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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予方     大宅小事txt下载     大宅小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暗反击 (三)

    用过午膳,玉夫人让初见回攒眉园去收拾一些衣裳和日常要用的东西准备和齐殷去忠王府,初见也明白母亲有些话要和舅父单独谈谈,也就拉着丽娘一起去了攒眉园。

    待屋里所有人都出去之后,玉夫人收起脸上柔和的笑容,对着齐殷叹了一口气。

    “娈儿,你想如何做?”齐殷低声问。

    玉夫人笑了下,“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你看得出姐姐的心思。”

    “嘿,父亲常说我与你性最相似,我想不是没有理由的,娈儿你虽善良容易心软,却不是软弱的,你想如何反击?”齐殷知道娈儿之所以留他下来吃饭,自然不是为了只尝尝她的手艺这么简单。

    “本来我想自己也是能够应付的,只是我担心初见,如今有忠王府,我也就放心许多,弟,你与榈城城主关系如何?”玉夫人想了想,考虑是否要将心中计划告诉弟。

    “大哥和榈城城主上官晖的关系倒是不错,怎么啦?”齐殷挑眉,怎么突然提起上官晖了。

    “上官晖五年前曾经救过玉云生一次,听说上官夫人到宁城来,是受邀而来,专程来参加花卉赏,而上官夫人一直没有生养,上官家一直想要为上官晖娶多几房的妾室,无奈上官夫人善妒,此事才不了了之,这次上官夫人到花卉赏的目的……弟可是听明白了?”玉夫人眼角微挑,看着齐殷淡淡笑着。

    齐殷扬唇一笑,“是为了给上官晖找小妾啊,可是,这和玉家有什么关系?”

    “上官晖对玉云生有大恩,陈贞惠也是知道的,过几日玉云生会到榈城一趟,我想,上官夫人大概会跟玉云生提亲。”玉夫人敛下眼睫,眼底有厉光一闪。

    齐殷半眯双眸,神情也严肃起来,“娈儿的意思,是怕那上官夫人会要初见……”

    “如果初见是忠王府的外孙女,上官夫人也是不敢要初见过去当妾,就是那陈贞惠……她断也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去当妾,只是玉云生厌恶初见是事实,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凡事她都要求个十足的把握。

    “娈儿放心,这事你就甭管了,等那上官夫人真的提亲了再说,咱们就看看玉云生会如何处理,这次我带初见回去,相信父亲会喜欢她的,到时候,谁还敢要堂堂忠王爷的外孙女去当一个小妾。”齐殷拍胸保证着。

    玉夫人含笑道,“这事暂时莫要告诉初见,我怕她会胡思乱想。”

    “明白,娈儿,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齐殷皱眉,他不相信娈儿会什么都不做等着陈贞惠继续嚣张得意下去。

    “我……”玉夫人站了起来,目光微闪,淡淡看向窗外,“我要让陈贞惠知道,小妾就是小妾,不管她生的女儿如何聪明绝世,如何心机狠毒,也不过是一个小妾生的女儿,我只剩下初见了,她们还敢伤害初见,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哎,所以你要初见去忠王府,自己才可专心对付她们?”齐殷站到玉夫人身后,皱眉看着她。

    “初见有你保护,我很放心。”玉夫人柔笑道。

    “可是,娈儿,不管你要做什么,都要切记先保护自己。”齐殷道。

    “弟放心,我自有分寸,时候不早了,你先和初见回忠王府去吧。”玉夫人给齐殷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走出了屋,齐殷轻轻叹了一口气,跟在玉夫人身后,走出秀和院。

    初见也已经收拾好了几件长穿的衣裳,装在一个小箱里,桂香和燕红一起搬着。

    “母亲,这几日您要是觉得闷了,就让丽娘去把女儿叫回来,初见回来陪您。”初见牵着玉夫人的手,有些不舍,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时候,还从来没远离过玉夫人超过一日的,一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凡事依赖玉夫人,似乎她离现代那个**坚强的自己很远了。

    “到了忠王府,要注意规矩,凡事都要思而后行,遇到什么不懂的,就问舅父,知道吗?”玉夫人微微一笑,抚着初见的鬓角柔声交代着。

    “知道了,母亲。”初见乖巧地点头,她突然想起她的妈妈,当年妈妈过世的时候,她似乎也没有感觉到有多大的不舍和伤心,只是麻木地接受了事实,如今看着玉夫人,才晓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将玉夫人真的当成了自己的妈妈,她的灵魂似乎跟着个女有了牵绊,而不止是身体上的血缘关系。

    将初见送上了马车,玉夫人递了个请求的眼神给齐殷,齐殷笑了笑,头一点,跳上了马车,“娈儿,回去吧,初见在忠王府不会有什么事的。”

    玉夫人柔柔一笑,“上小心啊。”

    “知道,车夫,上吧。”齐殷与玉夫人挥手,马车缓缓转动起来。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玉夫人脸上温柔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的背影,目光流转着冷然的光芒。

    “夫人,二姑娘如今有忠王府的保护,您可以放心了。”丽娘在玉夫人的身后低声说着。

    玉夫人冷冷一笑,看了还在一旁的桂香和燕红一眼,轻声道,“燕红,秋玉在哪里?”

    “回夫人,秋玉在暖园呢。”燕红低,回答着。

    “去把她找来,我要见她。”玉夫人说完,转身走进玉府,直接往秀和院走去。

    燕红怔了一下,与桂香对视一眼,急忙提裙跟了进去。

    “夫人,是叫秋玉到秀和院见您吗?”燕红有些不确定地问。

    玉夫人点头。

    玉夫人和丽娘回到秀和院,没多久,秋玉就来了。

    “夫人”秋玉曲膝给玉夫人行了一礼,表情一些紧张,早上江总管找了她,说以后不需要她打扫暖园,夫人有其他的事情要安排她,她心中忐忑不安,也有些不舍,暖会是崔公曾经住过的,她要求去打扫暖园,也是为了能够多回忆崔公的身影。

    “起来吧,秋玉,过来坐下。”玉夫人对着秋玉柔柔一笑,拍拍身旁的位置,要秋玉过来坐下,然后使了个眼色给丽娘。

    丽娘对玉夫人稍微一点头,撩起竹帘,将在外屋的几个小丫头都叫了出去,将门关上之后,她才走会内屋,站到玉夫人身后。

    秋玉瞠大了眼,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扭捏着不敢上前半步。

    玉夫人笑容明亮,如在冉冉绽放的蔷薇般艳丽,“秋玉,过来坐下。”

    秋玉怔了一下,移动了一小步,然后在玉夫人柔和鼓励的眼神下,又移动了一步,慢慢走到玉夫人身旁的椅上坐了下来,声细如蚊地答谢,“谢谢夫人。”

    “秋玉,这阵你一直一人打扫暖园,辛苦你了。”玉夫人牵起秋玉的手,柔声说着。

    秋玉吓了一跳,急忙说道,“不辛苦不辛苦,夫人,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以后暖园就让别的丫头去打扫吧。”玉夫人拍着秋玉的手,低声道。

    “夫……夫人,求求您,别赶走秋玉,秋玉要是做错了什么,秋玉一定改,夫人您别赶我走。”秋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湿红,泪水盈盈打转。

    玉夫人笑了起来,“快起来,没人要赶你走。”

    “可是……可是……”秋玉不敢起来,仍是跪着流泪。

    丽娘把她扶了起来,“坐下,夫人没要赶你走,傻丫头,你又没做错事,夫人怎么会赶你走呢。”

    秋玉抽泣着,怯怯看着玉夫人,“那……那夫人还让我去打扫暖园么?”

    玉夫人摇头,柔声道,“暖园我让别人去打扫,我另有安排你的事情,你以为我不让你打扫暖园,就是要赶你走吗?”

    秋玉低下头,默默不敢多说。

    玉夫人继续道,“秋玉,当初让你在暖园服侍崔公,委屈你了。”

    秋玉猛地摇头,紧张否认,“不委屈,不委屈,奴婢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奴婢能服侍崔公,是……是奴婢的福气。”话毕,秋玉娇美的脸蛋如染了红霞,晕红一片。

    玉夫人见了,笑容更加深不可测,“可是你还是个大闺女,让你独自服侍崔公,有损你名声。”

    “奴婢早已决定终身不嫁,又怎会……怎会在乎这个。”她的一颗芳心,早已遗落在那个生得秀雅绝伦温柔如水的男身上,这辈,她再也不会嫁给别人了。

    玉夫人含笑长长哦了一声,“难道你对崔公也是半点也不动心?”

    秋玉猛然抬头,涨红了双颊羞涩看着玉夫人。

    “告诉夫人,你喜欢崔公吗?”玉夫人柔声问道。

    秋玉低下头,咬着下唇不做声。

    “你若是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玉夫人与丽娘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夫人……奴婢,奴婢不敢高攀崔公。”崔音还不是状元的时候,她已经觉得配不上他,他是那么秀丽绝伦,远远看他,她已经心满意足,别说现在他贵为状元爷,她连看他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夫人给你做主,让你到状元府去服侍崔公,你愿意吗?”玉夫人问道。

    秋玉抬起头,目光明亮惊喜,似是不敢相信,“夫人……”

    “崔公年纪也不小,是时候需要个人在屋里服侍,你一直照顾他,也懂得他一些习惯,所以我才想作主让你过去服侍他,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玉夫人秀眉轻蹙,有些为难地说。

    “奴婢……一切凭夫人作主。”秋玉垂下头,小声回答,心里却暗自窃喜。

    “如此甚好,你先下去吧。”玉夫人扬唇一笑,让秋玉先回夏园休息。

    待秋玉离去之后,玉夫人冷冷一笑,“丽娘,让人送个请帖给崔公,请他得空的时候来玉府一趟,我们要好好宴请他。”

    丽娘闻言,含笑应声,又问,“到时候可要请大姑娘一起?”

    “那自然是要的。”

第二十七章 小别住 (一)

    初见觉得自己应该要后悔来忠王府的,今天才第二日,她已经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昨日到忠王府的时候,差不多是黄昏时刻,一下车,她便见到一大帮人在忠王府门口等着他们,先是大舅父看着她直说真像真像,然后是生得端庄美丽的大舅母白氏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又是可怜儿又是老天保佑地叫,然后接着是二舅父,老实说,她真的被吓到了,二舅父长得真的很像一头熊,好吧,那该死的熊也不应该了,竟然让二舅父这么像他。那头熊……咳,是二舅父,一只和熊掌差不多的手一拍她的肩膀,大声叫着以后要是谁还敢欺负她,他一刀把那人砍成七八段,其实初见在心里暗咐,他若真要杀人,不需要用刀,一个大掌就能把人拍死了。

    二舅母黄氏是个长得很小家碧玉的女,虽然已经不年轻,可是保养得很好,她身材很娇小,长得虽不是绝色大美人,但也清秀明丽,和二舅父站一起,俨然一对活生生的古代版美女与野兽。

    舅母卫氏是个看起来很英气潇洒的女,眉目间有一股精明,她从黄氏手中拉过初见,抚着初见的鬓角,脆声道,“初见到舅母那去,舅母那两个臭小可是盼了你好久了。”

    “那怎么行,初见要到我们那房去住的。”白氏笑着拉过初见,她一见到这小姑娘就喜欢得紧,自然不愿意被老那房抢了去。

    “那也要到我那住几天。”黄氏也加入了争夺行列。

    “到我那,我那里还有房,也有若旻他们陪姑娘。”卫氏将初见搂在怀里,笑着对白氏和黄氏说着。

    “谁院里没空房的,我说,婶,你可不能这样啊,就是轮着来,也没那么快到你那。”白氏不乐意了,她没有女儿,如今见到初见生得轻俏灵动的,自然是想将初见当自己的女儿疼了。

    “哈哈哈,我看啊,你们谁也别争了,初见还要去见过父亲,一切等着父亲安排吧。”齐殷大笑,对着几个女人的争夺感到好笑,特别是看到初见被拉扯得晕乎乎的可爱模样,他笑得更加大声了。

    初见满头黑线,她想要举手抗议自己被当皮球投来抓去的,不过似乎这里并没有她反对抗议的权利。

    好不容易,舅父说服了那个娘军暂时放弃她的住处地点,一切待外翁决定。

    她一口气还没松出来,突然几个哭得淋漓尽致肝肠寸断的嫲嫲抓起她的手,“这就是大姑娘的女儿啊,都这么大了,二姑娘,我们是以前服侍您母亲的,我们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初见鬓角冒出冷汗,无措看着这几个嫲嫲在她面前回忆着想当年,想当年想当年,她们说的那些当年她一点也没兴趣,那个时候她还在读书,还在逍自在地上网,有空的时候还到处打工赚钱呢。

    可是她不能打断她们的回忆,因为她们都是因为思念母亲,所以才会这么激动,她求救看向舅父。

    “好了好了,初见要去见见老爷了,大家都回去干活吧,大哥二哥,父亲在书房吧?”齐殷终于良心发现,让那些嫲嫲都回去,也让那个还在低声讨论初见该先去谁家,住几日的问题的娘军回屋里等着,等见了老爷之后再做决定。

    初见感激看了舅父一眼,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知道初见要和你回来,父亲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都几个时辰了,还没出来。”齐铮挥手让在门外的人都进府里去,然后和齐殷也进了忠王府。

    初见跟在他们身后,眼睛转悠着打量着忠王府,还有这第一次见面的大舅父和二舅父,看样,这忠王府里每个人都是很关心母亲的,哎,可为什么他们明明对母亲这么关心,却竟然十多年不闻不问,连去打听母亲生活得如何都没有。

    在上,她已经问过舅父关于忠王府的一些大概,因为齐老爷还在世,所以个舅父也就没有分家,齐老爷有一妻一妾,大舅父二舅父和母亲是正妻生的,舅父是妾生的,外婆已经在母亲很小的时候已经过世了,而舅父的母亲,也在去年仙游,个舅父为了不让外翁年老感到寂寞,于是也没有提出要分家的要求,一直有默契地生活在同一处大宅之中,而几个妯娌之间的相处也算是和睦,并没有大矛盾出现。

    “我以为先让个小厮回来说一声,父亲会很开心。”齐殷剑眉轻拧,怕父亲会不喜初见的到来。

    “他老人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一定是不开心,我看他其实也很想见初见,就是面拉不下来和我们一样到大门去等着,所以才在书房里,父亲现在肯定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老二齐茸嘿嘿笑着,一双不怒而威的大眼一直看着初见。

    初见对他微微一笑,再次无语问天,分明是同父同母的孩,怎么这个二舅父和母亲的外貌差别这么大?母亲长得丰美绝伦,就是大舅父也是温尔雅的帅大叔一个,可这二舅父怎么看都和温俊逸搭不上边,回去一定要问问母亲,二舅父真的不是捡来养的吗?

    “胡说八道”齐铮好笑看了齐茸一眼,对这个大老粗似的将军弟弟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嘿,啊,对了,老,你去玉家探得如何?那玉云生真的如妃说的那样对娈儿吗?”齐茸突然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转头问齐殷。

    “到书房再说。”齐殷面色微微沉了下来,看了初见一眼,低声对齐茸道。

    他们已经走过了一个院落,穿过了道长长的游廊,经过一个小花园,初见便看到有一座**的小院在不远处。

    这就是齐老爷她的外翁的书房吗?门楣上却是没有匾额,她倒是第一次见到没有匾额的书房。

    书房雕花木门紧闭着,门外站着两名小厮,那两名小厮见到他们过来,对他们行了一礼,眼睛好奇看了初见一眼,然后其中一名道,“几位爷,请稍等一会儿,容小的去禀报一下。”

    “去吧”齐铮挥手,让那小厮进去通报。

    比较年长的小厮轻声叩门,没多久,便传来一个苍老威仪的声音,“让他们都进来。”

    初见心神一凛,突然有些紧张,她跟在个舅父身后走了进去,书房不大,有一股浓郁的墨香,斜阳从西边透过窗棂投射进来,被分成一小束一小束的。

    初见看着那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他身材高大,但许是因为年迈的关系,那本来应该挺直的背有些微微的驼了下去,看起来有种落寞沧桑的酸楚。

    “父亲”齐铮他们都行了礼,齐老爷微微一震,慢慢回过身来,目光炯亮扫视了他们一眼,然后落在初见身上。

    初见有些紧张,可是还是回视着齐老爷的目光,微微一笑,曲膝行了一礼,“外翁”

    齐老爷怔住,瞳孔微微收缩,看着初见的目光更显得深不可测。

    齐铮与齐殷相视一眼,心里有些担心齐老爷会发怒,不许初见唤他外翁。

    齐老爷轻咳一声,轻轻应了一声,“都坐下吧。”

    齐铮他们人都松了一口气,对初见使了个眼色,几人一同坐了下来,初见坐在最下方,她偷偷打量那齐老爷,那是一个看起来很严肃固执的老人家,不过她觉得自己应该会喜欢他的。

    齐老爷看着初见,心里无限感慨,他仿佛看到娈儿年幼时候总在他身边的情景,刚听到老要把初见带回来的时候,他心里感觉千般复杂,当初与娈儿断绝关系,他自己也是伤心无奈,有时候他也会后悔当初的冲动,可是,说出去的话,又如何能收回?

    他的固执和坚持,让他不许家里任何人提齐娈二字,也不许任何人去打听关心娈儿的事情,所以娈儿受苦了这么多年,他们一无所知,今日他们父女关系虽未能真正挽回,可他对这个外孙女,心里是无比疼惜的,只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老,如何?”齐老爷眼睫微敛,掩去眼底的无奈和酸楚,沉声问着齐殷。

    齐殷沉默半响,才慢声道,“确与妃说的一样,玉云生负了娈儿。”

    齐老爷抿唇不语,眼底翻涌着谁也看不明白的情绪,齐铮和齐茸拳头一紧,重重在椅背上捶了一拳,低声咒骂了一声玉云生。

    “父亲,我看今日之后,玉云生也不会对娈儿怎样,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要忌讳一下咱们忠王府的。”齐殷低声对齐老爷说着,他知道父亲心里其实对齐娈受委屈是很介意的,他觉得如果不是这十几年来的冷漠无视,不是当年他没有力阻止,或许娈儿不会有今日。

    “老,你明知那玉云生是个混蛋,怎么不把娈儿接回来?”齐茸嘟嚷着。

    齐殷斜了他除了打战比较精明细心其他事情从来不经大脑的二哥一眼,“那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吗?”

    齐茸摸了摸鼻,没好气地说,“那也好过留在玉家。”

    齐老爷瞪了他一眼,才继续问齐殷,“你姐自己怎么说?”

    齐殷笑道,“姐姐自己有主意,父亲放心。”

    齐老爷看向初见,又看向齐殷,眼底精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事情,“不管如何,她始终是一个妇道人家,你们人都要上心点。”

    老爷果然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女儿!齐铮他们人同时都在心里暗咐。

    “知道了,父亲。”他们都低声回答。

    齐老爷又道,“老大,老二先带初见回去休息吧,老留下。”

    初见微微讶异,看了齐殷一眼,依旧保持沉默。

    “父亲,这……初见是先到大房住呢,还是……”齐茸希望初见到他们二房去小住几天,他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个清楚。

    齐老爷默默看了初见片刻,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还隐隐含着一些无奈抑郁,“让初见去……莲苑,让秀娘去服侍。”

    齐铮与齐茸都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应了下来,看着初见的目光也有些许的变化。

    初见对齐老爷行了一礼,“外翁,那初见先下去了。”

    “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第二十七章 小别住 (二)

    初见抬头看了自己住的屋一眼,这里景致幽雅,静谧怡人,院里还有一池水莲,听说这是母亲以前住的地方,因为母亲喜爱莲花,所以齐老爷让人在院里凿了个池塘,种满了各种莲花,不过自从母亲出嫁之后,这莲池也就无人打理,荒废了。

    昨日大舅父带她来了这里,说以后这就是她在忠王府的院了,随后舅母还带了一个叫秀娘的姑姑过来,这秀娘生得白皙丰润,年纪约莫和丽娘差不多,以前也是和丽娘一起服侍母亲的,是母亲房里的大丫头,母亲嫁给玉云生的时候,没有让秀娘跟着去,于是,秀娘便留在忠王府了。

    莲苑里除了秀娘和灵玉服侍着初见,还有两个小丫头,不过那两个小丫头初见倒没怎么有印象了,就只是打扫的十四岁的丫环。

    初见昨天到了莲苑,知道秀娘是母亲以前的大丫头时,心里感到莫名的感动,对这莲苑也有种熟悉的味道,似乎这里到处都能看到母亲曾经的身影。

    她在屋里休息了片刻,秀娘便带她到正院去,她也总算见到所有忠王府的人了,大舅父有两个儿,都已经二十几岁了,各自娶了房媳妇,大表哥前两年中了探花,如今在翰林院谋职,二表哥生得和大舅父一点也不像,多了几分的野性,跟着二舅父,是个副将,二舅父自己也有两个儿,年纪大她几岁,都喜欢舞刀弄枪的,舅父有一对双生儿,生得玲珑可爱,初见一见到他们就喜欢上了,那两个孩一整晚都睁着黑白分明纯净明亮的大眼看着初见,似乎对家里突然多了个小姐姐感到很好奇又兴奋。

    个舅父虽然性格都不一样,却有都是好男人,他们并没有其他男一般妻妾成群,都只有一个正室,连个收房丫头都没有,光是这一点,初见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喜欢这里了。

    吃完饭,齐老爷叫了个舅父进了书房,几个舅母便拉着初见回了莲苑,灵玉服侍着几位舅母喝茶之后,便默默站到一旁。

    大舅母问了她这几年来在玉府的生活,初见对玉府和玉老爷的印象只有这近半年,她含糊着敷衍过去,舅母见初见支吾不答,以为她是不忍心说自己父亲的不是,便叫了灵玉过来,硬是要灵玉说了玉夫人母女在玉府怎样被那小妾欺负,灵玉见这么多人要为夫人和二姑娘出头,便壮了胆,将这几年来初见如何被玉雪苓欺压,玉夫人如何忍受陈贞惠嚣张跋扈都说了出来,听得几个舅母咬牙切齿,将玉云生和陈贞惠骂得个狗血淋头,秀娘也在一旁抹泪。

    想到这里,初见叹了一口气,昨天她陪几位舅母坐着聊天到半夜,今天睡到差不多日上竿才起来,哎,女人啊,永远有说不完的话,真是累死了。

    “姑娘,您起来啦。”灵玉端着热水盆进来的时候,看到初见已经坐了起来,正仰着头在床沿边发着呆呢。

    “嗯,都什么时候了?”初见伸了个懒腰,对灵玉笑了笑。

    “姑娘梳洗之后就该吃午膳了。”灵玉拧干了绫巾,递给初见拭脸。

    “啊,我睡得这么晚了。”初见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自己的家,睡得晚也总是不好,“早上舅母她们可有找我?”

    “舅母过来了,交代了奴婢别吵醒您,说您昨晚晚睡了,今天就让您睡饱了再起来。”灵玉递上漱口水,然后到衣柜给初见挑出衣裳罗裙。

    初见梳洗好之后,换上粉色的烟花褶裙,上身是粉绿色,衣襟绣有碎花,腰间有裙带打成蝴蝶结,看起来轻俏灵动,十分可爱。

    初见刚换好衣服,秀娘就敲门进来,“哟,二姑娘,您起来啦。”

    “秀姑姑”初见客客气气地对秀娘微微一笑。

    “姑娘,您是要在这里吃午膳呢,还是去哪位夫人那去?”昨天几个夫人回去的时候特意交代初见今天要过去她们那吃午膳的。

    初见闻言,小脸皱了一下,“我就在这吃算了,就不去打搅几位舅母了。”

    秀娘笑道,“那奴婢去给姑娘准备午膳,姑娘先坐会儿。”

    “麻烦您了。”初见点头,对她一笑。

    秀娘出去之后,灵玉扶起初见走出内屋,来到厅上,“二姑娘,您是怕了几位夫人拉着您讲东讲西的吧。”

    初见嗔了灵玉一眼,“倒也不是,就是怕她们问一些几年前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对以前的事情是一无所知,若是让她们知道我在燕城还出了事,只怕会惹更大的事端。”

    灵玉点头,“说的也是,不过,二姑娘,如今有忠王府给您和夫人当依仗,以后大姑娘再不敢目中无人了。”

    初见淡淡一笑,“倒也未必,不过以后不会再让她随便奸计得逞就是了。”

    灵玉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秀娘正走进来,她就收了话,没再说了,虽然秀娘是玉夫人以前的大丫头,可是事隔这么多年,这人心变不变也是另外一回事。

    秀娘让两个小丫头端来午膳,都是一些清淡的菜式,还有一碗洁白如玉的白米饭,初见对秀娘说了声谢谢。

    正吃着饭,齐老爷那边便来了人传话,让初见吃过午膳之后过去书房,齐老爷找她说话呢。

    初见与灵玉面面相觑,然后答应下来,“我们马上过去,麻烦小哥先给外翁回个话,初见随后就到。”

    来传话的是齐老爷书房外的小厮,见这么娇美可爱的姑娘对他这样客客气气的,白净的脸微微一红,连忙应声离去。

    初见心里暗自叹息,终于还是来了,她本来就觉得齐老爷会找她去问话,可是昨日只是见了面,行了礼就安排她住进莲苑,也没再和她多说什么,她还以为不必去应付这个精明睿智的老人,还没松下口气,他已经派人来找她了。

    初见本来有好的胃口,不过现在却因为要去见齐老爷,对着那些可口的菜式有些食不知味,随意扒了几口饭,便让人收了下去。

    “灵玉,我们走吧。”初见照了照镜,看自己脸上衣着并没有失礼的地方,呼了一口气,拉着灵玉就要往外走去。

    秀娘叫住了她,“二姑娘,还是让奴婢带吧,忠王府多地广,您刚来这里,怕生。”

    初见甜甜一笑,“啊,我都忘记了,以为这是玉府呢,那就麻烦您带了,秀姑姑。”

    秀娘笑着,“姑娘这边请。”

    初见让灵玉回屋里等她,自己便和秀娘一同往齐老爷的书房走去。

    “秀姑姑,听说您以前是母亲的房里大丫头?”一上,花木相映的忠王府一派好景色,初见却是无心欣赏,一门心思想着不知道等一下那齐老爷会和她说什么,感觉到自己莫名地紧张起来,她便找了个话题和秀娘聊着。

    秀娘闻言,眼底闪过一抹伤痛,随即淡去,她慢慢点了点头,“是啊,当初就我和丽娘经常在姑娘……就是玉夫人身边。”

    初见眼角掠到秀娘的脸色,心里感到疑惑,“这么说,母亲当年的事情您都清楚?”

    秀娘一怔,摇了摇头,“这么多年的事情了,奴婢什么记得不甚清楚。”

    初见秀眉轻蹙,更加狐疑了,这秀娘的话分明是有所隐瞒。

    “那您当初怎么不和母亲一同到玉家呢?可是……可是外翁不允许?”初见对秀娘闪烁的言辞和悲伤的眼神突然好奇起来,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为何没将秀娘带去玉家?怎么就只带了丽娘?

    “老爷怎会不允许,老爷最疼玉夫人,当初虽要与玉夫人断绝关系,可是他还是将丽娘送到玉府,就是为了有个贴心的丫环照顾她。”秀娘笑容有些勉强,当年往事历历在目,已是不堪回,她当年在燕城的一片痴心被无心忽视,她也不知该怨天还是怨地,只有苦笑一声,当是梦一场。

    “啊,丽娘原来是外翁送去给母亲的?”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了。

    “是啊,夫人半夜逃走,什么东西都没带,又怎么带着个丫环呢,是老爷丽娘离开齐家,去找夫人的。”秀娘扯了扯嘴角,解释着。

    “哦,原来如此”初见眼眸攸地亮了起来,这齐老爷也是个别扭可爱的老头嘛,“那您呢?外翁怎么没将您也……”

    初见尚未说完,秀娘已经打断她的话,“当年夫人将我留在燕城,这宁城所发生的一切奴婢也不甚清楚,二姑娘还是莫要再问了。”

    初见呆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母亲为何将您留在燕城?”

    秀娘一震,眼眶微红,她低下头,沉默了半响,才冷声开口,“因为奴婢当年恋慕燕城侯爷的燕束公,夫人为了成全奴婢,便将奴婢送给了燕束。”谁知那燕束心里却只有齐娈,不管她如何痴心真心对他,他眼里也看不见她,最后在得知齐娈嫁给玉云生的时候,他让人把她送回忠王府后,自己也好像从这个世上消失,这十几年来,一点关于他的消息都没有。

    初见张了张口,假装咳了一声,这秀娘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啊,初见悄悄耸肩,不敢再多问下去,也正好,齐老爷的书房到了,免去了一场尴尬。

第二十八章 水萦洄 (一)

    秀娘将初见带到了书房之后,便与书房里两个服侍的小厮退了出去,偌大的书房,只有坐在小八角嵌贝雕花师椅上的齐老爷半阖着双眸,阳光从窗棂透了进来,照得空气中的灰尘凌乱飞舞。

    初见眨了眨眼睛,心里琢磨着这齐老爷是要找她问什么话。

    “外翁”她曲膝行了一礼,声音稚嫩甜糯,还隐隐带了些紧张。

    齐老爷睁开眼,眼底光芒微暗,比起昨日见到他时的凌厉威严,今日初见倒觉得这位老人似乎多了几分的苍老和慈祥。“过来坐下。”

    初见小步走到齐老爷身边的坐榻上,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默默等着老爷的问话。

    “你长得与你母亲小时候非常相似。”齐老爷手里端着茶杯,闭着眼眸,声音幽幽沉沉,像想起许多往事般呢喃着。

    初见一直看着在书房左边墙壁上悬挂着类似匾额的牌匾,上面题有祥瑞院字,字体娟秀好看,大概是出自女之手,可在外翁的书房里怎么会放着这么一块牌匾呢?

    咳咳,听到老爷的话,初见猛地收回视线,低下头,轻声回道,“母亲聪慧绝伦,我如何比得上母亲。”

    “呵呵,我看你是懒着吧,听说你在静容斋上课?”齐老爷眼睛微微睁开一线,嘴边笑纹加深,他看这小姑娘身上有股灵慧之气,与当年娈儿十分相似,是个聪敏的娃啊。

    “嗯,是的。”初见视线又瞟向那牌匾,她怎么看都觉得那字体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

    “静容斋秦甄是个才女,不过……也是及不上你母亲的。”齐老爷睁眼,顺着初见的视线也看向那牌匾。

    初见一怔,转头看向齐老爷,涌到嘴边的话犹豫着不知要不要问出口。

    “那是你母亲送给我的匾额,你母亲出嫁之后,我便让人摘下来了。”这匾额一直被他收在箱底,是今早他才让人拿出来,挂在墙壁上,往事历历在目,这十几年来沧海桑田,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很多失去的东西再不把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您如此疼惜母亲,为何当年忍心与母亲断绝关系?为何这十几年来对母亲也是不闻不问?”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她看到这位风光威严一辈的老人家苍老的脸上突然有抹受伤的神情闪过,初见的心微微一沉,她似乎在不知觉中,伤害了这位老人。

    “你外翁我征战半生,从来只懂得打打杀杀,又怎会懂得什么情情爱爱,我只看哪个男能给娈儿平稳生活,又怎知……她会对玉云生死心塌地。”齐老爷无奈一笑,问情为何物?他经历一生,也终究不明白。

    “可是当初……您怎么就认为我父亲不能给母亲幸福生活呢?”初见问。

    齐老爷轻咳起来,初见紧忙往他手中的空茶杯倒了一杯温水,“外翁,喝水。”

    齐老爷喝下水,微喘着气,“人老了,身骨也不怎么听话了。”

    “外翁身还是很硬朗,一定会长命岁。”初见柔柔一笑,鼻有些酸楚。

    “玉云生是个商人,商人重利,又能长情到哪里去?如今……他不是已经负了你母亲了吗?”齐老爷叹了一声,若是再回到从前,他依然会阻止娈儿嫁给玉云生,只是,当时他用错了方法,他逼得娈儿根本没机会仔细去看清玉云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外翁,母亲说这是她自己选的,她不怨天也不怨任何人。”初见安慰着齐老爷,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不是说一声早知道就能改变一切的。

    “所以她就算受苦了十几年,也不愿意求我帮忙,她真是又倔强又固执。”齐老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对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被欺压了这么多年,一口气还是哽在胸口放不下。

    “母亲这性不是您吗?”初见嘿嘿一笑,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齐老爷笑了出来,然后指着墙壁上的牌匾对初见道,“你母亲才华横溢,你定当也差不到哪里去,如何?给外翁也写个牌匾,凑一双?”

    初见笑容一僵,干笑几声,“外翁,我的字见不得人,还是算了吧,再说了,母亲聪明绝世,她的女儿不一定就是天才,我琴棋书画都不行。”

    “什么?”齐老爷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大笑出声,“小丫头,你比你母亲滑头啊。”

    “嘿嘿,外翁,初见是觉得嘛,字写得人家看明白就行了,何必那么强迫自己描写哪位名人的字迹呢,这样来的字体那也是别人的痕迹,不是自己的啊,而且我现在也有在琴啊,只是不够天赋,五音不全嘛。”初见讪笑道,对这位老人家也少了一份戒心和紧张,态不自觉放松下来。

    “你母亲就这样由着你胡闹?”齐老爷笑容更加灿烂,似乎对初见这样的无一精通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母亲说让我自由发展。”初见眼珠一转,甜甜地说道。

    “哈哈哈,好,好一个自由发展。”齐老爷大笑出声,这几日心口的郁气似乎吐了出来,心情突然明朗了许多。

    “老爷,昀王爷来了。”突然,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小厮不高不低的禀报声传了进来,打断了初见想要开口说的话。

    初见一怔,昀王?那不是齐礡吗?

    齐老爷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啊了一声,笑道,“都忘记今日昀王要来问点事情的事儿了。”

    “外翁有事要忙,那初见就先回去了。”初见低声道,心跳却在想到齐礡二字的时候突然猛地加快,她有些慌张,对这种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感觉感到奇怪。

    “不必,你也见见昀王,昀王府与咱们忠王府还是世交呢。”话毕,齐老爷便让人把昀王请到书房来,心里也打着想要为初见寻个好人家的主意。

    初见有些愕然,心里暗暗叹息。

    不到一会儿,书房的雕花大门便打开,咿呀一声,初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了起来,面颊隐隐生晕。

    “老爷”齐礡步履稳健,一步一步走了进来,端肃俊逸的脸颊被阳光蒙上一层薄薄的金光。

    齐礡身材挺拔高大,一走近齐老爷的师椅,初见便觉得自己被他高大的身影被笼罩住了。

    齐老爷站了起来,眉梢带笑地对齐礡道,“昀王,请坐。”

    齐礡如黑曜石般的眼眸掠到站在齐老爷身旁的女,微微一震,以为自己看错,又仔细看了一眼,如白瓷般精致的小脸和一双灵动如宝石般的眼睛,果然是她。

    齐礡回了齐老爷一礼,嘴边掠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从初见面上扫过,似是无意。

    初见睨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这书房里的空气有些局促了。

    “老爷,许久不见了,不知近来身如何?”齐礡嘴角笑容深了一些,目光熠熠又看了初见一眼。

    “托福托福,还过得去,昀王,听说你刚从南城回来?”齐老爷拂了拂白须,他眸中闪着睿智的精光,他一向欣赏这个昀王,年纪轻轻,却是大有作为,且为人正直刚毅,而且尚未娶亲,也从未在宁城有传过他什么风流韵事,是个难得的年轻人。

    齐礡点了点头,“刚回来。”

    初见讶异看向他,上次见他到现在也不过个月,怎么他就一去一回从南城回来了?这里去南城怎么说也要一个月吧。

    “怎么这样赶?”齐老爷皱眉问道。

    齐礡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这一回来就来麻烦您老,实在过意不去。”

    “这是说什么话,想当年本王与你爷爷一同征战四方,是生死之交,你们昀王府不必和我们忠王府客气什么。”小厮进来给齐礡和齐老爷奉上了茶,齐老爷才对齐礡说道。

    齐礡如大提琴般的声音低沉响起,“多谢老爷,今日我是想来跟您老打听一些事情的。”齐礡目光一掠初见微垂的脸,他虽不明白初见为何会在忠王府,但今日见她气色似乎不若之前红润,似乎也消瘦了一些,心里不禁有些心疼,但今日他要打听的事情不便让多人知道,他希望齐老爷能将初见先回避一下。

    齐老爷一怔,然后看了初见一眼,呵呵笑了出来,“看我,都忘记介绍了,这是我外孙女,闺名初见,初见,给昀王行个礼,昀王可是朝廷最有作为最年轻的王爷。”

    齐礡目光灼亮转向初见,心里暗猜她会不会真的过来给自己行礼,再次装作不认识他。

    初见斜了齐礡一眼,脸颊有些晕红,心里却恼怒地想,这家伙又在憋笑了,怎么每次见了这个家伙都是她在出糗。

    “外翁,初见已经见过昀王了。”初见眼角微扬,看到齐礡那若有似无的笑容,她有些挑衅横了他一眼。

    齐礡差点憋不住笑意,笑出声来,他急忙咳了一声,一脸严肃正经无比地对齐老爷沉声道,“老爷,我在燕城已经见过玉姑娘了。”

    “咦?你们见过了?”齐老爷有些愕然,看看初见又看看齐礡。

    初见讪笑道,“是啊,在燕城我们的别院与昀王的相邻,见过几面了。”

    “啊,竟有这样巧的事情,昀王府也是在咱们忠王府隔壁呢。”齐老爷惊喜叫道,直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的好缘分。

    可这话听在初见耳里,却犹如晴天疲累,雷得她外焦里嫩地大呼不会吧,昀王府在忠王府隔壁?

    这也真是该死的巧了吧。

第二十八章 水萦洄 (二)

    初见怔怔看了含笑不语的齐礡,奇怪地想之前怎么都没注意昀王府附近是忠王府呢?不过她又想,这齐礡住哪里关她什么事啊,她到底在紧张什么,不想再让齐老爷继续问她和齐礡的事情,她急忙行了一礼,柔声道,“外翁,您与昀王有事要谈,初见先回去了。”

    齐老爷灰白浓眉一挑,若有所思看了齐礡一眼,“那你先回去吧。”

    “是”初见乖顺应了一声,然后对齐礡也行了一礼,才施施然离开书房。

    直到初见离去的背影逐渐隐去,齐礡才收回视线,一回头,便看到齐老爷带着兴味的眼睛,他感到一窘,轻咳一声,对齐老爷淡淡一笑。

    “老爷,我有些事情想请教您。”齐礡神情有些严肃起来,将心中对初见的疑问压了下来。

    “昀王想问什么?”齐老爷也察觉齐礡要问的事情似乎不简单,也收起想要打趣他的心思,脸色一整,态严谨起来。

    “老爷可还记得当年梺国国君梺桀自杀之后,他的嗣何去何从?当年可有逃脱的?”齐礡压低声音问道,齐老爷年轻时候经历过改朝换代的战争,当时梺国国君自杀后,是齐老爷带人将梺桀的嗣幽禁起来,但似乎有漏网之鱼。

    齐老爷表情一凛,“你问这个作甚?”

    齐礡剑眉轻蹙,沉默片刻,“最近听闻前朝余孽未曾除尽,怕是有人想……扰乱天下安定。”

    “当年前朝国君家臣都被斩杀,后宫嫔妃王也都幽禁起来,怎会还有造反一说?”齐老爷疑惑,这梺国的嗣处死的处死,幽禁的幽禁,怎么还有什么前朝余孽隐于市集中呢。

    “只怕其中有了万一,当年您老可确实抓住了前朝?”齐礡问道,今次他去领命往南城,便是为了查实南城是否当真有前朝余孽在收兵买马准备造反。

    “那前朝被梺桀一刀刺杀,是我亲手埋了的。”齐老爷摇了摇头,回想当年血腥一面,确实也没有什么漏洞出现。

    “如此……礡明白了,多谢老爷了。”齐礡眼眸一闪,变得深幽莫测,看来事情远比他想的复杂,这分明应该死去的为何突然会活过来,又是谁在齐军重重防备之下将救走,这齐军之中莫非有……齐礡越想越心惊,他看了齐老爷一眼,心中暗道,这许多事情都不能与齐老爷明说,毕竟这还是要秘密行事的。

    “昀王,难道说当真有前朝逆臣要造反吗?”齐老爷目光炯亮,见齐礡言词有所隐瞒,似是不愿再多说,他担忧地想问清楚。

    “倒也不是,只是礡想问清楚前朝的遗孤是否当真死去,也许是边境小国想要侵犯我们齐宁国,所以故意使计要我们内乱,老爷,今日打搅您了。”齐礡淡笑,找了个借口想要搪塞过去。

    此次他去南城,是为查探是否有前朝遗孤在南城暗里收兵买马一事,也是为查出究竟谁是前朝的后代,虽有蛛丝马迹的线,但他却不敢确定,怕结果实在过意外,本来他打算继续在南城查探,宁城却传来消息,说有前朝叛逆在宁城不知哪个据点集中商量起事,他快马赶回,却至今仍查不出他们据点究竟在何处。本来想从齐老爷这里问出一些端倪来,不过如今看来也是毫无所获了。

    “哼,几个区区小国,也妄想吞噬我们齐宁国!”齐老爷冷哼一声,不屑斥道。

    “此事礡会继续查明,老爷若是有什么线,也请告知礡一声。”齐礡站了起来,对齐老爷合手一礼。

    “昀王放心,不管前朝遗孤一事是真是假,老夫定当让人查个究竟。”齐老爷也站了起来,虽然齐礡说是其他小国阴谋想要扰乱齐宁国国内安宁,但宁可信其有不信其无,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要将当年是否有遗漏查个一清二楚。

    “老爷,此事不便泄露出去,还请多保密。”齐礡自然是信得过两朝重臣齐颂的为人,但这事要查起来并不容易,怕也是会打草惊蛇。

    “一动不如一静,老夫明白了,昀王,今日此事老夫只当没有听过,但查探之事,老夫会暗中执行,定是派心腹去查,绝不影响你行事。”齐老爷是个明白事情轻重的人,很快听出齐礡言语中的意思。

    “如此,礡先谢过老爷了。”齐礡道。

    “昀王不留下吃个便饭么?”齐老爷见齐礡已经有告辞之意,笑着问道,他怎么看都觉得齐礡和初见为相衬,似天生一对,所以有意想要撮合他们两个。

    “谢老爷美意,礡还有事,下次再来叨扰。”齐礡客气拒绝齐老爷的挽留。

    “如此,老夫也不留你了。”齐老爷将齐礡送至门边,想着下次再好好让初见和齐礡见见面。

    齐礡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有些犹豫地皱眉。

    “怎么了?”齐老爷问道。

    “玉姑娘她……”这忠王府分明和玉家没有来往,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玉家发生什么意外?

    “初见她死里逃生,所以老把他接到府里小住,哎,都是老夫……”齐老爷叹了一口气,简单将初见被玉雪苓推下水的事情说了一遍。

    齐礡听完,眼底掠过一抹凛冽的肃杀之气,他想起在燕城在池塘中救起初见时,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再想这次她落水身旁却无人能救她,心口一阵收紧,有些疼痛起来。

    与齐老爷告辞之后,齐礡走出院,他不过离开宁城几个月,没想到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差点溺死水中,想到这点,他心底就涌起一股熊熊怒火,却不知这股无名之火从何而来,他们昀王府与忠王府交情一向不错,只是他并非喜欢是非之人,也就不曾打听过关于他们的私事,今日忍不住问起,原以为齐老爷不会明说,倒没想到他会说的那么详尽。

    幸好她没事!齐礡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刚听完齐老爷的话,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幸好她没事,否则怕是他再去机会再见到她了。

    正想着,他已经走出了院,经过一道鹅卵石小正欲穿过花园,突然,他脚步缓了下来,目光熠熠看着那个站在前面对他浅笑的女。

第二十八章 水萦洄 (三)

    “玉姑娘”齐礡唇角微扬起一抹淡笑,向站在阳光之下犹如初绽水莲的女走去,目光灼热地看着她。

    初见对他扬唇一笑,笑靥如花,“王爷”

    “你……在等我?”齐礡望了望周围,并无他人,有些不确定地问初见,眼底有柔柔的笑意。

    “嗯”初见点了点头,轻咬下唇瓣,白皙的脸颊微微生晕。

    “有事吗?”齐礡沉声问道,看到她突然泛起红晕的脸颊突然感到心口一阵紧缩。

    “你刚从南城回来?”初见轻声问,她出了书房之后,才反应过来齐礡是去了南城,淳于雱不是住在南城的么?这都过了几个月了,淳于雱不是说元宵过后会动身来宁城的么?至今却未有收到他的来信,齐礡和淳于雱是好朋友,应该知道其中详细的吧。

    “嗯,刚回来。”齐礡向左站了一步,为初见挡去阳光。

    初见感激看了他一眼,心窝似有暖流轻轻淌过,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那……你去南城的时候,有见到雱……我是说,淳于公吗?”

    齐礡黑亮的眼眸微微一暗,低头看着初见,目光如两潭隐隐翻滚的水,“你在此等候我,就是为了问淳于雱的事情?”

    初见掀起长长的睫毛,目光明亮望了他一眼,慢慢点了点头,“他说过了年会到宁城,可是至今仍不见有他的消息,不知你去南城的时候,有没有和淳于公见过面,他究竟什么时候启程到宁城来?”

    齐礡眸色微变,有一抹锐利复杂的目光在眼底闪过,却又不带半点痕迹,“你……很关心他。”

    初见小脸漾开一个春暖花开般的笑意,忽略了齐礡变得看不明白的眸色,“他……他是我的朋友。”

    齐礡深深看了她一眼,“他在宁城了。”

    “咦?”初见攸地抬起螓,愕然看着齐礡。

    齐礡扯了扯嘴角,面色冷然淡漠,“淳于雱上个月已经来了宁城,难道他没有告诉你。”

    “他要是有告诉我,我又何必在这里等了你大半天。”初见眼底难掩失落,对淳于雱不与他联系感到有些失望,他已经忘记她了吧,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的小丫头,他又怎会记得那么清楚,又怎会将她放在心上呢。

    齐礡好看的剑眉微挑,伸出手想要拍她的肩,不过他却只是握了握拳头,柔声道,“你……听说你受了惊,如今感觉好些了吗?”

    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的初见听到齐礡的话,有些微讶,“你怎么知道我受惊?啊,外翁告诉你,我落水的事了?”

    “你消瘦许多,脸色也不如之前的好,怎么这样不小心让人给推进水里了?”齐礡皱起眉头,关怀之意隐于眼底。

    “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也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初见讪笑几声,并不怎么想在齐礡面前讨论她的家事。

    “以前也经常被欺负吗?”齐礡对初见的无所谓态感到微微不悦,想到如果以后她还要继续被那小妾的女儿欺压,他心底就有一股郁气。

    “我像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初见好笑地问,她也不过是不想多生是非,一开始不想和玉雪苓争斗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并不熟悉,怕玉雪苓看出什么马脚来,所以能忍则忍,但如今那玉雪苓已经有了要杀她之意,她断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容忍了。

    “以后若是受了委屈,可来找我。”齐礡眸色如明灭烛火,闪烁着让人看不明的神色。

    “啊?找你做什么?”初见愣了一下,一时没想多,脱口而出问了出来。

    齐礡黝黑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眼色也有些窘意,“或许,我能帮到你些许。”

    初见眨了眨澄澈如泉的眼眸,狐疑地问,“可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话一出口,不止是齐礡怔住,连初见自己都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真是问了个蠢问题。

    齐礡有些苦涩看了初见一眼,声音幽幽沉沉,“我以为……你当我是朋友了。”

    初见的心仿佛被狠狠捶了一下,她错愕看向齐礡,被他眼底的冷漠刺了一下,想说的话终究说不出口。

    “先告辞了。”没有听初见再开口,齐礡冷冷丢下一句,便大步离去。

    初见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心慢慢往下沉了沉,朋友么……她和齐礡,算是朋友吧。

    他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帮了她一次又一次,她甚至一次真诚的谢谢都没有,他们两个人每次见面似乎都有点争锋相对,她对他也少有好脸色好言语,可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是朋友吗?扪心自问,她似乎……其实已经将他当是朋友了吧。

    齐礡他是因为把自己当成朋友,所以才这样关心她,所以才总是帮她的忙?

    初见茫然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绪一时之间迷惘起来。

    “二姑娘”突然,初见被一声交换打断了沉思,她回过头,是灵玉和秀娘。

    “二姑娘,秀姑姑找您不着,以为您回了莲苑,奴婢以为您有什么事,便和秀姑姑出来找您了。”灵玉走到初见身旁,见到初见并无什么大碍,放下心来。

    “我出来花园走走,忘记与秀姑姑说一声了。”初见有些抱歉对秀娘笑了笑,她刚从书房出来,也没去跟秀娘说一声,就跑到花园里,让她们担心了。

    “奴婢是怕姑娘生,所以才和灵玉出来寻姑娘的。”秀娘态有些疏离,但仍是恭敬的。

    初见知道秀娘对母亲可能有一些怨怼,但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情,她也不好插手,更何况她对他们当年发生的事情也不清楚,她也不打算继续问秀娘关于以前的事情了,“我们回莲苑吧。”

    初见看了秀娘一眼,转身走出花园,灵玉跟在初见身后,有些疑惑看了秀娘一眼,她怎么觉得似乎这个秀娘对二姑娘的态有些奇怪了,像在抗拒躲避什么。

    回到莲苑,秀娘便借口退出了屋,初见和灵玉进了内屋,她半躺到软榻上,叹了一口气。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灵玉给初见倒了一杯茶,担忧看了她一眼。

    初见捧着氤氲着薄烟的白瓷茶杯,低垂眼帘,眸色如琉璃般澄澈,“灵玉,家里之前可有我的信笺?”

    灵玉摇头,“好像没有。”

    初见眼色黯淡下来,凝视着窗外沉默不语。

    “怎么了,二姑娘?”灵玉小声问道。

    “淳于雱……淳于公真的一封信都没写来么?”初见睨了灵玉一眼,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灵玉愣了一下,“二姑娘,这家里的信笺都是老爷身边的小厮去驿站取的,会不会他忘记拿给姑娘您了?”

    玉云生的人去拿的信?初见心头一凛,有些狐疑起来,“该不会是信被扣住了吧。”

    “应该不会吧,二姑娘,那小厮怕也没这个胆量。”灵玉不大相信地道,老爷身边的两个小厮都很老实的,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哼,小厮不会,可不代表别人不会,你去找人打听一下,淳于公在哪里落脚?”那玉雪苓和陈贞惠常在玉云生瀚院,若要说是她们藏了她的信,也一点也不出奇。

    “二姑娘,咱们现在是在忠王府,要出去是要跟大夫人拿腰牌的。”灵玉为难看了初见一眼,这里到处都是陌生,她也不知如何去打听淳于公的消息啊。

    初见怔了一下,随即苦下一张小脸,“说的也是,哎,这王府规矩确实也比咱们普通老姓严厉多了。”

    “是啊,夫人以前原来过的是这种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生活,没想到,到了玉家之后却要受那么多的委屈。”灵玉叹了一口气,为玉夫人感到不值。

    “人生就是这个样的,不会永远都如你心意,悲喜起伏多,母亲在嫁给玉云生之前,怕也是没想过之后的生活会如何。”就如她,想不到自己死了之后会重生在这个小女孩身上,人生真的有多的想不到了。

    “二姑娘,您怎么……怎么直称呼老爷名讳呢,被人听到了不好。”灵玉紧张提醒初见,虽然她对玉老爷也甚是不满,但还是不敢随意冒犯。

    初见不留痕迹冷哼一声,她如何也叫不出玉云生父亲,当他终归是对她有养育之恩,她暗叹一声,看着灵玉苦笑,“我只是一时口快,呵,不知以后他若是知道玉雪苓阴狠毒辣的真面目,会有什么感受。”

    “人在做天在看,玉雪苓以后不会有好收场的,幸好崔公拒绝了她,不然真是玷污了崔公了。”崔公那么美好的一个人,玉雪苓如何配得上他。

    初见目光微沉,“灵玉,你说,会不会淳于公给我写信了,然后信笺被玉雪苓给私藏了,所以我才不知道他来了宁城?”

    灵玉道,“大姑娘也不至于要藏您的信笺吧,她藏来做什么?”

    “她恨不得啃了我,只怕有什么招数出什么招数对付我了。”初见对玉雪苓的性道德不抱多希望,除非淳于雱没有写信给她,否则定是有人藏了她的信。

    “姑娘,您不必烦恼这个了,静容斋明日不是开始上课了么?您去上课的时候,奴婢便出去帮您打听。”灵玉笑着安抚初见。

    初见眼睛一亮,“对哦,明天要到静容斋上课了。”

第二十九章 终相逢 (一)

    翌晨,初见在秀娘的带下到齐老爷那里请安之后,便到大夫人处拿了腰牌,在大舅母殷殷不断的交代下,终于能出门到静容斋去。

    初见只带了灵玉出门,秀娘本也要跟去,但初见说她只是去上课,并无多事情需要服侍,灵玉一人在她身边便足够了。

    上了马车,初见有些疲倦叹了口气,“过两天咱们还是回玉府吧,这忠王府好虽是好,不过住起来还是挺累的。”

    灵玉掩嘴笑了起来,“二姑娘,您是不习惯呢,这忠王府上下都将您当宝似的疼着,您倒嫌累了。”

    “倒也不是真的累,就是担心母亲。”初见眸中眼色微沉,不知母亲这两日过得如何。

    “二姑娘,您放心,夫人绝对不会再被欺负的。”灵玉以为初见是担心夫人又被陈姨娘母女欺压,急忙出声安慰。

    “那陈贞惠母女也不敢过放肆,父亲对母亲至今也还有情意,陈贞惠再放肆,也不会光明正大去找母亲生事的。”玉云生对母亲还有情,自然不会允许陈贞惠不尊重母亲,更何况玉府大权握在母亲手中,那陈贞惠和玉雪苓敢将母亲如何吗?

    “那您是在担心夫人什么?”灵玉不明白了。

    初见睨了她一眼,笑而不语,玉夫人已经对丈夫失去了期望,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这个封建社会的女人来说,对丈夫绝望,那几乎就是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和依靠,玉夫人如今定是觉得很孤单吧。

    她一直以为能依仗一生的人却这样让她失望和伤心。

    灵玉见初见不答话,只是眸色柔淡望着窗外,她也就什么也不再问,安静地听着马车辘辘辗转的声音。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才逐渐缓了下来,初见下了马车,进了静容斋,流苏已经在庭前等候着她,见到初见,她款步走到初见跟前,行了一礼,“二姑娘”

    初见对她盈盈一笑。

    “今日我家姑娘想请二姑娘到另一处上课,二姑娘,请随我这边来。”流苏面上挂着客气而疏离的笑容。

    初见微微一怔,仍是点头,这流苏也不知是否性格使然,似乎这么久以来对自己都是这样冷漠的态,她似乎也没得罪过这个大牌丫环吧。

    流苏引着初见穿过一个小庭院,从之前初见上课的屋旁边经过,不久,便见到一条曲径,直通幽处,在尽头,竹影摇曳,鸟声悦耳,是一处静谧非常的竹林,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被竹叶剪成碎点,点缀在地面,光芒生辉煞是迷人,在竹林间,摆有茶几,琴几,还有几张绣墩。

    “二姑娘,请。”流苏摆了个手势,让初见走前去。

    初见满怀疑惑走进竹林,一抹姿态优美的身姿从另一边慢慢走来,对初见扬唇一笑。

    “先生”初见曲膝行了一礼,那想她走来的女正是秦甄。

    “几日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许多,可是出了什么事?”秦甄走近仔细看了初见一眼之后,微感讶异,不过半个月时间,怎么这二姑娘就瘦了一圈,那本来红润的脸蛋也泛着苍白之色。

    初见淡淡一笑,“身受了风寒,已经无大碍了。”

    “原来如此,你也要多注意身,这种潮湿天气对容易受风寒的。”秦甄柔柔一笑,示意初见在绣墩上坐下。

    初见坐到琴几后的绣墩上,狐疑看着秦甄,不过仍是微笑回道,“谢先生关心。”

    秦甄颔一笑,柔声道,“今日琴,琴声要优美,主要先静于心,这里周围景致幽雅,最是适合琴,上次与你说过,乐调有五个音阶,你可还记得?”

    初见看着眼前的紫檀琴,点了点头,轻声回道,“五声音阶有徵、羽、宫、商、角,抚琴者常以宫作为音阶的第一音。”

    “没错”秦甄满意点头,继续道,“以宫为音阶起点则为宫调式,是以宫作为乐曲中最重要的主音,倘若以商为音阶起点的则为商调式,是以商作为乐曲中的主音,如此而推,五声音阶则有五种主音不同的调式,同样,七声音阶便有七种主音不同的调式,只要熟悉这音阶变化,自然能抚一好琴。”

    初见听得咽了咽口水,她很想举手发言,她真的是五音不全天生没有音乐细胞的孩,她知道徵羽宫商角是什么意思,她只能勉强照着手势抚几曲算是不那么差强人意的曲,可要她熟悉什么调式什么音阶的,她是真的不懂。

    “初见,你照我说的,编排一段曲出来。”秦甄坐在茶几后,悠闲地煮起茶来,半眼也没去看初见错愕痛苦的脸色。

    灵玉在一旁见到自家姑娘的苦相,想笑又不敢笑,低着头,忽略了初见求救的眼神。

    “先生……要我自己编排曲?”初见哑声开口,不肯定地问。

    “上次已是教了你如何辨别音阶音律,应该能编排出来的。”茶的香味氤氲而开,秦甄清秀的面容模糊在一片袅绕烟雾中。

    神啊,救救我吧!

    初见在心底无声呐喊,可天上的神仙似乎忙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秦甄一边茶一边笑吟吟等着她的曲。

    初见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等着眼前的几根弦手指动了动,她发誓她真的很认真在习那什么宫调式商调式了,可是她好像天生和音乐无缘,她听得是眼冒金星都没明白那些音阶要怎么区分。

    手指轻轻撩动一下琴弦,嗡一声响起,初见的心往下沉了一沉。

    算了,死就死吧!

    初见眼一闭,十指在琴弦上撩动起来,她努力回想母亲曾经教过她的指法,然后想起现代一流行音乐的音调,努力想要融合在一起,虽然走音跑调得可怕,不过……这大概也只有她知道原来的调是怎样的吧,应该没人知道她跑调得可怕,最多觉得她的曲不怎样而已。

    好不容易终于掰出一段小城故事的音调出来,初见抬起螓仔细观察秦甄的表情。

    秦甄瞟了初见一眼,抿了一口茶,“曲虽不那么动人,不过也算成曲了,你再抚一曲桑林调。”

    初见鬓角沁出冷汗,桑林调?那可是为难的一无人不知的曲啊,连母亲都说她当初最难就是桑林调,这秦甄分明是想刁难她嘛。

    神啊,她只听过那桑林调几次,要是她真能抚得出来,她真的就是天才了啊。

    初见眼角掠了秦甄一眼,那秦甄笑意盎然一派闲适举杯拼命好不自在,初见哀怨低下头,桑林调就桑林调吧,她豁出去了。

    再次手撩琴弦,琴声嗡嗡而出,犹如夏日雷鸣,又如双刀锯,音阶跑调,音律不全,秦甄一口含在口里的茶差点喷了出来,嘴角抽了抽瞠大眼看着初见。

    灵玉张大了口,不可思议看着那个伏案纵琴而弹的二姑娘,苦笑一声,怎么二姑娘弹起这跑调走音的曲时总是那么投入那么纯粹,都不曾在意身周的人如何看待的,究竟是要说二姑娘好定力,还是后知后觉呢。

    “哈哈哈”突然一声清朗温润的笑声传来,打断了初见已经成为魔音的琴声。

    初见表情滞了一下,停止了抚琴,她……听错了吗?

    “当初在燕城小丫头说自己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今日听小丫头一曲琴音,真是大开耳界。”声音从初见身后传来,伴随着窸窣的脚步声,步履稳健,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初见猛然转头,晶亮的瞳孔微微一缩。

    如记忆中清朗如月的俊颜,如记忆中温润入水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翩然而至,依旧是那样容易让她窒息期待。

    眼眶突然涌起一股热流,初见怔怔看着那一身白衣飘袂的俊雅男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淳于雱……”初见捂住有些微痛的额头,惊喜地叫了一声。

    “小丫头,许久不见,原来你还记得我呢。”淳于雱眼角泛着温柔的笑意,眼底尽是宠溺地看着初见,这小丫头长高了呢,像个大姑娘了。

    初见仍是不敢相信,她思念了大半年的人,她心心念念还想让灵玉去找的人如今就站在她面前,“真的是你吗?”

    淳于雱温和轻柔的声音如山涧的泉水缓缓淌入初见的心里,“真的是我,小丫头。”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初见眼眸闪烁着熠熠光芒,心里难掩欣喜。

    “自然是来欣赏小丫头的绝色琴声的。”淳于雱朗声一笑,笑声回荡在竹林之中。

    初见面色一窘,小声嘀咕,“我说过我不会弹琴的。”

    “已经不错了,至少没吓跑大家。”淳于雱忍住笑,指着初见身后的秦甄和灵玉道。

    初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秦甄。

    秦甄笑着摇头,她初听初见自己编排的曲,还对她充满信心的,一曲桑林调真是让她无奈苦笑,放弃了想教好初见琴艺的念头。

    “流苏,把琴收下去吧。”秦甄低声交代一旁面色怪异的流苏,眼底有警告之意。

    流苏看到秦甄眼底的警告,眉头皱了皱,但还是行了一礼,收起紫檀琴出了竹林。

    “初见,请淳于公到这边饮茶。”秦甄目光平淡一掠淳于雱,请他到茶几旁边入座。

第二十九章 终相逢 (二)

    淳于雱温雅的眼眸藏着如春风似的笑意,他目光一直留在初见白皙娇颜的脸庞上,这小姑娘和在燕城看到的时候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呢。

    “淳于公原来认得二姑娘。”秦甄动作优雅坐下,看了淳于雱一眼,笑着道。

    淳于雱低笑一声,“认得,在燕城认识的。”

    初见满心疑惑,此时才想起淳于雱怎么会出现在静容斋呢?

    “淳于公好友遍布天下,真不知道还有谁是您不认识的。”秦甄为他们斟上冒着热气的清茶,柔声说着。

    “好说好说,今日冒昧前来,只是想要给初见一个惊喜,倒没想到能听到如此举世无双的琴声。”啜了一口茶,淳于雱眼角稍微上瞟,温柔地看了秦甄一眼。

    秦甄眼神一闪,笑容滞了一下,深深望了初见一眼,“一直以来都不曾听说过二姑娘提起淳于公的?”

    初见双手捧着茶杯,忽视淳于雱话里的调侃,她知道她的琴声不怎样,今日在他面前出糗,她已经恨不得挖个洞埋了自己了,她多希望自己能优雅完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可是老天似乎并不想如她的愿,哎……初见心里暗叹着,脸上却对秦甄甜甜一笑,“生不知道先生与淳于公是旧识,自然也就没有提起。”

    秦甄挑眉,淡声道,“说的也是。”

    “对了,雱,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初见转头,好奇地问。

    淳于雱眉梢带笑,声音温润清朗,“昨日在此听闻秦姑娘今日要开课,又听说她有一名生名为玉初见,我于是想碰碰运气,今日便不请自来,果然真的是你。”

    “你来宁城许多日了吧?”初见想起他来了宁城都半个月了,自己也一无所知,心里还是有些郁闷的。

    “嗯,刚到宁城的时候派人送了信给你,不过一直没有回音,我还以为小丫头已经忘记我了。”淳于雱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甚是宠溺。

    “啊,你原来真的给我写了信的!”初见轻呼,果然是有人藏了她的信啊。

    “你没有收到么?”淳于雱问。

    “没有,这些日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可能是家里忘记拿信给我了吧。”初见拧眉,不想在秦甄面前说多关于玉家的事情。

    淳于雱柔柔一笑,“罢了,反正如今也是见到面了不是?”

    初见漾开一抹如花般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

    “淳于公,你们久别重逢,许是有些话要说,秦甄还要给生上课,就先回去了,您请自便。”秦甄目光平淡,对淳于雱客气有礼,似乎不像一般友人相处态,倒有些像主仆了。

    “是在下打搅了秦姑娘的授课,失礼失礼。”淳于雱站了起来,对秦甄赔礼道。

    “淳于公客气了,我是看二姑娘也无心上课,你们叙旧吧。”秦甄睇了初见一眼,含笑对淳于雱道。

    初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站了起来,眼角偷偷瞄了秦甄一眼,脸蛋泛着红晕。

    秦甄与淳于雱又客气说了几句,便施施然离去。

    淳于雱让初见重新坐下,温雅的俊脸在阳光下更是丰神如玉,初见觉得自己的心微微地柔软起来,“雱,你这次会在宁城留多久?”

    淳于雱给茶几上的足提炉上的茶壶加了水,又添了竹炭,微风徐徐而过,满片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这次大概会要留许长一段时候,宁城还有许多事要做。”

    初见欣喜眨了眨眼,“那在宁城这段时间,你在何处落脚?”

    淳于雱笑了出来,给初见倒上茶,“就在静容斋附近的大宅,是我们淳于家在宁城的别业。”

    初见微感讶异,不过却说不出哪里奇怪,她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一时之间也不知要与他说些什么,未见面时,她总觉得自己有许多的话想跟他说,如今真的见面了,却似乎什么也不想说了。

    “上次你在信中提到从燕城回宁城上遇到山贼,幸得齐礡救了你们,这后来这些山贼结果如何?你救下的那名少年考得功名了吗?”上次他在南城收到初见的信,信中将她回宁城途中事情说得不甚清楚,只知道她因为救了一名落难少年而遇到山贼,然后又被齐礡所救,之后如何,她也没有提到。

    初见轻声道,“那山贼被齐礡送到榈城衙门,听说已经关押起来,至于我救的那名少年,便是……咳,他已经取得功名,算是衣锦还乡了。”初见本来想要说那名少年便是崔音,但她似乎与淳于雱提过那是因为崔音被男调戏,她才欲出手相助,如今崔音前程无量,过往羞辱自然不想被他人揭晓,并非她不相信淳于雱,而是觉得这些事情愈是少人知道愈好。

    淳于雱微笑看着她,对她的有所隐瞒似乎也不在意,“如此也算不错了,不过你以后行事要小心为上,助人固然能积德,可也要考虑自身安全。”

    “这个道理我是明白,不过谁又想到助人之后还有恶报?”初见调皮一笑,并不想继续这个严肃的话题。

    “哈哈哈,说的也是。”淳于雱朗声一笑,笑容灿烂充满阳光的温暖气息,“我到宁城这许久时间,真不知你和齐礡是否约好的,都是不得音讯,我派人到他昀王府找了他许多次,他府上的人都说他不在宁城,究竟去了何处,却说不出个明白来。”

    怎么说起齐礡来?初见怔了一下,皱起秀眉,莫非淳于雱以为她和齐礡走得很近么?“我怎么会和昀王约好的,我是收不到你的信才不知道你在宁城。”

    “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你不必放在心上。”淳于雱轻笑道,他也只是一时感慨,猜想玉家与昀王府或许会有来往,才这么一问的。

    初见却狐疑起来,齐礡去南城莫非没有与淳于雱知道吗?如今回到宁城也没有找淳于雱,他不是已经知道雱就在宁城么?这齐礡神神秘秘的究竟在搞什么?

    她瞄了淳于雱一眼,考虑是否要跟他说齐礡已经回到宁城,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妥,于是也就释开一抹淡笑,转移了话题,“高姑娘可有与你一同前来?”

    当初在燕城淳于雱身边还有一名女,是他的表妹,名为高荃儿,那丫头似乎对齐礡芳心暗许,不知此次是否跟着淳于雱来一会恋慕之人。

    “她……”淳于雱似也想起当时在燕城高荃儿不舍的齐礡的情景,眉梢眼角尽是笑意,“许是这两日就该到了。”

    “啊,你们没有一起来吗?”初见问。

    “我途中还要到各个分号去查巡,她一个姑娘家,并不十分方便。”淳于雱清淡解释,这也是他为何拖了这么久才到宁城的原因。

    初见一直与淳于雱闲聊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小径走来一名头发灰白,目光犀利的老者,他锐利双眸冷扫初见一眼,才对淳于雱行了一礼,随即在淳于雱耳边不知耳语些什么,听得淳于雱脸色微微一变。

    初见打量这老者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这老者好像对她充满敌意和防备?

    那老者与淳于雱说完话之后,便沉默站到一边,低垂眼帘,半眼也没有再看初见,可初见却觉得这老者一直在观察着她。

    淳于雱却有些为难看向初见。

    初见对他一笑,“雱可是有要事?”

    “钱庄有些麻烦要处理,本想今日与你好好叙旧的。”淳于雱柔声叹息。

    “往后还有很长时间,你先去忙你的事吧,不必担心我会无聊。”初见俏皮眨眼,意有所指地说着。

    淳于雱点了点头,“如此,那就先告辞了。”

    初见目送淳于雱离开竹林,直到他背影消失在眼线中,她才轻轻呵了一口气,仰头,看着灿烂明媚的阳光被挡在竹林之外,她觉得自己好像踩在柔软的云团上,似乎变得不那么真实,她盼望着想见淳于雱,如今终于见面,那感觉却不如她当时想象那般殷切,那般紧张,莫不是就不见面,感觉也变得淡了么?

    不过那并不影响她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心情,淳于雱……他让她感到很安全,那是一种找到归属感的感觉,她总觉得,他眼底有一种和她一样的追求,都是一种从心底深处发出来的渴望……对家的渴望。

    家么?初见低下头,眼底一片茫然迷惘,淳于雱的家庭究竟是什么样的?她一无所知,她想要了解他,很想,这个让人觉得温煦和睦的男,眼底缺少的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不像她,漂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所渴求的不过一份能让自己安定下来的归属感,玉府名义上虽是她的家,但并不能给她这种安心的感觉,即使玉夫人待她好好,也是无法驱除她心底的空洞迷惘。

    “二姑娘”灵玉走进林中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家姑娘低头看着地面,表情一片怔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初见抬起螓,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怔了一下,才晃过神来,“嗯,灵玉,怎么啦?”

    “秦先生说今日的课到此为止,我们是否要先回去了?”灵玉轻声问道。

    初见颇感讶异,“这才什么时候?”

    “奴婢也觉得奇怪,不过看秦先生方才与一名老者一同出了静容斋,也不知是去哪里?”灵玉纳闷道。

    “啊,那老者可是身着黑色布衣?”初见想起那名来找淳于雱的人。

    “您怎么知道?”灵玉惊讶。

    初见蹙眉,更觉奇怪,“我们先回去吧。”

第三十章 赴家宴 (一)

    如此又过了几日,初见每天按时到静容斋上课,却再没有遇到淳于雱,她让灵玉在附近看看可有大宅,灵玉找了几次,也不见有一处是淳于家的宅,初见终于放弃,淳于雱似一个谜,让她很难读懂。

    而自从竹林那次琴之后,秦甄放弃了教她琴艺,她如今每日都是练字,诗词,有时候秦甄也会给她讲一些为人,特别是作为一个女人的道理,她发现秦甄虽是才女,思想见识固然比其他女更开阔一些,但骨里其实并不能摆脱这个社会已经设定的男尊女卑的框架,她给初见灌输的知识无非也是要相夫教,妻以夫贵的认知。

    初见并没有去反驳她的话,只是安静听着她的授课,心里想着为何这样一个聪慧知书识礼的女至今还未嫁人?她并非什么前卫女,思想本质还是觉得女该以夫为天的,那为何不找个男嫁安分在家里相夫教?为何要开个静容斋?

    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微冷,初见从静容斋出来,日头已是逐渐西沉,温有些下降,她颤瑟缩了一下肩头。

    灵玉见状,忙从那车拿出一件披风,“风有些大,姑娘,还是上车吧。”

    披上披风,初见对灵玉一笑,上了马车,回到忠王府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下来。

    “二姑娘,您回来了。”刚回到莲苑,秀娘已经在二门处等着她,把她迎进屋里之后,秀娘道,“大夫人让您今晚过去她那吃饭呢。”

    初见无奈苦笑,“昨日是舅母那吃饭,今晚要去大舅母了啊。”

    秀娘也笑了出来,“位夫人都是心疼姑娘呢。”

    “我知道”初见含笑点头,“时候不早,我们过去大舅母那里吧。”

    初见用热水洗过脸,便和灵玉秀娘她们出了莲苑,却正好遇到大舅母房里的大丫头。

    “二姑娘,大舅母说今日晚膳要到前院大厅用膳呢。”那丫头笑吟吟给初见行了一礼,告诉初见老爷突然要大家到大厅一起吃饭,让初见现在也过去。

    初见一怔,因为齐老爷本身性喜静,所以一般没有什么节日时,各房都在自己屋里吃饭,很少会大家聚在一起的,今日既不是过节,府里也没听说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老爷怎么会让大家一起用膳呢?

    去到前厅,初见才知道原来是母亲让人送信过来,要她明日回玉府,老爷舍不得孙女,自然也知道大家伙也是舍不得的,于是便决定在全家一起用膳。

    知道母亲要自己回去,初见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席上,她听着几个舅母和舅父交代她回去之后若是玉云生和陈贞惠还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尽可到忠王府跟他们说,他们一定会给她出气做主,初见干笑几声答应下来。

    末了,齐老爷终于出声,他一开口,舅父和舅母们就都安静下来。

    “以后若是有时间,便和你母亲过来家里住几天。”热热闹闹的晚膳,终于在齐老爷这样不热不淡的话中结束,初见听了,心中感到酸楚无限,是为母亲终于能得到外翁的原谅而高兴,也是为母亲耗尽了这十几年的时间最终只得亲情感到怜惜。

    翌日,初见在几个舅父舅母的殷殷交代下,拉着两车大包小包的礼物风风火火地终于回到玉府。

    玉夫人已经在玉府大门等着初见,见到初见比离去时脸色红润一些,心里也宽了许多。

    “二姑娘回家了。”丽娘在玉夫人身边兴奋地说着,几日不见二姑娘,还真是想的紧了。

    初见下了马车,直奔向玉夫人怀里,“母亲,女儿回来了。”

    玉夫人细细端详着初见的脸颊,指尖轻抚着她的鬓角,“气色不错,在忠王府开心吗?”

    初见重重点头,“嗯,开心,外翁和舅父舅母他们都待初见好,母亲,外翁让您有时间也回去小住几日呢。”

    玉夫人绝美的脸庞有瞬间的怔然,随即淡然一笑,牵起初见的手往里走去,“父亲他……真的这样说?”

    “嗯,母亲,外翁其实也是挂念您的,他嘴上虽不说,但他书房里还挂着您给他提的匾额呢。”初见扶着玉夫人的手臂,觉得玉夫人身上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玉夫人眼底情绪暗涌,她强扯唇瓣一笑,“你说的是……祥瑞院?”

    “嗯,就挂在书房的墙壁上呢。”初见仔细看着玉夫人的表情变化,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父女二人性格还真是一模一样,分明紧张对方,却有一字也不说出来。

    玉夫人看了初见一眼,柔柔一笑,“以后……有空再到忠王府吗?”

    “母亲去我就去。”初见笑嘻嘻地回答。

    “鬼灵精,可有偷懒没去上课?”玉夫人睨了初见一眼,宠爱地笑着。

    “女儿可是很勤快地去上课了,就是在莲苑的时候也有练字看书的。”她们走过前院,丽娘在后面嘱咐着那些提初见搬行礼和从忠王府带过来的礼物的小厮丫头们要小心仔细碰撞。

    “莲苑……你说,你这次是住在莲苑?”玉夫人脸色微变,目光攸地变得悲凉。

    “是啊,是外翁让我去的,母亲,您以前也是住在莲苑的吧?”初见只顾着回头看丽娘他们,没有注意玉夫人一闪而过的神情。

    丽娘却是在听到初见的话后,表情滞了一下,快走几步来到玉夫人身边,“夫人?”

    玉夫人对丽娘笑了笑,才对初见道,“是啊,母亲以前的闺阁就在莲苑,我以为……那应该已经不是莲苑了。”

    “怎么会不是呢,秀娘说莲苑里面一桌一椅都没有改变,都是母亲当年在的时候的摆设,母亲,您看,外翁待你多好。”初见点头,甜笑着回答,希望母亲和外翁快点解除心结,二人可以再次欢聚一起共叙父女之情。

    “秀……秀娘?”丽娘惊呼了一声,愕然看着初见。

    “初见,你说是谁?”玉夫人猛地一震,牵着初见的手僵了一下。

    “秀娘啊,母亲以前房里的大丫头。”初见蹙眉,不明白母亲和丽娘怎么突然都变了脸色。

    玉夫人和丽娘都愕然对视一眼,“秀娘她……她在忠王府?”

    “是啊,秀娘说,母亲您在嫁给父亲的那日,她就已经回了忠王府了。”初见回道。

    “夫人,秀娘她……您当初不是把她许配给燕公了么?她怎么回了忠王府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丽娘在玉夫人耳边轻声疑惑道。

    “秀娘她……在怨我啊。”玉夫人长长叹了一声,她一生之中不曾有欠过谁,却对秀娘和燕束总觉得愧疚,她负了燕束,也伤害了秀娘。

    “母亲”初见担心看着玉夫人,秀娘在怨母亲,她也是看出一些来,但她并不是清楚其中内情,见到母亲这样苦涩无奈,她心里后悔不该提起秀娘。

    “母亲没事,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玉夫人摇头,拍了拍初见的肩膀。

    “母亲,您这几日都好吧?”言下之意,初见问的自然是那陈贞惠与玉雪苓是否还有找茬生事。

    “二姑娘,您放心,家里这几日都好,夫人啊,这几日都在整顿家里的规矩呢。”丽娘闻言,掩嘴轻笑,似挺得意地对初见说着。

    初见咦了一声,也来了兴趣,“母亲整顿什么规矩呢?”

    玉夫人笑而不答,只是目光平淡地看着前方。

    丽娘在一旁回答了,“自然是上下有别,妻尊妾贱的规矩。”

    哈!初见愣了一下,她似乎错过许多好戏了呢。

    丽娘继续道,“那陈姨娘如今可不敢再像以前那般嚣张得意了。”

    “嘿,那父亲没说什么咱们家里不是官宦世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吗?”想起舅父来玉家的时候父亲说的话,初见好奇他的反应。

    “老爷不管后院的事,就是那陈贞惠去告状,老爷也只是说了一声一切由夫人做主。”丽娘喜滋滋地道。

    “是吗?”初见笑颜逐开,早知道她就不去忠王府了,她想看看那陈贞惠母女颓败饮恨的表情呢,“母亲怎么现在才叫我回来呢,应该早点让我回来看戏的嘛!”

    玉夫人柔笑道,“你去忠王府也当是散心,如今回来也是一样的。”

    “是啊,二姑娘,明日夫人设宴请了族里的亲戚们,一样有热闹看的。”丽娘含笑道,似乎对明日充满期待。

    “啊,明日是什么节日吗?”初见好奇地问。

    玉夫人高深莫测一笑,淡声道,“只是一些平常家宴,平常往年都是如此,只是今年多请了位客人,所以才特别让你回来。”

    初见更加好奇了,什么样的客人这么神秘啊?

    “哟,夫人,是陈姨娘呢。”突然,丽娘压低声音,在玉夫人耳边低声道。

    玉夫人微微挑起眼缘,淡淡看去,神情为慵懒,但却更显得高贵端庄,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仪。

    初见向前看去,是陈贞惠和玉雪苓两母女,她目光熠熠看着玉雪苓,没有忽略玉雪苓在看到她的时候眼底一掠而过的恨意。

    “夫人”陈贞惠嘴角抽了一下,神情傲慢地低下头,行了一礼,玉雪苓也曲膝行礼,抿着唇不说话。

    玉夫人轻声应了一声。

    “二姑娘回来了。”陈姨娘起身,笑得有些勉强地看了初见一眼。

    “陈姨娘”初见对她点头,淡淡一笑。

    “明日家里摆宴,你和大姑娘也早点到吧。”玉夫人低声交代,目光却没有看她们,似乎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是”陈贞惠一声是说的咬牙切齿,目光含恨。

    “这阵老爷不在家,陈姨娘若没什么事,就别往前院去,省得让人误会。”玉夫人轻声交代。

    陈姨娘抬起头,不服想要回嘴,却硬生生止住了,僵笑着答应着。

    玉夫人满意一笑,“我们回秀和院去吧。”

第三十章 赴家宴 (二)

    玉夫人让人把忠王府送来的东西送到攒眉园,自己则和初见到了秀和院。

    初见有些疲倦地靠在软榻上,玉夫人坐到她身边,爱怜地抚着她柔顺的黑发,“很累么?”

    初见摇了摇头,“母亲,父亲不在家里么?”

    “嗯,他到榈城了。”玉夫人低声道。

    “哦,母亲,那陈姨娘怎么会对您这样千依顺了?”不知母亲是用了什么手段,真叫人惊讶。

    玉夫人嘴角一扬,“一直以为我不去计较她是否安分当个小妾是觉得那没有意义,但如今……都不一样了。”

    玉夫人并没有明说,但初见却是听明白她话里的孤冷和绝望,玉夫人她以前不争,是因为她深爱着玉云生,她不想玉云生为难,而在她对玉云生失去期待的今日,她只能让自己维护自己的尊严,她剩下的也只有女儿和权利了。

    “母亲,明日请了什么客人呢?”初见不想母亲又想起不开心的过往,连忙转开话题。

    玉夫人神秘一笑,“你明日便知道了。”

    “啊,还是秘密呢。”初见嘟着小嘴,不依地看着玉夫人。

    “初见,我听闻崔音对你痴心一片,可有此事?”玉夫人突然正视初见,表情严肃认真。

    “崔音的确曾经对女儿表明心迹,但女儿已经明明确确拒绝了。”初见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提起崔音了。

    “你对他当真一点恋慕之心都没有?”玉夫人问,她所做之事一直是为初见打算,若是初见与崔音两情相悦,她断不会将秋玉再许给崔音。

    “我只当崔音是朋友,并无其他。”初见坚定回答。

    玉夫人颔一笑,“如此甚好。”

    初见却心存疑惑,这次回来之后,她总觉得母亲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可究竟不同在哪里,她却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玉夫人又问了一些在忠王府的生活细节,还有舅母舅父他们的状况,没一会儿,便到用晚膳的时候,初见与玉夫人用过晚膳之后,便和她一起到花园中散步,月华明净皎洁高挂天空,繁星点缀,花园之中繁花似锦,香味浓郁蕴散四方。

    “今日你坐了半天的马车,也是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玉夫人丰美绝艳的脸庞印着乳白月光,更显得风华绝代。

    初见眉眼间已有疲倦之意,听到玉夫人这样说,便点头,行了一礼之后,回了攒眉园,梳洗一番,便躺到思念已久的柔软大床去了,半响后,均匀的呼吸声响起,灵玉看了一眼,温柔一笑,与进来收拾二姑娘的换洗衣裳的燕红作了个噤声动作,然后两人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翌日,初见在一片喧闹声中睁开惺忪双眸,有些茫然看着周围摆设,慢慢清醒过来,啊,她已经回家了,这里不是莲苑,而是攒眉园。

    “灵玉”初见叫道,窗外阳光已是灿烂明媚,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没有钟表果然是很不方便。

    灵玉撩起竹帘走了进来,“二姑娘,您起来了。”

    “外头怎么这样吵?”初见皱眉,她似听到有不少女的说话声。

    “哦,是大爷和堂小姐他们,一大早就来了,如今正在院里到处转悠着呢。”灵玉服侍着初见一边梳洗,一边回道。

    初见才想起今日是母亲设宴请了不少亲戚到家里来,“都来了些什么人呢?”母亲总不是把族里的人都请来吧。

    “就只有大爷和老姑奶奶一家。”灵玉利地为初见换好衣裳,一袭月牙白的烟花褶裙,衬得初见更加脱俗秀丽。

    “这老姑奶奶我倒是还没见过,大伯和大伯母我之前是在祠堂见过了,那婶目一家可有来?”因为已经分家,平常这些亲人都各有各忙,少有走动的,一般都只是在逢年过节时在祠堂会面而已。

    “来了,也在外头呢,几个堂小姐都在远心湖旁边玩着呢,二姑娘,您可要过去?”灵玉为初见梳好头发,问道。

    “不要,直接过去母亲那里吧。”想起上次在祠堂那几个堂姐一直要打听崔音的事情故意和她套矫情套话,她忍不住打个冷战。

    “夫人不在秀和院呢,这次在前院设宴,夫人如今在前院和大爷老姑奶奶在讲话呢。”灵玉道。

    “今日还请了什么客人?”想起母亲昨日神神秘秘的表情,初见好奇地问。

    “这个奴婢也不知,二姑娘,要不,咱们到前院去?”灵玉问。

    “也好,玉静香和玉静君她们也都在外面?”这二人是初见的堂姐,生得算是清秀,脾气却大得很,初见每次去祠堂与她们一见面,都会被热嘲冷讽许久,若不是出了个崔音,她们还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别说是过来和她套近乎了。

    “声音静下来了,许是都到前院去。”灵玉走到窗口看了一眼,外头已经静谧下来,看来是小姐夫人们都玩够了。

    “咱们也去吧。”初见站了起来,撩起竹帘,往前院走去。

    出了攒眉园,约是走了一刻左右,就在要穿过花园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有些刻意的娇媚的声音,“哟,这不是初见堂妹吗?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就是睡到日上竿也没人敢说一声不是。”

    初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扬起甜蜜无比的笑容转过身,“静香姐姐,静君姐姐。”

    “姐姐瞧您这话说的,初见是身份金贵,是忠王府的亲外孙女,哪是我们这种平民老姓能比的。”玉静君瞥见初见身上价值不菲的绮罗裙,嫉妒毫不掩饰出现在眼底,这种那个轻柔的丝绸绮罗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哼,真不明白那忠王府怎么想的,都断绝关系十几年了,怎么突然就好了呢。

    “两位姐姐说笑了,初见与两位姐姐一样,都是玉家女,若说初见身份金贵,那两位姐姐不也一样都是金贵之身么?”初见笑得风轻云淡,对她们言下之意的嘲讽并不在意。

    “这小嘴儿可真是会说话,听说这次忠王府会认回你这个外孙女,是因为你被那小妾生的女儿欺负了,可是真的?”人之中玉静香年龄最长,今年已有十七,却还未婚配。

    初见淡淡一笑,“这外面的流言蜚语姐姐莫不是也相信了吧?”

    谣言止于智者,玉静香不会自认是个蠢人的。

    “我自然是不信,不过那玉雪苓向来不将你放在眼里,这可是真的,难道你就这样仍有一个奴才欺负?”玉静香和玉静君都是正室所出,家中庶出姑娘常被她们欺凌,她们眼里自然是看不起玉雪苓的。

    “呵呵,姐姐在这呢,两位堂姐不如亲口问问她,究竟是否有将妹妹放在眼里?”初见眼角掠到正走过来见到她们想回避的玉雪苓,笑着睨向她。

    玉雪苓一脚已经准备跨出花园,准备从另一条去前院,如今被初见这样一说,她只能忍住气,强扯微笑走了过来,“两位姐姐好。”

    玉雪苓从没将自己当是庶出的,也不觉得自己是小妾生的就该是奴才,所以对玉静香和玉静君自然不会行礼。

    “啧,果然这里的奴才和咱们家的就是不一样,初见妹妹,莫怪你要受欺凌,这还真是一点规矩都要没有,见到主都不懂得行礼的。”玉静君哼道。

    初见微微一笑,目光柔和看了玉雪苓一眼,“姐姐知书达理,聪敏过人,怎可与一般奴才相比。”

    “那又如何?催大人还不是一样不屑娶她。”玉静香正眼都不看玉雪苓一眼,想起崔音拒绝了玉雪苓的婚事,她就感到一阵痛快,她自己也是恋慕着崔音风华绝代的容颜。

    玉雪苓脸色难看,恨恨瞪了玉静香一眼,崔音是她心里一个还在沁血的伤疤,如今这玉静香还洒了一把盐上去,怎能教她不恨。

    “就是,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凭你也想嫁给催大人,就是给他做妾,人家还不一定要呢。”玉静君再踩一脚,同样觉得崔音只有自己才配得上。

    “哼”玉雪苓轻轻冷笑一声,“看来两位堂姑娘都对崔公甚是熟悉,莫不是你们也恋慕着他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玉静香斜睇着玉雪苓,讽声问道。

    “那就不知你们二人究竟谁人能嫁给崔公,亦或是……谁是正室,谁是妾,不知你们商量过没有?”玉雪苓娇艳一笑,笑得好不得意。

    玉静香与玉静君闻言,猛地对视一眼,火花隐隐在二人之间点起,玉静香瞪了自己的妹妹一眼,才对玉雪苓柔声道,“这是我们两姐妹的事情,我们不介意共侍一夫,天下姐妹二人同为平妻服侍一人的例多的是,可你呢?就是连个通房丫头都当不成。”

    话毕,一旁的玉静君解恨地猛点头,她不介意和自己的姐姐一同服侍崔音。

    玉雪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崔音拒婚的事情已经成为笑柄,她心中对崔音有怨,但更多的还是爱,她恨的只有一人,若不是玉初见,崔音又怎么会拒绝她。

    “你们两个倒是挺会自我安慰的,那崔公拒绝了我,不代表不会拒绝你们,他可是立誓非玉初见不娶的。”玉雪苓见不得玉初见在一旁看戏,冷扫向她,要她被两位堂姐攻击。

    初见本来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自在表情,听到玉雪苓拉自己下水,苦笑一声,连忙解释,“静香姐姐,我看这是误会,说不定这只是崔公拒绝他人的借口,我与他尽是朋友之情,并无其他,这宴席就要开始了,咱们还是先到前院大厅再说吧。”

    玉静香和玉静君面面相觑,虽对玉雪苓的话有狐疑,但也觉得初见不像说假,于是也不再纠缠,二人相牵向前院走去。

    初见回头,对玉雪苓甜甜一笑,也向前院走去。

第三十章 赴家宴 (三)

    偏厅之上,已摆好宴席,有两席,雕刻着花飞禽图案的大圆桌上已经摆上各式精致菜式,丫环小厮们来回忙碌,好不热闹。

    初见猜想过玉夫人会邀请哪位客人来,却从未想过,那人会是崔音。

    很明显,玉静香和玉雪苓她们也是意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崔音的,看她们脸上瞬间变化万千的表情,初见很肯定玉夫人邀请崔音参加宴席,是谁也不知情的。

    “母亲”初见款步走到玉夫人跟前,柔顺行了一礼,抬起螓时,对崔音微微一笑。

    “来了,过来坐下,今日母亲邀请了崔大人一同吃个便饭,崔大人如今是翰林院的编书,初见,见过崔大人。”玉夫人维持着她高贵端庄的气质,声音温柔。

    崔音怔怔看着初见,距离上次见面,也有个月了,他日思夜念的心爱之人就在眼前,他却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崔大人”初见目光与崔音对视,看到他灼热痴恋的眼神,心里暗暗叹气。

    “初见,不必如此。”崔音连忙站起来,一张秀雅绝伦的脸涨得通红,别人给他行礼他会觉得理所当然,可是要他受初见这样大礼,他只觉得难堪至。

    “崔大人”玉静香和玉静君挤开玉雪苓,两人脸上挂着温柔非常,甜美非常的笑容来到崔音面前,姿态优雅地行了一礼。

    初见站到玉夫人身后,含笑与玉夫人对视一眼,她猜想着母亲的心思,究竟要邀请崔音来作甚?断不是要落玉雪苓的面这么简单,相信母亲还未将玉雪苓放在眼中。

    “二位姑娘请勿多礼。”崔音背脊生汗,他自是不认得眼前这两位姑娘,或许是他曾经见过,但如今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出现在这里的,约是玉家的客人或者亲人,他还是客气对待。

    “真想不到婶母会请了崔大人,久闻崔大人风华,今日一见,果真不假。”玉静香刻意压低声音,娇嗲轻柔,目光含情脉脉看着崔音。

    初见差点笑了出来,这玉静香的声音真像是吃了两斤白糖喝了半桶蜂蜜酝酿出来的甜啊。

    “是啊是啊,崔大人,在宁城您真是无人不知。”玉静君暗中瞪了玉静香一眼,不满风头被她抢去。

    崔音笑得有些勉强,这段时间向他示好的女多不胜数,却无一个能让他动心,他回头看了初见一眼,见她表情淡然,似无半点介怀之意,他更觉得心灰意冷,原来真的只是他自作多情,她一直就只当自己是朋友,仅仅只是朋友。

    初见避开崔音的眼神,转头看向正走进偏厅的其他人,他们似乎也正蠢蠢欲动想过来与崔音打招呼。

    这个柔弱少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人们心里仰望的人了呢。

    看着他态自然,手段轻松与一屋的人交谈,寒暄,有意或无意地拒绝每个想与他攀亲的夫人和姑娘们,这偏厅约有二十来人,男男女女,来回忙碌的丫环们,为吵杂,为热闹,初见安静地和玉夫人坐在一旁,像个看戏人。

    “母亲,您怎么会吧崔音也请来?”说好是家宴,怎么多了个崔音呢?初见眼角掠向从一进门就静默在一旁的玉雪苓一眼,只见她与陈贞惠站在角落里,目光既悲又恨地一直追寻着崔音的身影。

    “之前邀请崔大人,不过他不得空,今日难得他空闲,便邀请来了。”玉夫人柔声解释,视线若有似无拂向崔音。

    初见挑眉,还想再问清楚,玉夫人却已经站了起来,招呼着各位入座,宴席该开始了。

    玉老爷不在,玉夫人便是一家之主,她在主位入座之后,从左手边下去便是玉家大伯夫妻,还有城南叔一家,右手边是崔音,初见和几位堂姐堂弟们坐到另外一桌。

    陈贞惠听到入座,她便牵着玉雪苓,走到玉夫人的那桌,想要坐下。

    “咳”玉夫人轻咳一声,柔声对陈贞惠道,“陈姨娘,这是婶的位置,你的位置在那桌。”玉夫人指着初见他们那桌空出来的两个位置,低声道。

    陈贞惠瞠大眼。“你要我去一群孩坐一起?”

    “陈姨娘,你能与我们同桌吃饭已经算是给了面了,我们家里小妾可没资格和我们一起吃饭。”大伯母哼了一声,鄙夷看了陈贞惠一眼。

    陈贞惠一怒,却不敢多言,只能和玉雪苓坐到另外一桌,泄恨似的吃起东西来。

    玉夫人对陈贞惠的怨恨敌视只是淡淡一笑,转头对崔音道,“崔大人,粗茶淡饭,还请勿要嫌弃。”

    “玉夫人客气了,这怎算得上粗茶淡饭。”崔音温和笑道,他曾经过的是餐不继的日,这玉夫人口中的粗茶淡饭,在当时的他而言,简直是人间美味了。

    玉夫人释开一抹笑意,对身后的丽娘使了使眼色,丽娘颔,悄然退了下去。

    “当初一眼见到崔大人,就知道大人您绝非池中物,今日果然是出人头地,是名动宁城的状元郎了。”大伯父举起酒杯,讨好地看着崔音。

    崔音忙拿起酒杯,一杯酒落肚,崔音白皙的脸颊浮上一层醉红,他酒量说不上好也不差,但一喝酒便会脸红,令他看起来更显秀丽魅惑。

    “当初若非有玉家,音今日何来风光,玉夫人,这杯酒,是音敬您的。”他对初见和玉夫人心怀感激,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报答,但却不知她们究竟有何需要他帮忙的,她们根本不需要他的报答。

    “崔大人言过其实了,若不是您自身才华横溢聪颖过人,又如何得到当今皇上赏识,钦点您为状元呢。”玉夫人举起酒杯与崔音的轻碰,她抿了一口酒,声音柔淡地对着崔音道。

    “来来,我们大家敬崔大人一杯,祝贺崔大人前程无量前途光明啊。”大伯父吆喝一声,要大家都敬崔音一杯。

    初见轻轻摇头,有些怜悯看向玉雪苓,她被崔音拒婚,如今二人相见,却仿若陌,崔音甚至是看都没看过她一眼,她的一片痴心,终是得不到回应。

    崔音目光与初见相撞,目含苦涩思念,初见对他一笑,举起酒杯无声恭喜,崔音苦笑,然后察觉另一道灼热视线,他微微一怔,酡红的俊脸有些窘意,是玉雪苓……他有些歉然对她一笑,当初他拒绝她的婚事,也没去想过女名声重如性命,如此让她成为宁城笑话,他实在于心不忍,但他心中妻只想初见一人,其他女,他无法倾心相对。

    一轮敬酒之后,终于安静下来吃菜,玉夫人那一桌焦点一直在崔音身上,而初见这一桌,目光也多是看向崔音,各位姑娘吃菜动作为优雅,只求能得到心上人一眼,这饭……吃的真是容易消化不良。

    初见好笑低头,她早上没有吃早餐,现在五脏庙开始闹饥荒,她决定不去理会这偏厅里风云暗涌的比较,还是吃饱了再说。

    “崔大人,您如今前程似锦,可怎么还未有婚配?可是有看上的姑娘?”大伯母试探地问,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崔音。

    崔音有些尴尬,他相信在座每人其实都清楚他曾经在玉雪苓找来的媒婆面前说过今生非玉初见不娶,如今他们这样问他,分明是要在他这里求的确定,可这要他如何说?初见已经摆明态只与他当朋友,他若在这里说出仍是非她不娶,只怕会给她多添麻烦。

    “多谢各位关心,音暂时不考虑婚姻大事。”他叹了一声,淡笑回答。

    玉夫人眼梢微扬,柔声道,“崔大人贵为状元郎,已经到了婚配年龄若无妻也无妾,岂不是让人笑话,您身边该有个女服侍。”

    “音生性喜静,难以找到称心服侍的丫环,惯了一人。”崔音回道,故意将玉夫人的意思扭转。

    玉夫人笑得更灿烂娇颜,“这个倒是真的,当时崔大人住在暖园的时候,也只是秋玉一人服侍您。”

    崔音一愣,不知玉夫人为何要提起秋玉。

    初见却是明白了,母亲……是想要将秋玉许给崔音么?在这样大家面前说出当时只有秋玉一人服侍崔音,那不是断了秋玉的后,此生除非不嫁,否则只能跟着崔音了。

    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初见不明白,秋玉答应了吗?那丫头也是喜欢崔音的吧。

    “原来崔大人喜欢秋玉这样的丫头啊,那不如跟玉夫人讨了去,当个妾室或者暖房丫头也行啊。”大伯母是个通透的人,一点即明,她有两个女儿,若能其中一个嫁给崔音,也算是不错,她此时附和着玉夫人的意思,也是为了将来玉夫人能为静香和静君美言几句。

    崔音涨红了脸,也不知是因为酒气还是因为羞窘,他摆手,“这怎么可以,玉夫人,音……”

    “有何不可?您也不用讨,反正我本来就有这意思,秋玉她服侍过您,要再服侍他人也是不可能的,崔大人,今日我便将秋玉许给您当个妾,您身边也好有个人服侍着,这不挺好的么?”不给崔音拒绝的机会,玉夫人已经让人将秋玉传来。

第三十章 赴家宴 (四)

    崔音来不及阻止,玉夫人已经让人把秋玉传来,他无奈苦笑着,他对秋玉并无爱慕之心,这要他如何接受这个丫环当自己的小妾。

    他求助看向初见,他心里还是希望初见能接受他,只要她愿意嫁给他,这辈就是不再纳妾他也是愿意的。

    但她却只是平淡夕笑着,并无介意神情,他苦笑,收回视线。

    玉夫人却将崔音反应尽收眼里,她柔柔看向初见,扬唇一笑。

    崔音叹了一声,对玉夫人道,“夫人,音并无纳妾之意,您看……这秋玉就……”

    玉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无奈,“哎,这样啊,我原本也想或许崔公不愿收了秋玉,想将秋玉许给他人,可……可人家都嫌弃秋玉曾经独自服侍过您,都不愿意娶她,这女名声一旦受损,一生可就完了。”

    “可我……”崔音为难,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哎哟,崔大人,您这不是娶妻,只是纳妾,何必较真呢,人家秋玉也是个美艳动人的大姑娘,服侍您的时候不也听贴心的么?您收了她在房里,自己也有好处不是?”婶也帮着说话了。

    “夫人,崔大人……”突然,怯怯的声音在门外传来,众人抬眼看去,是穿着桃色罗裙的秋玉,生得娇媚含羞,是个美人呢。

    “秋玉来了,过来吧。”玉夫人温柔一笑,挥手要秋玉过来。

    秋玉低垂着头,小步走到玉夫人身边,一双杏眼含羞睇着崔音。

    玉雪苓冷冷看着秋玉,紧握着双拳,连指甲嵌入肉里也不自知,初见见了,只是皱眉苦笑,对母亲此举大为纳闷,再看秋玉,这分明是精心打扮过的,难道这是丽娘中途离开的原因吗?

    “秋玉,夫人想将你许配给崔大人,您可愿意?”玉夫人问着秋玉,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在座所有人都听见。

    “奴婢……一切凭夫人做主。”秋玉头垂得更低了,一张俏脸红霞满布。

    玉夫人满意一笑,“崔大人,您看,秋玉对您也是情深义重,有这样一位似水佳人在身边服侍着,您也可安心做事,您说对吧。”

    崔音真觉得自己是满头冷汗了,他想拒绝,可是他开不了口,玉夫人不同其他人,她对他有恩,但他对秋玉也确实一点想要纳为妾的念头都没有,他实在不忍心伤害一个姑娘家。

    就在崔音筹措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秋玉哽咽开口,“崔大人瞧不上奴婢,那……那夫人也不必勉强,秋玉愿一生服侍夫人,终身不嫁。”

    崔音眉头更皱了,他脸色难看地望向初见,又看看玉夫人,叹了一声。

    “秋玉,你别伤心,崔大人没说不收你啊,你对崔大人呢的心意,相信崔大人是明白的。”玉夫人轻拍着秋玉的手,安慰着。

    崔音看了秋玉一眼,他知道秋玉对他一直很好,从他还是个落魄书生的时候,秋玉就对他关怀备至,这个心意他是明白的,只是……哎,算了算了,他已经伤害了一名女令她声誉受损,他难不成还要再让一名女终生嫁不出去么?

    “音……谢夫人了。”崔音勉强一笑,声音无奈地对玉夫人道。

    玉夫人目光深幽看了秋玉一眼,缓缓而笑,“秋玉,还不伺候你家爷用膳。”

    凝结的气氛,又活络了过来,崔音身边依然多了个娇颜小妾,初见同情看了玉雪苓一眼,这真真是讽刺,玉雪苓总自命清高,傲视他人,如今却被当众落了脸面,她连个女婢都不如啊,崔音宁愿要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秋玉,也不愿意要她玉雪苓,这羞辱对玉雪苓来说,只怕是雪上加霜了。

    玉雪苓忍着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心里将那玉夫人咒骂了一遍又一遍,她竟然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逼着崔音收了秋玉这个小贱人当妾,这分明是在羞辱她,也是不给崔音拒绝的机会,齐娈就是看中了崔音善良温柔的性格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一个无辜女,所以才会有了这个什么家宴,所以才会有了这么许多人看着崔音不得不纳了秋玉为妾。

    若是当初……她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让父亲替她为崔音求亲,今日她是不是已经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看花开花落?

    “哼,不就是当个妾么,得意什么?”玉静香压低声音哼了一声,见到秋玉脸上甜蜜的笑意,她忍不住嫉妒骂道。

    “就是,不就是个奴才吗?”玉静君也附声。

    “同样都是奴才,可有些人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玉静香睨着玉雪苓,冷笑地说,女人经常就是这样,喜欢打压另一个女人的痛处,来释放自己的嫉妒。

    玉雪苓一句不回,低头喝酒。

    倒是陈贞惠沉不住气了,尖声叫道,“你说谁是奴才?”

    “自然是谁那些该是奴才的人是奴才,以为爬上了主的床,就忘记自己是麻雀,妄想当凤凰了。”玉静香被嫉妒冲昏了头,一时口无遮掩。

    “静香!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这样讲话。”大伯母在一旁喝住自己的女儿,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女儿讲错,但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下讲这样的话。

    “是,母亲。”玉静香冷瞪了陈贞惠一眼,不再说话了。

    陈贞惠恨恨瞪了初见一眼,才担忧看向玉雪苓,无声安慰着。

    初见一阵错愕,怎么瞪起她了?明明是玉静香惹她的!

    宴席在继续,气氛却变得局促紧张起来,初见却已经想明白今日为何有这一出鸿门宴。一是母亲早已摸清崔音性格,所以才在今日邀请他过来,将秋玉在这个时候许配给他,崔音纵使再不愿意,也会接受,二是为了给自己重新立威仪,陈贞惠嚣张跋扈是众所周知,今日母亲请来有名的八卦协会会长大伯母,相信不消几日,整个族里,乃至整个宁城都会知道母亲与忠王府重修关系,只有母亲才是玉家真正的当家主母,而陈贞惠,不过是个奴才,至于第点,母亲是想为她出一口气吧。

    宴席终于结束,母亲让人准备了许多的礼物让婶母和伯母带回去,还给玉静香和玉静君准备不少精致衣裳,开心得她们几个都笑眯了眼。

    初见没有继续和她们闲聊,给母亲行了礼之后,跟大伯母她们寒暄几句,便回了攒眉园,而就在初见离去不到半刻,玉雪苓也借口离开偏厅,往初见离去的方向走去。

第三十一章 疑云生 (一)

    初见走出偏厅,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次回来,玉府有种让她觉得很局促的紧张,好像一切都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今日母亲将秋玉许给催云生,她无法对这个手段给予评价,母亲有她的思量,有她的算计,她很清楚,玉夫人和之前已是有所不同,这种不同究竟会让玉夫人改变到什么程,她也不肯定,她只知道,不管玉夫人做什么,她都会相信她,因为玉夫人是她的母亲。

    “玉初见!”就在快要回到攒眉园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喝,初见停了脚步,回过头,是玉雪苓。

    “何事?”初见淡声问,她对玉雪苓已经不若之前的客气,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她对玉雪苓已经失去最后一点忍耐。

    玉雪苓嘴角吟着一丝冷笑,缓步走到初见面前,从头到脚看了初见一眼,冷声道,“很得意么?忠王爷的外孙女?”

    玉雪苓一开口,初见便闻到浓郁的酒气,她挑了挑眉,“你喝醉了?”

    “醉?”玉雪苓呵呵笑着,步履有些不稳,“我倒真希望能够醉个彻底,你现在很开心是不是?终于报复我了是不是?你当真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痛不欲生吗?”

    “你如今若不是痛不欲生又怎么会喝了这许多的酒?你如今若不是痛不欲生又怎么会锥心怨恨?”初见凝视她,绽开一抹如花般娇艳的笑容,声音轻柔轻柔地在玉雪苓耳边说着。

    玉雪苓瞠大了眼,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她踉跄退后几步,瞪着玉初见,只觉得这小贱人脸上的笑容竟变得有些邪恶,与以前那个总是被她气得跳起来的玉初见有些不一样,“你们是故意的,故意要在我面前将秋玉这个贱人许给他,对不对?他不会喜欢秋玉的,绝对不会!”

    初见有些同情地看着玉雪苓,“崔音就算不喜欢秋玉又如何?他也接受了她不是吗?你能如何?你又能如何?”

    “你和你母亲是故意!对不对?别以为我会因为这样就放弃,我不会,绝对不会!”玉雪苓吼了出来,眼底布满血丝,看起来有些凄厉。

    “你会不会把自己看得高了,母亲只是想要为秋玉寻一个好去处,你何必硬是要认为他人和你一般心计狠毒呢?”初见嗤嗤笑了出来,一派天真无邪。

    “你……你分明是就是故意的。”玉雪苓嘶哑了声音,她今日竟觉得玉初见如此陌生。

    玉初见摇头浅笑,“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你和崔音是不可能的,你何必强求呢?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就算你再怎么强求也强求不来的。”

    “难道我去强求他就会是你的吗?”玉雪苓叫道。

    “我说过了,我和崔音只是朋友。”初见笑了笑,打算离开,她不想继续和玉雪苓耗了,回身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回头眯眼看了玉雪苓一眼,问道,“你……是不是藏过我的东西?”

    玉雪苓打了个酒嗝,“我藏你什么东西?我需要藏你的东西吗?别以为你是个嫡出的就一定什么都比我好,父亲最疼的人是我,是我!”

    “那不是很好么?”初见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心中却狐疑,看来那信不是玉雪苓藏的,但不是她还会是谁?

    “玉初见,总有一天我一定会笑着看你哭的,一定会的!”玉雪苓目光含恨,将玉初见一点一滴恨进了骨里。

    “到时候真要看到底是谁在哭了。”初见不甚在意地笑着。

    “你知道父亲这次去榈城是做什么吗?除了生意上的事情,父亲还去了榈城城主那里,你知道为什么吗?”玉雪苓步履踉跄走到初见跟前,在初见耳边吹气低语。

    初见轻咳一声,受不了玉雪苓身上的酒气,“关我何事?父亲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玉雪苓冷笑,“父亲在未去榈城之前,收到榈城城主夫人的信,她要玉老爷将女儿许给她丈夫当妾,还指名要嫡女,妾啊,玉初见,你也只能是个妾。”

    初见脸色一变,蹙眉看着玉雪苓,她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不信?那就等父亲回来就知道了,我看到时候你那身份尊贵的母亲是什么表情,哈哈哈。”玉雪苓大笑,扬长而去,已有些疯狂。

    初见脸色有些发白,怀疑玉雪苓究竟是故意气她,还是真的有那么一回事?玉云生他……不会真的讨厌到要她去当别人的妾吧?

    “二姑娘”灵玉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二姑娘,她刚刚在二姑娘的示意下一直默不作声,如今看到她脸色难看,心中有些担心。

    “我没事”初见笑了笑,有些勉强,其实她还是有些担心玉云生说不定真的把她嫁给什么榈城城主当妾了。

    “大姑娘说的不会发生的,那榈城城主都过了而立之年了,老爷不会这样做的。”灵玉出声安慰着二姑娘,她不相信老爷会那么狠心。

    “这榈城城主你可有见过?”初见和灵玉走回攒眉园,心中却还觉得有些不安。

    “没见过,但与老爷是至交,曾听夫人提起,这榈城城主的夫人是个出了名的妒妇,却是个不能生养的女人,那城主都快四十岁了呢。”灵玉想起一天听过的一些传闻,一一跟初见说明,那城主夫人真的是个可怕的女。

    “这个上官夫人这样赶走上官晖的小妾和暖房丫头,怎么上官晖也不休了她?”初见挑眉问。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这个上官夫人来头也挺大的吧。”灵玉道。

    “来头再大也不能随便将人杖毙啊。”虽不知传闻是真是假,但这个社会确实有些主正室常找借口杖毙生得比较娇美的丫环和小妾,对于这种现象,她虽觉得残忍,却也是无力改变,只能尽量去适应习惯,只要不是发生在她身边就好。

    “二姑娘您放心,就算老爷真的……真的这么狠心,您不还有夫人么?”不管如何,夫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二姑娘受委屈的。

    初见笑着点头,却是想起淳于雱那封信来,“灵玉,你去打听一下,淳于公给我写的信,究竟是何人取去,怎会无端端不见了呢。”

    灵玉一怔,应声下来。

第三十一章 疑云生 (二)

    回到攒眉园,初见从燕红手中接过温茶,坐在软榻上发着呆,心里想着玉雪苓的话究竟可信有多少?玉云生再怎么讨厌她,也不会让她去做个可以当她父亲的老头的妾吧?倘若玉云生当真这样狠心,玉夫人会怎么做?

    如今家里大权尽掌握在玉夫人手里,玉老爷是个从来不管家里事的人,他只管理他的绣房,如果陈贞惠到他面前诉苦,不知道他会不会替她出头。

    放下茶杯,初见目光一转,看到在琴几上的瑶琴,这具瑶琴是外翁送的,木质丰润柔滑,琴弦铮亮润泽,有七弦,琴身较短,却是一具价值千金的好琴。

    这琴是好琴,跟着她算是浪费了,真不知外翁送这具瑶琴给她的用意何在,该不是给她当摆设看的吧。

    “二姑娘”灵玉进来,脸色有些奇怪。

    “如何?”收回视线,初见看向灵玉。

    灵玉动了动嘴皮,有口难言,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跟二姑娘说。

    “信……是被母亲拿去了?”初见轻轻一叹,心中早已猜到一二,如今看到灵玉这样的表情,她是更加确定了。

    灵玉惊愕看向初见,“二姑娘,您怎么知道的?”

    初见无奈一笑,当初在燕城,母亲就力反对她与淳于雱来往,母亲会截下淳于雱的信,一点也不出奇,“这淳于公以前与咱们家关系如何?母亲待他态又如何?”

    灵玉皱眉想了一会儿,“淳于公好像只是与玉家有生意往来,不过这两年来,倒是少了许多的来往,至于夫人待他态,也是客客气气,并不十分热络。”

    “与咱们家并无过节?”初见又问。

    “没有……”灵玉摇头,“老爷和夫人待人都十分温和客气,又常行善,与谁都不曾结仇结怨。”

    “如此……”初见更为纳闷,既然那淳于雱与玉家并无仇怨。母亲怎么如此排斥他?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邪佞之人啊。

    “二姑娘,夫人这样做,许是有她的原因。”灵玉试探开口,夫人收了二姑娘的信自然有她的道理,她们做奴婢的不能多问,只是她担心二姑娘会不开心,于是开口安慰。

    初见淡淡一笑,“我明白,你先出去吧,这事你也不必再去打听,往后若是有我的信,你去驿站取来,交代前院的小厮,不必拿到家里。”

    “明白了,二姑娘,那奴婢先出去了。”知道二姑娘好像有些情绪低落,灵玉也不敢多话,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初见半躺在软榻上,眉目间有些倦态,闭眸假寐,意识逐渐不清晰,似睡非睡,只觉得最近发生一切都如梦似幻,教她一时难以分辨真假。

    模模糊糊中,她感觉有人在细细摩挲着她的鬓角,耳际,初见猛地睁开双眸,背脊生出冷汗,看向坐在软榻边上的来人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母亲?”

    “怎么了?吓到你了?”玉夫人轻拍着初见的背,安抚着她。

    初见一抹额头上的冷汗,“不是,女儿做了个噩梦罢了。”

    “梦境而已,不是真的。”玉夫人温柔说着。

    初见点了点头,坐了起来,偎依着玉夫人的臂弯,呢喃低语,“他们都走了吗?”他们指的自然是玉静香他们。

    玉夫人柔声应着,“嗯,都走了,今日累吗?”

    “不累,倒是母亲,最近您似乎很累,都消瘦了这么多。”初见心疼看着玉夫人。

    “母亲不累”玉夫人低头,仔细看着初见,沉默片刻,她才又低声问道,“你有许多话要问母亲?”

    初见轻咬下唇,略抬眼眸看了玉夫人一眼,张口,竟不知该如何问起,唇瓣上已留下清晰的齿印。

    “可是要问陈贞惠母女为何突然变得顺从?想知道母亲究竟用的是什么方法?”玉夫人轻笑,反问初见。

    初见点头,这的确是她要问的问题之一,嚣张跋扈这么多年的陈姨娘,怎么可能在几日之内就收敛了气势,不会是因为父亲不在家这个原因这么简单的。

    玉夫人低垂眼眸,眸色凝起一层晶亮深幽的光芒,她声音低低沉沉,很平静地说着,“玉家虽不是什么官宦世家,规矩并不是特别多,但不是没有,我任由陈贞惠放肆了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法治她,只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人一忍再忍,总有无可忍的时候,她要求要**管理院,你父亲顺了她的意,来找我说,我答应了……一个小妾独自管理院是何等羞辱正室的事情,族里老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管,陈贞惠不知好歹抵撞族里老人,以为他人也如我一般会容忍她的放肆,族里大家斥她不懂规矩,要玉云生将她逐出家门,玉云生虽宠爱陈贞惠,却是个爱面的人,陈贞惠被罚禁足天闭门思过,族长要我重新立规矩,不得容家中小妾目中无人,丢了玉家的脸面。”

    玉夫人说得平淡,像在说他人故事,半点心酸半点悲伤都没有,只有一片的空茫,“在玉云生要出门的前一日,陈贞惠欲与我和玉云生同桌用膳,我说了她两句,她拍桌而起,当着玉云生的面说我狐假虎威,被……被我让人掌嘴二十。”

    “啊,那父亲他……可有什么反应?”初见惊讶,玉夫人向来不喜欢责罚他人,看来那日陈贞惠定是讲了为难听的话。

    “他……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陈贞惠替我布菜。”玉夫人嘴角微扬,满是讽刺。

    初见秀眉轻蹙,母亲身上不知何时开始有了一股忧郁之气,好像时间什么事也不能让她再开心了似的。

    “母亲,既然陈姨娘已经不敢再造次,您……您为何还要将秋玉许给崔音?”初见轻声问。

    玉夫人眼色一闪,柔声道,“秋玉曾经服侍过崔音,名声有损,且崔音如今并无妻妾,需要一个女侍候着,秋玉许给他,有何不可?”

    “可是,母亲,崔音他……他并不喜欢秋玉,这样强硬许给他,他们不会幸福的。”想起秀娘,初见的心莫名难受起来。

    “秋玉对他一片痴心,怎会不幸福,你还是个孩,不必知晓多。”玉夫人声音愈发地温柔,言辞却有些闪躲。

    “母亲当初将秀娘许配给燕束,秀娘一样不幸福,如今何必再多添个秋玉呢?”她怕往后有一天秋玉会怨恨母亲。

    玉夫人一怔,眼皮微微颤抖着,她自然知道秀娘如今怨恨她,她也知道秋玉或许会和秀娘一般的命运,可是……她还是狠下心,她是自私的,她知道。

    “母亲……”初见握着玉夫人的手,怪自己不该挑起母亲的痛处,母亲她……也是逼于无奈的,“也许,也许秋玉会不一样的。”

    玉夫人了然一笑,知道这是初见在安慰她自己,“初见,你不必安慰母亲,秋玉虽深爱崔音,但如果得不到崔音的怜惜,她这辈都不会开心,同为女,母亲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孩,人生在世,若要真的做到无私那是不可能的,人总是要为自己打算,为了自己去牺牲他人一些利益,虽自私,但也是不得已为之,你将来会明白的。”

    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她自己也是个自私的人,怎么会不清楚母亲这样做的原因。

    “母亲,我明白的。”初见低声回道。

    玉夫人浅浅一笑,她固然可以牺牲他人幸福为自己谋后,但她却不想初见将来像自己这般去算计别人,可道理她仍然要教说给初见听,不去算计别人,也绝对不能让他人来算计自己。“初见,母亲并不要求你将来成为一个没有心机心思单纯的人,你心要良善,却不能任由他人算计,要懂得防备他人,懂吗?”

    “嗯,人不犯我我自然不会犯人。”初见微笑,点头。

    玉夫人满意地笑了,然后她似又想起什么,“方才我见玉雪苓随你离去,她可是找上你了?”

    初见眸色微沉,“她喝醉了,胡说八道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说了什么?”玉夫人却皱眉,有些严肃。

    “她道父亲此次去榈城,是因为榈城城主要娶妾,她说父亲会……会让我去给那城主当妾,母亲,这事……是不可能的,对不对?”初见提心问着。

    玉夫人脸色难看,“她当真这样说?”

    “难道父亲他真的会?”初见脸色发白,不敢置信。

    “哼,这事要等你父亲回来再说,你放心,上官晖不敢要你去当妾的,就是真的他敢开口了,母亲也会让他收回去。”玉夫人笃定安慰着初见,她的女儿怎么可以当别人的妾,若那玉云生敢开口与她要求,他们之间夫妻情分也真的一点不剩了。

    “母亲,我绝不当人家的妾。”她不能允许自己与他人共侍一夫更别说是的那个人家的妾了,光是一想到和一个足以当她父亲的老头躺一块,她自头皮到脚趾头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全身一阵恶寒。

    “一切,都等玉云生回来再说。”玉夫人声音坚定,给初见惊颤的心注入一道定心针。

    初见稍微松下一口气,眼眸仔细看向玉夫人,观察着她脸色,“母亲,前几日,我遇见了淳于雱。”

    玉夫人脸色微变,目光攸地转厉,直射向初见,“什么?”

第三十一章 疑云生 (三)

    玉夫人目光凌厉射向初见,是从所未有的冷冽严肃,“你说什么?”

    初见眼神微闪,有些紧张,她知道母亲或许不喜欢淳于雱,却没想过母亲反应会这么大,她清了清嗓,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母亲,前几日,我遇见了淳于雱。”

    玉夫人黑瞳微微一缩,更显得深幽莫测,“你在何处遇到他的?”

    初见抿唇,怯怯看了玉夫人一眼,“在……在静容斋附近。”

    玉夫人蹙紧双眉,目光探看着初见,“从燕城回来之后,你一直与他联系?”

    “没有”初见急忙回答,随即又沉默。

    “初见,以后不要见他了。”玉夫人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

    “为什么?母亲,淳于雱……他并不是坏人。”初见不明白,她自认有识人能力,母亲这样抗拒淳于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玉夫人站了起来,目光严厉看着初见,“你只见过他几次?你了解他有多少?你知道他身后家庭如何?你凭哪一点觉得他不是坏人?”

    初见哑口无言,她确实对淳于雱一无所知,当初在燕城,缤纷落英中与他相遇,在那个她对这个世界感到无措和恐慌迷惘的时候遇到了他,他清朗如月的笑容让她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下来,所以她已经认定,只要和他一起,她就能找到她上辈这辈一直都缺乏的安全感。

    “母亲,您这样阻止我与淳于雱来往,我又如何了解他?”她也想了解淳于雱,可是他身周仿若被隔了一层浓浓的雾,她根本看不清,也不知如何去走近他,更别说如今玉夫人还处处阻止她和他相见,她根本没法去了解他。

    “你是在怨我阻止你?”玉夫人脸色微白,不敢置信看着初见,眼底有一抹受伤的神色。

    “不,母亲,初见不是这个意思。”初见猛地摇头,“初见只是不明白,究竟淳于雱有什么不好,母亲……母亲会如此厌恶他,母亲您截了他给我的信,是不想我去见他,可是原因究竟是什么?”

    玉夫人胸口微微起伏,她转过头,“没有原因,总之这个淳于雱你不许再见他。”

    “母亲”初见站了起来,拉着玉夫人的衣袖,“为什么?”

    “初见,母亲都是为了你好。”玉夫人转过身,双手按着初见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着。

    “可是我不懂,淳于雱究竟有什么不好?”几欲脱口而出的,她想告诉玉夫人,她喜欢淳于雱,可是她不能说,她若是说了,玉夫人一定会很生气。

    玉夫人叹了一声,“你还小,以后你会明白的。”

    “母亲?”初见提高声音,母亲究竟在隐瞒什么?

    “我累了,以后莫要再提起他,初见,你要记住了,淳于雱不是你能接近的人。”玉夫人挥手,阻止初见继续问下去。

    初见勉强笑了一下,“母亲,初见记住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玉夫人深深望了初见一眼,眼底仍有无言的担心,她摇头叹了一声,才走出了攒眉园。

    初见看着玉夫人纤弱的背影,心里感到一阵酸楚刺疼,她不想让玉夫人为她担忧,不想玉夫人为她不开心,可是……她真的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淳于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玉夫人会如此抗拒会如此……害怕,对,就是害怕,玉夫人怕淳于雱!好像淳于雱是一个祸害,可是……这样一个温润如水的男,怎会是一个祸害呢?

    真是想不明白,但她不会就此放弃,关于淳于雱的疑云团团,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弄清楚的。

    初见坐在软榻上发呆了一会儿,灵玉便轻步走了进来,看到初见怔怔望着窗口,她低声唤道,“二姑娘,二姑娘?”

    初见震醒过来,看到是灵玉,虚弱笑了笑,“怎么了?”

    “二姑娘,妃来了帖,要您明日到府陪她说话。”灵玉在初见耳边低声道。

    初见眼眸一亮,“可明日我得到静容斋上课,去跟秦先生说了吗?”

    “姑娘,您是忘记了吧,明日不必去静容斋上课。”灵玉笑道。

    初见这才记起,明日休息,不必到静容斋上课,“那你去和母亲说一声,明日咱们去府。”

    灵玉应了一声,便出了内屋。

    翌日,初见给玉夫人请安之后,便去了府。

    这是初见第二次来府,对这里仍是感到陌生,她安静地跟在那个暖因身后,在穿过前院的花园之后,经过七字廊,便到了上次来过的八角亭,齐瑾坐在亭中,伏案抚琴,琴声悠扬柔和,楸然空灵,宛如流水涓涓而过,和自己一比,水平就犹如幼儿园和大教授。

    齐瑾见到初见,逐渐缓了指尖的动作,琴音飘渺尾了音。

    “瑾姐姐”初见走进亭中,曲膝给齐瑾行了一礼。

    齐瑾抬起螓,对着初见浅浅一笑,站了起来,坐到茶几旁边,“过来坐下。”

    初见走到茶几旁坐了下来,眼睛掠了齐瑾一眼,心中微微讶异,只觉得齐瑾似乎比之前开朗了一些,眉目之间少了几分的忧伤,虽然仍有抑郁,如今看来却是神采奕奕了一些。

    “怎么了?不就几个月没见,怎么就生疏了许多?”齐瑾见初见有些拘谨,眉心一蹙,甚是不解。

    初见微微一笑,“怎么会呢,瑾姐姐。”

    齐瑾叹了一声,“看你脸色不若之前的好,身也消瘦了不少,莫不是在为什么事伤神?是因为家里那两个奴才的事?”齐瑾口中的奴才,指的自然是陈贞惠和玉雪苓。

    “没有,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吧。”初见知道这次忠王府会去玉家,是因为齐瑾,所以她也没打算隐瞒家里的事,“陈姨娘和玉雪苓二人已经不敢再放肆,瑾姐姐不必为我和母亲担心。”

    “那就好。”齐瑾替初见斟茶,“在忠王府住了几日,感觉如何?”

    初见讪笑,“倒也没什么感觉,舅父舅母们都待我好,外翁也很好。”

    “我听闻爷爷将千音送给了你?”齐瑾声音清淡,隐约有一种忧郁的气息。

    “千音?”初见愣了一下,不知道齐瑾说的是什么。

    “就是那具瑶琴,当初我跟爷爷求了好几次,他都不舍得将难得一见的瑶琴给我,没想到给了第一次见面的你。”齐瑾轻笑,嗔了初见一眼。

    啊!初见惊讶,有些不好意思,她琴艺一般到不能再一般了,哪里配得上那样好的琴,齐瑾虽没明说,但也有这样的意思吧,“我其实也不知道外翁怎么会送瑶琴给我。”

    齐瑾啜了一口茶,慢声道,“姑母没有告诉你么?”

    “什么?”初见挑眉。

    “千音是奶奶的嫁妆,价值连城,是难得的好琴,奶奶当年本是打算留给姑母的,谁知……给了你也是对的,看来爷爷是真的原谅姑母了。”齐瑾放下茶杯,目光略带轻愁,看着亭外青翠的柳树,似有所思。

    初见挠了挠额头,笑道,“我倒是没想到这瑶琴还有这样的意义,也许外翁想给的其实是母亲呢。”

    齐瑾闻言,笑了出来,“是啊,要是外翁知道你这琴艺去抚那瑶琴,许也是要气坏了。”

    初见脸颊泛起红晕,“瑾姐姐,您这是在打击我弱小心灵啊。”

    齐瑾嗤嗤笑了起来,初见见到她难得的舒心明朗,沉郁的心情也有些明媚了,她暂时忘却昨日和玉夫人之间的不愉快,与齐瑾说起在忠王府时候的一些趣事,讲到舅父那两个调皮的双生儿的时候,两人都有发出清脆的笑声,没去注意亭外逐渐走进的人影。

    “何事如此开怀?”低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齐瑾和初见的笑声。

    暖因和灵玉猛地曲膝行礼,“殿下”

    “起来吧。”一挥衣袖,人已大步走进了八角亭,跟在他身后的那名小厮站到了亭外,目不转睛直视前方。

    “殿下”齐瑾动作优美起身,声音平淡地向行礼。

    初见也跟着起身,曲膝行礼,心中却暗自奇怪,怎么齐瑾突然之间就变得冷若冰霜起来,可她虽看起来冷若冰霜,眉眼间还是有一股抑郁之气。

    “妃今日心情似乎不错。”低声问道,人已坐到茶几旁,眼睛锐利扫了初见一眼。

    “妾身今日与表妹说起那两个外甥,忍俊不已,却是心情不错。”齐瑾很冷漠,声音虽然温柔,语气却是冷淡的,这种冷淡不应该在夫妻之间存在。

    似不在意,好像已经习惯,目光一闪,望向初见,“原来是因为玉姑娘。”

    初见扬起有些僵硬的笑容,她对这个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即使如今他声音温柔态温和,她还是觉得……不由自主有些害怕。

    “殿下见过初见了么?”齐瑾微不可察叹了一声,目光在初见和之间探视。

    “在望月山庄见过。”似笑非笑睨了齐瑾一眼。

    齐瑾低垂眼睫,眸色有些轻愁的寂灭,“原来如此,表妹灵动轻俏,聪敏过人,是个难得的姑娘。”

    笑意更深,也更冷,“如此说来,爱妃与玉姑娘真是非常相似。”

    齐瑾回以柔柔一笑,“确实,臣妾与初见是表姐妹,又如何能不相似。”

    眼角微扬,柔声道,“是么?看来本宫是要仔细了解一下玉姑娘才行了。”

    初见闻言,心头一跳,怎么她觉得这个和齐瑾的对话充满了她听不明白的玄机?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冰冷锐利的打量,微微一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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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小事介绍:
成为玉家二姑娘,身为嫡女,家中地位却不如个妾生的庶女,她只好自保找后路,为美丽高贵的母亲重新寻幸福。
遇到个会脸红的冷酷腹黑王爷,以为从此生活一帆风顺,和他能手牵手过一辈子了,哪知这王府家里也是没得消停的时候。
相爱的人真的难以相守吗?她不信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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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大清小事》在繁华似梦的广州府寻自己的幸福,开辟自己的天地。
大宅小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宅小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宅小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