂地,更没有对话的资格,如何能震得住这帮兵痞?

    这些驻守兴化的厢兵,一部分是兴化本地的流民,正是当年林氏兄弟打起来造成的遗民,还有更多一部分是清源大乱之时的结果,那里也有不少人就地吸入招募加入厢兵成为杂役,一来有个差使,二来稳定东南的局面。

    正因为他们不是本地人,所以他们不受当地的节制,许多会掣肘的因素也消失不见!

    这与做官不在本乡做是同一个理儿,本地的兵就是本地的匪,天王老子都约束不了他们!

    ‘咱们走!’

    黄金山想带着手下人离开凤山,这一仗他们死伤数十人,光是一个梁师广的神射就带走了近二十条人命,连二当家黄麻子都把命交待在凤山,尸体只抢了一半回来,其他还有三十多人受伤,走散的人更是不可计数,区区五个人,竟然对兴化帮造成了这么可怕的伤害,黄金山至今都是一阵后怕。

    难怕梁川的事业能做得那么大,自己也学着他的样子拉起了这么一支队伍,但是黄金山明白,当年他在成管大队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晚上与乡民自己叫骂对战然后弃队不顾的结果发生,那是要受军法处置的!只要命令一下,就是自己的老爹死在自己的跟前,也要当作没看到,直到战场打扫完毕,想干嘛才是自己的时间!

    厢兵拦住兴化帮的去路,几个老丘八不怀好意地看着黄金山道:‘这几个人不能走!’

    丘八所指正是兴化帮那些受伤的手下,如果他们再不回去接受治疗,以后字是废了!

    况且这些人拦自己人做甚,郑都头不是都交待好了?

    ‘军爷这是。。’

    丘八阴阳怪气地绕着一行人走了一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这好好这些人伤成这副德性?看伤口好像是刀剑创伤,哪里来的,你们去凤山做了什么?’

    哼,做什么?你娘的还不是替你们去擦屁股了,眼睛长到腚上面了吗,这还要问?

    黄金山知道这些丘八为难他们是要冲着好处来了!

    这种套路他这个头人要是都看不出来,那这么多手下也没必要带了,一起去跳南溪算了。

    ‘你,回去取点细软过来,几位军爷为国守土,尽心尽责,咱们是太不懂事了!’

    其他人身上有随身带的黄白之物,一应也掏出来,先交给了这帮厢兵,得了好处,这些厢兵脸上总算露出笑容,等着更大的好处回来,这才准备放人走!

    黄金山双眼一黑,差点要背过气来,出师不利,诸事不顺!

    ‘一会钱给了几位军爷,你们把兄弟们都带回家好好治治!’

    ‘阿山哥你要去哪?’手下问道。

    ‘我去找郑都头问问这事怎么办!’姓郑的果然好算计,这种好事他自己不去,留着让自己去虎口拔牙!

    一个好好的兴化帮差点被打散!

    万幸的是只死了一个麻子,其他的主要根基都没有伤及!

    那梁川真是实力深不可测,自己以为摸到了他的脉,却发现连衣角都没有碰到。。

    无论如何,梁川他是不可能再去碰了,留下这些兄弟,自己东山再起就行,现在只盼着,他能让这些官兵去剿了梁川,若是这一劫让梁川躲过,回头来请他黄金山吃的,那就是火炮了!

    兴化官府到底是什么态度?

    郑屠看着中了一箭的黄金山重新来到他跟前,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他兴化帮可是有几百人,这些人出动,连个梁川都收拾不了,不可能!

    他梁川除非有三头六臂!

    ‘你。。去啦?’

    黄金山阴沉着一张腊黄的脸,那是元气大伤的征兆。

    ‘你说呢?’

    现在的黄金山连敬语都懒得说,今天要不是跑得快,他也得跟黄麻子一样。。

    ‘你那小弟呢,不是一直跟虫子一样躲在你身边,现在去哪了?’

    黄金山恨恨地道:‘都头真想见他?’

    郑屠隐约听出那话里不对劲的味儿道:‘死了?’

    黄金山不说话,脸色难看得要杀人!

    嘶!

    ‘不会吧,你们这么多人,还拿不下?’

    郑屠不知是震惊还是不信,他此时猜测的更多的是,黄金山这小子定是得了便宜来他这里卖乖来了!

    两人一个是千年狐狸,一个是得道的半仙,互相猜忌互相不信任,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想从里面知道一点答案。

    算了。

    郑屠先认了,这事如果黄金山做成了,他不用多久也能知道,到时候让这小子把钱交出来便是。

    ‘不会吧,梁川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黄金山直接道:‘我且问,官府到底要不要对梁川动手?再拖下去,他们就要跑啦!!’

    凤山并不是一座围城,就是黄腾他们都能绕开守桥的官兵,然后进入兴化,要是想走,他们一头扎进山里,那更是无路可逃!!

    现在无非就是那些山民舍不得自己的家自己的地,硬要找官府要一个说法罢了!!

    ‘放心,跑不了,你我都知道,梁家那么多的金银,他梁川也不可能白白便宜了咱们这些人,那可是梁家十年的基业!’

    黄金山看了一眼郑屠,心里暗骂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鸟人,这么贪财,他这辈子只见过一个人对钱不感兴趣的,那就是梁川!!

    ‘我劝都头还是谨慎为妙!’黄金山一直在用激将法刺激郑屠,想让他与梁川恶化关系。

    可惜郑屠道行并不输他!

    ‘瑞进已经让人去汴京了,打不打就看上面一句话,你我都决定不了,不过你都败下阵来,看来只能派驻军去了!’

混战开始6

    瑞进关于兴化乡民造反的文书先以急递的形式送到福州,福州方面不敢怠慢,又加急送往汴京,一路上马换人不换,保证几日内将文书准时送到!

    汴京正在如火如荼地推行范仲淹等人的新政,各地捷报频传,每天都有各地的老百姓送来的万言信万民伞,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称诵相公们的新政是大为民生,让老百姓真正过上了好日子。

    可是谁又会去想想看,那些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老百姓,有哪一个会写自己名字的,他们连画押都费劲。

    可是这些相公都看得懂的小门道,他们却视若不见,依旧心安理得地把这些吹嘘之物收下,放在自己公堂的最显眼之处!好让世人看看,他们的政道是如何深得民心,他们的成效是如何的显著!

    这一套操作既是官场上的规矩,也是老生常谈,几千年了,只是换了几样汤水,里面的药性还是一样猛烈。

    这日,列位公卿大臣与往日一样,沏了一碗地方上孝敬上来的茶后,开始览阅各地送上来的公文。

    一连看了几篇,不免眼皮有些发困,这位政事堂的公人又啜了几口茶,勉强提提神之后,准备继续再看下去!

    谁料,一封福建路发来的急递,让他猛地多了几眼,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才确定公文里面所说的事情!

    他拿着眼前的公文脑海中一片空白,左右瞧了瞧,大家都不以为意,以为这一天应该又是悠闲度过,在政事堂当差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封公文搞不好要牵出一大堆腥风来!

    出大事了!

    ‘瞧你那样,难不成哪里又有万民伞要送来了?可千万别了,咱们政事堂的仓库快堆不下了!’

    公人哪里还有闲心打趣,拿起文书直接跳过一旁逗乐的同僚,追出门外问道:‘刚刚送信的差役在哪里?’

    ‘在部门外候着呢!’

    ‘且留下他,我去报与相公。’

    公人拿着福建路送来的急递,奔丧似的出了政事堂的府门,快速奔向相公值事的都堂。

    ‘嗨,定是哪里又有什么喜讯,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嘛,悠着点!’

    都堂里的官员品秩都不低,见手底下人还毛毛躁躁,不免说了几句。

    那公文直接送给几位相公,此时的夏竦还未到来,因为新政与他并无太大关系,虽然还是平章,可是他已经很坦然地把权力交了出来。

    能做到这个位置,他知道急流勇退方得始终的至理,几十年宦海沉浮,什么样的英雄好汉他都见过,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谁是永远的不老松。

    夏竦最了解赵祯,赵祯文弱的外表下有一颗永远不服输不安份的心,所以他在刘娥的影子会如此压抑。性格忧柔的他却又想做一点成绩出来,但是看到老百姓的日子不好,他又会对自己的政策产生怀疑,这就是一个复杂的赵祯。

    自古帝王心术,想要驭下就不能让下面的人猜透自己的心思,武帝嘉靖都这样,赵祯的性格矛盾,心思却极为单纯,他有肚子里没有什么帝王霸道,只有对人极为难得的信任。

    也亏现在当朝的几位相公都是先天下之人,上君下臣齐心用力,方有今日之新策。

    范仲淹韩琦富弼几人,每每雄鸡唱晓完就到了都堂。几位相公身清瘦,特别是韩琦,人长得高大但是只有一副骨架子,给人一种拒而远之的感觉!他们比常人更有激情,不少人都知道,这几位相公平素吃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常年累月这般用命,身体迟早会垮。

    无以为报,唯有尽心用命!

    每天各州路的大小情况都会汇集到都堂,光是看下面呈报上来的实施新政的情况都已然不够用,若是再晚来几分,那时间更是捉襟见肘。

    不过新政尹始,各地都还在推行,只是对下面的官员来说影响巨大,他们反应非常强烈,许多地方甚至明张旗号,实则阴违,推动并不明显。

    新政推行至今,起初还没有什么反响,但是各地方的暗潮已开始涌动。

    《答手诏陈十事》递上去,有几条还没有实施已经遭到了朝中大臣以及各路权贵的极力反对,暂时搁置。

    如里面一条修武备覃恩信,朝廷养兵每年所费国帑何止百万,都快把国库搞空了财正几乎要破产,还要修武备,修个什么鸟?如今天下四海平定,北面契丹硬不起来,西北党项打趴下去,南方的侬人之乱也新定,又可以还兵于库休养生息,这时候不让国家恢复元气,还修个屁的武备?

    至于覃恩信,这更是一句空话,哪一朝哪一代谁不是重用正直之人,谁会用那些奸佞,那不是骂当朝的官家是昏聩之辈?

    这些都是读书人务虚不务实的纸上之言,纸上说得好听,压根没有一条行这有效的办法来运作。

    朝廷与地方不少人都冷眼看着这些清流折腾,嘴上呼应得好听,但是实际按兵不动,暗自观察,凭他们的经验,这一场新政绝不会持续太久。朝中问题最大,各地反应最为激烈的不是重农桑,而是在择长官这一块上。

    农民几千年,无非是秋收春种,就是看老天爷哪一年心情好多给几口饭吃而已,朝廷再怎么重视,产量也就那么一回事,一句口号无非平抚一下这些泥腿子的心情罢了。

    最难摆平的倒是这些士大夫!

    大宋开国有名言,官家与士大夫共天下!姓赵的自己天下想坐稳,那就不能得罪这些读书人!

    可是范仲淹新政犯了这个大忌,一上来就拿这些读书人开刀。

    新政里面一条择长官,让范仲淹富弼韩琦三个人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不要说夏党的人政击他们,就连清流里面也分裂成好几帮人,因为所有人不是铁板一块,只有利益是同一致时才是铁板一块,否则不管你是什么狗屁党,都是我的敌人!

    考察长官者,为按察使,虽然派出去的是小官,都是三司或两府的低级官员,但是他们的权力那可以大到天上去!

    民间有言,按察使一句话,可以让一路之长或升或回家种地!

    以前朝廷的体例便是时间到了,只要任上不出大问题,运作又到位,不是升迁至少都是平调。

    现在不一样了,上面要派人下来考察,这个官员做得怎么,能不能升,必须拿出一份亮眼的成绩单!

    但是问题恰恰就是出在这个环节之上!

    朝廷派往各地的按察使,考核官吏,谁合格,谁不合格,谁能用,谁不能用,按察使说了算。但按察使也是朝中一员,能够服众吗?不能!

    因此,按察官吏这一做法,受到各地猛烈反击。

    华夏千古都是人情社会,于法有度于人有情,就算是办了坏事,也要看三分佛面!

    这种考核完全没有一个尺度,按察使自己都犯难!

    许多人与地方上的官员有旧,打的分再差也不差到哪里去,一个地方官做得越好,官声越清廉,得罪的人便会越多,那这位清官想要在考核上得到好评,那就是白日做梦!

    只有那些会钻营的人才会赢得别人的好口碑,官考从来只是考官不考官,当官的与草民是天上地下两个阶级,他们无从得到真正的官评!

    这才是官场的真相!

    范仲淹这几日茶饭不香,正为派出去的按察使李绚发愁。

    李绚原为三司度支判官,比三司使低了两个品级,按理说李绚在朝廷里面也就一个小官,屋顶一片瓦砸下来,他这样的能砸到好几个,范仲淹看中李绚,任命他为京西路转运按察使。

    李绚得范相公看重,那是如获二春,浑身充满了战斗力!在范仲淹跟前连拍胸脯,一定不负重望,清廉办事,坚决完成朝廷的任务,为新政添砖加彩!

    京西路辖一府十六州二军,为什么范仲淹看种李绚,因为这小子性子跟他相近,都是认死理的人,人情世故不上道!两人脾气相投,李绚到了地方上,那是大刀阔斧铁面无私,谁的面子也不给,谁的人情也不卖,该死的就死,一丝退路也不留!

    他按察后认为:知河南府范雍、知许州王举正、知陈州任中师、知河阳任布这几个人不合格。

    别人不了解李绚,范仲淹最清楚,他说这几个人不行,那就一定有大问题!

    范雍就是在延州导致三川口之败的老范,虽然吃过败仗,仕途留下斑点,但曾任三司使,好歹能称半个相公;王举正的岳父是庸碌宰相陈尧佐,他本人担任过一任参知政事,那是真正的相公,任中师、任布就更狠了,都曾为枢密副使,两人都是老兵油子,什么妖魔鬼怪没有见过,他们当西府副相的时候,李绚的顶头上司范仲淹还在西北吃砂子,论资排辈,这尿都撒到他们这些人头上来了?还讲不讲规矩了?

    要是每一任相公退下去都要挨晚辈这样整,行,没事,以后大家都这样,谁也不要念往日的情份!

    这些人都是二府旧人,老一辈的人中龙凤,因各种原因遭到贬黜,别说李绚,就是现在的宰相夏竦、晏殊对他们也得礼让三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判官李绚,那李绚是脑子进水了,才拿他们都来立自己的牌坊!

    官场上有些规矩是不能坏的,比如文官不能杀,罢免后就清算,不能下死手,谁都有末日黄花的那一天,别人的今天都可能是自己的明天,不给别人留后路,报应都会来得非常快!!

    脑残的李绚等于是坏了官场上最大的规矩,一下子得罪了半个朝堂上的人,这些人还不是夏党的人,全是他们自己清流的人,自己人都快打起来了,人家夏党的不必出手,在一旁看热闹都看了半天。。

    范仲淹看李绚那份充斥着邀功意味的公文,那一夜他失眠了。。

    气得范仲淹次日就把李绚急召回来,再让他折腾几日,这京西路非反不可!!

    无辜的李绚大为悲愤,这些官员做的是差,否则也不会拿他们开刀,难道这也有错??

    错的不是李绚,而是这个官场!

    官官相护,要当官哪一个背后没有一座大山??这是整个大宋的悲哀而不是他李绚一个人的悲哀!

    大宋随便一个地方,就算是他范仲淹下去随便查,都是这样的结果,而不是单单一个京西路这样的问题!

    这还是一件小事,范仲淹还没有处理好,就收到了福建路的公文,看到公文的内容,范仲淹那脸上已经挂满了寒霜!

混战开始7

    汴京,赵王府。

    ‘王爷大喜!’

    王爷守将曹千松快马到府,身上带着风闯进王府,嘴里还不停念着。

    这王府正是赵惟宪的府邸。

    自从回了汴京,赵惟宪脸上变得从容许多,本就贵不可言的一张粉面,如今天天挂着微笑,访客开口第一句都是王爷气色不错。

    赵惟宪的气色当然不错,如今归家,住的是王府出门左呼右拥,朝上也没有死对头,官府以叔礼待之,在朝中的地位风光无两,权与贵均养人,气色如何能不好!

    现在的赵惟宪一心礼佛,每日固定到大相国寺与住持方丈讨论佛法,家中也设有佛堂,一来为国祈福,二来为祖宗添福,保佑子孙后代昌盛。

    到了夜里,王府上一般都会设宴,不是边疆立功的大将,就是入州考核的各路大臣。

    依制,宗亲并不能与外臣走得太近,但是到了如今这时代,武将的兵符一回来就让西府给收走,手下的兵也轮换,下一批都不知道是带谁,武将对于朝廷的威胁几乎没有。大臣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能与宗亲结交,那都是朝廷默认的事,否则就是拿自己的前程来开玩笑,久而久之,这些防范宗亲的规矩也就成了摆设。

    赵惟宪当了几年的泉州市舶司使,赚到了几辈子花不完的钱,加上赵祯的赏赐,以及老爹留下的家财,就是什么事也不做,几代人也用度不完,每天摆几桌小宴请一请朝中的大小官员,让他博得了一个礼贤下士的美名,朝廷中人都喜欢与这个‘闲散王爷’结交,有吃有玩,还有一个好名声!

    吴信南征大捷之后,赵惟宪就在府中设宴款待吴信!

    这本事天子之责,赵惟宪代天行犒属于越制,当时狄青没有鸟赵惟宪拒不赴宴,只有吴信一个人傻傻地来了。

    这事在朝里引起了不少的非议,不过赵祯宽仁大度,并没有在这事上与赵惟宪多作计较,人是赵惟宪保举的,事是吴信搞定的,两人庆一下功,有何不可?若是在这种事上大作文章,那不是寒了三军将士的心?

    经过这一件小事,赵惟宪在朝中的声望地位更加隆重,所有人都不敢小视这个曾经的闲杂人等!

    刘娥当年把姓赵的差点整到一脉单传,如今赵氏宗亲人丁稀零,再没有当年太祖时期的盛景,赵家人如何也不愿看到这样的景象。

    自从宗正寺官家重新重视起来后,赵允让在里面主持工作,赵家人许多在民间的人重新得到启用,如今也渐渐地充实起朝廷里面的力量。

    在大宋朝,赵氏宗亲并不一定就是官员,他们也可以跟其他的读书人一样参加科举,许多的宗亲也是通过这一条路,重新让家族兴旺起来!

    大清早,赵惟宪正在赏玩一只西川路转运使送来的金丝雀,那笼子是用上等的紫檀雕成,通体紫油,贵不可言。这雀儿本平平无奇,但稀就稀在若是有人唱歌,这雀儿便会开始一点一点地跟着节奏点头,似能通灵一般,非常有趣。

    ‘何事这般声张,当心惊了本王的雀儿!’赵惟宪庸懒地道,手上摆弄着那只金丝雀,看也不看曹千松。

    ‘部堂那里又有事了?’

    赵惟宪道:‘李绚那厮还在闹吗?’

    李绚因为做事太直,得罪了朝中不少大老,这些都是千年的狐狸,他们早看得透这场新政。

    朝堂这铺面上面摆的那就那么一块,新政的实质无非就是把肉不卖张三卖给李四罢了,有人吃得多自然就有人吃不饱,这是规矩谁都知道,麻烦就麻烦在谁都想当那个吃得嘴角流油的人,没人想当那个饿死鬼!

    李绚这小子做得更绝,他仗着后面范仲淹给他撑腰,一上来好了,大家都不要吃,把全部人都得罪了,现在好多人正跟他闹呢!这些人自然不服,联合起来对抗李绚按察,朝廷无法得罪这么多功勋旧臣,只好将李绚调回京师,按察的事不了了之。

    据说,后来派到河南的那个按察使屁都不敢放一个,他看着李绚前车之鉴,再真报政绩那就跟这些功勋旧吏过不去!

    李绚回来后,又向河南府派两个按察使:陈洎和张昇。

    这俩人吸取李绚的教训,干脆来个不作为:河南府官员都很称职,没有平庸无能之人,更没有违法乱纪之辈。

    谁也不得罪,谁也不讨好!

    这样的结论让朝廷哭笑不得。择长官在一些地区形同空文。

    这样的结论哪里是相公们想要看到的,他们就要动真格的,来一场真刀真枪的较真!可是这些按察使说白了都是一些低品级的小官,上头的压力根本扛不住,稍有不慎,他们回家的速度会比这些被考核的人还快!

    当时有人劝了范仲淹一句,这种考核就是毁人前程,被考之人一家人都要哭了!范仲淹说了一句,宁可一家哭,不要一路哭!初心是好的,可是做不到,只会更坏事!

    李绚已经被人整了!这就是下场!老狐狸们可不要你当什么清官,只要不动他们的好处就行,你动一下试试,老子就跟你拼命!

    局面非常的被动,看得范仲淹一肚子火大,差点把王素蔡襄等谏官请出来,来一场自己人的反腐!

    可是这样一闹,连自己人都寒了心。。李绚张昇这帮人是帮相公做事,回来还要受批,那谁带愿意去得罪人!

    好好的一个新政,闹得不仅是民怨沸腾,官员们是怨声载道!因为要新政,已经闹得清流与夏党的人搞对立,现在不仅是两党党争,连清流自己内部都闹山头,范仲淹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落得许多人在一旁看笑话!

    赵惟宪就是一个不嫌事大的人!

    他最不希望清流一家独大!

    自古以来,宗室的最大敌人就是这帮读书人!两者仿佛天敌一般互相看不爽。

    宗室是投胎的时候讲究实力,抬得好一辈子不用努力,读书人则是半生磋砣,费尽心力才拼到这眼下的前程富贵,他们如何能忍受有这么一帮人什么人什么也不用努力就能拥有人世的一切富贵?

    ‘李绚早扑腾不起来,范相公那里几日也偃旗息鼓,都不怎么有动静。’

    ‘那是何事,听说集贤院有个叫什么介的,最近也不安生,敢跟夏竦撕破脸,有这事?’

    曹千松回道:‘这也是个疯子,集贤院的石介,脑袋让石头给挤了,什么货色都不晓得拿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写了一首什么圣德诗,里面直接骂夏相公为‘大奸’,真必是活腻了!’

    石介吗?赵惟宪脑海里想了两遍这个人,也没甚大印象。

    ‘这种人要办成大事难堪大用,但是要坏事是迟早的,夏竦那些人,要想翻了这一盘,本王估计会从这些人下手!’

    一个从政的人,不能跟一个愣头青一样随便骂人,把自己的性格弱点暴露在敌人跟前,这妥妥的书呆子习气,用几首歪诗来讽刺人有什么用,如果能把夏竦这些人挤出汴京这才有真大用!

    ‘也不是这件事,那还有什么事?’

    曹千松本是武将,却是一身的软骨头,上阵杀敌的本事没有学到,只学到了一身阿谀奉诚的本事,要是让他们曹家先人看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兴化又出乱子了!’

    兴化两个字如同有魔力一般,瞬间将逗鸟的赵惟宪定住。他放下手中的鸟食,转过身来对着曹千松追问了一句道:‘泰州兴化还是泉州兴化?’

    曹千松谄媚地笑道:‘自然是南方那个兴化!’

    在那里,曹千松把自己的人格都丢了,可以说是他一辈子的恨!

    赵惟宪也不例外,林家兄弟造反让他成为刘娥猜忌的对象,更是一辈子记恨!

    ‘到里面说!’

    赵惟宪喝退了左右,原来一脸佛相的脸上渐渐阴郁起来,连语气都让人发寒:‘本王让你找的刘家的骨血找到了吗?’

    刘家的骨血,刘娥的孩子。

    当年都说刘娥还有一个姑娘流落民间,赵惟宪对刘娥恨之入骨,自从刘娥死后,这份怨气无从宣泄,有听说刘娥还有个姑娘活在世上,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出来!

    把当年他的恨全部发泄到刘娥的孩子身上!

    曹千松道:‘已经让人去青城山了,想必不久会有消息!!’

    赵惟宪两眼射出一道厉色道:‘快一点,本王快等不及了!!’

    他要百倍地把当年的恨还回去!!

    ‘属下正在抓紧侦寻!’

    ‘你说兴化怎么了!!’赵惟宪知道,这里面肯定与一个人有关,只是这几年早就没有了他的消息,怎么,难道江湖的风浪又重新掀起来了?

    ‘兴化的新政正在推行,但是听说当地的百姓不肯配合官府的差事,直接打伤了官差,更有甚至敢抓绑官差送到衙门与县官对质的,当地的官员怕助长此风,动用了一些人来压制,不曾想。。=’

    赵惟宪冷眼看着曹千松道:‘怎么样?’

    ‘不曾想这些乡民反了!’

混战开始8

    崇政殿上。

    赵祯一言不发,脸色却是非常的不好看。

    一年前,广南的侬人造反,让他差点下罪已诏,在赵祯的内心深处,一直觉得有负于百姓,不能做到最好。

    可是如今,再听说兴化的乡民造反的事,他真的动怒了!

    兴化不比别处,十年前这里才爆发一场山民动乱,虽然朝廷并未花多大的代价,但是这是闽人第一次造反,对朝廷的触动极大!

    甚者,朝廷在这里已经撤了县改为兴化军,并有数千的厢兵驻扎在这里,以防万一!

    朝廷甚至派了几位优秀的官员前往这里为官,就是为了给百姓良好的生活环境。

    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百姓们竟然还造反!而且是在新政刚推行不久的这个时间点上!

    赵祯不忍在想,新政推行以来,各地不是陆续收到百姓的万言信万民伞,全国到处一片向好,为什么还会有百姓造反?难道这之前的景象都是假的,伪造出来的蒙骗于他的?

    几位相公在朝中有口皆碑,人品都是首屈一指,内宫的黄门还有后院的陈后都说,眼下朝堂上的这些相公是千年来最清廉最没有私民的一帮人,听他们准能让老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

    相公们也把新政说得天花乱坠,倒有一种国家已经危及存亡的危险时刻,不施行新政的话,便会有亡国之忧!

    现在倒好,听相公的,什么都实施,为什么老百姓还要造反,而且是不久之前才造过反的兴化!

    是兴化的百姓太刁钻,还是相公们的新政完全是欺世盗名?

    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之象!

    他要好好斟酌一番了!今日上朝正好说说一这件事!

    诡异的是,偌大的一个崇政殿,竟然安静得出奇。

    金殿之上的赵祯不说话,阶下的清流不说话,就连反对新政最激烈的夏党也不讲话!

    所有人把头都快低到地下,谁都不开第一张口,踏入这座大殿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不论是清流还是夏党,所有人都有一种对危险的天然反应,自然而然地把嘴闭上。

    今天在上朝之上,他们就达成了一股默契,绝不当出头鸟!

    清流不敢当出头鸟,因为他们吃不准这件事背后的起因,如果是因为新政引起百姓反抗,那他们的罪过就大了,今天绝对有人要背锅,夏党对新政的攻击由来已久,正愁找不到机会!

    但是他们也奇怪,新政里面看似有重农桑的政策,但是全部都是对农民们利好的政策,这也是新政得以推行的原因之一,大批的农民支持这样的政策!这个政策也是夏党最没有理由攻击的方向,怎么会在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清流沉默。

    夏党同样也沉默!

    得到兴化乡民造反的消息,夏党几乎快要坐不住,飞奔到夏竦府上,跟他报告了这件事!

    可算找到机会了,夏党的想法与赵祯是一样的,如果这新政这么好,为什么老百姓还要造反,还是一个东南的上县,并且有数千驻军的重地!

    谁也没想到,夏竦接到这个‘好消息’时,不是激动,而是害怕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夏党人掐了半天的人中,才将这个胖子抢了回来!

    只有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夏竦这是害怕得晕了过去,而不是高兴得晕了过去!

    夏竦当然害怕,因为发生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与他无关,但是偏偏不能是兴化,因为那里有一个人!

    ‘这事今日谁也不许进言出头!’

    夏竦缓过一丝元气,淡淡地说道。

    夏党的人急了,如果这时候不落井下石,把清流搞死搞残,以后哪里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夏相,不可。。’

    手下人还要争论,夏竦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心如死灰。

    ‘你们忘了兴化有一个人与我交往过密,如果希望我死得早的话,那你们就尽管去闹。。’

    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想不起来,夏竦见此情此景,也只能无奈地闭上眼睛。

    最后也不知是谁猛地说了一声:‘是梁川?他不是已经失踪多年,难道。。?’

    谁也没有往梁川身上去想,因为他离了汴京之后,就失去了消息,夏竦甚至派人前往广南去找过,连尸身也没有寻见。

    难道这场动静是梁川搞出来的?

    所有人芒刺在背!

    怎么可以这般胡闹!

    这样搞,要想栽赃到清流那帮人的头上,那手段未免太拙劣了!用这种方式来构陷新政的弊端,若是被朝廷查出来,那夏竦不被言官们攻击到死,那都算轻的!

    就算不是梁川闹的,因为梁川与夏竦的关系,这事也能让人浮想连篇!谏院的那帮人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吗,他们可没有这等慈悲心肠!

    夏党所有人都一言不发,他们总算知道为什么夏竦这么害怕,梁川这是办了坏事呐!

    这事有没有梁川参与,夏竦甚至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也是才刚刚得到兴化的这个消息,朝堂上官家定会细细询问,他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安静,安静得可怕。

    最后竟然还是赵祯第一个开口道:‘列位公卿,难道没有任何事要告诉联的吗?’

    众人还是一言不发,夏竦朝自己的手使了个眼色,夏党骨干赵师民出列侃侃道:‘臣有本奏。’

    终于来了。

    所有人的心在这一刻全部提了起来。

    赵周翰,人称夏党悍将,崇文院检讨、崇政殿说书,夏竦称他为盛德君子,非常倚重。他不仅是夏党的骨干,私交竟然与庞籍韩琦这样的清流相好,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果然是他出来打头阵。

    赵周翰的战斗力非常强悍,夏党与清流大夫们闹到最凶的时候,清流拿出了《答手诏条陈十事》,赵周翰疯狂反击,一个人列阵十五条,逐条反驳清流的新政之弊!比清流的十条还要多出五条,足见他的准备之足,反抗之心如何坚定!

    范仲淹富弼韩琦的眉头都快要拧起来了,今天怕是有一场血战。。

    谁料赵周翰只是道:‘禀陛下,南军征侬大事已定,大军已还请陛下择一吉日犒劳三军,以壮天威!’

    赵祯一听不是兴化的事,面色有所缓和道:‘准奏。’

    众人一愣,这时候说这等鸡毛蒜皮的事干嘛,肯定还有后手!

    果然,赵周翰没有停止的意思,又张开了嘴。

    所有人立时又把心揪了起来。

    ‘京东东路,今年深受倭患侵扰,倭患比之年前更加猖獗,请求将南军移师征讨。’

    所有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赵周翰,心里纷纷嘀咕道,他们夏党难道没有得到兴化的消息?还是他赵周翰吃错什么药了?

    ‘此事交枢密院商讨,还有其他事吗?’

    赵周翰拱手行了一个礼道:‘臣无其他事!’

    赵祯摆摆手,赵周翰便退了下去!

    既然你夏党不说,那我清流肯定得说了。

    苏舜钦站了出来。

    苏舜钦,集贤院校理,监进奏院,范仲淹的头号铁粉,年少就以文章出名,以范仲淹为自己的终极偶像,如果说赵周翰是夏党先锋,那他就是清流头阵!

    众人见这个范仲淹的亲信出来,个个心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范仲淹叹了一口气。

    苏舜钦道:‘臣有本奏!’

    ‘奏来!’

    ‘日前政事堂接福建路的公文,文中急递:兴化军有乡民拒不配合官府推行新政,悍然造反,殴打官差围攻县衙,请示西府,是否可以派出驻地厢兵征讨!’

    果然!

    这事还是被提上了议程,众人一片哗然,接着便是开始窃语,倒还是夏党的人全是一脸震惊的看向清流,夏竦犹其不解,清流疯了?他们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话吗?

    派兵征讨?那不等于是说他们的新政不合民心?这是什么操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打自己两耳光??

    要不说,最懂自己的是自己的敌人!!

    清流们在夏党错谔的目光下,大谈出兵一事,夏党是一言不发,按往常的习惯,这种时候,他们会抓住机会狠狠踩上两脚,可是今天互喷本是他们的本分工作,却呆若木鸡个个驻在原地,任由清流尽情地发挥。

    西府的相公们敢不敢出兵,完全取决于都堂的相公。

    大宋一朝的丘八就算做到枢密使,也不过是相公门前的差遣,他们没有实权更不敢擅权,朝廷说好的他们有遣将调兵的权力,可是相公不是泥菩萨,更没有什么慈悲心肠,朝廷夺走了属于他们的东西,却也不是给其他人的!谁人能随意染指!!否则他们的前程就算到头了。

    不过现在的枢密副使不是吃干饭的,而是大佬韩琦。

    他是新政的坚定拥护者,兵权与新政交织,如果连他也处理不当,那这件事,新政的走向只会更加复杂!

    清流们比任何人都要聪明!

    今天自己把话挑明了,就是他们千思百虑后的结果!

混战开始9

    ‘臣以为,当下之急,应先遣兴化军知军瑞进稳住兴化局势。再调福州与龙海同安两县的守军同时驰援兴化,避免兴化的局势失控。’

    韩琦与范仲淹一样都是性格刚烈之人,但是范仲淹年轻,气盛。韩琦则更加持重。

    这一次兴化的意外,不,应该称为事件,让三个大相公非常的意外。

    不仅是他们自己在考虑这件事的后果,还把都堂西府,六部以及谏院的诸多大夫全部叫到了一起。

    他们许多人收到这个消息都是远晚于夏党的人,但是他们的震惊同样的!

    新政才实行多久,便出了这样的事!

    所有人那团刚燃起的火焰,被淋了一个透心凉!

    读书人或各有目的,或为财或为爵,不过到了汴京城这个地界的读书人,都是读书界的顶峰,属于最牛逼的那一帮人。

    这些人什么都不缺,可能有些人还比较贪财,如夏竦,但是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抱着一颗赤心在做事!对他们来说,什么东西最重要,大概可能就是名声了!

    百年之后不被世人唾骂,那便是最好的成绩!

    大相公们为何要唱这么一出大戏,是为了从中牟取私利吗?若是夏竦另当别论,可是这主持人可是连夏党都公认的廉官范仲淹!钱对他来说还不如一张茅草纸有用!

    为非就是为了天下的百姓能再过好一点,能有什么企图呢?他们也得到了官家的信任,该有的都有了,啥也不缺,不过一腔热血罢了!

    老百姓却是不买账。

    造反的事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还会存在!

    这些政策可都是生生从勋贵权宦嘴里夺食呐,如何还把凭坐只待分与好处的百姓给得罪了,这才是相公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兴化这个地方很特殊,十年前才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虽然那一次的影响并不是非常大,比之蜀中还有广南的几场大的叛乱简直不值一提。但是朝廷还是重视地为这里留下了一大批厢兵。

    有兵镇守还敢造反!

    正好谏官蔡襄就是兴化人!

    如今的蔡襄可不是一般,他与王素、欧阳修还有余靖并称四谏,四人的地位好比四大天王,只要他们一开口,想弹劾谁,谁就得掉一层皮!朝廷里的那些小角色要是被他们四人盯上,那基本就不要有什么幻想了,遗臭万年怕还是轻的,给你扣几个屎盆子,再罗织几条罪名,随便要身败名裂,那不要太简单。

    这几个人的人品还算过硬,不会拿着自己手头的权力来为非作歹。

    为什么兴化的人这么爱造反,到底朝廷哪里对不起他们,这一点这些高座朝堂的相公都很是好奇!

    说他们穷吧,也有一句名言地瘦只能栽松柏,说他们不穷吧,又挨着边上的清源龙海同安,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的望县。

    蔡襄也说了一句,这几年兴化风调雨顺,什么大事也没有发生过,没有天灾人祸的干扰,老百姓的日子属实不差,根本没有理由造反。

    那这就奇怪了,饭也吃得饱,兴化人疯了不成,造反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蔡襄把每一条可能的线索都拿出来说,想从中找到一丝蛛丝蚂迹。

    兴化改军的这些年,按理说当地的经济会退步很多。不事生产的丘八大量驻军,花费的国帑那是巨大的,老百姓的民力几百年都难有飞跃性的提高,却要他们去承担如此沉重的经济负担,自然当地的经济要退步。

    却也没有这样的事发生。。

    只因兴化多了三种作物!

    一是一年能收成两次的双季稻,稻种是来自南越的神奇作物,仿佛天生就是为南方的气候而生的,多一季出来的稻种,让老百姓一年的时间能有两份收成,虽然苦了点,但是收入多了一倍,他们这生活质量就能得到明显的改善!往常没有秋稻种,到了冬天他们就得去服徭役,如果有钱的话他们只需要交一部分的粮食或是收入,就能省去这皮肉之苦,种稻子虽然也苦,但是比起做苦役,那大家还是懂得选的。

    接着就是地瓜的出现,这种神奇的作物对大家的帮助更大,准备的来说是对山上的山民帮助最大!

    这种沾土落地即活的作物产量还非常的高,就算是山上那些无人要垦的荒地也能种出香甜的地瓜,让无数的流民免受饥饿死亡的危胁!

    朝中许多大臣光是听到这两种作物都大呼不可思议!

    第一种稻子能种到北方哪个位置,是浙江还是两淮,若是苏湖地区也能种上这样的稻子,那朝廷一年的粮食能多收多少?谁也不敢去想!还有地瓜这种作物,按蔡襄说的,岂不是万千劳苦大众的救命粮?两湖还是蜀川有多少这样的山地,那里可是一粒粮食都打不上来,每年因为饥饿无数人会铤而走险,犯那杀头之事,若是推行这种作物,那大宋的国力能提高多少,又能安抚多少民心?

    一众的相公听着蔡襄说着兴化有这些的作物,全是当蔡襄在说笑,若是真有这样的作物,兴化人的日子早就大变样了,何至于又落到造反的境地?

    老百姓可比任何人都要精明,有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是往自己的窝里搬,让他们得到这种作物的种子,不需要朝廷的推广,他们自己就先推广开来了。。

    当蔡襄讲到第三种作物的时候,大家更是皱起了眉头。

    甘蔗这种作物大家并不陌生。

    大家奇怪的是这种作物有什么用?难道兴化种那么多的甘蔗就是为了那一口清甜?

    朝廷重农桑,一向看重对土地的利用,用于奢侈享乐的事是他们最痛恨的!

    但是有人种就有人需要,谁家吃这么多的甘蔗?

    继续逼问之下众人听到了一个名字——梁川!

    朝堂三年一大变,当年的范仲淹只是一介秘阁校理,跟今天的苏舜钦差不多,如今已成了朝堂的一把手。许多人也是新晋的后起之秀,他们同样没有听过梁川这个名字。

    但是放到三年前,梁川这个名字说出来,朝廷里的人都会脸色大变!

    这可不是什么小角色,许多人为了能与梁川搭上线,那在紫禁城可是费了不少的心力,梁川那时候与夏竦的关系非常密切,许多人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想为自己谋一点好处!

    江湖上已经许多年没有梁川这个名字出现过了!

    自从梁川主动离开夏府,回到清源后,许多人就以为他没了价值,更极少去理会他,后来又有许多人听说梁川在广南出了事,几年里一点音信也没有,便更加没有在乎这个‘小角色’!

    怎么这时候又突出现了?

    范仲淹与韩琦听到这个人名时,脸色俱是一变!

    当年的蔡襄还在建州的山上种茶,与梁川并无交集,所以他不知道这个人。

    但是其他几位,可是领教过梁川的手段,能让夏竦看中的人,绝不是一般的角色!

    为什么这个时候梁川会出现,清流的小角色鼓动着大相公们要动手稳住局面,只有这些个与梁川打过交道的人才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梁川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新政推行的时候唱这么一出戏,大相公们也怕呐!

    他们就怕梁川只是这一盘大棋上的棋子,背后实则有高人!

    至于那个高人是谁,大家也不用猜,一眼就能想到一个人,夏竦。

    兴化知军瑞进要兴化的百姓不种甘蔗改种粮食,这在他们看到,是一件非常合理而合法的事!

    土地就应该种粮食,这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可是瑞进的信里没有说,兴化的农民种甘蔗一年的收入是种粮食的十倍以上。。就算有双季稻,他们也不会去种,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甘蔗梁川给的收益更高!!

    这些当官的,自然也不可能想得到,这种甘蔗竟然这么高的收益。。

    江浙两淮还有蜀中的百姓,他们也有种桑,因为抽出的生丝的收益远比种粮食来得多,所以南方大片的肥田也被用作商用,无非就是利益的衡量罢了!!

    老百姓又不傻,有得赚他们会放任当成没有看见?

    听着蔡襄的解释,所有人越发对兴化这个地方感到不解,这里的老百姓完全不走寻常路,净干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

    有人马上也提出顾虑,这事怕是与夏竦有关。

    夏党反对新政,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攻击点,兴化一事极有可能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借口,就是想以此为突破口,阻扰新政的施行!!

    越是这样想,清流对于这件事越不敢乱来。

    就算是梁川在背后鼓动老百姓造反,那也是老百姓有不满,有怨气!不论是怎么样的结果都是对清流的新政极为严重的打击!

    范仲淹没有发话,其他人已经猜测到了,范仲淹的失落与无奈,所有人的头上就像顶着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若是没有蔡襄说起梁川,所以人只怕以为,是他们新政哪里出了问题。

    查一查还是有好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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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武力与智慧的统一体 他是东南大地的传奇 他在各种身份中自由地切换
他是北宋王朝最后的排面 他代表着自由浪漫还有一点扯淡
回到北宋仁宗年间,种地赚钱过日子,小公务员梁川渴望的是家有余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社会却逼得走上人生巅峰!荡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