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宅小事TXT下载大宅小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宅小事全文阅读

作者:予方     大宅小事txt下载     大宅小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 残梅落 (一)

    初见觉得自己应该起身告辞,她听不懂齐瑾和太子之间的对话,也不想听懂,理智告诉她最好远离这个太子,但显然,这两个莫名其妙到极点的夫妻并不打算放过她。\\qb5、coM

    “太子想了解初见好不容易么?”齐瑾淡笑,眼睛却从太子初见之后,就没看过初见。

    太子目光一直停留在初见的脸上,“本宫记得玉姑娘擅长言辞,怎么今日如此安静?”

    初见低着头,暗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的话题她完全摸不着脑袋,而她一点也不想和他有什么话题。

    “回太子,初见愚钝,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初见努力维持着微笑。

    太子不留痕迹哼了一声,“能得太子妃称之为相似的,又怎会愚钝?”

    初见讶异,眼角看了齐瑾一眼,“初见如何能比得上太子妃呢。”

    “表妹自谦了。”齐瑾柔声道。

    初见心里更加狐疑,为何齐瑾这样努力要在太子面前夸张她?她分明没有她说的那样好不是吗?

    “爱妃,今日你邀得本宫前来,不会就是要本宫知道你有个和你一般了不得的表妹吧?”太子冷扫了初见一眼,才低声问齐瑾。

    齐瑾浅然一笑,“今日难得好天气,妾身想邀太子一同赏景,正好有初见相陪,太子以为如何?”

    “那究竟是要赏天赏景还是赏美人呢?”太子一点也不领情。

    “都可,不是吗?”齐瑾笑得更加温柔。

    好一个都可!初见真要开始怀疑齐瑾今日邀得自己前来的目的,似乎不那么纯粹的目的啊!

    太子一笑,语气平淡问道,“本宫听闻玉姑娘是忠王府的外孙女,之前却是从未听过,只听说忠王有个不想认的女儿,却不知还有个不想认的外孙女呢。”

    “外头传言,如何做得了真?姑母只是甚少回娘家,却被外头认为与娘家关系不睦,初见前几日不是才在忠王府小住么?殿下,您看,谣言不可尽信的。”齐瑾表情不起丝毫变化,好像太子说的话当真是谣言一般。

    初见却忍不住佩服,母亲与忠王府的关系分明是整个宁城都无不知晓,如今到了齐瑾口中却成了谣言,还那么理直气壮,好像之前所有的传闻都真的只是谣言,而母亲和忠王府之间也似从来没有过不和。

    “爱妃说的极是。”太子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回道。

    齐瑾释开一抹笑意,为太子递上清茶。

    太子啜了一口清茶,目光依旧犀利打量着初见,初见笑容僵硬,已经有种想起身告辞的冲动。

    “启禀殿下,昀王来了。”就在他们三人之间气氛诡异之时,突然亭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初见感觉到齐瑾似幽微叹了一声。

    “哦?”太子挑起眉梢,睨了初见一眼,“让昀王来此与本宫一同……赏景。”

    小厮领命而去,初见不自然地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却笑得更加莫名其妙。

    不一会儿,齐礡高大挺拔的身影闯入了众人视线,初见面上一热,想起几天前在忠王府齐礡那冷漠的眼神,当时他问……他以为和她已是朋友,她怔住没有回答,不知道现在他是否还在生她的气。

    “太子,太子妃。”齐礡面容冷峻淡漠,跟太子和齐瑾合手一礼。

    齐瑾和初见站了起来,初见低垂着头,感受到齐礡灼热的目光投放在自己身上,耳边传来齐瑾轻柔的声音,“昀王,请坐。”

    齐礡一拂衣摆,在另一边坐了下来,初见想要告辞离去的话含在嘴边,此时说出来不是,不说也不是,被齐瑾一扯衣袖,她只能重新坐下。

    “礡可是打搅了你们?”齐礡见除了太子,齐瑾与初见态度都有些怪异,以为自己是否打搅了他们的谈话。

    “非也,你到来正好更加热闹,今日太子妃邀本宫赏景赏天赏美人,正在说玉姑娘与太子妃生得十分相似,礡,你如何看?”太子眼缘一扬,目含嘲讽冷笑,睇着初见。

    初见眸色微沉,转向齐礡,与齐礡黑亮的眼眸对上,心一颤,不知他会如何回答。

    “太子妃与玉姑娘各有千秋,不能相比。”齐礡淡声开口,视线转向太子。

    太子一扬嘴角,“太子妃如此赞赏玉姑娘,本宫又如何能不领情,礡,你说是吧?”

    齐礡看了齐瑾一眼,脸色有些难看,抿着唇不语。

    齐瑾笑容有些牵强,“殿下真是说笑了。”

    “本宫是否说笑,亦或是否误解了爱妃的意思,爱妃心里有数,本宫与昀王还有事要说,先回书房了。”话毕,太子冷睨了初见一眼,站了起来,拂袖离开八角亭。

    齐礡剑眉微锁,若有所思看了初见一眼,随着太子离开了八角亭。

    初见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狐疑看着脸色发白,紧紧咬着唇瓣的齐瑾,“瑾姐姐,您没事吧?”

    齐瑾虚弱一笑,松开紧咬的唇瓣,下唇沁出殷红血丝,那苦涩悲凉的笑容看起来,却似在哭,“让你见笑了。”

    初见沉默,瑾姐姐和太子……不是人人羡慕的恩爱模范夫妻么?今日见他们二人相处情景,似乎与外头流传的版本大有出入,两人好像心结重重互有猜忌,相处说话冷漠毫无感情,太子似乎……对齐瑾有种从骨子里发出来的恨意。

    “瑾姐姐,您与太子……”初见想问,开了口却发现这是人家的**,她没有权利去侵犯。

    “我与他不像他人说的那样恩爱非常,对么?”齐瑾自嘲冷笑,眉目萦绕着一层忧郁之色。

    “但听说太子为了您……不立侧妃,这份心意,莫不是因为在乎您么?”初见皱眉,她怎么觉得齐瑾似乎……对太子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齐瑾笑了出来,却比哭还教人难受,“他……他……不立侧妃,与我何干?”

    “瑾姐姐,难道太子心里有他人?”作为一国储君,无不三妻四妾开枝散叶沿袭优良血统,怎么这个太子却这样与众不同?他若不是为了齐瑾,又是为什么?

    “他心里有无他人我并不在乎,只要我心里那人不是他,那就……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齐瑾微弱一叹,不知无何今日有种想将涓涓心事一吐为快的冲动,可是……她也清楚,并不是什么心事都能说出来给别人知道的。

    初见听着齐瑾似呢喃自语的声音,心里一顿,莫非齐瑾自己也是心有他属?那人会是谁呢?

    看到初见若有所思的神情,齐瑾表情一凛,掩去眼底的思念,对初见一笑,“看我都在尽自顾着自己的心情了。”

    初见回以浅浅一笑,低声道,“瑾姐姐心情不好,初见愿意为您分担,但是……瑾姐姐,初见对太子并无他意,您以后不必如此……如此极力要太子欣赏我。”

    齐瑾倒吸一口气,脸色攸地发白,她瞠大眼看着初见,难道她表现得很明显么?初见怎么看出来的?她的确有意让太子收了初见,但……初见怎会看得出来?

    初见眉梢眼角轻染笑意,却是坚决的,“瑾姐姐,初见虽不是什么风华绝代身份尊贵的人,但……初见时断不会当人家妾室,我将来要嫁之人,只许有我一人,若他想妻妾成群,我宁愿……独自终老。”

    “你不愿意当妾室,还是……你不喜欢太子?”齐瑾喉咙一紧,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自己对初见怀的这点卑劣心思如今被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初见,她是自私的,因为初见长得像她,所以她想利用初见引起太子的注意力,或许……或许初见能让太子动心,那她有朝一日也许能摆脱太子妃这个沉重的头衔,她也许能得偿所愿。

    “瑾姐姐希望我喜欢太子么?就算你不喜欢太子,但他终究是您的丈夫,瑾姐姐当真不介意与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初见纳闷地问,她心里虽然对齐瑾这样想将她推给太子的行为感到不开心,但并没有生气,她对齐瑾有感恩之心,若非齐瑾,母亲是不会这么快得到外翁原谅的。

    齐瑾唇瓣轻颤,良久之后才稳住了情绪,“初见,今日之事,只当从未发生,瑾姐姐以后……不会再将你推给太子了。”

    初见对她感激一笑,“多谢瑾姐姐。”

    齐瑾疲弱对她点头,心里清楚,今日之后,她与初见之间姐妹之情再不能像之前那般相处愉快毫无芥蒂,她今日实在是太急进了,她应该等太子去慢慢发现初见的好,继而让初见取代她……她做了那么多,为了让初见不仅仅是商贾之女,费尽心思要爷爷认回这个外孙女为的便是要太子有朝一日可以注意到她,她应该要多点耐心等待的。

    可是,在她收到静容斋传来的消息,知道初见和那人也是认得的,她就无法安心,开始躁动不安,甚至心里开始嫉妒初见……她害怕那人会移情别恋,害怕初见会抢走他,所以今日她才要初见过来,才会在太子面前如此急切想要他看清楚初见比她更灵动轻俏。

    可是初见却远比她想象的要聪明敏锐……而且太子看起来对初见似乎并没有要掠夺的意思,当年他不是一眼见她之后便决意要娶她为太子妃么?初见与她如此相似,他为何一点动心的迹象都没有?难道有什么地方是她忽略了吗?

    “瑾姐姐,时候不早,初见先回去了。”初见看齐瑾脸色不好,心知今日谈话到此为止,她起身告辞,心里一时感慨万千。

    “嗯”齐瑾一看天色,知道这是初见在找借口离去,她衣袖一挥,表情甚是冷漠,看也没看初见一眼。

    初见行了一礼,安静离开,出了太子府,她顿觉得满心憋屈无处可发,“灵玉,找一处安静地方,我想去走走。”

    灵玉看了初见一眼,知道二姑娘心中有事,“二姑娘,那可是在城郊,有点远。”

    “那就去吧,反正还早着。”

    39

    最新全本:

第三十二章 残梅落 (二)

    河水清澈,春花点点,杨柳青翠。

    初见的马车驱使到宁城边郊一处景致幽雅的河流旁,河流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青葱绿草,草丛中各色鲜艳春花点缀其中,清澈的河水涓涓而过,河的对岸有一小片梅树,梅花已残,落了一地的碎瓣,却不影响这里的美丽,仍是静谧非常。

    初见让马车停在官道上,也不让灵玉跟着,独自一人走到河边,找了一块空地坐了下来,她有满怀的心事无处可诉,本以来她能找齐瑾一解心中委屈,却想不到原来齐瑾待她也是另有目的,在这个对她而言还算是陌生的世界,她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该相信谁,好像不管哪一个人都有不能对他人言的秘密,她并不是想去侵犯别人的**,但她也不想当个被别人牵着走的稚。

    淳于雱为人如何,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母亲究竟在隐瞒她什么?齐瑾为什么要将她推给?难道只是因为想要为她好这么简单?将她推给,以她商贾之女的身份,她至多也不过是一个侧妃,况且妃已经是齐瑾,她不努力保住自己的地位不努力保住对她的宠幸,为何还要另一个女去分享她的一切?即使这个女是她的表妹,那也是一个女不是吗?

    而……为何从一开始就对她充满敌意?若对她当真有那么一丁点的兴趣,又怎会表现得对她这么厌恶呢?而且,他似乎对齐瑾也并不十分喜爱,他们二人相处,隐隐有些针锋相对,彼此怨恨的感觉。

    哎……初见吐出一口气,心中抑郁却没有减少几分,反倒更添闷气。

    灵玉远远地看着她的二姑娘,虽然隔了这么远,她也能感觉到二姑娘的不开心,今日去府之前,二姑娘就已经有些颓丧,没想到从府出来之后,二姑娘却更加烦闷,好像本来有着许多的心事,去了府之后,又添了更多的心事,把她压得更加疲倦,更加透不过气来了。

    灵玉叹气摇头,不知该如何帮助二姑娘,她也不知道二姑娘在烦恼些什么,刚才在亭中,她分明看见二姑娘笑意盎然似乎很开心的,怎知那来了之后,二姑娘脸色便沉了下去,她在亭外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定是说了一些二姑娘不喜欢的话题吧。

    突然身后传来嗒嗒的马步声,灵玉讶异回头,却见来人与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将目光投向二姑娘的位置,灵玉怔了一下,对那人行了一礼,安静看着他跃下马背,步履平缓地走向二姑娘。

    初见一直凝视着对岸在风中飘零的残瓣,不知不觉竟有些模糊起来,她眼睛眨也不眨,只觉得脸颊有些冰凉,鼻酸楚无比。

    “若真是难受,不如痛哭一场,也比这样无声落泪来得痛快。”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身侧传来,初见震了一下,转头看去,凝结在眼中的水珠因为转动而滚落下来,滴在她白皙滑润的手背上。

    “齐礡……”他怎么会在这里?

    齐礡伸手,轻轻为她拭去泪水,低声道,“看你魂不守舍出了府,我不放心,便跟来了。”

    初见微微侧身避开齐礡温热的手,紧咬着唇瓣,泪眼晶莹看着他,心里憋屈越来越盛。

    齐礡黝黑的脸颊泛起一阵可疑的红晕,收回手,“抱歉”

    初见双手胡乱拭去泪水,对齐礡笑了一下,“谢谢”

    齐礡坐到她身边,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想要说说吗?”

    初见直直望入他黑白分明的眼瞳中,这个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帮了她一次又一次的男……能让自己信任么?

    “若是不想说,何不走走,也可散心?”齐礡微微一笑,并不勉强她。

    初见感激对他一笑,站了起来,却突感眼前一黑,一阵的晕眩,她感到自己落入一个结实的臂弯,鼻息萦绕着阳刚清爽的味道,她闭眸,待血气流通之后,才缓缓睁眼,抬起螓,望入一双担忧的黑眸中。

    心,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

    “谢谢……”她双手抵住他结实宽厚的胸膛,声音细细地开口,脸颊一片酡红。

    齐礡幽微地叹了一声,却是没有放开她,将她紧紧搂住,脸颊磨蹭着她的头顶,声音既心疼又无奈,“初见,以后……少去府,也不要过于接近,知道么?”

    初见闻言,仿佛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走,她无力垂下双手,任由齐礡拥在怀里,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声,她的眼泪不自觉涌出了眼眶。

    她无声咧嘴笑着,怎么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她变得这么脆弱,眼泪变得如此多了?

    “齐礡……”她抽泣,声音很轻很轻,“你说,真的会娶我么?”

    齐礡身一僵,低头看着她,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脸颊上,“你……你想嫁给吗?当他的侧妃?”

    初见紧紧抓着齐礡的衣袖,全身不知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冷,竟微微颤抖着,语气却仍坚定,“若要我与他人共侍一夫,那我宁愿终身不嫁。”

    齐礡眼眸一闪,目光熠熠看着她,“那今日……”

    “妃要将我许给之事,我也是今日才察觉,我虽不知妃此意为何,但却是清楚是不会看上我的,我倒也不是十分担心,只是……我伤心的是瑾姐姐的用意。”是她累疲倦了么?她竟有些舍不得离开他温暖的怀抱了。

    “他……并不是对你完全不感兴趣,你若真不想与他有任何纠缠,以后要切记远离他。”齐礡想起今日在书房,他问是否对初见有意,笑容意味深长,教人看了颇为不舒服,回了一句若是妃当真希望他娶了初见为侧妃,他也是乐意为之,他竟说他甚喜初见。

    他和公事有许多年,是个什么样的为人他很清楚,他做事全凭喜恶,不折手段,他看上的猎物,从来没有逃脱的,便是将初见当成了可有可无的猎物。

    初见听到齐礡的话,惊愕看向他,“你说什么?”

    “甚喜你,是他亲口所说。”齐礡低眸看她柔声道。

    初见推开齐礡,怒声叫道,“不可能,他根本是讨厌我。”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兴趣,不会是那样冰冷的眼神,她虽不经人事对爱情更是毫无经验,但作为女人应有的直觉,想要得到一个人的时候,眼神不该是那样的。

    “他喜欢或讨厌你,跟要纳你为侧妃并无关系,他便是这样的人,你明白么?”齐礡叹息,无奈看着初见。

    初见唇瓣轻颤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礡剑眉轻拢,向她走近一步,“你放心,如今他并无纳侧妃之意。”他突然对自己的不善言词不懂得安慰别人而感到烦躁,看到她害怕脆弱的眼神,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皱成了一团。

    “可是以后呢?如果妃还继续示意他可将我纳为妃呢?他是不是为了和妃斗气真的……真的……”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初见脸色变得死白。

    “若是当真有那么一天,在他为开口要纳你为妾之时,我定求皇上赐婚,娶你。”齐礡说完,紧抿着薄如蝉翼的唇,目光炯亮有神,一点也不似在说假。

    初见怔住,错愕看着齐礡,心里因为他的话突然猛跳起来,耳边好像传来全身血液滚滚流动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我绝不会让你落入之手,相信我。”齐礡大步向前,搂住不断摇头后退的初见,再将她紧揽在怀里,很用力很用力,好像不用力抱住她,她就会碎掉就会消失似的。

    “齐……齐礡,你不必为我如此。”初见哽咽着,满心的感动和不知所措,好像有一种她一直躲避不敢面对的东西在他们之间酝酿着。

    齐礡的脸埋在她的颈窝中,灼热的呼吸钻进她的衣领,一点一点侵入她的肌肤,“我不会让伤害你的,绝对不会。”

    耳边是他低沉醇厚的声音,震得她的耳廓泛起一阵涟漪,直蔓延到四肢,初见挣脱了一下,脸颊泛起一片红霞,低声道,“齐礡,谢谢你。”

    齐礡稍微松开双臂,目光灼热地看着初见,呼吸有些急促。

    初见平时着他的胸口,不敢抬头看他,“齐礡,谢谢你,真的,每次我有危险,或者有事的时候,都是你在我身边,都是你在帮我,你是我来到这里之后帮我最多的人,你让我不知不觉想要依赖你,那日你问我,我们之间是否朋友,我……”初见抬起眼睫,看了他端肃刚毅的俊脸一眼,空气好像变得稀薄起来,她感到一阵窒息,她实在……无法直视他毫不掩饰灼热明亮的黑眸,那像两泓深不见底的黒潭,似会把她吸进去,“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朋友,齐礡……”

    齐礡手一僵,慢慢离开她的腰,黑眸暗淡下来,“仅是朋友……”

    “齐礡……”初见心一紧,有些无措看着他。

    齐礡淡淡一笑,表情又是冷淡漠然,“既是朋友,理应互相帮助,你也不必再不停与我说谢谢。”

    初见眼眶一热,感激看着他,重重点头。

第三十二章 残梅落 (三)

    沿着河流,初见与齐礡并肩走着,微风徐徐,吹起草丛的一阵阵绿色涟漪。

    “齐礡,你的意思是说,短时间之内,是不会为了和妃斗气,而纳我为侧妃的,是么?”情绪依然稳定下来的初见,恢复了以往的敏慧灵动。

    齐礡与她稍微保持着距离,眼底一片客气疏离,和之前的心疼热烈有很大的区别,“最近朝廷事情繁忙,不会分出心思来的。”

    初见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以后我不出现在他面前,不就没事了?”

    齐礡一挑嘴角,“如果妃不再挑战的忍耐力,或许,过几日也就忘记你为何人了。”

    初见苦笑,“妃已经答应我,不会再将我推给。”

    齐礡眸色微闪,“如此甚好。”

    两人沉默缓步走着,初见眼角偷偷看了齐礡一眼,轻轻蹙眉,虽然齐瑾答应她不会再将她推给,她心里却并不十分放心,只愿永远忽略她,最好从此将她忘记,一点也记不起她这么一号人物。

    罢了,从绝望悲伤的情绪中出来的初见乐观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理,她心中对齐礡无不感谢,若不是他,她还不知道要将自己困在悲观绝境中多久。

    她想,他们之间或许应该找个比较轻快的话题。

    “这个花竞相开放节日,唯独梅花不欲争宠,你府里的梅园可还景色依旧?”初见停下了脚步,望着那片残瓣纷飞的梅林,打破他们之间有些尴尬的沉默。

    齐礡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淡声道,“落梅有落梅的美。”

    初见轻轻应了一声,莫名地有些失落。

    齐礡低头看她,抿唇半响,才开口问道,“除了这件事,你还有其他事烦心?”

    初见讶异抬起螓,他怎么看得出来?

    “之事其实大可放心,忠王府和你母亲必定不同意你成为侧妃,你方才只是一时想不明白才会心灰意冷,如今你定是已经想通,自然也没有再将之事看得严重,为何……仍是郁郁不乐?”他知道她其实是个豁达之人,遇到绝境或许会伤心会心情不好,但绝对不是会绝望会逃避的人,她既然已经想明白了,心情自然会开朗,但她眉目间还有郁色,虽不明显,但他还是感觉出来了。

    初见闻言,只觉得惊讶,齐礡比她想象的还要心思细腻,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的。

    要问他吗?她心中还不能解开疑惑的事情……关于淳于雱,她不知道该问何人去了解他,但齐礡和淳于雱是关系密切,至少在燕城看到的时候,他们似兄弟般亲密的,所以,齐礡应该是了解淳于雱的吧。

    “若是不想说,也不必勉强。”看出初见的为难,齐礡微微浅笑,并不强迫她说出心事,他对于她口中朋友二字感到有些烦闷,虽然他之前的确想她当自己的朋友,但当从她口中说出这两个字,他竟觉得……生气。

    他希望……他们之间不仅仅是朋友,但是什么?他却是不敢再深思下去,怕心底最深沉的渴望是他无法面对的。

    初见叹了一声,转身慢慢往回走,声音轻轻浅浅,犹如飘絮拂过,“我……的确有事烦心。”

    齐礡跟在她身后,静默着等着她的下。

    “几日前,我曾与你打听淳于雱的消息,我遇见他了,在静容斋的时候,遇到了他,原来他曾经写过信给我,告诉我他到了宁城,可是我并没有收到他的信。”初见顿了一下,继续道,“在燕城,淳于雱曾经拜访过母亲,母亲待他态客气有礼,可是当听到我……听到我说恋慕淳于雱的时候,却发了很大的火,母亲不许我再见淳于雱,甚至截去我的信笺,却不告诉我原因,她好像在担心什么,可为什么不告诉我?齐礡……”初见转过身,目光期盼看着他,“你与淳于雱认识许久,定是知道他一些事情,你告诉我,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恋慕他?”齐礡愕然,想不到竟她说出这样的话。

    初见脸一红,“他很好,不是么?”

    “既然你觉得他很好,又为何烦心?”因为初见背对着齐礡问出这样一番话,所以没有注意到她提到在静容斋见到淳于雱的时候齐礡眼底闪过的凛冽寒气,也没有注意到她在说出恋慕淳于雱的时候,齐礡眼底的黯然。

    “可我觉得他好,我母亲并不这样觉得,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人,我不了解他,他的家庭他的为人他的所有一切,我都不了解,所以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看错了人?”她喜欢淳于雱,是因为这是她见过最是温润清朗如月的男,他让她有种归属感,可是她并不希望因为自己所缺乏的这种安全感令她看错甚至爱错了人。

    齐礡面对着初见殷殷期盼的眼眸,心里暗暗一叹,对于淳于雱,他也并不十分了解,两年前他因军队出现奸细而被暗算,是淳于雱救了他一命,他将淳于雱当是兄弟,但并不交心,他总觉得与淳于雱之间存在一种目的性的隔阂,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初见的问题,对于自己不能确定的人,他不想下定论。

    “齐礡,告诉我,淳于雱是个什么样的人?”齐礡的沉默。令初见心里有些慌乱。

    齐礡摇头,沉声道,“我也不清楚。”

    “你怎么会不清楚呢?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初见皱眉,不相信叫道。

    “你自己觉得他是如何一个人?”齐礡反问。

    “我不知道,我知道他不是坏人,可是我不明白为何母亲非要阻止我与他来往。”初见叹道。

    “既然你觉得他不是坏人,那有何烦恼?玉夫人阻止你与淳于雱来往自有她的道理,但……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受,不是么?”齐礡心里升起一股烦躁,他不想鼓励初见去接近淳于雱,毕竟他自己对淳于雱也是有所保留,甚至对他的身世也存在怀疑,可是他不允许自己在不能确定的情况之下去道他人是非。

    “我是希望自己喜欢的能得到母亲的支持,可是她对淳于雱抗拒的程超乎我的想象了。”初见苦笑摇头,或许她应该从淳于雱本人下手去了解。

    “你……你与他两情相悦?”齐礡嘎声问道,话出了口,才觉得竟已经沙哑了声音,据他所知,淳于雱似乎还没成家,也没有什么红颜知已的风流韵事,但若要他相信淳于雱在燕城对初见一见钟情,他……他也是会认为那是有可能的,毕竟他自己也是总会莫名其妙地想起她。

    “他待我不过如一般妹妹,怎是我待他一般心情。”初见泄气地摇头,淳于雱对她的态很宠爱没错,可那无关爱情。

    “既然你知道他心中待你如明镜,你为何还要……”齐礡哑声问道。

    “感觉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初见转身,继续往回走,他们离马车有好长一段距离。

    齐礡站在远处,看着她娇小纤弱的背影,心里微微刺疼着,半响,他才抬脚跟了上去,“玉夫人既然截去了淳于雱写个你的信笺,为何你还能在静容斋与他见面?”他提出心底从刚才一直疑惑的问题。

    “原来秦先生也是他的旧交,我去上课,偶遇他的,这个世界真小。”这能不能解释成她与淳于雱之间有缘分呢?就算母亲不想让她见到淳于雱,可是冥冥中似乎命运已经安排了她与他相见。

    齐礡剑眉紧皱,秦甄和淳于雱……是旧交?“看来这个秦姑娘交友也颇为广阔,连远在南城的淳于雱也是她的友人。”

    怎么突然转到秦甄身上去了,初见笑道,“先生性喜静,倒不是喜欢交友之人,平时也少见到有什么朋友去找她的。”

    齐礡更为疑惑,一个是巨富商贾,一个是深居简出的教书女,如何成得了旧识?如何称得上旧交?看来他调查的事情需要重新找个线了。

    “秦姑娘难道是自南城而来?”齐礡随意一问。

    “啊,听母亲说,秦先生好像是燕城人士,不过倒是没听过秦先生家里还有什么人。”初见眼珠转了转,才想起她对这个教了她半年多的老师也是一无所知。

    齐礡眼眸一厉,燕城……前朝旧都么?

    “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初见看了看天色,西边已经染满了红霞,她才察觉原来她已经在这里呆了许长的时间,回头跟齐礡道别。

    “我送你回去。”齐礡掩去眼底厉色,对她淡笑。

    “不必了,灵玉在等我呢,齐礡,今天真的谢谢你。”初见真诚地对齐礡微笑,这个为了她连婚姻大事都能拿来许诺的男,她心中无比感激和感动,想到将来那个能和他执手偕老的女,她心里竟有些怪异的酸味。

    齐礡对她……其实只是当她是朋友而已吧,他是个对朋友很义气很好很好的人。

    看着初见的马车渐行渐远,齐礡眼眸攸地变得冷冽凌厉,他一跃上马背,喝了一声,调转马头,奔向与昀王府相反的方向而去。

    前朝余孽——燕城——静容斋——或许,他能从这些日乱如麻的思绪中找到一点线出来了。

第三十三章 飘雨天 (一)

    初见回到家里,稍作梳洗休息之后,秀和院的丫头便来给她传话,说是玉夫人让她到秀和院一起用晚膳。

    初见心头凛了一下,想起昨日和母亲之间小小的不愉快,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到了秀和院之后,初见却发现玉夫人似乎已经忘记昨日之事,依然温柔地问了她一些话,还问起今日在府过得如何?初见并没有将齐瑾想将她推给的事情说给玉夫人知道,这段时间母亲要忙的事情已经很多,她不想再多添母亲的烦恼。

    她们谁也没有再提起淳于雱,这个名字成了她们之间的禁忌,初见心中也暗自决定,在她还没彻底了解淳于雱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她不会再和母亲因为他而产生间隙,一顿晚膳,总算也是和和睦睦为温馨地进行。

    用过晚膳,玉夫人突然兴致起,突然想要抚琴。

    初见想起她房里的瑶琴,她低头交代了灵玉几句,灵玉应声而去。

    玉夫人见了,轻笑道,“什么事这么神秘呢?”

    初见神秘看了琴几一眼,那上面的琴只是一具很普通的七弦琴,“母亲待会就知道了,夏玉,你让两个小丫头进来,帮母亲把这琴搬到别处去。”

    玉夫人挑眉,忍俊不已,“初见,你这是做什么?”

    初见勾头看了看外头,笑嘻嘻地对玉夫人道,“母亲您琴艺出众,虽然这么普通毫无特色的琴你也能弹出无人能比绕梁日的琴音,可是如果用上好的琴,那不是更衬得上母亲的琴艺么?”

    玉夫人似想起什么,目光有些苦涩,“什么样的琴才称得上好琴,只要心中认为那琴有意义,那就是好琴了。”

    “那母亲觉得最有意义的琴是哪一具?母亲自小精通琴艺,定是看过许多的琴吧?”初见目光明亮看着玉夫人。

    玉夫人怔怔看着初见,随即柔柔一笑,“嗯,见过许多。”

    这时,灵玉抱着那具瑶琴走了进来。

    玉夫人脸色微变,看着灵玉将瑶琴放在琴几上,怔然片刻,才转向初见,“这不是外翁送给你的么?”

    初见笑嘻嘻地拉起玉夫人坐到琴几旁,“外翁明知道我对琴艺七窍只通了一窍,又怎么会真的想将这千音送给初见呢?如果初见没猜错,外翁是想借由我的手将千音还给母亲,因为这是外婆留给您的。”

    玉夫人面容悲恸,目光颤颤看着琴几上的千音,她指尖轻抖,“千音……”十几年来,她从不敢轻易碰琴,只因怕自己想起许多过往幸福,那会让她觉得如今生活过于不堪,很小的时候,父亲曾拿着千音对她说,将来她出嫁之日,千音也将成为她的嫁奁,那个时候,她又怎会想到她的出嫁会是恩情两断的时候,她又怎么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看到千音。

    “母亲……”初见在她旁边低声叫道,她将瑶琴给母亲,是希望母亲开心,可不是想看到母亲伤心的。

    玉夫人指尖轻抚琴弦,“母亲抚一曲给你听。”

    清越流畅的琴音从玉夫人的指尖涓涓流出,初见听得出,这是西洲曲,过年的时候,母亲曾经在父亲面前抚过,听说母亲当初遇到父亲的时候,也时候弹了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一曲毕,初见仍在神游空,这瑶琴音质果真不同,伴随着明灭的烛火,琴声愀然空灵,声声催人泪下,初见忍不住拉住玉夫人的衣袖,“母亲,以后,您教我弹这一曲西洲曲可好?”

    玉夫人含笑应允,初见笑得绚烂开怀,她们又说了一会儿的话,不知不觉夜已深,玉夫人便让初见今夜在秀和院过夜。

    初见撒娇着要和玉夫人同睡,玉夫人宠溺轻笑。

    翌日,天空飘起朦胧细雨,初见起身的时候,玉夫人已经到账房忙去了,因为正在下雨,初见没有到外头运动,在屋里做了一会儿的健美操之后,灵玉已经准备好了早膳,用过早膳,她们便往静容斋去了。

    天气因为这场缠绵细雨而变得潮湿,初见坐在马车之中,有些厌恶挑眉,连空气好像都带了微凉的湿意。

    在那些喜欢下雨的人眼中,这是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的浪漫天气,而在她眼里,只觉得天空很灰暗,云层很厚,她心情被影响了。

    马车在静容斋门外停下,灵玉已经下了车,为初见撑伞,初见叹了一声,她真的很讨厌雨天啊,心情会不自觉变得抑郁。

    今日秦甄是要考她的字呢,她的楷体字写得已经比以前大有进步,不枉她每天坚持练字,总算也能拿出来见人了。

    “二姑娘,您看,那不是府的马车么?”正在要踏进门槛的时候,灵玉突然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马车,看起来有些眼熟。

    初见看去,雨水氤氲了视线,看得不甚清楚,但那马车的确几分像府的。

    “或许是妃来找先生的。”初见微笑,只是一瞬间,便收回了视线,跨过了门槛,往在花园后的竹屋走去。

    秦甄一直为她单独授课,她至今还不知道所谓的同到底有谁,似乎一直都没有遇到。

    灵玉心中狐疑,但听二姑娘这样解释,她也觉得有可能,于是也就没有多想。

    到了那间屋的时候,秦甄已经在那里等着她。

    初见对她浅笑,行了一礼,“先生”

    秦甄本来站在窗棂边欣赏雨景,被初见一声轻唤打断兴致,她对初见淡淡一笑。

    “初见,你先以雨作诗一如何?”秦甄似乎很喜欢今日的天气,眉梢眼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初见却傻眼了,转头看着外面的雨丝,好吧,她承认今天的天气很诗情画意如梦似幻没错,可是不代表这样诗情画意下的环境她就突然变得无比厉害能作出令这个大才女看得上的诗句,别说原创了,像她这样讨厌雨天的人能想起一两句关于赞美下雨的唐诗宋词,真应该偷笑声,感谢那些原创者没从坟墓中跳出来大声骂她抄袭。

    “怎么?”秦甄挑眉,看着初见。

    初见轻咳一声,干笑道,“先生,这雨天有什么好作诗的?潮湿灰暗,看了都心情不好,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去作诗呢?”

    秦甄皱眉,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睨着初见,“此时此景,无数古人作诗千颂之,到了你这却成了潮湿灰暗了?”

    初见讪笑道,“许是那些喜欢淋雨的古人都美带伞或箬笠蓑衣,又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的狼狈,不得已才称颂雨天浪漫无比,正常人有几个喜欢雨中漫步的,对吧,先生?”

    秦甄看着初见的眼眸不由得瞠大,愠怒道,“你自己不会作诗就罢了,你还一堆的歪理。”

    初见苦笑,她真是说错话了,看秦甄欣赏雨天的眼神,她就应该见雨使舵,就算不会古诗也要掰几句宋词,把这灰暗视线低的天气夸得像人间仙境,到处如梦如幻,哎……失策啊,惹得秦甄不悦,说不定要罚她抄写了。

    “先生,我错了。”勇于认错,一向是她良好的优点。

    “也罢,你写一颂雨的诗,既考了你的字,也能看你最近的作诗究竟得如何。”秦甄挥手,坐回师椅上,目光平静看着初见。

    初见鬓角沁出冷汗,描写雨天的诗句有什么有什么?

    灵玉在一旁磨墨,初见一手执毫,一手挠着额际,绞尽脑汁努力回想以前中时候的古诗,可惜……就算记起来,也是一句半句,根本不能完全成。

    书到用时方嫌少啊!

    算了,拼了吧,就算她记得不全,但秦甄应该看不出来的吧。

    “天街小雨润如丝,草色看近却无。最是人间好仙境,绝胜烟柳满皇都。”初见小声念出她勉强记得住的诗句,这是韩愈的诗,她赌这个朝代在唐代之前,秦甄应该不会知道这诗的原创是谁的。

    秦甄走到初见身边,看着宣纸上端正勉强称得上娟秀的字体,又细细琢磨着这意境看起来很不错,但总觉怪异的诗句,“字有进步,诗也是不错,初见,看来你是用心上课了。”

    初见笑得很虚伪地点头,“都是先生教得好,都是先生教得好。”

    秦甄淡淡一笑,“这么久来,我都不曾教你作画,也不知你基础到哪里,今日便开始作画吧。”

    闻言,初见的心好像被轻轻地撞了一下,微微一疼,那疼逐渐蔓延至她的指尖,她呆怔看着她白皙纤弱的手指,这……不是她记忆中的那双手,她的手应该是有薄薄的细茧,那是因为她长期握笔而生的,她的手是粗糙的,不是像现在这般细嫩柔滑的。

    她都已经忘记了……她曾经是一个设计师,一个用画笔生存的服装设计师。

    为了让自己设计出来的图画更加生动更加贴切,她曾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素描,甚至到处写生,她很多时候的灵感都是从写生中得到的。

    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画出她想要的东西。

    秦甄见初见沉默不语,挑眉问道,“可有问题?”

    初见一震,一扯嘴角笑了一下,“没有”

    秦甄嗯了一声,对灵玉道,“灵玉,你随我来那些画纸和颜料给你家姑娘。”

    灵玉随着秦甄出去,初见坐在桌案旁,目光怔然看着桌案上的纸镇,脑海里尽是以前设计过的图案,心底一阵激动澎湃,指尖也微微轻抖着。

    不一会儿,灵玉怀里抱着许多的宣纸进来,还拿了一些五颜六色的颜料,都是古代作画的工具。

    初见仔细检查了一遍,心底有种想要立刻动笔的冲动。

第三十三章 飘雨天 (二)

    初见仔细看着这些作画材料,古代作画与现代不一样,她不曾过墨水画,也不曾用毛笔作画,突然,她从颜料中拿出一块约有食指大小的黑色墨块,质地柔软,和现代的铅笔芯有些相似。

    嘿,她可以用这个来素描作画,然后再用毛笔沾颜料上色。

    可是,画什么呢?初见将宣纸展开铺放在桌案上,以纸镇压住,皱眉想了一会儿,忽而眼睛一亮,绽开一抹绚烂的笑容。

    秦甄缓步走了进来,初见却一点也没发觉。

    灵玉见二姑娘这样专心作画,会心一笑,在秦甄的示意下,她轻手轻脚退出了屋,关上门,不去打搅二姑娘。

    秦甄站在初见身后,看着初见手里拿着那块墨块,心中狐疑,这墨块一般只是用来在绫绢上起辅助作用,她可不曾见到有人直接用墨块拿来作画的。

    到底是没有过作画的!她摇头叹道。

    却见初见手执墨块,细心专注地在宣纸上画了起来,很快的,秦甄能看出她是想画人像,那个轮廓看起来应该是个女。

    半个时辰过去,秦甄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惊讶,初见的作画是她从所未见的方法,但不能否认,她的画却是很不错。

    初见画的是玉夫人站在湖边的情景,面容温柔,身姿优美,看得出功力不浅。

    突然,秦甄的目光停在画上玉夫人的衣裳罗裙上,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款式,竟让人看了忍不住觉得……很想拥有?

    秦甄叹了一声,“看来作画这方面,我无以能教你的。”

    初见目光迷蒙看着宣纸上的玉夫人,心里既激动又悲伤,她激动她竟然还能如此熟悉将脑海里的东西表现出来,她悲伤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将画出来的衣服变成真的,哎……

    初见抬起螓,浅笑看着秦甄,“先生,献丑了。”

    秦甄微笑,“休息一下吧。”

    初见放下小毛笔,看了看掌心,因为方才拿那墨块而晕得满手都是黑色,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秦甄一眼。

    这时,门外传来叩门声。

    秦甄柔声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流苏。

    流苏对秦甄和初见行了一礼,目光冷淡扫了初见一眼,有些为难看着秦甄。

    “何事?”秦甄低声问道。

    流苏走到秦甄身边,眼角瞄了初见一眼,才细声道,“姑娘,昀王在外面。”

    “昀王?”秦甄提声叫道,在看到初见讶异的眼神时,紧忙皱眉压低声音,“你说的可是那个齐礡?”

    流苏神情严肃地点头。

    秦甄脸色变了变,示意流苏先出去,然后,她轻笑,“初见,你先在此休息,我有些事要去忙。”

    “是”初见乖巧点头,心中却狐疑那齐礡怎么会来静容斋?她刚刚应该没听错吧,秦甄惊呼的好像是昀王。

    秦甄离去不到一刻,灵玉脚步匆忙走了进来,“二姑娘”

    初见正在一旁的水盆清洗着双手,见到灵玉慌张神情,有些好奇,用绢帕拭干手,她走到桌案旁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将方才的画收卷了起来。

    “怎么了?”初见闲逸自在低问,猜想灵玉是不是也想说她看到齐礡了。

    “二姑娘,刚才我们在门口看到的马车真的是府的,奴婢方才看到暖因了。”灵玉皱眉道。

    咦?初见停下手中的动作,颇为讶异,“暖因?这么说妃也在这里了?”

    可妃在静容斋,秦甄却为何没有去招待,反而一个上午都在这里看她作画?

    “这……奴婢只是看到暖因,却不见妃。”灵玉道。

    “暖因是妃的贴身丫环,她在这里,妃应该也在的,啊,你有看到齐礡吗?”初见收好画,站了起来,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气。

    “昀王?”灵玉瞠眼,“昀王也在静容斋么?二姑娘,今日是什么日呢,怎么个个都到了静容斋了,连淳于公也……”

    “淳于雱也在这里?”初见猛地转身,按住灵玉的肩膀惊喜问道。

    “奴婢也不敢确定,方才见一道很像淳于公的身影往后面的院走去了。”灵玉想了一下,也不那么肯定那人就是淳于雱。

    初见笑道,“走,咱们去看看,反正坐了半天,也很累了。”

    灵玉好笑地点头,知道二姑娘其实是想去找淳于公了。

    出了屋,外面雨已经停了,天气却依旧阴霾,初见从左边的游廊走了过去,来到上次去竹林的小径,小径有分叉,右边那条是去竹林的,左边那条远远看去,若隐若现有栋院落。

    “这静容斋从外面看,还真看不出里面如此之大。”灵玉一边走着,一边小声嘀咕。

    初见小心走,因为下雨,道有些泥沼,溅得她的裙摆都染了几点泥土,鞋也脏了,“说的也是,这里真的很大。”

    上次的竹林,这次的小院,不知道这里还有多少地方她还没看过没去过的。

    “到了,啊,二姑娘,门关着呢。”这院不大,在一片树林之中,很是隐秘,青瓦屋檐,是一栋精致小巧的小宅。

    “在里面锁了?”初见轻轻推门,门是锁着的。

    “可否要敲门?”灵玉问着初见,不知道二姑娘是不是真的打算要进去,若是里面不是淳于雱,而是秦甄什么隐秘的地方,那不是很失礼么?

    “嗯,看看有没人应门。”初见说完,举手轻敲那两扇式的朱漆大门。

    敲门声在一片静谧中突兀响起,隔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应门,初见不死心又敲了一次,大门还是紧闭着。

    叹了一声,初见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咿呀……在初见和灵玉转身走了几步之后,那扇朱漆大门缓缓打开,门内,站着一名身着灰色衣裳的小厮,这名小厮看起来很年轻,神情有些冷漠,眼神略带锐气,“请问找谁?”

    初见回身走了回去,对那小厮笑道,“哦,这位小哥,我们只是出来散散步,看到这栋宅很是精巧精致,所以才想冒昧叨扰。”

    那小厮眉头紧皱,抿唇瞪了初见一眼,“抱歉,我家公正在待客,不方面让你们进来。”话毕,那小厮欲关门。

    初见错愕,来不及阻止。

    “慢着!”忽然,小厮身后传来一声温润如水的声音,初见惊喜看出,一道身姿卓越的身影印入眼帘。

    “公”那小厮见到来人,低头侧开身。

    “小丫头”淳于雱步履平缓地走到初见面前,清朗如月的俊颜带着温柔笑意,目光温和地看着初见。

    “雱,真的是你。”初见目光明亮,心中有些激动。

    淳于雱笑了出来,“怎么又是这句话?”

    初见不好意思笑了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有客人吗?”可这里是静容斋,淳于雱怎么会在这里接见客人?突然,初见脑里精光一闪,惊呼,“雱,原来你住在这里?”

    淳于雱笑了笑,算是默认,“客人已经回去了,我听说礡来了,我们一起去吧。”

    初见愣了一下,她怎么觉得淳于雱……好像在掩饰什么?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院落,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走在淳于雱的身旁,鼻息间,好像传来一股淡淡的有些熟悉的胭脂香味。

    那是……淳于雱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看什么呢?”淳于雱修长的手指轻弹了一下初见的额头,初见一阵吃痛,猛然回头瞪着他。

    “很痛!”初见捂着额头,皱眉瞪着淳于雱,心里却有些疑惑,她又扭头看着那半掩朱漆大门一眼,她怎么觉得里面好像有人在看着他们呢?

    “心不在焉,真是个小丫头。”淳于雱伸手轻揉她额头,眼角皱褶微微折起。

    初见目光灿亮,脸颊微红,他的手很温暖,很温柔,她感到自己的心跳猛地加快起来,“不要老是叫我小丫头,我有名字,我叫初见。”

    她不要只是他眼中的小丫头!

    淳于雱低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像能蛊惑人心的罂粟让人容易上瘾,“本来就是个小丫头,还不许别人叫你小丫头呢。”

    灵玉在他们身后看得眉头都紧皱起来,这……淳于公也温柔了一些吧,莫怪二姑娘会对他动心,可是……也应该要有点忌讳才是啊,哎,她还是觉得昀王和二姑娘是最适合的,这淳于公虽然很温柔很俊逸,但却让人感觉很不真实,好像这不是真的他。

    “雱……”初见却没有心情再去反驳,只是轻声叫了他一句。

    淳于雱与她并肩走着,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侧低下身,目光如水地看着她。

    “那个……”她想问宅里面的人是谁,为什么他身上会有一股这么熟悉的胭脂香味,她想问他和母亲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为什么母亲这样力反对他?她想问很多很多,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宅内,有一道白色身影,站在门后,隔着菱形雕花窗棂**着,此人身姿优美,面容绝色,她目光似怨非怨,一片悲凉寂寞,当她看到外面那颀长身材白衣飘袂的男对另一个女温柔低语时,她眼底迸发出浓烈的嫉妒,紧紧握住拳头,她身上还有他清爽的气息,她知道他心里有她,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要……嫉妒那个能光明正大与他并肩行走的女。

第三十四章 暗猜疑 (一)

    “怎么了?”察觉到初见的低落,淳于雱声音温柔地问。

    “没什么,你不是说齐礡来了么?他可能是来找你这个好兄弟的吧。”初见绚烂一笑,终是什么也问不出口。

    淳于雱眼眸微闪,低声道,“也许是的,齐礡在宁城神通广大,不消几日便知道我原来就住在静容斋,比起你这个小丫头真是要聪明许多。”

    “人家是王爷嘛。”初见眯眼一笑,心中犹豫了一刹那,要不要将昨日和齐礡在河边谈论过他的事情说出来呢?想了想,还是作罢。

    淳于雱笑了笑,“将来初见的夫婿……或许也会是皇亲国戚,说不定也是个王爷呢。”淳于雱低眸,看着初见半是玩笑地说道。

    初见挑眉,低声咕哝,“我才不要。”

    “哦?”淳于雱笑了出来,“那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将来大哥帮你过目可好?”

    初见撇嘴,她一点也不想和他谈论这个话题,“我将来只嫁给我喜欢的人。”

    淳于雱笑得更加温柔,如一潭春水轻轻泛着涟漪,“只嫁给喜欢的人啊……真是不错的想法。”

    初见听到他充满沧桑的叹息,微微一怔,淳于雱……其实也是一个满怀心事的人,只是他的心事埋得很深很深,所以别人只以为他是个清朗如月,永远温柔优雅的人,却没去想过他其实也会不开心,也会有心事,是这样么?

    “能和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是很幸福的事情。”初见仰头,看着他俊逸的脸,她怎么觉得今日的他好像有千件心事都解决不了似的稠胀沉郁呢?

    淳于雱微笑,笑不达眼,幽微一叹,“是的……”

    初见的心微微一疼,觉得他与自己的距离真的很远很远。

    他们之间突然只有一片的静谧,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初见眼角小心打量着淳于雱,他表情依旧温柔,眼底却一片悲伤。

    出了小径,穿过游廊,很快来到静容斋的正厅。

    正厅上,秦甄坐在位,脸色淡漠,虽然带着微笑,那笑意却其疏离,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坐在她右下边的齐礡,眼底一片防备。

    初见惊讶的却是坐在齐礡旁边的女……那不是曾经在燕城见过一次的淳于雱的表妹,高荃儿么?

    显然,淳于雱也是没想到会见到高荃儿的,他也是愕然看着她。

    “表哥”高荃儿见到淳于雱,面色一喜,站了起来,走到淳于雱面前。

    淳于雱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荃儿,你怎么……我以为你会下个月来启程。”

    “家里实在闷得慌,所以我就提前来了,正好在城门遇到昀王,表哥,昀王还不知道你在宁城呢。”高荃儿难掩兴奋,她没想到一进宁城就遇到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如何能不兴奋激动?

    淳于雱目光转向里面,与齐礡深幽黑瞳相遇,彼此都点头微笑。

    “玉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高荃儿注意到淳于雱身边的女,定睛一看,颇感讶异,没想到今日还能遇到玉初见。

    初见对高荃儿浅浅一笑,没有忽视她眼底仍不掩饰的敌意,“托福,高姑娘也都安好?”

    “玉姑娘是来找表哥的么?真没想到玉姑娘对表哥这么重视。”高荃儿声音提高,正好让所有人都听到,有些故意。

    初见微笑,仍是客气有礼,“高姑娘误会了,我在这里上课,今日遇到淳于公,纯属意外。”不过她喜欢这个意外。

    “荃儿,别站在这里了,到里面说话吧。”淳于雱扫了高荃儿一眼,他也是看得出荃儿似乎不是那么喜欢初见,有些敌对初见了。

    高荃儿应了一声,转身坐回方才的位置。

    初见和淳于雱走了进来,秦甄和齐礡都已经站了起来,秦甄对淳于雱微微点头,“淳于公,既然都是您的客人,那我也就不多打扰,先回去忙了。”

    “秦姑娘,是雱这几日麻烦你了。”淳于雱温和一笑,对秦甄回了一礼。

    秦甄与齐礡和高荃儿都寒暄了几句,便带着流苏离去。

    淳于雱坐到位,目光柔和看向齐礡,示意他也坐下,“礡,刚来宁城时你不在府里,之后我也忙着各个分铺的事,就没再到府上找你了。”

    齐礡目光深幽从初见面上扫过,才对淳于雱浅笑,“淳于兄事务繁忙,这些小事不必记挂在心上。”

    初见和高荃儿坐到齐礡对面的师椅上,她抬起眼睫看了齐礡一眼,却见他面容冷峻,似乎一点也没看到友人的愉快开心。

    淳于雱掠唇一笑,声音轻轻柔柔,“要去礡见面,怎么会是小事,不过倒没想到是表妹先遇见了你,真是缘分。”

    高荃儿嗔了淳于雱一眼,脸颊起了一层酡红,含羞偷偷看向齐礡,却见他表情不为所动,仍是淡漠清冷,她眼眸黯然下来,“表哥,那不过是巧合。”

    “最近宁城人心浮动不安,听闻有逆贼在到处散步谣言,本王今晨四处巡视,才正巧遇到高姑娘的。”齐礡目光熠熠看着初见,也不知是向淳于雱解释,还是在对初见解释。

    “哦?宁城有逆贼么?这倒是第一回听说,何人敢在天脚下犯法?”淳于雱眼角皱褶微微舒开,声音轻柔地问。

    齐礡声音清冷表情端肃,目光炯亮看着淳于雱,“这几日有传言前朝遗孤想复国,正在招拢天下想复国有心人士,难道淳于兄当真一点声息都没听过?”

    淳于雱笑了出来,“还真是没听说过,如今天下平,真不知那些前朝的人为何还那么多想法,天下姓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地方睡,谁还在乎这是谁家天下?”

    齐礡闻言,有些愕然,目光更加幽深狐疑,“淳于兄是这样认为?”

    “我不这样认为,还能怎样认为?礡,这话题严肃了,你是当今昀王自然是要关心国家大事,担心什么前朝余孽,担心谁人要造反,我不过是一介商人,关心的只是这个天下要国泰民安,那我才有利可图。”说完,淳于雱大笑出声,好像当真一点也不在乎江山落入谁手。

    齐礡一字一句听进了淳于雱的话,心中疑团却是更盛,不过他什么也没再说,也不打算继续试探,他对淳于雱微微一笑,“说的也是,既然没有听到传言,那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

    淳于雱点头,“如今天下平得不得了,要是哪个人想叛乱造反,天下谁也不服,礡,你大可放心当你的王爷。”

    齐礡剑眉微挑,目光明亮如星,嘴边笑纹加深,慢声道,“本王身为王爷,自然要为国家征战四方,不管是谁想乱了这个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天下,本王是绝不允许。”

    淳于雱笑得更加开心,“所以我时时都说昀王你真是个为民着想姓爱戴官尊敬的好王爷。”

    “淳于兄过奖了。”齐礡眼缘微扬,方才有些局促紧张的气氛似乎缓了下来。

    初见悄悄松了口气,她还担心怎么齐礡和淳于雱一见面就有种争锋相对的试探,看来她是多想了。

    高荃儿好像也有些担忧,不过她听到温润的笑声后,也笑了起来,“表哥,昀王,你们别一见面就说这些话题,让人听了怪难受的。”

    淳于雱轻笑道,“是啊,我们只顾着说话,都怠慢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了。”

    初见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其实真是听得冷汗涔涔,她看向齐礡,齐礡也深深望着她,心都一跳,她忙别过头,这是怎么了?怎么最近见了齐礡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表哥你尽是在外人面前说笑,也不怕人家笑话,玉姑娘,你多包涵,我表哥就喜欢说笑。”高荃儿嗔了淳于雱一眼,转头对初见一笑。

    初见微微扬眉,哟,毫不客气地将她当成外人,而他们人才是自己人了?这高荃儿对她莫名其妙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啊?

    淳于雱轻扫了高荃儿一眼,对初见道,“初见,你在静容斋上课也许久了吧,当初在燕城你不是说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么?如今可是通了几样?当然除了你那日教人难忘的桑林调,其他样,成如何?”

    初见脸色微红,想起曾经在府被齐礡听去的那曲跑调到不行的蒹葭还有竹林之中的桑林调,她支吾回答,“嗯……还好。”

    说完,她还偷偷看了齐礡一眼,目光灿亮,目光有乞求之意,她在淳于雱面前丢脸一次就够了,可别再多一次。

    齐礡嘴角掠起,眼底有了笑意。

    “哈,初见,你这还好是何意?”淳于雱含笑问,竟来了想要逗趣她的兴致。

    “就是每样通一点,不算精。”初见讪笑道。

    高荃儿讶异,柔声问,“玉姑娘当初在燕城不是说琴棋书画不精通也无妨么?反正字写得他人看明白就好,想听琴便让他人抚给你听,下棋伤神,作画嫌闷,怎么到了宁城倒上了书斋习了?”

    这女人……初见额头布满黑线,干笑道,“高姑娘对我的话真是记得清楚。”

    高荃儿笑道,“因为这是第一次听到有姑娘家如此大论,难免记忆要深刻些。”

    初见尴尬笑了笑,“我这也是为了适应社会生存嘛。”

    “懂得欣赏即可,自己是否精通,倒是无妨。”齐礡突然沉声开口,为初见解围,高荃儿脸色变了变,答了几声甚是甚是。

    初见感激看向齐礡,真觉得他的声音今日听起来特别好听。

第三十四章 暗猜疑 (二)

    高荃儿因为齐礡为初见解围,心中有些郁闷,她睨了初见一眼,她很不喜欢这个女人,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喜欢这个玉初见,她长得和那个人像了,虽然表哥看着她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她很知道,表哥一定会因为玉初见而想起那个人,那个人……会让表哥生不如死。

    而她也有直觉,她恋慕许久的齐礡,似乎也对玉初见的态不一般,她怎么能允许,她最重要的两个男心里都放进了玉初见。

    淳于雱也因为齐礡会为初见解围而感到有些讶异,若他没记错,当初在燕城齐礡和初见二人可是水火不相容,且以齐礡的性,是从来不会将旁人放在心上,就连恋慕着他许久的荃儿也得不到他半点关怀,今日会这样替初见说话,真是出乎意料。

    “礡说的甚是,初见就是不会琴棋书画,也一样让人觉得可爱。”淳于雱柔声接了话,然后顿了一下又道,“这几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去拜访玉老爷和玉夫人,想来也有许久不曾见过玉老爷了。”

    初见曾听灵玉说过,淳于雱的父亲与玉老爷似乎颇有交情,几年前曾经到过玉府作客的,“家父去了榈城,要过些时日才回来。”

    初见并不想淳于雱去拜访母亲,母亲对他并没有好感,说不定到时候母亲会拒他于门外。

    淳于雱有些遗憾,“真是不巧,不过我还会在宁城住很长一段时间,总有机会的。”

    “淳于兄打算在宁城常住?”齐礡讶异地问。

    “倒也不也是,只是淳于家的生意今年主要放在宁城,我自然要在这里多些时日处理一些事情。”淳于雱笑着回答,目光柔和。

    “淳于兄在宁城分号颇多,却竟住在郊外偏僻的静容斋,真是令人惊讶。”齐礡在进来之时已经仔细观察过静容斋的周围,这里很偏僻,周围多为树林,虽不是地理位置上佳的地方,却很方便藏匿。

    “是啊,表哥,怎么要住到这里来?”高荃儿也有些不解,她方才一下车的时候也是怔住了,怎么不是住在城里么?

    淳于雱笑得如沐春风,“便是贪了这里的静谧偏僻,人有时候也是需要一处宁静之地,才能方便想事情。”

    齐礡浅笑,“宁城之广,要寻一处静谧之地还不容易,如果淳于兄不介意,礡可代为寻找?”

    “怎可劳烦你?礡,你是个大忙人啊,别记挂我这点小事,这静容斋已经很不错了。”淳于雱婉拒齐礡好意,心里却忍不住叹息,看来齐礡当真是对自己起了疑心了,哎,这昀王目光何等锐利,做事何等细密他早该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竟是这么快。

    这静容斋环境固然景致幽雅,可主人毕竟是个女?难道淳于雱就一点也不怕坏了他人坏了自己的名声么?

    齐礡只是在心底狐疑猜想,却是没有开口问出来,“如此也罢,若是淳于兄有需要帮忙的,礡定当尽力。”

    初见也奇怪为什么淳于雱非要住在静容斋不可,难道这里当真那么吸引他么?她疑惑地看着淳于雱面如冠玉笑得温和秀雅的脸庞,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怎么觉得……他笑的并不那么真心?

    “哈哈哈,还真是有一事想让你帮忙的。”淳于雱大笑,站了起来,按住齐礡的肩膀说着。

    齐礡剑眉微扬,忍住想要避开淳于雱搭住他肩膀的手的冲动,他并不喜欢别人的触碰,练武之人都有这样的洁癖,他平静无波地问,“何事?”

    “就是陪为兄去大吃大喝,喝个不醉不休,如何?”淳于雱微笑,将手离开齐礡的肩膀。

    齐礡嘴角微扯,“若是平时礡一定奉陪到底,今日还有公务在身,实在难以如愿。”

    淳于雱失望叹道,“啊!”

    看到淳于雱夸张的表情,齐礡笑道,“总有机会的。”

    淳于雱点头,“也是也是,不狠狠敲你一笔,让你这个王爷请我去吃山珍海味为兄怎么也不甘心。”

    “淳于兄富可敌国,天下有哪种山珍海味还不曾尝的?”齐礡眼睫微扬,直视淳于雱的眼睛,他比淳于雱略高一些,如今二人站一起,那种磅礴的气势更盛。

    淳于雱声音轻轻柔柔,似玩笑,那笑容有几分的让人捉摸不透,“天下美味纵使都尝过,皇宫中的却是从来不曾闻过。”

    齐礡表情一凛,“淳于兄想要一尝宫中美味?”

    “这个……哪个天下姓不想?但也不过是想。”淳于雱笑眯了眼。

    “有些事情,是想都不得的。”齐礡淡淡一笑,随即声音转而清冽,“礡还有公务在身,需先去处理,他日再来拜访。”

    淳于雱略作叹息,“那就不阻碍昀王的公务,我们他日再找机会好好喝个天夜。”

    “请”齐礡合手作揖。

    “慢走”淳于雱回了他一礼。

    高荃儿和初见走站了起来,“王爷慢走。”

    初见站在高荃儿身后,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看着齐礡端肃的俊脸,看到他目光意味深长扫了她一眼时,微微一怔。

    齐礡离去之后,剩下他们人,初见本有许多话想与淳于雱说,但因为高荃儿在场,她也就沉默起来,只是默默听着高荃儿和淳于雱说一些她上的事情,偶尔微笑附言几句,很多时候,她都走神想起齐礡离去时候那个莫名其妙教她心里沉甸甸的眼神。

    齐礡和淳于雱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改变,而她却看不出来是什么。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初见四处游移的思绪被淳于雱的声音唤了回来,“初见?”

    初见回过神,有些羞窘,“抱歉。”

    “想什么了,这样出神?”淳于雱好笑地问。

    初见眼角掠到高荃儿对她充满敌意的眼睛,心里一叹,“呃,就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玉姑娘是想到心上人了不成?”高荃儿声音微尖,有些刻意。

    淳于雱眉头微皱,“荃儿!”

    “我是看玉姑娘心神恍惚,许是想起什么人什么事了,才如此一问的,玉姑娘,莫要怪我唐突。”高荃儿歉然一笑,却不是真心抱歉。

    初见对她微笑,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仍是那样从容,高荃儿不是她在乎的人,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能让初见心情有什么改变。

    高荃儿眼底愠怒,她也是个聪明的女,自然是看得出初见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从始至终玉初见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初见站了起来,“初见该回去上课。”

    淳于雱微感讶异,不过也没多问,只是无奈看了高荃儿一眼,便将初见送出了正厅。

    看着初见远去的背影,淳于雱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开始觉得迷惘,此次到宁城,究竟想做什么?很多事情他都不想去做都想去逃避,可是,那种与生俱来的责任……他不管如何躲,都是如影随形,谁也不肯放过他。

    他真的希望,他只是淳于雱,而不是别人。

    但有时候他会觉得,淳于雱不过是他潜意识向往羡慕的一个形象,是他压住心底最深处的黑暗和渴望而捏造出来的一个人物。

    如果他是淳于雱……他会为了她而努力营造一个和平安详的环境,会为了她而隐忍,可他不知道这种压抑能撑到什么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能容忍那个男人碰她到什么时候,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如果当他不是淳于雱,她可能会因为自己而成为人质,甚至会因为他而死,而他万万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死去的。

    他……其实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只是有多责任要去背负,他不能辜负的人……多了。

    长长叹了一声,他苦笑,眼底有寂灭的眸色,好像一下,他变得很寂寞很孤单似的。

    初见走到玄关处,忍不住回头,看着那道颀长身影仰头看天,她好像……在那一瞬间,听到他心底的深处的叹息。

    他的侧影……看起来真的好孤独,好远。

    另一边,齐礡出了静容斋之后,策马向城南而去,马匹过处,溅起无数泥土。

    马匹在一间房屋的后门停了下来,齐礡跃下马背,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进,这是一处房屋的后院,有一间很简陋的厨房,里面除了几样寻常青菜,却是什么都没有,锅碗瓢盆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看得出是许久都不曾用过了,院中有一口井,井水倒是清澈见底,只是井周围都有了一层苔藓。

    齐礡穿过院,直接都进一间厢房,房里摆设却是和后院有大区别,桌椅茶具都是点尘不染,一张梨花木贴皮上好的花卉拔步床,桌是小八角嵌贝绘花木大圆桌,桌上放着犀角梨形酒壶,满桌的佳肴。

    “看我多有你心,知道你今日必定会来,早就准备了美酒好菜,等着你来一同享受,你说,做属下的做到我这份上,是不是该赞美几声,或者颁发个匾额给我留念一下呢?”

第三十五章 碧云净 (一)

    齐礡走进这间和周遭环境一点也不相衬的房间,目光一贯的平静清冷,看着那个坐在桌旁边手执精致酒杯浅呷美酒的男,“你倒是很懂享受。”

    那男生得浓眉大眼,很是英俊,此人不是别人,原来正是又来客栈的掌柜,风天。自然,这里也不是其他什么地方,就是那间奇怪诡异的又来客栈。

    风天咧嘴笑得好不得意,“跟了个不懂得享受的主,自己要是还不懂的享受,这人生就过得忒没滋味,忒没趣味了。”

    齐礡嘴角微扬,一拂袖坐了下来,拿起另一只白瓷杯一饮而尽杯中美酒,“查得如何?”

    风天呛了一声,“这种时候当然是喝美酒吃美食,怎么能说出这样扫兴的话题?”

    齐礡剑眉一挑,睨着他并不说话。

    风天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这个主真是一点也不懂得享受生活,“想我查遍江湖无敌手,从来没有我风天查不出的人物查不出的秘密,可是这个秦甄……我除了知道她是燕城人士,自幼生长在宁城之外,她家里有几人她家里有什么人她的祖宗十八代我一个也查不出来。”

    齐礡看着风天颓丧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你不是查遍江湖无敌手么?怎么连一个教书的先生也查不出个底细来?”

    “因为我之前所查的都是大人物都不是教书的,所以才能无敌手,可这次是个外表看非常普通非常普通实际如何却看不出的女,我派去夜探静容斋的人……一去无回!”风天眉头皱了起来,嘴边吟着苦笑。

    齐礡脸色一变,“你何时派人去静容斋?”

    “昨日夜里”风天自嘲一笑,眼睛神采不若方才那般明亮。

    齐礡锐眼微眯,“你查不出秦甄与淳于家究竟有什么关系……那就查一查,当年免于一死的前朝官员究竟有什么人,不管是谁,家中还有何人,都要一一查清楚!”

    风天也严肃起来,“你怀疑淳于雱和前朝有关系?”他以为齐礡只是要查查秦甄和淳于家的关系,没想到还关乎前朝余孽的。

    “这几日本王一直在怀疑……前朝余孽和淳于家确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淳于家在南城,富可敌国,若是真想造反,在南城起事的话,南方一带城镇,怕都要落入逆贼手中!”齐礡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灿亮的黑瞳凝着深幽的光芒。

    “我们之前在南城暗查的时候,从不曾想过往淳于家这条线查去,所以一直没有所获,看来这宁城的据点……也很快可以查出来了。”风天圆圆的大眼漾满笑意,声音又是轻松起来。

    “淳于雱……他什么地方不住,却非要住在静容斋,这其中原因,耐人寻味。”齐礡其实很不想他在查的事情和淳于雱有关系,可是静容斋疑点重重,却偏偏与他有关系。

    “说不定淳于雱和秦甄两情相悦,住在静容斋岂不容易幽会?”风天眨眼,好不滑稽,一边不忘夹起他特地从盛会楼买来的佳肴,吃得津津有味。

    “看他们二人神情,不必彼此有情。”齐礡仔细回想秦甄和淳于雱说话时的表情,眼神动作都不像彼此倾心,倒是客气有礼一点异样都看不出,齐礡斜眼,看着风天夸张享受的神情,忍不住道,“你自己开客栈的,却还要到人家盛会楼买菜买酒?”

    “别人的东西总是特别香的。”风天笑嘻嘻地回答。

    齐礡摇头,对满桌的美味佳肴提不起兴趣。

    风天突然叫了一声,齐礡猛地看向他,风天苦着脸,“咬到舌头了。”

    齐礡脸色有刹那僵住,随即站了起来,“事情尽快查出来,本王先回去了。”

    “王爷,这事知道不?”风天声音有些含糊,看来是真的咬到舌头了。

    齐礡沉吟片刻,沉声道,“事情未确定之前,暂时暗中行动,谁也不要提起。”

    风天咧嘴一笑,“是”

    齐礡微微点头,便走了出去。

    风天笑眯眯看着齐礡的背影,笑容更深,这个总是很严肃冷冽的王爷,一定不知道,其实他总是让人在他的冷漠中看到他的善良,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追随他。

    就连他这个浪,也甘愿成为他的隐形下属。

    这场绵绵细雨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初见的心情也一直沉闷了好几天,自从那日高荃儿住进静容斋之后,每次她和淳于雱说话,高荃儿都必定在场,对她说话的时候也是含沙带刺,初见很多时候都保持沉默,她并不想和高荃儿有正面冲突,不管从那个方面看,高荃儿都只是在耍千金小姐的脾气,根本就没去在意的必要,只是因为高荃儿在场,她一点和淳于雱独处的机会都没有,什么话也说不得。

    初见一早起身,慢步跑到了远心湖,感受着清晨的静谧。

    这日,消失了好几天的阳终于冲破了厚重的云层,从东边升了起来,阳光暖暖的,明媚灿烂。

    初见看着水光潋滟的湖面,笑得犹如阳光般耀眼灿烂,真是个好天气,她的心情随之也上升了好几个点数。

    如今她是放假中,秦甄要离开宁城不知要去何处,也没有说几时再上课。

    “二姑娘”灵玉小步走了过来。

    初见回头看她,“什么事?”

    “可以用早膳了,二姑娘,今天宁城有一年一的狩猎大会,夫人问您,可要去看?”灵玉笑着问道。

    初见眼睛一亮,“狩猎大会?”

    灵玉就知道二姑娘一定会感兴趣,“这是宫里举办的,全城年轻男都必须参加的比赛,许多年轻的姑娘都是在狩猎大会找到自己的心仪之人呢。”

    初见对这个却是没什么兴致,“全城那么多年轻男,能都去比赛吗?”

    灵玉解释道,“昨日已经进行了一次初赛,今日比赛的都是前十名,都是咱们宁城最英勇骑术最好的男呢。”

    灵玉从来没去看过狩猎大会,去年她在燕城看不到,而前几年,二姑娘却因为年纪小且刁蛮任性,老爷根本不许二姑娘出去。

    “好吧,我们也去看热闹。”看得出灵玉眼底的渴望,初见点头同意,反正今日在家里也是没什么事情做。

    “嗯嗯,二姑娘,咱们先回去吃早膳吧。”灵玉笑得很开心,猛点着头,和初见回到攒眉园,服侍初见吃过早膳之后,初见便带着她到秀和院给玉夫人请安,然后便到狩猎大会去了。

第三十五章 碧云净 (二)

    初见离开家里没多久,玉府却来了一位令人意想不到的客人。

    玉夫人正在屋里查看账本的时候,前院的一名丫环前来禀报,说是前院来了一位公,想要找夫人。

    玉夫人坐在桌案后,低眸看着账本,并没有抬头,声音轻柔问道,“是哪位公?”

    “回夫人,那位公自称姓淳于。”丫环低声恭敬地回答。

    玉夫人眼眸一闪,蓦地抬起头,放下手中账本,直视那名丫环“姓什么?”

    那丫环震了一下,有些紧张,喏声道,“那……那人说他姓淳于……”

    淳于?宁城有几个姓淳于的?玉夫人蹙眉想着,她对这个姓氏实在难以有好感。

    “丽娘,你去看看,如果是南城的淳于公,便把他带到花园的亭去,如果不是,让个丫环来跟我说一声。”玉夫人低声交代身旁的丽娘,有些烦心地揉了揉额际。

    丽娘应声,和那丫环一同离开秀和院。

    玉夫人叹了一声,让夏玉把账本收好,送回去给各个总管执事,她站了起来,准备到花园去,她很肯定,今日来的那个人,绝对就是她很不想见到的那人。

    幸好初见不在家里!

    玉夫人来到花园的时候,丽娘也带着那位客人从七字廊走了过来。

    玉夫人叹了口气,果然是淳于雱啊!

    淳于雱步履平缓走了过来,对玉夫人合手作揖,“夫人,别来无恙,一切安好否?”

    “托福,淳于公,请。”玉夫人侧了身,让淳于雱走进亭内,然后使了个眼色给丽娘,丽娘会意颔,转身让在花园里干活的丫环都暂时离开,而自己则站在亭的不远处,不让任何人接近亭。

    淳于雱和玉夫人走进亭,坐到亭中央的石椅上,淳于雱看着玉夫人,温润笑道,“几年前曾经来过这里,如今再来,似乎还如记忆中一般。”

    玉夫人将茶壶放到足提炉上,动作优雅地煮起茶来,“是么?或许有些地方变了,只是淳于公没有看出来。”

    淳于雱闻言,笑得更加温柔,“也是,有些东西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的。”

    玉夫人脸色平淡,眼睫微扬扫了淳于雱一眼,“淳于公什么时候来了宁城?”

    “来了有些日了,事务繁多,一直找不到机会来拜会夫人,还请见谅。”茶壶中热气逐渐氤氲开来,玉夫人清淡的微笑在烟雾中有些模糊不清,淳于雱嘴边掠起一抹微笑,他知道玉夫人其实并不欢迎他,他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难得只是纯粹看他这个人不顺眼?

    “淳于公客气了。”玉夫人淡淡说道。

    “只是可惜玉老爷去了榈城,家父临终前一直还记挂玉老爷曾经救命之恩,这个恩情,我们淳于家没齿难忘。”淳于雱叹了一口气,玉老爷曾经无意中在燕城救过落难的淳于老爷一命,这件事情,只怕玉老爷自己也未必知道,他们淳于家却是谨记在心的。

    玉夫人听了,却是脸色一变,声音也有些冷寒,“不过是借了一辆马车给令尊,算不得什么大恩大德,换了个其他平常人,我家老爷也会相赠马车,这等小事淳于公不必时刻谨记。”当年事情玉夫人也是知道的,如果当初她知道赠马车之人是何人,她定不会同意玉老爷的相赠之举。

    淳于雱好看的眉毛一蹙,疑惑看着玉夫人,仍温声道,“受人滴水当涌泉相报。”

    玉夫人抿唇沉默,沉吟片刻,脸色终于缓了下来,却不再去纠结这个报恩不报恩的问题,“听小女说,淳于公曾经在静容斋和她相遇?”

    提起初见,淳于雱会心一笑,“没错,初见常说起夫人。”

    玉夫人脸色难看,“淳于公常与小女会面?”

    淳于雱笑了笑,“在下住在静容斋附近,与秦姑娘是旧识,常在静容斋遇到初见,在下的表妹也与初见曾在燕城见过面,如今也同在静容斋上课。”

    玉夫人正在斟茶的手微微一抖,“小女年少无知,还请淳于公多包涵。”

    “初见聪明敏慧,比起一般姑娘更有见识,怎会无知呢。”淳于雱温和笑着。

    玉夫人眼角抽了两下,心中忍耐几快到限,她冷冷看着淳于雱,虽然知道他对初见并没有居心,但初见对他似乎……过重视了,她感到很不安心,“淳于公谬赞小女了,她并没有您说的这般好,也会有看错人识人不清的时候。”

    淳于雱微微一怔,怎么玉夫人似乎意有所指。

    “淳于公,请用茶。”玉夫人轻轻一笑,将冒着袅袅轻烟的清茶放到淳于雱面前。

    淳于雱微微点头,狐疑看了她一眼,“多谢”

    “淳于公,五年前你曾与你父亲来过宁城,之后似乎一直在南城,从未来过宁城,这次怎么……”玉夫人没有理会淳于雱疑惑的神情,只是轻轻柔柔地问着,淡淡将刚才的话题带了过去。

    淳于雱低声道,“宁城地大物博,是个生钱好地方,作为生意人,自然要往有利的地方发展。”

    “这么说来,淳于公今年精力将放在宁城了?”玉夫人笑得更加轻柔。

    “的确如此”淳于雱颔,微笑。

    玉夫人沉吟片刻,目光变得寒冷凌厉,她直直看着淳于雱,“淳于公究竟是为了生意才留在宁城还是其他事情留在宁城,只怕只有你自己清楚。”

    淳于雱脸色微微一变,眼底笑意骤减,不过他还是温声道,“玉夫人是何意?在下听得不甚明白。”

    玉夫人嘴角微勾,笑意冷,“如果淳于公想要报我们玉家一个恩情,那么……请淳于公往后莫要再和初见见面。”

    淳于雱闻言,震了一下,攸地站起来,“夫人,这是为什么?莫非在下做了什么令夫人不高兴的事情?”

    “淳于公没有做什么令人不高兴的事情,但如果您能不要再和初见见面,我会感激不尽。”玉夫人仰头看他,端庄威严气势依旧不减。

    淳于雱蹙眉,他不懂玉夫人为何要这样要求,她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为何好像什么事情都看得通透?“夫人,即使我答应了您,只怕初见也是……”

    “就算初见想见你,你也不能见,淳于公,我不能让初见……将来有一天要受你连累。”玉夫人拍桌站了起来,眼神坚定。

    淳于雱怔住,“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淳于公,难道您这次来宁城不是为了妃?您在过去的几年偷偷到宁城来不是为了妃?您住在静容斋不是为了妃?”玉夫人声声凌厉,句句逼向淳于雱。

    淳于雱脸色一白,“夫人……您在说什么?”

    玉夫人叹了一口气,视线停在淳于雱左手尾指上的紫玉戒指,“淳于公,我该如何称呼您?梺国……么?”

    淳于雱脸色愈发难看,眼底有杀气掠起。

    “您若要杀我,我也是不觉得奇怪,只是您这样带着亡国之宝招摇过市,您要杀的人还多的是。”玉夫人重新坐了下来,目光宁静,一点也不在乎淳于雱眼底的杀意。

    淳于雱目光有些狰狞,他低头,看着自己修长手指上的在阳光下盈盈发光的紫玉戒指,“你……如何认得这戒指?”淳于雱声音沙哑,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

    玉夫人幽声一叹,“紫玉戒指是梺国皇室之宝,传言此玉乃是建国初始,紫龙从天而降,特赐给梺国皇帝,这戒指……梺国繁盛时被放在宫中密室,梺国灭亡时,齐兵了整个皇宫,也没有找到,而这戒指从来不曾在人前出现,谁也不知道生何模样,我也只是小时候曾听父亲讲过,紫玉罕见,五年前曾见你佩戴紫玉,已经感到稀奇,今日……”

    “今日夫人决心试探,谁知在下却自露马脚,让夫人得到确定,当年带兵寻皇宫的,若在下没有猜错……便是忠王爷,夫人的令尊。”淳于雱嘎声接话,暗叹自己的沉不住气,他不该被玉夫人知道瑾儿和他事情而方寸大乱,丝毫没去注意她眼底的不确定和试探。

    “的确,父亲知道梺国早已经在齐兵攻入已经逃离京都,派人生擒,却没想过与失散的妃已怀有身孕,你……便是这个妃肚里的孩的命脉,而你之所以佩戴着紫玉没有拿下来,是因为这枚戒指你已经拿不下来,对么?”玉夫人低声问,关于梺国许多事情,都是她小时候听父亲提过的。

    “夫人知道了这么多,难道就不怕……有杀身之祸么?”淳于雱拇指按着紫玉戒指,指关节泛白。

    玉夫人微微一笑,“很怕”

    淳于雱哈一声笑了出来,“怕死的人,都很聪明。”

    玉夫人看着他,“淳于公隐姓埋名,难道不是为了避开血腥杀戮,难道不是想要忘记前尘往事?又怎么会还想手染灰尘?”

    淳于雱脸色很苍白,目光却异常明亮,“做人的时候,总有许多无奈的,夫人,瑾儿是您侄女,相信您……”

    “我自然不会让她和你的事情累得忠王府满门受罪,但你决不可再见初见。”玉夫人严声道。

    淳于雱缓缓点头,“多谢夫人,在下以后……会避开玉姑娘的。”

    “如此甚好。”玉夫人浅笑点头。

    “那么今日之事……”淳于雱知道他应该杀了眼前这个知道多的女人,可是他从未亲手杀过任何人,他也下不了手,他……不够野心,也不够残忍。

    “淳于公今日到玉府喝茶聊天,难道有什么不能为他人知道的?”玉夫人含笑反问。

    “多谢玉夫人,在下……先回去了。”

第三十六章 狩猎场 (一)

    初见是第一次见到狩猎场!这里位于宁城北边郊外,山丘连绵,树林繁茂,枝叶葳蕤,此处占地至少也有几万倾,周边以木桩围起,整个狩猎场,根本无法一眼望尽。

    狩猎场之外有用木架搭起的类似球场的观席台,如今上面已经坐满了许多年轻姑娘,每一位姑娘都身着锦衣华服,面上妆容精致美丽,眼眸都带着兴奋激动之色。

    “二姑娘,咱们坐哪里呢?最好的位置都给别人占去了。”狩猎场虽大,却不是每个位置都能欣赏到比赛的,而且他们这种平民姓只能在狩猎场外的座位上看里面的比赛,不能进去里面的观赏。

    在狩猎场里最上方的位置,有几个竹台,周围金黄色纱幔重重,贵气逼人,那坐的自然是皇上和各位妃,还有朝中大臣。

    “果然是人山人海啊!”初见伸长了脖,根本看不到那几个比赛者的样,前头人影摇曳,到处都是乱哄哄的。

    “二姑娘,那里人比较少,我们到那边去。”灵玉护着初见小心避开人群的冲撞,向另一边走去。

    “参加狩猎比赛的都是什么人呢?”走到人群比较少的地方,初见隐约能看见几个穿劲装的年轻男,远看倒有几分潇洒,莫怪几乎整个宁城的年轻姑娘都盛装打扮来这里观赏比赛,实际上是来看帅哥的吧。

    “奴婢也不知,不过似乎能进入前十名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身份。”灵玉勾头,四处寻个比较少人的地方。

    “啊?原来不是靠实力,倒是看身份比赛的?”初见皱眉,已经有些兴趣缺缺。

    “不是的,都是很公正的,狩猎比赛中如果没有绝佳的箭术,是不可能进入前十名的。”灵玉转过头,很认真地解释给初见听。

    “好吧,但是我不认为我站在这么远的位置,能看得清楚究竟哪位勇士得了头名也看不清楚究竟他们的箭术骑术是不是传言中的那么厉害。”初见挑眉,她对比赛有兴趣,可是对着前面一颗颗黑压压的人头一点兴致也没有。

    “啊,二……二姑娘,昀王在那里!”灵玉突然惊喜叫了起来,指着初见的背后,眼睛晶亮。

    初见讶异回头,正好对上一双明亮如星的黑眸,真是齐礡!

    齐礡今日身着一身黑色劲装,更显得他的冷酷端肃,全身好像充满了力量,气势更加凛然。

    “齐礡”初见绽开一抹明媚笑容,看着已经来到她眼前的男人,他真的很高大,完全为她遮去了刺眼的阳光。

    “你怎么在这里?”齐礡目光熠熠,仔细看着初见,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脸颊因为阳光而晒出一层晕红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

    “看比赛啊”初见灿亮眼眸一转,看到齐礡左肩背着一把看起来很厚重的弓箭,她惊呼道,“你今日也比赛吗?”

    齐礡黝黑的俊脸泛起一层红晕,有些窘态避开她神采奕奕有些兴奋的水眸,迅速点了点头。

    “哇,齐礡,加油加油!”初见笑得绚烂无比,突然觉得很激动,有种与有荣焉的兴奋,她握紧双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拿个冠军哦!”

    “冠军?”齐礡挑眉,对她奇怪的手势和话有些疑惑。

    “呃,就是头名,你要拿第一名哦。”初见笑眯了眼,她知道齐礡武功应该很不错,不过她不知道他骑术箭术如何,能进前十名的,应该都很厉害的吧。

    齐礡嘴边释开一抹笑容,软化了他刚毅的俊脸,他并没有告诉她,在过去的五年,一向都是他拿了头名,“嗯,你……要不要进去看?”

    初见眼睛一亮,“可以进去吗?”

    齐礡含笑点头,微侧身,示意初见跟他一同进去,灵玉跟在他们身后,心里也是一片雀跃。

    狩猎场的入口在她们刚刚看到的竹台附近,周围都有士兵防守,那些姓群众也被隔离在米之外的距离,一步也不能靠近这里。

    齐礡带着初见她们进来的时候,那些守着入口的士兵都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掩去仍是恭敬镇静地让齐礡他们进了狩猎场。

    “你在这里观看,切记不可到那边去,那里……是皇上皇后,还有妃,知道么?”齐礡将初见带到左边的一个竹台,上面有一张方形桌,两张圆形椅,还有一个人,那人初见认识,是齐礡身边的副将,李卫誊。

    这里离最中心的竹台有些距离,不过还是可以清晰看到场上的情景,这里一共有五个竹台,中间的装饰最是浓重,想来应该是皇上的位置。

    “齐礡,也在这里?”初见不想遇到那个,有些紧张地拉住齐礡的衣袖。

    “他不会过来的,放心,他也要狩猎。”齐礡低头看了她纤瘦紧紧抓住他衣袖的小手,对她一笑,安抚她。

    初见松了口气,“那就好。”

    齐礡深深望了她一眼,震动人心的鼓声已经响起,比赛就要开始了。

    “誊”齐礡叫来李卫誊,沉声交代,“带玉姑娘到台上去。”

    李卫誊合手领命,抬眼看到齐礡深幽的眼神,他轻轻颔,知道齐礡的意思是要他好好看着玉姑娘,他低声回道,“是”

    齐礡又低眸看向初见,“你到上面去看,如果……怕血腥,就不要看。”他没忘记那时候在祭神坛她因为看到过于血腥的祭祀而脸色死白的模样。

    初见轻轻应了一声,想起那时候在祭坛和齐礡不小心的碰触,脸一阵燥热,“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齐礡看着她突然脸红起来的娇俏模样,心头一颤,哑声道,“嗯,上去吧。”

    初见看着齐礡步履平稳地往场中心走去,她捂住自己的脸颊,怎么突然这么烫啊。

    “玉姑娘,请。”李卫誊看到初见的表情,嘴边含笑,声音却还是很平淡无波。

    初见有些羞窘,慌乱应了一声,拉着灵玉走上了竹台,坐在圆椅上,目光专注地看向齐礡的背影。

    场上,已经有人牵出十匹健壮的悍马,齐礡一跃上了马背,动作一气呵成,为优美潇洒。

    箭术最考的便是下盘腰力和臂力,如今还要在马背上比赛,不仅危险,也不容易把握力,最重要心态还要保持心如止水,且要信心十足,才有气势去将目标射中。

    鼓声越来越急,初见的心也似乎提到了心口,好像有种在现代看球赛时候的紧张心情。

    突然,震天的蹦跶声响起,比赛已经开始了,十匹高大健壮的马转眼已经冲进了树林,啪嗒一声,树林中起了一阵骚乱,飞鸟惊慌拍着翅膀从树林中窜了出来。

    “李大人,这比赛如何定输赢的?”初见心里紧张,但想起自己似乎对比赛这规矩一点也不清楚,这不像在现代有现场直播,看不到赛况,也没有裁判近身跟着,怎么知道有没有作弊?

    李卫誊低头,轻声道,“树林中已有裁判,会将射中之物拿到皇上那里,由皇上定输赢。”

    “那些裁判怎么知道是谁射中的?”初见又问。

    “林中的裁判藏在树上,可以清楚知道是何人射中何物,不过……这场比赛是关于习武之人声誉,作弊行为从来没发生过。”李卫誊目视前方,他也是一名习武之人,对作弊行为深感鄙视。

    初见了解地点头,然后眼缘微扬,甜笑问道,“你家王爷箭术如何?”

    李卫誊讶异看了她一眼,“玉姑娘不知道?”

    初见眨了眨闪忽水眸,不解地问,“知道什么?”

    “王爷一直都是头名,五年来从无人能胜过王爷。”李卫誊身板一挺,颇为自豪地说。

    初见惊讶张大了眼,齐礡竟如此厉害?

    林中,突然奔跑出一匹马,马背上坐着一名身着兵服的男,他一手抓着一只挣扎着的黑鹰,黑鹰翅膀穿过一箭,鲜血一挥洒。

    响亮的声音传了起来,“兵部王显扬射得黑鹰一头,中翅膀,为下术。”

    声音放才停下,林中又奔出另一人,“顾英射得野猪一头,中腹部,为中术。”

    初见听着不断传来的声音,不大明解地看向李卫誊,“李大人,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这是将猎物呈到皇上面前之后,皇上给出的评价,中翅膀则是射中翅膀,是下术,不能一箭毙命,让猎物挣扎不停的,都不是最佳箭术。”李卫誊解释道。

    初见哦了一声,明解点头,她有些紧张看着树林出口,那些人几乎都从树林中出来了,却为何不见齐礡出来?

    那也出来了,箭术评为中上。

    “齐礡怎么还没出来?”初见秀眉紧蹙,眼底蕴满担忧之色。

    李卫誊沉声道,“玉姑娘不必担心,凭王爷之能,定能得到头名。”

    “可他还没出来!这狩猎场里面的猎物都有什么?”初见突然又问。

    李卫誊皱眉,“这树林有什么猎物谁也不知道,这深山树林的,许是什么猎物都有的。”

    初见瞠大了眼,“什么?”

    这是野生树林?那就是什么野兽都有了?她以为这些猎物都是事先放进去的,绝不会有什么会致命的野兽。

    “王爷出来了!”突然,场内传来惊喜的声音。

    初见看了过去,脸色微变,那是……齐礡吗?怎么会满脸是血?

第三十六章 狩猎场 (二)

    初见脸色发白,眼底满是惊恐地站了起来,直直望着那个半身浴血,一脸都是腥红的男走到皇上面前。

    她看不到皇上的样,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她只觉得她的心似乎被悬在刀尖口,怎样也不能安然落地。

    “李大人,他……他受伤了吗?”初见颤声问着身旁的李卫誊。

    “看王爷步履稳健,不像有伤在身。”李卫誊也有些担心,他也看见王爷血染了半身,很想过去看看,可是他又必须听命在这里保护玉姑娘。

    初见紧拧着眉心,依然不能放心。

    突然,周围起了一阵骚动,惊呼声阵阵响起,初见走下了竹台,看到那引起骚动的源头,惊讶地张大了口,那是……老虎?

    树林出口,有四人合力将一头胸口中箭的老虎抬了出来,那老虎一动不动,胸口中箭的地方一直垂滴殷红鲜血,染出一条血。

    一道响亮的声音攸地传起,“昀王射得大虎一头,中胸口,为上佳,此次狩猎大赛头名为,昀王。”

    初见稍微松了一口气,却仍是担心齐礡究竟有没受伤,这头大虎虽已经中箭,但看起来还是令人胆寒,仿佛能隐隐看到这大虎活着的时候凶猛狰狞的模样,好像能听到那地动山摇的虎啸。

    如果齐礡一箭射中那头大虎,那他自己又怎会半身浴血?初见紧张看向中间的竹台,却已经不见了齐礡的身影,她雪白的贝齿浅浅咬住下唇,无法安心。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看到齐礡的身影出现,他已经洗净了脸上的血迹,衣服也换了一套鸦青色的锦服,看起来尊贵无比。

    他没有受伤!初见悬在刀尖上的心终于安然落地,重重松了口气。

    看了看天色,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大半天过去了,那边已经开始了歌舞表演,还有燃起了篝火,准备烧烤那些方才猎来的猎物。

    初见看到有几个人正一刀割开那大虎的肚皮,欲撕下虎皮,她眉头一皱,不忍侧过头。

    “王爷”身旁的李卫誊突然开口,初见转过头,看着齐礡一身干爽,目光灿亮地走上竹台,来到她面前,将放着弓箭的兽皮袋放到桌上。

    “齐礡……”初见站了起来,惊喜看着他,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没有受伤?”

    “没有”齐礡嘴边含着一抹浅笑,声音低沉地回答。

    “你吓死我了,我刚刚看到你满身是血,以为你……”初见紧咬唇瓣,睁大一双水眸看着他。

    齐礡心跳猛地加速,沉吟片刻,才嘎声道,“你……在担心我?”

    初见脸颊微红,垂下眼眸,“你没有受伤,怎么会……全身都是血?”

    齐礡眼角扬起,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那大虎一箭中胸口却还挣扎向我扑来,我……跳下马去将箭刺得更深,染了大虎身上的血。”

    初见听了,却是脸色发白,忍不住提声叫道,“你怎么可以去跟老虎相斗,你知不知道那很危险?”

    “它已经中我一箭,不会有危险。”齐礡深深望着她因为激动而染满红晕的小脸,眼底不自觉蕴满了温柔。

    “受了伤的野兽更家危险,你不知道吗?”初见气结,抬起螓瞪着她。

    齐礡向她走近一步,低头看着她,声音醇厚温柔,“以后不会了。”

    初见心一跳,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灌入她敏感的耳廓,小脸更加晕红,抿着唇,却不敢去直视他灼热的瞳眸。

    “啊,那是何物?”身后灵玉突然尖叫出声,指着齐礡那放着箭的兽皮袋,那袋里面似有东西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褐色的脑袋,一双怯怯的棕色眼睛惊恐地看着周围。

    “这是你抓来的?”仓鼠?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齐礡剑眉微挑,“不是,许是自己跑到袋里的,看起来像鼠。”说完,齐礡已经伸手抓向那褐色脑袋,那小东西好像被齐礡的大手吓到,伸出爪一抓,在齐礡的手背上抓出道血痕。

    “王爷,小心。”李卫誊喝了一声,提剑要刺向那小东西。

    “等等”初见急忙出声止住他,“那是松鼠,不会咬人的。”

    “松鼠?”齐礡看着手背上沁血的伤痕,挑眉看了那又钻进袋里乱窜的东西。

    “你的手受伤了。”初见看到齐礡的手背,怔了一下,连忙拉过他的手,低头审视着伤口,是被松鼠的利爪抓伤的,“灵玉,倒杯清水给我。”

    “这里有创伤药。”李卫誊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瓷梨形瓶,递给初见,看到他们家王爷泛着红晕的俊脸,他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初见用绢帕沾了清水,轻轻为齐礡的手背拭去血珠,然后温柔地上药,再用绢帕包住伤口,打了个小结,“好了。”她抬头,甜甜一笑。

    齐礡握紧了手,然后又松开,对她微微一笑。“谢谢”

    “齐礡,把它送给我好不好?”初见指着兽皮袋里还在惊慌吱叫的松鼠,她刚刚看到它的模样了,那是松鼠没错。

    齐礡眉头一皱,“它会伤了你!”

    初见绽开一抹如花般灿烂的笑容,“不会的。”她轻轻挠了挠兽皮袋的松鼠,动作轻柔,直到它安静下来,她慢慢打开袋。

    “小心!”齐礡大步一跨,在她身边按住她的手,怕她被里面的什么松鼠伤到,他从来没见过这种长得像老鼠的东西,也不知道它究竟会不会咬人,但他刚刚已经被伤到了。

    小手被他的大手包住,初见抬眼看他,“不会有事的。”

    齐礡仍是不放心,大手一紧,并没有要放开的打算。

    初见感觉到他厚实的大手传来滚烫的热,他的指关节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微微摩挲着她娇嫩的手背,他强壮的手臂贴着她的肩膀,他湿热的气息绵长拂过她的脸颊,初见轻咬下唇,眼角偷偷扫了他一眼,“齐礡,松鼠不会伤人的。”

    “它已经伤了我一次。”齐礡目光坚定,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初见还想说什么,齐礡却已经包着她的手,打开袋,初见指尖轻轻挠了挠那小东西的脑袋,那小松鼠睁大一双无辜的双眸,看着初见,然后小鼻动了动,嗅着初见的指尖。

    “看,我说了不会有事的。”初见低声惊喜地对齐礡道。

    “嗯”齐礡沉声应着,慢慢松开初见的手,眼底警惕仍是不减,好像只要那小松鼠有什么异常举动的时候,他随时能一手擒住。

    初见温柔地抱起那松鼠,托在怀里。

    “二姑娘……”灵玉在一旁也看得脸色发白,怕那奇怪的东西伤到了二姑娘。

    这像老鼠又不像老鼠的小东西体态修长轻盈,耳端有一撮黑色长毛,全身呈褐灰色,尾巴很大,尾毛密长且蓬松,四肢强健,趾有锐爪,爪端呈钩状,齐礡手背的伤口就是这锐爪抓出来的。

    “好可爱的小松鼠,齐礡,把它送给我好不好?”那小松鼠好像一点也不怕初见,一直摇摆着它蓬松的大尾巴,脑袋磨蹭着初见的手臂,好像很喜欢初见的怀抱。

    齐礡目光锐利看了那小松鼠一眼,确定它不会伤到她,才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初见甜甜对他一笑,“谢谢”

    “礡,本宫当你是有什么急事才不与我们一同进膳,原来你是为了来一会佳人啊。”竹台下,一人挺立而站,目光有些森然地看着齐礡和初见。

    初见怔了一下,看清来人时,脸色微微一变。

    齐礡淡淡唤了一声。

    目光森寒看着初见,却是对齐礡道,“父皇找你。”

    齐礡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初见。

    初见低声道,“我先回去了。”

    齐礡沉声嗯了一声,对李卫誊道,“送玉姑娘回去。”

    齐礡下了竹台,和并肩离去,初见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那回头,冷冷扫了她一眼。

    初见打了个寒战,“灵玉,我们快回去吧。”

    李卫誊将初见她们送到了狩猎场外,初见便停了下来,转身对李卫誊道,“李大人,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能自己回去。”

    李卫誊却以王爷之命是送初见回府为由,不肯就此离去,初见坚决反对,李卫誊没法,只能送初见她们到马车旁,才合手一礼,转身回了狩猎场。

    “二姑娘,王爷对您真好。”灵玉站在初见身后,笑吟吟地说。

    初见嗔了她一眼,“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奴婢才不是胡思乱想,奴婢看王爷对您很是在心,哪是一般朋友的态。”灵玉掩嘴笑着,看到二姑娘脸颊一红,笑得更开心了。

    初见低头看着小松鼠,嘴边不自觉漾起笑意,齐礡他……其实很温柔啊。

    “初见?”一道清润不确定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初见抬起螓,看了过去。

    “啊,崔音?”初见讶异,竟是崔音一身锦衣华服衣袂飘飘向她们走了过来。

    崔音来到她们跟前,看到初见怀里抱着一只奇怪的小动物,有些惊讶,“你也来看狩猎比赛?”

    初见微笑点头,“是啊,准备回去了呢,你呢?”

    “我……我与朝中大臣一块儿。”崔音说完,白皙秀丽的脸颊泛起一阵红晕,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让初见知道他现在在朝廷中风头无两,可是真的说出来,又让他觉得这是特意炫耀,会很难堪,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在初见面前态自然,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初见能看透很多东西,即使她从不说出来。

    “哦”初见点了点头,看着崔音不自在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叹,“崔音,你和秋玉……过得好吗?”

    崔音嘴皮挪动几下,温雅的面容攸地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良久,他才挤出两个字,“很好!”

    她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问他和别的女过得如何?她明知道那女不是她,他不会过得好的,不是吗?原来,她真的不介意他和别的女一起,他一直以来所以为的,都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他于初见……真的不过是个风轻云淡的朋友罢了。

    初见很想再说多一点什么,可是看到崔音的表情,她想,他大概什么都不想和她说了吧。

    “我先进去了,你……你慢走。”崔音仓促丢下话,已经转身离开,他刚才在狩猎场看到她和昀王的副将一起走出来,心里激动不已,不顾一切追了出来,可是……见到她之后,竟是这样不堪地逃走了。

    初见看着崔音的背影,秀眉紧拧,无声叹息。

第三十七章 坏消息 (一)

    初见让人做了个竹笼,把小松鼠养在里面,每日以胡桃和花生养着,小松鼠似乎很喜欢初见,经常会用牙齿轻轻啃着初见的手指,像是在向初见示好。

    府里的丫环们都没见过松鼠,一开始都以为是老鼠,吓得脸色发青,后来见这小家伙长得比老鼠可爱得意许多,慢慢也开始喜欢逗玩它,经常会拿一些胡桃壳给小松鼠磨牙齿。

    玉夫人对初见养的这只小松鼠一开始并不赞成,但后来见这小家伙似乎不伤人,也能让初见解闷,也就没有去多说什么。

    时间缓缓流过,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四月半,空气之中也开始有一点夏的味道,初见最喜欢的就是夏天,不过是前世,还是现在,夏天能让她感到活力,到处都是一片干爽舒服的味道。

    还有半个月就该端午节了,不过这里之所以会有端午节却不是为了纪念屈原,而是为纪念孝女曹娥救父投江。曹娥的父亲溺于江中,数日不见尸体,当时孝女曹娥年仅十四岁,昼夜沿江号哭。过了十七天,在五月五日也投江,五日后抱出父尸。就此传为神话,继而相传至县府知事,令尚为之立碑,让他的弟作诔辞颂扬。

    初见很期待端午节,她很想知道,这里每个节日和她所知的究竟有什么不同?

    这日,初见正在吃午膳,小松鼠被关在竹笼里,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初见,不停上下窜动着,好像很兴奋。

    初见看得直笑,然后夹起一块猪骨,伸到笼里给那小松鼠。

    灵玉见了,很是奇怪,“二姑娘,您不是说松鼠是不吃肉的吗?”

    初见笑道,“是啊,不吃……咦,这小家伙竟然吃肉?”初见惊喜看着这小松鼠一爪抓过初见手中的猪骨,竟津津有味啃起肉来了。

    “真的在吃肉呢。”灵玉也好奇地蹲到笼旁边,惊呼声引来了燕红和桂香几个小丫头,一群姑娘就围着小松鼠兴奋地讨论起来。

    玉夫人来到攒眉园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热闹非凡的情景,忍不住也笑了出来,“你们几个小丫头看来都被这小松鼠给迷住了啊。”

    灵玉几人见到夫人,都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行礼,然后各做各的工作去了。

    “母亲”初见看到玉夫人,展颜一笑,连忙放下手中筷,来到玉夫人身边。

    “还在吃饭呢?”玉夫人看到桌上的饭菜,柔笑地问。

    “已经吃饱了。”初见回道,出声叫来燕红,把桌的碗筷都收了下去。

    “这几日可有出去?”玉夫人坐到软榻一边,把初见也拉到旁边坐下。

    “没有,这几日都在家里。”初见笑眯眯地回答,这几天她本来打算到静容斋找淳于雱的,可是上次在淳于雱院外见到的小厮却说淳于雱这几日都不在静容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想来是他工作很忙吧。

    “嗯,这样才乖,你换套衣裳,待会儿一块出去等你父亲,你父亲就要回来了。”玉夫人慈爱看着又长高一点的初见,心里感到欣慰不已。

    初见愕然瞠大眼,“父亲就要回来了?”怎么那么快?

    “是啊,你不能穿着这样的衣裳出去,快去换一套。”玉夫人知道初见不想见到玉云生的心思,忍不住敲了她一下。

    初见审视自己身上的衣裳一眼,嘿嘿地笑了,“马上去换。”她身上穿的是让灵玉改造过的睡衣,她一般不出去的时候才会在屋里穿着睡衣,既方便又舒服。

    初见从柜里拿出一套比较素雅的丝绸衣裙,走到屏风后很快换好了衣服,这里的罗裙虽然复杂,不过她以前也接触过,要穿起来并不难。

    从屏风后出来,初见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转身走到书案旁边,拿出一卷画,“母亲,初见有样东西送给您。”

    “哦,是什么?”玉夫人接过初见递过来的画卷,嘴边含笑地问。

    “您打开看看嘛。”初见有些羞意,这是她第一次送母亲礼物。

    玉夫人笑着打开画卷,微微一怔,“这是……你画的?”

    “嗯,像母亲吗?”初见像个想要讨赏的小孩,笑嘻嘻很是得意又有些怯意地问着玉夫人。

    “像,很像,母亲很喜欢。”玉夫人看着画上的人像,眼眶微微湿润,“这是什么时候画的?”

    “在静容斋上课的时候画的,昨天让裱好拿回来的。”初见笑眯了一双眼。

    玉夫人将初见搂在怀里,“画得很好,母亲很喜欢。”

    初见心里像吃了糖一般甜,自己都已经不是七八岁等着爸爸妈妈称赞的小孩了,可是听到玉夫人的话,她还是觉得很开心,她从来没有被自己的父母肯定过。

    “初见,这里面的衣裳,你在哪里看过?”玉夫人眼睛直盯着画卷上人像的衣裳,那是一套她从没见过的款式罗裙。

    “呃……嗯,这个,是女儿自己想出来的。”初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额头,画卷中的衣裳她添了一些现代流行因素在里面,令人穿起来更显得轻盈,身材更修长美好。

    玉夫人眼睛一亮,讶异看着初见,“是你自己想的?”

    初见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母亲,不好看么?”

    玉夫人摇头,把画卷收了起来,“很好看。”

    这时,丽娘走了进来,“夫人,该去前院等老爷了。”

    “先把这个拿回去秀和院,挂到我屋里去。”玉夫人将画卷交给丽娘,转头又跟初见道,“我们到前院去等你父亲吧。”

    初见哀声问,“真的必须去吗?母亲,父亲应该不是很想见到我的,我去不去没所谓的。”

    玉夫人嗔了她一眼,“他想不想见你是他的事,但你始终是他的女儿,非去不可。”

    初见撇撇嘴站了起来,玉云生去了榈城两个月,没有他在的玉府,到处都是空气清新,风光无限好,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呢,哎!

    玉夫人轻笑出声,“走吧,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父亲从榈城带会什么消息么?”

    初见表情一凛,想起玉雪苓曾经说过的话,“母亲,父亲会不会真的……”

    “放心,万大事有母亲在。”

第三十七章 坏消息 (二)

    初见和玉夫人到前院的时候,陈贞惠和玉雪苓已经带着一干丫环小厮在大门口等着玉老爷了,陈贞惠见到玉夫人,脸色沉了下来,眼底有不忿的冷意。

    玉夫人只是站在台阶之上,冷冷睨着她,并不说话,周围的丫环小厮都毕恭毕敬对玉夫人行了一礼。

    陈贞惠腰身一扭,不情不愿来到玉夫人面前,“夫人”

    玉夫人眼角一瞄,并没有搭理陈贞惠,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街口的拐弯处,等着那个她已经不想面对已经心灰意冷的男人。

    “夫人”玉雪苓态柔顺地对玉夫人行了一礼,目光却得意挑衅看了初见一眼。

    初见对她甜甜一笑,一点也不气恼。

    “夫人,老爷就快回来了,怎么您一点也不期待不开心呢?”陈贞惠站在玉夫人旁边,眼睛斜睨着玉夫人,心想着只要老爷一回来,她就不必再事事听这个齐娈的安排,她一定要老爷给她做主,让她和以前一样不必立那什么规矩。

    玉夫人平静直视前方,声音淡淡,“期待与否开心与否外人又何须知道?”

    陈贞惠脸色微变,“是啊,我是外人,夫人不知道和谁才是自己人。”

    玉夫人嘴角微勾,“自然和自家人才是自己人。”

    “哦?那夫人也是当老爷是自己人了?”陈贞惠冷讽地问,她知道齐娈和老爷自从初见被禁足之后一直处于冷战状态,齐娈根本不去正眼看老爷,老爷也没再踏足秀和院,哼,照这样下去,老爷迟早会休了这个齐娈也不定。

    “自己的丈夫,难道是外人?”玉夫人轻声道。

    陈贞惠闻言,声音笑得尖锐,“老爷也是我的丈夫,怎么夫人就当我是外人了?”

    玉夫人淡淡地看了陈贞惠一眼,对她总是在外人上纠结感到不耐烦,冷笑着柔声道,“陈姨娘,玉云生只有一个妻,别往你自己不过是个妾,玉云生只能是你的主,不是你的丈夫。”

    一旁的下人听了,都忍不住看了陈姨娘一眼,忍住嘴边的笑意。

    再一次被当众羞辱的陈贞惠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嘴皮颤了几下,却找不到话来反驳齐娈,玉雪苓在一边冷眼看着,伸手扯了扯自己的母亲,示意她不要再继续和玉夫人纠缠这个话题。

    初见在心里忍不住叹息,这都第几回了?自从她从忠王府回来之后,这陈贞惠比以前规矩了许多,每天早上也去给玉夫人请安,遇到玉夫人也懂得要行礼,虽然每次请安行礼奉茶的时候都是一脸不情不愿,但比起以前的目中无人,倒是好了不少,不过,她很怀疑,陈贞惠这种规矩安分的态会忍耐到什么时候,只怕玉云生回来之后,她又会原形毕露了。

    “老爷回来了。”站在前方的小厮突然惊喜叫了起来。

    陈贞惠一阵激动,急忙走到最前面。

    街口拐弯处,两辆四轮双轴马车缓缓驶来,那的确是玉云生的马车。

    初见贴近玉夫人,心里猛地有些紧张,有些不好的预感,“母亲?”

    玉夫人轻拍着初见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马车在玉府大门终于停下,小厮马上手脚伶俐将踏板放到马车下,扶着玉老爷下来,几个月不见,玉老爷眉眼间似多了几分疲倦和愁意。

    “老爷,您回来了。”陈贞惠眼眸一扫,马上让那扶着玉老爷的小厮松开手,她笑得柔媚温顺地扶住玉老爷。

    玉老爷微笑点了点头,目光却期待看向玉夫人。

    玉夫人柔柔一笑,步下阶梯,目光平静,她没有看向陈贞惠,却让陈贞惠心感压力,不自觉放开玉老爷的手,让位给了玉夫人。

    玉夫人却是没有去扶住玉老爷,只是侧开身,柔声道,“老爷一奔腾,舟车劳顿,请到屋里休息吧。”

    玉老爷皱眉,直直看着玉夫人,目光熠熠,却似难言的苦涩,“这些日,辛苦夫人了。”

    “这是妾身应该做的,老爷,回屋里去吧。”玉夫人淡声道,刻意忽略了玉云生眼里的期待。

    “老爷,进去吧,妾身亲手给您做了许多的糕点呢。”陈贞惠看齐娈和老爷之间气氛还是僵硬,笑得更加开心,马上偎依到玉云生身边,打算把他带到自己怀春院去。

    玉老爷目光投向玉夫人,心里苦涩地想,他离开家里有两个月了,他以为回来的时候,齐娈对他的态有所改变,可是……她依旧这么冷淡这么客气,教他一开始因为到家了的激动心情一点一点消减了下去。

    玉夫人对他浅浅一笑,对陈贞惠的争宠并没有反应。

    “父亲,您一定很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玉雪苓走到玉老爷面前,曲膝一礼,温柔乖顺地微笑着。

    玉老爷才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沉声交代一旁小厮,“先把东西都搬进去吧,那些丝绸样板拿到瀚院去。”

    “是”小厮们领命,然后开始小心将马车上的箱卸下来。

    玉老爷一拂袖,挥开陈贞惠的手,自己一个人大步向大门走了进去。

    “老爷,老爷……”陈贞惠埋怨瞪了玉夫人一眼,“您就不能让老爷开心一下么?”

    玉夫人微笑,“陈姨娘觉得我哪一点令老爷不开心了?”

    “你……”陈贞惠气结,怨恨齐娈的不识好歹,老爷明明那么明显期待着她,那么在乎她,可她却一点也不放在眼里,对老爷还是那样冷漠那样淡然。

    玉夫人牵起初见的手,表情默然地经过陈贞惠面前,进了大门。

    玉雪苓默默看了她们一眼,“母亲,我们也进去吧。”

    陈贞惠狠狠瞪玉夫人的背影一眼,哼了一声,才抬步走进去。

    来到大厅,玉老爷已经坐在位上,一旁的丫环已经奉上了茶。

    看到玉夫人进来,玉老爷放下手中茶杯,目光触及初见的时候,微微一闪烁。

    “夫人,这两个月家里可有什么事么?”玉老爷待玉夫人也上座之后,才低声询问。

    “家里一切如常,老爷放心。”玉夫人微笑,淡声回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玉老爷笑容有些牵强,他希望玉夫人能多说一些话,可是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话题。

    “老爷到了榈城之后,一切都顺利吗?”玉夫人眼帘微垂,声音轻轻柔柔。

    “都好都好。”玉老爷看了初见一眼,心想这丫头今日怎么这样安静?

    这时,陈贞惠和玉雪苓也走了进来,看到玉夫人和老爷在说话,她便默默站到一旁,表情似很委屈。

    玉雪苓见母亲这样,也安静站到她身旁,低垂着头,嘴角吟着一丝冷笑。

    玉老爷和玉夫人说了一些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简简单单几句便都说完,他眼角掠到陈贞惠,看到一脸委屈眼眶发红,有些奇怪,“贞惠,你怎么站着不坐下?”

    陈贞惠闻言,眼眶泪水说来马上就来,泪珠直线下掉,她紧忙拿起绢帕拭去泪水,委屈看着玉老爷,又似有含意地看了玉夫人一眼,“老爷,妾身不敢坐下。”

    玉老爷眉毛一皱,“怎么突然就不敢坐下了?”

    “妾身……”陈贞惠又看了玉夫人一眼,却见玉夫人表情平淡,嘴边吟着浅笑望着自己,她眼泪更加汹涌澎湃流了出来,“妾身不过是个奴才,怎么能和主一同入座。”

    玉老爷喝了一声,“这说的这是什么话!”

    “老爷,妾身……自知身份低下,哪敢与夫人同坐同起,这规矩妾身还是要守的。”陈贞惠啜泣着,声音哽咽。

    玉老爷一怔,看向面色温和从容的玉夫人,又望向陈贞惠,“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家何时有这样的规矩?”

    陈贞惠听了,心里有些得意和幸灾乐祸,想着这下齐娈一定彻底惹怒了老爷了,“妾身以后一定会遵守规矩,早晚给夫人请安,绝对不敢再与夫人同起同坐,也不敢再同桌吃饭,以前是妾身不懂规矩,现在妾身一定会……”

    “够了!”玉老爷喝了一声,“这是谁定的规矩!”

    玉夫人面上仍带着淡淡笑意,柔声道,“这是妾身定的规矩。”

    玉老爷眨了眨眼,沉默片刻,才哑声问道,“这是为何?夫人,我们家从来不定什么规矩的?我们只是普通寻常姓,不是什么高官王族。”

    玉夫人笑意不减,心里却难免刺疼,这话分明是在讽刺她!“老爷莫不是忘了临去榈城前族长的话么?玉家虽不是高官王族,却也是名门望族的大户人家,规矩……还是要做给外人看的。”

    玉老爷怔住,这才记起似乎有这回事,他为难看向还在垂泪的陈贞惠,再看着面无表情的玉夫人,轻咳一声,“那……那还是立规矩吧,不过如今这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在,也就……也就罢了。”

    玉夫人嘴边勾起一抹笑,并不答话。

    “老爷将妾身当是自己人,妾身这辈真是……真是……”那陈贞惠听到玉老爷对立规矩一事竟同意起来,心里暗恨,泣不成声了。

    “谁把你当外人了!”玉老爷只觉得头壳胀痛,他本以为回来之后家里会一片和谐,如今却被陈贞惠哭得心烦意乱。

    “夫人说老爷……老爷和夫人才是自己人,我不过是老爷的一个奴才!”陈贞惠停住抽泣声,口气几似指控地叫道。

    玉老爷转向玉夫人,“夫人……这究竟是?”

    “您是我丈夫,我是您以妻礼迎娶的正妻,难道不是自己人?您只能有一个妻,难道她不是您的奴才?还是老爷觉得……陈姨娘也是您的妻?”玉夫人眼线微挑,淡淡看着玉老爷。

    “当然……当然我只有你一个妻。”玉老爷错愕了一下,心里竟然有些欣喜,娈她……还当自己是他的妻?

    “如此,老爷可认为妾身有说错做错的地方?”玉夫人又是轻声问道。

    “没……没有。”玉老爷笑着回答,不想再继续对着陈贞惠的泪眼,急忙出声又道,“夫人,我有些话要对你说,今晚就在秀和院用膳了。”

    “是,老爷。”玉夫人眸色微沉,深深望入他闪烁的眼眸,似乎已经知道玉云生要说什么。

    玉老爷干笑几声,“那我先去瀚院看看,晚上便过去。”说完,玉云生却什么也没再说,已经大步跨出了大厅。

    留下若有所思的玉夫人,还有错愕忘记哭泣的陈贞惠。

    怎么会这样?

第三十七章 坏消息 (三)

    玉夫人在玉老爷离开之后,也带着初见回了秀和院。

    陈贞惠站在大厅之中,目凝泪光,脸色发白。

    “他竟然如此对我……他竟然如此对我……”陈贞惠笑了出来,泪水却不曾停过,“我服侍了他二十年……二十年了,却换来奴才二字。”

    谁说她是奴才她也不在乎,但只有玉云生不可以,她十岁那年跟他,到如今已经二十年,当初他给她许的什么山盟海誓她都记在心里,就算他后来爱上齐娈,她也无怨无悔甘愿无名无份跟在他身边,他是她的天啊!为什么……他竟然能如此轻易将她的情分放到奴才上面?

    难道她于他而言,真的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奴婢吗?

    当初他去燕城之前,许她一个美好未来,谁知回来之后,他却说他心里已有另一个女,她用尽心计,才能让他纳自己为妾,她不怨他爱上齐娈,只要他心里还能牵记着她,她亦心满意足,在玉家这么多年,他也从未要求她要行妾礼,她以为……那是他心里有她的表现,但原来……不过是她在痴心妄想,这两个月来,她忍气吞声,等的便是今日,他能为自己说一句话,让她不必再受他人白眼,不再被谁当是奴才,但他……却这样伤透了她的心。

    “母亲,总有一天,女儿会帮您把一切都讨回来的。”玉雪苓紧紧搂住陈贞惠的肩膀,看到母亲这样伤心欲绝的表情,她心里对齐娈母女的怨恨几乎深入了骨髓。

    “他曾经说过……他心里是把我当妻看待的,他是这样说过……”陈贞惠看着玉雪苓,直摇着头,不想相信玉云生就这样弃她不理,任由他人叫她一声奴才。

    “母亲,这个世上,谁也不能相信,我们只能靠自己。”玉雪苓安慰着陈贞惠。

    “我信了他二十年啊……要不是齐娈横刀夺爱,他怎会这样对我,怎么会!”陈贞惠崩溃痛哭。

    “母亲,您放心,齐娈她们母女不会好过的,您忘记父亲临去榈城说过的话么?上官夫人曾经托人跟父亲说了,要玉家的嫡女嫁入上官家的,她齐娈就算是身份尊贵又如何,她的女儿还不是一样给人家做妾,女儿已经跟父亲身边的小厮打听过了,这件事千真万确,我们只需在一旁看她们母女笑话就可以了。”玉雪苓眼底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想着到时候玉初见的表情定是很好看。

    陈贞惠闻言,才记起似乎有这么回事,“可是……齐娈会同意吗?”

    “只要榈城城主聘礼一下,还由得她不同意吗?”玉雪苓冷笑回答。

    陈贞惠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嘴边渐渐扬起笑意,“看来我们得准备贺礼了。”

    “母亲,我们回怀春院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玉雪苓低声在陈贞惠耳边说着,大厅里奉茶的丫环虽眼帘低垂,似乎没有去多在意她们母女的对话,但这里始终还不是说话的地方。

    陈贞惠点了点头,也离开了大厅。

    玉老爷到了瀚院之后,却无心检查从榈城带回来的染料丝绸样板,只想着等一下去了秀和院,如何和齐娈说起那件事,他想她应该会很生气,说不定还会把他赶出秀和院,可是……他是有苦衷的,他相信齐娈应该会识大体,体谅他的吧。

    哎,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和齐娈回到以前那般甜美的相处,他希望能和齐娈好像过年时候那样恩爱,想和她说一些家里长短,想听她再抚西洲曲,他想了很多,却从来不敢要求,齐娈她……对自己客气了,客气得让他觉得那是一种冷漠的拒绝。

    “老爷,天黑了,您是要去哪里晚膳?”屋外的小厮轻声走了进来,低声问着玉老爷。

    “啊,这么快。”玉老爷看了看外头天色,果然已经一片墨蓝,“到秀和院吧。”

    到了秀和院,玉夫人和初见已经在等着玉老爷开饭了。

    “老爷”玉夫人从饭桌旁站了起来,对玉老爷行了一礼。

    “父亲”初见看到玉老爷,心里不安更浓,但仍是乖巧行礼,并告诫自己切记沉默是金的金科玉律决定今晚无论玉老爷说什么她都一定要沉住气,不能冲动。

    玉老爷托住玉夫人的手臂,不让她行礼,那让他心里很不好受,他觉得他和齐娈之间,并不需要这些虚礼,但他看向初见的时候,眼底却掠过一抹犹豫。

    “吃饭吧。”玉老爷坐下之后,让玉夫人和初见也都坐下。

    “这段时间有没去上课?”玉老爷低声问着初见。

    初见眼睫微敛,点了点头,轻声道,“秦先生外出,静容斋暂时停课了。”

    玉老爷眉头一皱,“那你整日在家都做什么?有没有到处惹事?”

    初见闻言,心里一怒,这玉云生难道就认定她是一个只会到处惹是生非刁蛮不讲理一事无成的人吗?深吸一口气,忍住忍住,“在家练字习画,没有出去。”

    “如此甚好”玉老爷点点头,看起来似乎挺满意的。

    “初见习画大有所成,画艺很是不错。”玉夫人柔声道。

    “哦?”玉老爷却是怀疑,他不认为初见会安静作画,他曾教过她练字,以她的性根本不会安静坐一个时辰去练字还是作画的。

    玉夫人淡笑,“丽娘,去屋里把初见送给我的画像拿来,让老爷看看。”

    “她还送了画像给你?”玉老爷惊讶地叫了出来,放下碗筷,很有兴趣地等着丽娘出来。

    初见有些羞窘,那画其实她也只是凭过去熟悉的手感快速画出来的,很多地方其实并不是十分细致。

    丽娘把画拿了出来,展开给玉老爷看,玉老爷借着明灭的烛光,看着画卷上那窈窕女,怔了一下,问玉夫人,“这是初见画的?”

    玉夫人知道玉老爷惊讶的是什么,含笑点头,“老爷觉得如何?”

    “确实不错。”玉老爷眼底有惊艳之色,深深看了初见一眼,真看不出这丫头倒有几分作画天分。

    玉夫人眉梢带笑,让丽娘将画卷收了回去,“妾身甚喜画中那套衣裳,若是可以,倒是可以缝绣出来。”

    闻言,初见眼眸一亮,如宝石般耀眼生辉,“真的么?母亲,能把那件衣裳做出来?”

    玉夫人受初见的激动影响,笑容更盛,“理应可以。”

    “哇,真的,好了,母亲,到时候我帮您一起做。”初见欢呼出声,想到还能将自己设计的衣服变成真的,她就感到兴奋不已。

    玉老爷却皱起眉头,看着初见沉声道,“一个姑娘家,老是喳喳跳跳的,成何体统,将来嫁人了还以为我们玉家没家教!”

    初见满腔的热情哗一声被一盆冷水浇灭,她勉强笑了笑,低声应了一句,“又不是现在嫁人。”

    “你以为你还小吗?都已经十岁了,许多别家的姑娘十岁都已经嫁为人妻了,哪一个不是比你贤良淑德的。”玉老爷哼了一声,对初见说起教来。

    “十岁就嫁为人妻?天啊,十岁还是个小孩!”初见惊呼出声,不敢置信竟然有人真的十岁就出嫁,她以为这里虽然早婚,但起码也要等到十六七岁吧,她还是个发育没齐全的小孩啊。

    玉老爷眼角看了玉夫人一眼,轻了轻喉咙,“我已经答应了上官城主,今年年底,你便嫁过去。”

    咚!初见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掉进了寒窖之中,从头到脚都一阵麻木,他在说什么?

    玉夫人脸色一白,瞳孔微微收缩,“老爷,您说什么?”

    玉老爷避开玉夫人的眼神,眼睛闪烁,“这次到榈城,上官夫人说想给上官城主找个……再找个伴,我本是拒绝,但当年我们玉家欠了上官家一个人情,而且……”

    “为了报恩,所以你就让初见去个一个年纪与你差不多的男当妾?”玉夫人声音还是很平淡,很轻柔。

    “上官夫人说会以妻礼迎娶初见,到时候若是初见生个儿,会……会让初见当平妻的。”玉老爷觉得自己背脊都生汗了,他一眼也不敢正视玉夫人。

    “我不要!”初见大叫站了起来,脸色死白,满眼惊恐失望地看着玉云生,“我不要当人家的妾,我不要嫁给那什么上官城主,你怎么可以这样就答应人家,你有没问过我的意见?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啪!玉云生重重拍案,震得桌上的碗碟都真跳起来,零散摔了一些在地上,“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还需要问过你的什么意见?”

    初见气得胸口起伏,她瞪着玉云生,“那当初外翁也不肯让母亲嫁给你,你怎么就娶了!你这是父母之命吗?”

    “放肆!”玉云生气得差点跳起来,“你不嫁也得嫁,等上官家的聘礼一到,你立刻给我去什么叫礼仪妇德,容不得你再继续放肆!”

    “我……”初见觉得自己胸口几乎要爆炸了,这玉云生竟然过分到这个地步,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初见!”玉夫人打断初见的话,温柔看了她一眼,“你先回攒眉园。”

    “母亲?”初见不解,母亲怎么这样平静淡定。

    “回去。”玉夫人低声又说了一次。

    “是”初见看了玉老爷一眼,打算这件事没个结果之前,绝对不和他说半句话。

    初见离开之后,玉夫人让人进来把摔到地上的白瓷碎片收拾干净,态还是那样从容平淡,声音还是那样轻轻柔柔,玉老爷鬓角沁出冷汗,竟有种想要拔腿而逃的冲动,比起玉夫人这样的平静温柔,他更希望她能大怒生气,骂他怨他,不允许他将初见嫁给上官晖当妾,可是为什么她能这样平静呢?

    “老爷,怎么站着?”玉夫人眼缘一挑,对玉老爷柔柔一笑。

第三十七章 坏消息 (四)

    “丽娘,你先出去吧。”玉夫人支开一脸愤慨的丽娘。

    丽娘眉头一皱,暗里瞪了玉老爷一眼,才行礼离去。

    玉老爷狐疑看了玉夫人一眼,心怀忐忑,惴惴不安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夫人,你觉得这件事是不是不同意?”

    玉夫人眼缘一挑,温柔笑着看着玉老爷,“老爷为何要初见出嫁?我们家里还有大姑娘不是吗?”

    “那……那是上官夫人非要咱们家的嫡女不可。”他承认自己偏私,若是要他让雪苓去给上官晖当妾,他可能是绝不会答应,更何况上官家要求的是嫡女。

    “是么?”玉夫人柔柔一笑。

    “上官家答应了我,会以妻礼迎娶初见的,过……过几天就来下聘礼了。”玉老爷只觉得冷汗直冒,他真的想离开这里,他无法面对齐娈这样轻轻柔柔的笑脸,那让他有种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向头顶。

    “如此……”玉夫人含笑点头,“看来老爷是非要把初见嫁给上官城主了?”

    “上官家是贵族,初见嫁过去,不会委屈的。”玉老爷声音越来越低。

    玉夫人心里冷冷一笑,上官家是贵族没错,只是上官夫人善妒泼辣,哪里容得小妾在上官家得宠?玉云生啊玉云生,你到底是将初见当是什么了?他上官家是贵族,但如何比得上忠王府,这件事若不是你玉云生一边支持,他们何来的担心敢娶忠王府的外孙女,玉夫人心里想着,面上笑容愈发温柔,“既然如此,这件事就等上官家的聘礼到了再说吧。”

    “夫人……你同意这件事?”玉老爷却是感到错愕。

    “妾身就算反对,老爷也不会妥协的,不是么?”玉夫人淡声问道。

    玉老爷一阵窘意,低声道,“我也是为了初见好。”

    玉夫人嘴角一僵,笑容差点就崩裂,为了……初见好啊!他怎么说得出口啊。目光平静冷漠看着玉云生依旧儒雅的脸庞,她真的觉得眼前这人很陌生。

    “老爷,初见的婚事还是等上官家确定了再说,您上次曾经说过要过堂叔家的老五过来,妾身请人算过吉日了,就这个月的十八,如果老爷没意见,妾身明日就开始准备过继的东西,还要去祠堂准备一下,请帖给族长和各位老人。”压下心里澎湃的怒意,玉夫人将玉老爷的注意力转到另一方面。

    玉老爷怔住,眼底有不可思议和震惊,“夫人,你……你还记得这件事?”他以为经过上次初见落水的事之后,这件事一定会成为烟雾,不会有可能的了。

    “老爷交代的,妾身怎敢忘记呢。”玉夫人淡笑道。

    “那……那一切就交给夫人你去办。”玉云生雀跃地道。

    玉夫人颔,“那明日老爷还要到堂叔家说一声,毕竟这是大事,还要商讨一下将来孩长大了,是否要认回堂叔他们,还是从此断了关系留在咱们家。”

    “那自然是要完全断绝关系,不然将来这偌大家业岂不是到了疏堂弟手里?”玉老爷严肃地道。

    “如此,那还不知道堂叔是否同意,您之前可有说过?”玉夫人问。

    “夫人放心,这事我明日会去说,相信疏堂弟不会反对的。”玉老爷信心满满,心里想着也许齐娈真的是全心对自己,否则在这个时候怎么还会这样为他后生做安排,看来在她心目中,他还是最重要的,如此一想,他对初见却有些内疚起来。

    “那明日我便安排一切礼节。”玉夫人笑了笑,看来又有一段很忙的日了。

    “那……那……”玉云生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心里希望齐娈能开口留他下来,这样他就能顺其自然和齐娈回到以前那般甜美的日去。

    “老爷可是想去怀春院?我看陈姨娘今日为您准备了许多糕点呢。”玉夫人疲弱地揉揉眉心,何时开始,对着这个男人的时候,她会这样疲累。

    “夫人……”玉老爷浓眉紧皱,她这是在赶他吗?

    “老爷还有事情吩咐?”玉夫人勉强抬起眼睫,半阖双眸,淡淡看着玉老爷。

    玉老爷一滞,面色涨得通红,“没事了,夫人你休息吧,我……我过去看看陈姨娘。”

    玉夫人站了起来,曲膝一礼,“老爷您慢走。”

    玉老爷还想说什么,但到了嘴边的话却被玉夫人冷淡的眼神给压了回去,他叹了一声,一挥袖,离开了秀和院。

    在二门看着玉老爷离开之后,丽娘进到屋里,走到玉夫人身边,“夫人,您真的同意二姑娘她……”

    玉夫人本来疲弱的双眸此时眸色明亮,有寒光隐隐掠过,“他竟然如此对我女儿!”

    “老爷当真是狠心,就算要嫁,那也是大姑娘嫁,他分明是偏私,分明是恨不得二姑娘赶紧离开玉家。”丽娘气得两眼发红,想到她们从小疼在手心里的二姑娘要去受这样的委屈,她就觉得一阵难受。

    “这件事暂时谁也不要说,明日……罢了,我现在去看看初见,这丫头今晚怕是要睡不着了。”玉夫人叹了一声,向门口走去。

    “我看二姑娘是气得睡不着的。”丽娘赶紧拿过披风披到玉夫人肩上,仍是对玉云生恨得咬牙切齿。

    到了攒眉园,初见果然坐在软榻上生着气,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手里直拿着软被在出气,看到母亲进来,初见立刻跳下软榻,一把抱住玉夫人,“母亲,我不嫁,我绝对不嫁给那个什么上官老头。”

    玉夫人轻拍着初见的肩膀,低声道,“这件事,只怕不容易……”

    “母亲?”初见愣了一下,瞠大眼看着玉夫人,难道她这辈……真的这样完了吗?

    “坐下再说。”玉夫人拉着初见坐到床榻上,爱怜地抚着她的鬓角。

    “母亲,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初见小脸发白,一手紧抓着玉夫人的手。

    “初见放心,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遭到如此命运,明日母亲会让人把舅父找来,到时候自然有办法。”她相信齐殷会让上官家收回要纳初见为妾的意思的。

    初见稍微松了口气,“母亲,父亲真的将我当女儿吗?他怎么可以亲手将我推向火坑?我要如何去尊重他?”初见恨声问,她如今真的没办法去尊重一心只想着把女儿推去送死的玉云生。

    “初见,他再怎么不是,也是你父亲,这是……天性。”玉夫人叹气,她又何曾不怨?可是,怨来何用?如今她必须用自己双手,为唯一的女儿撑起一片天,一片谁也不能伤害的天地。

    “母亲,我们走吧,不要留在这里了。”初见突然道。

    玉夫人眼睛一亮,但很快黯了下来,“小丫头,别胡思乱想了,快点休息吧,明日还要忙呢,后天要把堂叔的老五过继到老爷膝下,你这两日要在屋里好好练字,切记不可惹怒你父亲。”

    初见被玉夫人半推躺了下去,听到母亲的话,心里为她感到心疼,喉咙口像被扣住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点了点头。

    玉夫人温柔一笑,默默看着初见闭上双眸,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初见均匀的呼吸声,她为初见掖了掖被角,对丽娘示意一下,二人轻声走出了攒眉园。

    “丽娘,明日去请爷来一趟。”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8125/ 第一时间欣赏大宅小事最新章节! 作者:予方所写的《大宅小事》为转载作品,大宅小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宅小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宅小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宅小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宅小事介绍:
成为玉家二姑娘,身为嫡女,家中地位却不如个妾生的庶女,她只好自保找后路,为美丽高贵的母亲重新寻幸福。
遇到个会脸红的冷酷腹黑王爷,以为从此生活一帆风顺,和他能手牵手过一辈子了,哪知这王府家里也是没得消停的时候。
相爱的人真的难以相守吗?她不信这个理!
————————————————————
新文-《大清小事》在繁华似梦的广州府寻自己的幸福,开辟自己的天地。
大宅小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宅小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宅小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