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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予方     大宅小事txt下载     大宅小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奈如何 (二)

    灵玉心急如焚站在竹林的出口勾头看着小径,不知道二姑娘怎样了?找到淳于公了么?会不会被王爷看到?

    王爷不会对二姑娘怎么样吧?

    正担心着,灵玉便看见了二姑娘从小径走出来,她惊讶张大了眼,瞬间脸颊晕红起来,二姑娘竟然被……被王爷牵着手?

    初见看到灵玉的表情,脸微红,连忙想要挣脱开被齐礡牵住的手。

    齐礡淡淡瞟了她一眼,嘴角微勾,握得更紧了。

    初见感到一阵热潮涌上了脸,她嗔了他一眼,也不挣扎了,任由他牵着。

    “二,二姑娘,您没事吧?”灵玉支吾地开口,眼角还小心翼翼看了齐礡一眼。

    初见笑了笑,“我没事,灵玉,咱们回去吧!”

    灵玉怔忪点头,却想着二姑娘如今被王爷牵在手里,要怎么回去?

    齐礡的坐骑就在竹林外,见到齐礡突然嘶叫了一声,吓得初见震了一下。

    看到初见玲珑可爱的表情,齐礡轻笑出声,拉着初见走到那高大健壮的马匹旁边,轻抚它的情绪,“会骑术么?”

    初见摇了摇头,瞪着也转悠着黑溜溜大眼看着她的赤马,心里其实有些惊怯的,她从来没骑过马,就是这么近的接触也是第一次。

    齐礡一笑,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到马背上。

    初见吓了一跳,紧紧抓着齐礡的手,“齐礡……”

    齐礡纵身一跃,坐到初见身后,执起缰绳,将她圈在怀里。

    “二姑娘……”灵玉无措看着他们,不知该如何做。

    齐礡低眸看了灵玉一眼,轻声道,“你先到树林口候着,我们随后就到。”

    话毕,齐礡已经策马,向树林的另一边而去。

    马蹄奔跑的声音犹如鼓声点点,初见将脸埋在齐礡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风呼啸刮面而过,树影重重掠眼闪过,雀鸟被惊飞起来,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直到她听到颤颤流水声,才感觉马匹奔跑的速渐渐缓了下来。

    齐礡勒住马匹,将她抱了下来,阳光下的溪水晶莹清澈,偶可见有小鱼追逐嬉戏,他牵着她的手,沿着溪流慢慢走着,那赤马摇头嘶叫一声,径自到一旁吃草去了。

    初见脸颊熏红,她低头着自己与他绞缠的手指,他的手很大,厚实温暖,有一层很厚的茧,感觉很粗粝,但却让她感到从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里很美,你怎么知道树林里还有这一处的?”初见惊讶看着周围,她竟不知道树林另一头有这样的幽美的景致。

    “前几日才发现的。”齐礡淡淡地道。

    初见一愣,笑了笑,避开这个成了心结的问题。

    “初见”他将她牵到一处大树底下,一同坐到阴凉底下,侧头目光熠熠看着她,“你还没告诉我,那上官晖究竟是怎么回事?”

    初见敛下眼睑,嘴边含着笑意,她轻轻挣扎着被他牵住的手,“热”

    齐礡放开她的手,却是握着她的手臂,沉声道,“初见!”

    初见抬起头,晶亮润泽的目光似笑非笑,“父亲的确答应了上官城主,要将我许配给他做妾。”

    齐礡一震,抓着她的手臂攸地用力,“他怎能如此对你?”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玉云生,初见直视他含怒的黑眸,嘴边笑意更深,“你如此紧张,若我被嫁过去,你会如何?”

    齐礡微眯起双眸,紧抿着唇,那眼神犹如猛豹一般冷锐,初见的心被震慑住,一时无话,蓦地,她被他拉入怀里,耳垂传来一阵酥麻的痛意,初见嗤笑出来。

    齐礡在她耳垂咬出一圈齿印,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觉得我会如何做?”

    初见脸颊酡红,只觉得耳边的湿热酥麻瞬间蔓延至四肢骸,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但还是忍不住笑道,“你……你会不会去把我抢回去,然后再一刀砍了上官城主?”

    齐礡闻言,大笑出声,随即很认真说了一句,“会!”

    初见却没有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坚定,心里一悸,抬眸看他,低声解释,“齐礡,父亲的确是将我许配给上官城主,但上官城主要娶的却是玉雪苓,所以……你其实不用拿着大刀过去砍了上官城主的,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舅父的意思了。”说完,初见忍不住笑了出来,如铃铛般的笑声在这静谧的树林中显得特别清脆。

    齐礡黝黑的脸泛着可疑红晕,他紧抿双唇,无奈瞪着笑趴在他怀里的女人,很明显,他被齐殷给耍了,而这个知道实情的小丫头是故意让他紧张的,故意想要看他生气的。

    可是,知道要嫁去榈城的人不是她,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欣喜,不由地松下一口气。

    “初见,你这个小丫头!”齐礡无奈轻笑,低头吻住她的笑容。

    初见呼吸一滞,感觉到他火热的舌头搅动着她的,她真的很怀疑,这个男人真的……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吗?除了第一次他有些紧张的,之后的亲吻她都觉得他好像很熟练,轻易让她心跳加快。

    想起也许他曾经这样吻过别的女,初见烦闷地扭动身,却引来他的闷哼,“初见……”他的唇贴着她的,轻轻吸吮着她的唇瓣,令她樱唇更加润泽肿红。

    她抿紧唇做着软弱无力的抵抗,粉拳抵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腔上,无力将他推开,他的薄唇在她唇瓣上辗转辗磨,舌尖舔舐她细致粉唇,诱引她再次为他樱唇轻启,他湿濡的舌尖在她唇上抹上水光,令她的唇看起来更娇嫩动人。

    她低吟一声,感觉身不知何时被他压到身下,全身紧贴着他,她侧开头,天啊,她需要空气。

    他抚触着她白皙的纤颈,指尖停留在颈动脉上,感觉着她激动的脉动,湿热的唇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耳际,轻舔她的耳垂,初见全身一阵轻颤,一股如火一般的热流从小腹蔓延至四肢骸。

    “初见,初见……”齐礡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初见迷蒙双眸对上他深含**的双眸,身下清晰感觉到他的**正抵着自己,她不舒服地动了身,齐礡喉咙发出低吼,眼眸变得更加深沉,他迅速低头在她纤细的脖上吮吸出鲜红的印,大手不知何时覆上她小巧玲珑的胸脯,控制不住地恣意搓揉着。

    初见忍不住嘤咛一声,那种陌生的快感几乎要将她没顶,她全身一阵抽搐,好热……热得她十个脚趾都忍不住卷起。

    突然,她听到他闷吼一声,攸地离开她身,大步走向小溪,跳进了溪水里,将自己的头埋到水里面。

    初见坐了起来,傻眼看着他不停往自己身上泼水,她轻抚自己的唇,终于忍不住溢出笑声,“哈哈哈……”

    齐礡深呼吸了许多次,让清凉的溪水冷却他身上燥热和**,听到初见的笑声,他无奈摇头,一手抹去脸上的水滴,走了上来。

    初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仰头看着他来到身边。

    齐礡伸出手,将初见拉了起来,替她扫去身上的杂草,宠溺轻捏了捏她的鼻头,“调皮。”

    初见咬咬唇,目光灵动清澈,她拿出绢帕,为他拭干面上的水迹,“问你个问题。”

    齐礡抓下她的手,灼灼望着她,好不容易压下的**在他眼底窜了上来。

    初见被他看得脸颊燥热,“别这样看我!”

    齐礡低笑出声,“为何?”

    初见嗔瞪他一眼,小手张惶捂住他的眼,叫声问道,“齐礡,我问你,你不许骗我,你真的……真的这么多年来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收么?”

    齐礡抿着唇,全身一阵僵直,黝黑的脸渐渐翻开一抹红晕,他拉下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目光轻柔地望着她,低声道,“没有,没有必要。”

    初见咬咬下唇,感觉到他粗粝指尖传来的温柔,眼底一片羞意,“那娶妻呢?如今你不必征战,为何还不娶妻,不是有许多王公大臣去给你提亲么?”

    齐礡低低声笑着,额头抵着她的,柔声道,“我若成亲了,你怎么办?”

    初见一怔,心里燃起怒意,“关我什么事!”

    “怎么能不关你的事情?”齐礡低声问着,声音醇厚性感。

    初见瞪了他一眼,“我要回去了。”

    齐礡搂着她大笑,心里想着他真的要赶紧去提亲才好了,“初见,当我的王妃好不好?”

    初见眼角扬起笑意,哼了一声,却不回答。

    齐礡却有些心急了,捧着她白皙如玉的脸,细声温柔地问着,“当我王妃好不好?以后只抚琴唱歌给我听,以后每年我都为你摘一枝梅花,冬天我陪你赏梅开,春天陪你赏梅落,好不好,初见?”

    初见睨了他一眼,嘴边笑容如花般娇艳,“快天黑了,再不回去,母亲会怪责我的。”

    齐礡心一揪,忽略了她眼底含喜的羞意,以为她心中还是只有淳于雱,顿觉满心苦涩,他暗叹了一声,牵起她的手,走到那赤马旁,将她抱上了马背,策马奔腾,穿过了树林,直到见到口的灵玉和马车,才逐渐放慢了速。

    将她们送到玉府后门,初见从马车下来,车夫赶着马车从另一边离开。

    齐礡看着她,目光幽亮,“进去吧!”

    初见回头看了看灵玉,灵玉脸颊泛红,转过身,假装去推开门,即使那门其实已经打开了。

    “我有话跟你说!”初见抬头,看着坐在马背上,浑然天生有一股王者之气的他。

    齐礡一怔,“什么?”

    “低下头来!”初见如凝脂的脸颊染满红霞。

    齐礡剑眉一挑,弯下身,凑近她。

    初见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轻轻一吻,柔声道,“上小心。”

    齐礡有些愕然,随即唇角大大上扬,灼灼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心里的烦躁苦涩好像在这一瞬间消散无踪。

    初见目光含羞闪烁,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跑进了后院。

四十七章 何事悲 (一)

    回到攒眉园后,也不知是玉夫人不知道她偷跑了出去,还是打算对她睁只眼闭只眼,所以直到她吃完晚膳,就要睡觉了玉夫人都没有来找她问话?

    实际上,初见本来是想去找玉夫人,问清楚关于淳于雱和齐瑾的事情,可是后来想想,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淳于雱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会和齐瑾纠缠不清?他们之前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这些事情,其实又关她什么事?

    在淳于雱打算将她当作棋般利用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当成了无关重要的局外人,他们之间种种,都在她走出那个宅的时候,结束在她的生命中了。

    “啊,二姑娘,您的脖怎么了?”灵玉正在为初见梳头发,低头看到初见白皙的脖有几点淤红,吓了一跳。

    初见脸一红,看着螺钿镜里她脖上的红点,支吾道,“嗯,可能是今天在树林里被虫咬了吧。”

    灵玉嗤嗤地笑了起来,脸颊也晕红晕红的,“二姑娘骗奴婢呢!”

    初见脸上红云未散,被灵玉这样一笑,又更是醉红,“我骗你什么了?”

    灵玉笑道,“这红印分明是王爷给咬出来,怎么会是虫?”

    初见脑羞瞪了灵玉一眼,“死丫头,你倒什么都懂啊!”

    “以前奴婢也在夫人脖上见过,这是听那些婆说的。”灵玉笑嘻嘻地躲开初见想要拍她的手。

    初见眼底漾着甜蜜的笑意,指尖细细拂过留有齐礡印迹的地方,那个笨蛋!说什么冬天陪她看梅开春天陪她看梅落,还弹琴唱歌给他听呢,上次还笑她走调跑调来着。

    “二姑娘,您是在想王爷了吧?”灵玉看着初见有些出神,掩嘴轻笑着。

    初见回过神,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床榻,把自己包到软被里面。

    灵玉忍住笑,为她掖了掖被角,“二姑娘,王爷对您真好。”

    初见拉下被,满脸红霞,“他有那么好吗?”

    “王爷好不好只有二姑娘您自己明白,但是奴婢看他对您这样温柔体贴,就觉得他是真的对姑娘好了。”灵玉认真地回答,她不知道王爷究竟多好,但是只要他对二姑娘是真心的,只要他能令二姑娘开心,那他在她心目中就是个好姑爷了。

    初见听了,笑得更加甜蜜。

    灵玉见了,心里更加欣慰,二姑娘看起来很开心呢,她从来没见过二姑娘笑得这样的开心的。

    长夜漫漫,初见却有个好眠。

    翌日,阳光灿烂,天气已经有些夏的味道,初见向来最是喜欢夏天,她今日穿了一套半壁褶裙,雪白的纺纱点缀绿色枝叶,看起来很清爽怡人。

    初见吃完早膳,紫瑶便进来传话,说有人给她送了一封信。

    从紫瑶手里接过信,打开一看,原来是明大姑,商铺已经准备好了,如今就差还在赶制的衣裳,是来问初见那商铺名号究竟要起什么。

    看完信,初见问紫瑶,“那送信的人呢?”

    紫瑶回到,“还在外面等着呢。”

    初见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起身走到桌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执笔在上面写下个字,丽人坊。

    看着白纸上的黑字,初见满意一笑,待墨迹稍干之后,她才折叠起来,装进信封里交给紫瑶,“你拿去给那人,顺便赏他几个跑费。”

    紫瑶应了一声,拿着信走了出去。

    半盏茶时间过去,初见实在闲着没事,便把灵玉和紫瑶都叫了进来,问她们,“你们会不会打牌?”

    紫瑶和灵玉面面相觑,摇了摇头,异口同声道,“不会!”

    “那麻将……我是说马吊呢?”初见又问。

    灵玉和紫瑶还是摇头,根本不知道初见说的那些什么牌和马吊是何种东西。

    初见失望了,随即她眼睛一亮,“我教你们打马吊,灵玉,去找一些纸板来,我做一套马吊出来。”

    灵玉狐疑看着二姑娘,“纸板?”

    “对,比较硬一点的纸板,快去找,紫瑶,去把我作画的彩墨拿来。”她记得麻将有多少个牌,虽然她没办法雕刻出图案,但画在纸板上也同样能玩。

    灵玉和紫瑶相觑一眼,各自应了一声,去准备二姑娘交代的东西。

    然而就在灵玉准备出去的时候,燕红却神色有些慌张走了进来,对初见行了一礼,“二姑娘”

    初见挑眉看她,“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燕红急声道,“二姑娘,怀春院那边的人说……说陈姨娘上吊了。”

    初见脸色一变,“什么?”

    燕红继续道,“奴婢看到夫人刚刚匆匆赶过去怀春院了,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初见连忙站了起来,“灵玉,紫瑶我们也过去看看。”

    快速换了衣服,初见走出内屋,对燕红道,“陈姨娘上吊的事情大姑娘知道没?”

    燕红道,“暖园那边没人敢去说,但是老爷知道了,如今正在怀春院呢。”

    初见闻言,嘴角掠起一抹淡笑,带着灵玉和紫瑶来到了怀春院。

    还未进屋里,她们就已经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叫声,那是陈姨娘的声音,哭声凄厉,中气还是十足,看来上吊没有成功。

    初见走了进去,屋里,陈姨娘躺在床榻上,半身趴在玉老爷怀里,本来丰润娇媚的脸此时看起来很憔悴,哭声凄切,两只眼红肿如桃核。

    玉夫人站在一边,目光平静看着玉老爷在低声安慰着陈姨娘。

    “母亲”初见悄悄走到玉夫人身边,看到在桌面上一条断了的白色绫巾。

    玉夫人看了她一眼,嘴边微扬一下。

    陈姨娘抬眼看到初见,哭得更加激动起来,“老爷,老爷,求求您,别让雪苓嫁到榈城,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去了榈城,我这辈都不用再见到她了,您忍心么,老爷,您可是最疼雪苓的啊……”

    初见淡淡挑眉,原来还在纠结这件事啊,这陈贞惠以为用一哭二闹上吊的方式就能让玉雪苓能不必嫁到榈城么?很明显她以为还能够得到玉云生的庇荫,可惜的是她看不清事实,玉雪苓嫁到榈城这件事,已经不是玉云生能够决定的了。

    玉老爷为难看着陈贞惠,“你这是何苦呢!”自从陈贞惠被禁足之后,他就不曾见过她,今日一见才知她憔悴成这样,但不管他如何不愿意,雪苓的婚事已经没有弯转的余地了。

    “老爷,如果……如果雪苓被嫁到榈城,那妾身也不活了。”陈姨娘说完,又趴在玉老爷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她眼底含恨,看到齐娈和玉初见带笑的眼她就恨不得去挖了出来,一开始她以为是玉初见嫁去榈城,心里得意从此可以把齐娈踩在脚底,怎知事情最后会是这样的走势,上官家虽是贵族,但那上官晖几乎都和玉云生同龄了,而家嫁作妻也就算了,竟然还是个妾,她本来就指意雪苓能带她脱离卑微的地位,怎知女儿嫁去之后可能地位还不如她。

    玉老爷听到陈贞惠的话,眼底有些不耐,他这几日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已经很烦恼,如今还要低声安慰陈贞惠,而且还是怎么安慰都没用,说起玉雪苓这件令他颜面尽失的事情,他更是心烦,“雪苓嫁去之后,不会受委屈的,上官城主无论如何也会给我几分面的。”

    陈贞惠一震,听他话意,难道雪苓是非嫁不可了?一想到以后没了依靠,陈贞惠真的有了想死的心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玉夫人淡淡一笑,“既然陈姨娘不想活了,那……老爷,咱们就别打搅她了,不过陈姨娘,上吊的死法是很辛苦的,而且死后样也不好看,我倒建议你,不如饮一杯毒酒,或许能死得好看又不会难受。”

    玉老爷怔了一下,看向玉夫人,见她表情冷静,目光平淡,语气却有些冷漠,他又看向陈贞惠,心里顿时清明,这分明是陈贞惠威胁自己的手段,他竟会看不出,还担心她真的寻死,她若真要寻死,又怎会等他来了才哭哭啼啼地上吊?

    陈贞惠脸色一白,瞪着玉夫人,“你这个贱人,你当然巴不得我立刻去死,我告诉你,我就是死,我也要拉着你垫背。”

    陈贞惠说完,竟直扑向玉夫人,目光狰狞含怨,恨不得将齐娈掐死。

    玉老爷一惊,连忙抓住陈贞惠的手臂,将她推倒在床榻上后,站到玉夫人身边,低声问她,“可有吓到?”

    玉夫人淡淡一笑,柔声回道,“我没事。”

    玉老爷皱眉看向陈贞惠,“贞惠,雪苓嫁到榈城一事已经成为事实,你再怎么撒泼也改变不了,你要记着自己身份,别对夫人无理!”

    “我要记着自己的身份?我要记着自己的身份?”陈贞惠又哭又笑,模样疯癫狰狞地看着玉老爷小心翼翼地护着齐娈,“我是什么身份?奴才?”

    玉夫人轻轻一笑,对玉老爷道,“老爷,陈姨娘看来神志不清,许是生病了,不如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玉老爷看了看笑哭异常的陈贞惠,眼底不耐更深,点了点头,“就照夫人所说的吧。”

    玉夫人笑得更加温柔,她望着玉老爷的目光更是熠熠专注,似乎倾注了满心柔情,“老爷,看陈姨娘这样的情况,怕是还不好见大姑娘,不然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不如让陈姨娘到城南的别院住几日吧,这样一来您也不会因为此事烦心,二来上官家来迎娶当日,也不会让他们看了笑话,失了咱们玉家礼数。”

第四十七章 何事悲 (二)

    陈姨娘听到玉夫人的话,已经震惊得忘记哭泣,她惊慌看向玉老爷,他不会答应的吧,他不能答应的!她若去了别院,那她真的脸雪苓一面都见不着了。

    玉老爷被玉夫人这样柔情万千的目光注视着,觉得她好像还很关心自己,还是很在乎自己,心神一阵荡漾,这段时间他一直不敢去见齐娈,怕她还怨恨当初他要嫁初见一事,但如今看来,她已经是不怨他了吧,那……他可以去秀和院过夜了吧?

    “老爷意下如何?”玉夫人浅笑,自然知道玉老爷的心思是怎么转的。

    玉老爷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玉夫人柔柔一笑,“既然如此,那咱们先回去吧,妾身让人镇了梅汤,老爷可要一同去尝试?”

    “好,好。”玉老爷急忙点头,笑容忍不住跃上眉梢。

    初见看着玉夫人和玉老爷一同离去,同情看向至今还没晃过神来的陈贞惠,看来母亲很清楚如何打击陈贞惠,玉云生是陈贞惠的天,但玉云生的心却只有母亲才能掌握,要伤害陈贞惠,其实对母亲而言易如反掌。

    现在陈贞惠不就是被重伤了么?爱上像玉云生这样的男人,真是一种悲哀,陈贞惠如是,齐娈更是。

    玉云生是个不懂得珍惜的人,他恋上陈贞惠在先,移情别恋爱上齐娈在后,他负了两个女,也伤害了两个女。

    “我不去,我不去……齐娈,你这个贱女人,你竟然这样对我,老爷,我不去……”陈贞惠凄厉尖叫,赤脚就冲向门边,却被门口的婆拦了下来。

    初见摇头叹息,对灵玉和紫瑶道,“我们回去吧!”

    陈贞惠这个女人不能说她愚蠢,她是聪明的,否则她不会在玉云生身边待了这么久,也不会逼得玉夫人要避到燕城,但她的聪明却用错地方,她以为只要逼走齐娈玉云生便会专心待她,只是可惜玉云生心里从来只有齐娈,就像今日,齐娈轻易就借了玉云生狠狠伤了陈贞惠。只可惜陈贞惠没有聪明到看清楚事情的本质,她只怨恨齐娈,却从来没想到造成她如今惨况的人究竟是谁?

    如果不是玉云生,她何须至此?以她之能,找个平凡姓男嫁了,做个温顺妻,相夫教,日难道会比在玉府还不好过?

    初见她们退出了屋,陈贞惠被两个婆押了进去,声声凄厉的嘶叫传遍整个怀春院。

    初见叹息,没有再去理会陈贞惠的恶毒咒骂,离开了怀春院。

    身后隐约传来声音,“陈姨娘,您省口气吧,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到别院去……”

    回到攒眉园后,不到一会儿,玉夫人便让夏玉给她送来了一碗梅汤,初见问了夏玉几句,知道玉云生如今正在秀和院,不知和玉夫人在谈些什么,不过听夏玉形容,似乎玉夫人并不似之前那般冷淡对待玉云生了。

    是什么改变了玉夫人的态?只是为了打击陈贞惠么?还想玉夫人想通了,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自己更好过一些?

    初见喝着梅汤,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她味觉盛开,她笑了笑,摇头不再去想关于玉云生和齐娈他们之间的问题。

    无所事事的时候,时光会过得很缓慢,但当有事情忙的时候,时间又是匆匆而过,五月十四,丽人坊在筹备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在主街的中段位置开业了,初见并没有去参加开业仪式,她和灵玉紫瑶人在屋里自己以茶代酒庆祝,作为幕后老板,她自然希望丽人坊从此开业大吉,她不指望生意能好得过裳楼,但只要不赔钱,她就心满意足,只要口碑好了,不怕以后赚不到钱。

    初见不知道玉夫人究竟知不知道她最近在做些什么,不过她总觉得玉夫人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不说而已。

    初见今日没有出去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明日是玉雪苓的出阁之日,陈贞惠被带到城南的别院了,相信就是明日,她也不可能会被接回来和玉雪苓见上一面。

    这几日,初见常听下人说玉雪苓半夜啼哭,好不凄凉,初见闻此,只有摇头苦笑,玉雪苓明日之后,就要进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了,现代人称婚姻是坟墓,但如今在初见看来,玉雪苓何止是踏入坟墓而已,她以后在上官家的日如何,其实不得而知。

    听说之前上官家送来的聘礼其实是用来买妾的资产,所以初见猜想上官家他们并没有打算用正式的仪式来将玉雪苓纳为侧室,可能只是简简单单,把玉雪苓当成一个比奴婢好一点点的妾室罢了。

    五月十五,辰时。

    上官家没有正式的迎亲仪式,在玉府门外,只有一辆朴素的双轴四轮马车,一名车夫,一个上官家派来的丫环。

    玉雪苓胭脂淡抹,身着红色罗裙,她本来生得娇媚,如今打扮起来,确实艳美无双,然而只是做妾,并没有用喜帕盖头。

    “雪苓……”玉老爷看到玉雪苓和玉夫人走出大门,心里一阵难堪,怜惜看着玉雪苓。

    玉雪苓抬起眼眸,木然看着玉老爷,“父亲,我母亲呢?我想见我母亲……”

    玉老爷一顿,低声道,“你母亲在城南别院养病,以后再见吧。”

    “以后还能见得到么?”玉雪苓冷冷一笑,知道自己此生或许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她目光扫过玉夫人和初见,那种深藏在眼底的恨意毫不掩饰。

    她不会甘心的!她的一生不会就这样没了的!她不会让齐娈和玉初见好过的,绝对不会!总有一日,她会讨回所有属于她的东西!

    玉老爷别开头,不忍心再去看眉眼间已然失去光彩的玉雪苓。

    “大姑娘,该上车了。”玉夫人无视玉雪苓的怨恨,淡声说道。

    玉雪苓闻言,眼底瞬间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她紧握着双拳,就是指甲嵌入皮肉也不觉痛,“你们如今很得意是不是?齐娈,我今日是代你女儿去受罪,你要记住,总有一天,我会所有一切还给你的。”

    “雪苓,不得放肆!”玉老爷痛心一喝,他想不到向来柔顺善良的大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内疚地想,或许一切都是他造成了。

    玉雪苓眼眶通红,却没有落下半滴泪水,“父亲,女儿走了!”玉雪苓对着玉云生跪了下来,重重嗑了个响头,她今日总算明白,原来在玉家,她就算得到玉云生再多的疼爱,就算她努力争了这么多年,她依旧无力改变自己的身份。

    她只是一个妾的女儿,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卑微。

    玉老爷动容扶起玉雪苓,再多关心的话也说不出。

    玉夫人淡淡一笑,对玉雪苓道,“大姑娘要如何怨我也无所谓,不过你要记着,去了上官家就不同在玉家了,咱们家规矩不严,但上官家是个官宦世家,大姑娘凡事都要注意,切莫让人看了笑话,以为咱们玉家没教养。”

    玉雪苓一震,瞪着齐娈,咬牙切齿地道,“多谢夫人教诲,雪苓铭记在心!”

    “大姑娘记得便好,做人家妾室不容易,大姑娘日后自然明白,江总管,大姑娘的嫁妆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一共有两车。”江总管在一旁回道。

    玉老爷一怔,“夫人?”

    “老爷,虽然大姑娘是被纳为妾,但老爷一向疼惜大姑娘,所以妾身还是当嫁女的形式为大姑娘打点,老爷不会怪妾身自作主张吧?”玉夫人笑着问,笑容如外头骄阳般灿烂。

    “不……不……夫人做得好。”玉老爷目光颤动,感激看着玉夫人。

    “如此,红玉,还不赶紧服侍大姑娘上车,时候不早了。”玉夫人侧头,看了身后的丫环一眼。

    红玉瑟瑟点头,扶着玉雪苓走向马车。

    她挺直了背,一步一步踏下台阶,到了马车旁,她回头,再看齐娈和初见一眼,唇边掠起一抹冷笑,上了马车。

    玉云生接过丽娘递过来的一盆清水,大力泼到地上,嫁出去的女儿有如泼出去的水,不能回头了。

    马车终于驶离玉家大门口,辗转奔向城门,直至几近天黑才终于到了上官家。

    玉雪苓被带着从一个像是后门的两扇式朱漆大门进去,穿过一个花园,来到了一个院里,这院很大,一眼能看到前院有面阔五间,青琉璃瓦屋顶,院前后檐安双交四菱花,旁边还有井亭一座。

    玉雪苓心中暗道,难道这会是她的院?这几乎可以媲美玉夫人的秀和院了。

    推开菱格雕花木门,正位对门的师椅上,端坐一名华衣女,生得丰润白皙,双眸狭长,嘴边偏薄,是刻薄之相。

    “夫人,玉姨娘来了。”领着玉雪苓进来的丫环恭敬走到那女跟前,福身一礼。

    玉雪苓一凛,这人便是上官夫人了?

    上官夫人闻言,冷冷扫了玉雪苓一眼,“样生得倒是不错。”

    玉雪苓站在门边,皱眉看着上官夫人,对她眼中的鄙夷感到愠怒。

    “玉姨娘,还不赶紧过来给夫人奉茶。”上官夫人身边一位比较年长姑姑看了玉雪苓一眼,只觉得这个这姨娘一点规矩都不懂,将来怕是日要不好过了。

    玉雪苓低垂眼眸,小步走到上官夫人跟前,从旁边的姑姑手中接过茶杯,跪到绣墩上,递上茶,“姐姐请用茶。”

    上官夫人挑起一边柳叶眉,狭长的眼眸冷光凝聚,这个玉雪苓生得不错,身上也有一股凌人的傲气,哼,一副妖媚的狐狸精模样,将来若真能生下嗣,必定要将她除去,上官夫人心中心思一动,已经一手扫向玉雪苓面颊,冷声道,“一个低贱小妾,也陪叫本夫人姐姐?一点规矩也不懂!”

    玉雪苓紧咬下唇,忍住几欲夺眶的泪水,“对不起,夫人。”

    “哼,玉姨娘,本夫人知道你心中不忿,但是你要记住,做人妾室与做人女儿不一样,看来在玉家你是没到规矩了,你就先在我这里待一段时间,等你会什么叫妾室,识清自己的身份之后再去服侍老爷吧!”上官夫人嘴边勾起一抹冷笑,从桌上拿起一支珠花,插入玉雪苓发髻中,就此决定了玉雪苓在上官家的地位。

    珠花头上插,从此管着她。

第四十八章 岁月悠 (一)

    不知不觉,夏至已至,蝉鸣声声,窗外阳光灿烂,枝叶葳蕤,偶有清风徐徐而过,带起树叶沙茫声响。

    初见画完最后一张设计图,她满意一笑,放下画笔,伸了伸了拦腰,走到菱格雕花窗棂看着外头的天色,万里无云,天空湛蓝清澈,是她喜欢的天气。

    距离玉雪苓嫁到榈城已经有一个月了啊,听说上官夫人是个很善妒的女,对玉雪苓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但究竟玉雪苓过得如何,却至今都没有半字片言寄回来,玉云生因为最近裳楼生意不好而大伤脑筋,根本也没去理她玉雪苓究竟过得如何,而陈贞惠在昨日已经被母亲让人接回怀春院,初见昨日在远心湖有碰到她,不若之前的嚣张跋扈,也失去了娇艳光彩,陈姨娘整个人好像蔫了下去,看起来精神恍惚无精打采,似没了生命力一般。

    这个月来,丽人坊生意节节攀升,初见巧妙新颖的设计,衣裳的特别和精致都让宁城许多夫人姑娘爱不释手,加上明大姑绝佳的手艺,丽人坊几乎成为宁城所有女卖衣裳的选之地,当然,丽人坊之所以成功,在于它所卖的衣服价格比一般店铺要便宜,但款式却不会重复,穿出去不会有相撞衫的情况存在,而且,在每件衣裳罗裙反面都会绣有一朵飞绿萼,这是丽人坊的标识,相当于一个牌的logo了。

    丽人坊生意的兴旺,自然打击了裳楼,上个月下旬的时候,玉家绣房有一批纺纱出了问题,颜色挑染得不均匀,导致衣裳制出来之后颜色难看,不仅是裳楼名誉有损,绣房也损失严重,玉云生为了这件事,已经忙得要昏了头,如果被他知道一直在和裳楼抢生意的丽人坊是初见开的,只怕会被生生气死了。

    掠唇浅笑,初见悠哉游哉地拿起纤薄杯身的白瓷小杯,咬着杯沿,想着玉云生若知道丽人坊是她的时那个青白脸色。

    “二姑娘,冰镇酸梅汤来了。”灵玉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冰凉酸梅汤,是小厨房刚刚冰镇出来的。

    初见回过神,对灵玉甜甜一笑,她虽然喜欢夏天,但同时也很怕热,如今她身上穿着一件自己做的短袖短裤,在灵玉她们眼里,自己是常常奇装异服,不过初见实在没法大热天了还要在屋里把自己包得实实的。

    接过灵玉手中的酸梅汤,初见喝了一口,“啊,真好喝,真凉快!”她满足喟叹一声,虽然没有她最爱的冰沙,也没有冰淇淋,更加没有可乐,但能在这燥热的夏季喝一碗冰镇酸梅汤对许多人而言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了。

    灵玉含笑看了二姑娘一眼,“二姑娘,您身上的绿玉不是冬暖夏凉的么?怎么还觉得热啊。”

    初见笑得甜美动人,拉出挂在脖上的有半个巴掌大的绿玉,玉色青翠圆润,是上等玉石,前几日齐礡送给她的,她一直佩戴在身上,当真是为她驱散一些热气。

    初见嘴边笑意更盛,睨了灵玉一眼,笑骂道,“死丫头,你就知道取笑我了。”

    灵玉笑嘻嘻地,“二姑娘,您说王爷什么时候像老爷提亲呢?将来二姑娘要是成了王妃,那岂不风光无限,到时候大姑娘一定气死了,看她还敢诅咒二姑娘嫁不进昀王府。”

    初见脸一红,“你扯哪里去,谁稀罕当王妃了。”

    “二姑娘您不稀罕,可有人稀罕着,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如今大姑娘不在家里,真是到处清静,就连陈姨娘都安分不少,老爷也经常去秀和院了,玉家许久都不曾这么安静了。”灵玉有感而发。

    初见听了,笑了笑,心中却是不得不同意灵玉所说的确不假,玉云生这阵和玉夫人关系挺不错的,家里到处都很祥和,在玉家她从来没这么清心自在过。

    灵玉走到桌案,帮初见收拾桌面,“二姑娘,这衣服真好看。”灵玉拿起初见刚画完的设计图,眼底惊艳,还有羡慕地看着。

    初见回头,笑吟吟望着她,“以后灵玉出嫁的时候,姑娘我亲自为你设计一套婚纱。”

    灵玉脸晕红,却不知道什么叫婚纱,但听二姑娘话意,可能是红嫁衣之类的吧,于是,她更是羞涩起来,“灵玉才不嫁呢,灵玉以后就服侍二姑娘您,等二姑娘嫁给王爷之后,奴婢就服侍照顾世,一辈也不离开二姑娘。”

    初见哈哈大笑,“灵玉你别吓我,姑娘我才不养你一辈呢,你留着你以后的夫君去养。”

    灵玉跺脚,正打算回话,门外紫瑶却走了进来,脸色有些沉重,“二姑娘,妃来了。”

    初见心头一凛,脸色微微一变,“什么?”

    紫瑶点了点头,“妃正在屋外大厅等着呢。”

    齐瑾来找她?为什么?“夫人呢?可否也在?”

    初见忙站了起来,问话的空挡已经走到屏风后换衣裳了。

    紫瑶回道,“夫人没来,只有妃一人。”

    初见更是狐疑,心中有不安预感,换好衣裳,她从屏风后走出来,灵玉走到她身边为她理顺衣裙,初见看着紫瑶问道,“只有妃一人?她有说什么事么?”

    紫瑶摇头,“没有,就说要见二姑娘您。”

    梳好头发,初见站了起来,对灵玉道,“灵玉,你先把我桌上的图纸送去给明大姑,她赶着要,记得要谨慎,别让人发现了。”

    灵玉点了点,“奴婢明白。”

    初见走出内屋,“紫瑶,你和我去见妃。”

    走出内屋,初见来到外屋,从偏门进去,便见到齐瑾背对着她,站在窗棂边,阳光透了进来,零碎地落在她面上。

    齐瑾她……看起来好像比之前更加淡雅,更加忧郁,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都忍不住能感受了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悲伤和抑郁。

    “妃”初见曲膝福了一礼,声音冷淡,已经没了以往的热切。

    齐瑾缓缓回过身,目光如含露晶莹,眉眼间笼罩着一股幽幽轻愁,她对初见轻挑起嘴角,“初见,你不再叫我一声瑾姐姐了么?”

    初见目光淡然看了齐瑾一眼,低声道,“妃,这与礼不合。”

    齐瑾脸色微变,嘴边的笑容变得苦涩悲凉,“初见……”

    初见心里叹了一声,“紫瑶,你先出去,别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紫瑶应声,低眸离开正厅。

    待紫瑶离开之后,偌大的正厅便只有初见和齐瑾了。

    初见对齐瑾抿唇浅笑,“妃请上座。”

    齐瑾目光含着忧愁,对初见的客气而感到有些无奈,她坐了下来,秀眉紧蹙,“初见,你怨我吗?”

    “怎么会。”初见甜甜一笑,目光清澈明亮,无半点怨恨的情绪。

    齐瑾轻轻摇头,她真的看不明初见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能掌握初见的,可是在愈是接近初见,她愈是觉得自己不能了解这个表妹,“我利用了你,你不怨?”

    初见淡笑道,“你是为了守护自己的东西才是利用别人,这是人之常情,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那么……他呢?你……”齐瑾声音轻颤,提起淳于雱,她心里一阵紧缩。

    初见道,“妃今日是来问我这些问题的么?难道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对您来说很重要么?”

    齐瑾怔了怔,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很重要,初见,他……如果你怨他,他会很伤心,他也是真的关心你。”

    初见嘴角为勾,眼底有嘲弄之色,“妃说这个未免显得过矫情了,对一个随时能推去送死的人也谈得上关心,这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讽刺的笑话么?”

    齐瑾脸色一白,“他……他不是故意的。”

    初见眉心一展,眼角轻扬,“若是故意的,那初见岂不是已经死了千次了?妃,您今日在我面前讲尽他好话,莫不是又想将我推给谁了么?”

    “不……”齐瑾唇瓣轻颤,绝美容颜此时看起来脆弱无比,“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怨恨我们,我并不是真的想……弃忠王府不顾,初见,我不如你……若非你提醒,或许我早已做了无法回头的事情。”

    初见道,“妃您过奖了,您一向聪明智慧,怎是民女能比得上的。”

    齐瑾声音似要哭出来般,“初见,我今日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初见心头一凛,预感齐瑾所求之事定是不简单,她潜意识想拒绝,“妃都做不来的事情,民女何德何能能做得到。”

    “救他!初见,如今只有你能帮得到他,求求你,助他出城。”齐瑾祈求看着初见,声音哽咽。

    初见站了起来,“妃,很抱歉,我帮不到您。”

    “初见,如果他明日不能出城,就必死无疑了,他是前朝,如今整个宁城的士兵都在找他,我身份特殊,不能带他出城,但你不同,你有昀王,城门士兵多少会留些面给你,你一定能帮到他的。”齐瑾抓住初见的手,卑微地请求着。

    初见摇头,脸色发白,淳于雱是前朝?

    她想过许多次淳于雱为何会是重犯,却没想过他的身份竟是……若让人知道齐瑾与他的关系,只怕连罪九族,就是玉家也要受到牵连了。

    “初见……”齐瑾仍在恳求着。

    “妃,你可有想过,一旦此事暴露,要连罪多少人?”初见目光炯炯盯着齐瑾,齐瑾能为了淳于雱能牺牲所有,可是她不能为了帮齐瑾而冲动行事,并不是她不愿意帮忙,她也不想见到淳于雱出事,但偷渡一个重犯且还是前朝出城,岂是如此容易的事情?

    “我……我……”齐瑾颤声,她已经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帮助淳于雱了,初见是她最后一个办法了。

    “您先回去吧,此事容我再想想。”初见叹了一声,为了不让齐瑾继续说下去,忙唤来紫瑶,让紫瑶把齐瑾送回去。

    初见看着齐瑾一步回头,含泪而去的模样,心里感慨万千。

    淳于雱……怎么会是前朝呢?如果淳于雱身份如此不简单,那秦甄呢?又是什么身份的人?她会置淳于雱不顾么?

第四十八章 岁月悠 (二)

    阳光明媚,城郊树林里的一间茅屋里,与外头明亮的光线形成对比,窗口木门关闭,遮去了光线,一室的昏暗。

    在茅屋的后方有一道小溪,溪水潺潺流动,清澈晶莹的溪水里,倒影着一个有些孤寂的身影,那人身着黑衣,目光萧,却是生得温润如玉,正是整个宁城官兵都在缉捕的淳于雱。

    他是梺国遗孤,原名梺舜,他的母亲是前朝妃,在生下他之后便撒手人间,他是淳于家养大的,淳于家,秦家……都是前朝的臣,当年保护妃逃到南城的是身边的侍卫,也就是后来抚养他长大成人的淳于老爷,他的父亲。在他十岁那年,父亲对他说明了他的身份,和身上所肩负的责任。

    那时候开始,他便知道,每个生活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前朝的人,他们或将军或臣,扮作普通平民姓生活在他的周围,所有的人都对他充满了期待和希望,将他视为终生要保护的主。

    很多时候,他都希望自己只是淳于雱,而不是什么梺舜,不是什么前朝唯一的遗孤,他希望大家当他是淳于雱,而不是把他当。

    他不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个天下在谁手里他根本不在乎,可是……

    每个想复国的人都对他充满希望,希望他能兴复梺国,每个人都对他恩重如山,他们对他有救命之恩,有抚养之恩,他肩负着他们所有人的心愿,他是他们奋斗了大半辈的期待。

    他却对梺国这个身份毫无觉悟,他不要争天下,不要成王,他只想碌碌无为地当他的淳于雱,他不是不明白每个人对他的期待,他不是不明白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为他牺牲,只是他承受不起这样的寄托。

    他总是……一再地逃避,甚至觉得一辈当淳于雱也可以的,只要不让朝廷的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甚至爱上当朝的妃,不,爱上她的时候,她还不是妃,可是不管他是前朝的身份也好,是普通商贾的身份也好,都……难以和她在一起,身份的悬殊,早已决定了他们的结局。

    身份的败露,朝廷的追杀,曾经好几次他都想……不如就死在那些刀光剑影之下吧,那样也许他就能解脱了。

    可他……始终是不舍得死去的,他看着自己的刀刺进别人的身体,那种刀起刀落,削骨刨肉的声音让他有一种疯狂的错觉。

    或许他天生是该手染鲜血的人!

    “公,我们该动身了。”清澈的溪面,多出了一个清秀的面庞,冷凝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静谧。

    淳于雱微微一怔,眼里划过一抹黯然,“秦甄,你不该来的。”

    秦甄面无表情,微低着头,“保护公的安全,是属下的责任。”

    淳于雱拳头紧握,随即又松开,他仰天,看着碧蓝的天空,幽微问道,“秦甄,你以为我还能离开宁城么?”

    秦甄看着淳于雱颀长俊挺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悲凉,“公,我们一定会救你离开的!”

    我们?淳于雱一怔,回过身,目光疑惑看着她,“难道不止你来了宁城?”

    秦甄目光平静无波,看着淳于雱狐疑的眼恭敬地低下了头,“流音会扮成公模样引开官兵注意,城外有人接应我们,公,今日您必须离开宁城。”

    淳于雱脸色变了变,“流音……会因为我而死,对么?”

    秦甄道,“公,为了我们的大业,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淳于雱闭上了眼,掩去他眼底的痛苦,他……从来不怕失败,他害怕失去……可是他似乎从一出生,就不断地在失去,而那些为他失去生命的人,竟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从来就不会觉得……其实他们所寄托希望的这个人,根本不是个强者。

    有些人天生是枭雄,是英雄,可有些人不是,他不是……他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凡姓而已啊。

    “公,如果您不走,如果您还看不清这个局势,只怕到时候牺牲的人会更多,甚至……连妃也会因您所累。”秦甄在心里一叹,他们秦家代服侍梺国皇室,即使梺国灭亡,他们也忠心不二,助淳于雱兴复梺国,是他们所有人唯一生存的目的。

    齐瑾?淳于雱浑身一震,“她怎么了?”

    “妃为了想救您出城,昨日到玉家相求二姑娘,要二姑娘救您出城。”秦甄淡声说着她得来的情报,她知道淳于雱对齐瑾的感情,如果说宁城还有什么令淳于雱放不下,也就只有齐瑾了,但对于他们这段感情,她其实是抱着反对心态,但齐瑾是妃,只要她愿意帮助淳于雱,或许对他们复国是不错的助力。

    “绝对不可以,那样会连累初见的!”淳于雱喝道,面色痛苦,他……他不能再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利用初见,他不能让初见因为他被连罪。

    “那么请公现在跟我走吧,我们已经打点好了,至于公担心的妃,请公放心,没人知道你们的关系,她不会有事的。”秦甄声音严厉了起来,在她说完,身后又出现了几名蒙面的黑衣男,对淳于雱单膝跪下,“公!”

    淳于雱苦笑,呼出一口气,“秦甄你办事从来都是有十足把握,不需要他人担心的。”

    秦甄嘴角微扬,知道淳于雱是愿意和他们离开了,“公,请。”

    淳于雱走到在茅屋前已经准备好的马匹,跃身翻上马背,低眸看着秦甄,“秦甄,希望你会觉得牺牲了那么多人换我一人……其实是很不值得的事情。”

    秦甄眼眸微闪,声音却仍坚定,“为了公,为了梺国,没有什么不值得的。”

    淳于雱摇了摇头,喝了一声,和那些黑衣一同快马离去。

    秦甄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冷一笑,随即也跃上马背,对着身后站在阴影之下的黑衣男道,“那女人已经没有用处了,留着她,只会分散他的心,杀了她,让公复国的心坚定起来!”

    “属下领命!”

    秦甄深吸一口气,提起缰绳,喝了一声,往淳于雱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

    同日,宁城城郊发生一场大火,被查封的静容斋一夕之间被火龙吞没,谁也不知这场大火从何而来,直到将火扑灭,静容斋已经再看不清原来模样了。

第四十九章 空悲叹 (一)

    原本阳光灿烂的晴好突然阴云密布,整个天空黑压压的,白天清晨却如半夜一般黑暗,雷声如密鼓直击耳膜,闪电霹雳照耀半边天,花园中的大树在那电光下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二姑娘,进屋里去吧,看样待会儿还会下一场大雨呢。”灵玉看着站在门外走廊的初见,眼底很是担忧,自从前日妃来找过二姑娘之后,二姑娘就一直沉默少言,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啪啦——天空闪过一道霹雳,初见嘴边淡淡一扬,幽微叹了一声,“昨日静容斋失火原由查出是什么了没?”

    灵玉被那霹雳闪电吓了一跳,她担忧看着在电光下脸色显得很苍白的二姑娘,“听说是有人故意纵火,但究竟详情如何,却没有贴出公示,二姑娘,回屋里去吧。”

    初见敛下眼睑,低应了一声,回身缓缓走进屋里,灵玉和紫瑶赶紧把窗户都关了起来,不到片刻,外头大雨倾盆而下,沙沙雨声,竟像是谁在哭泣,听着如此悲凉。

    她……应该如何做?

    帮助淳于雱离开宁城?还是拒绝齐瑾的请求?不管是哪一个,她有一个理由拒绝,却开不了口,她若是答应,那是非常不智的行为,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

    昨日齐瑾派人给她送信,信中无非都是说一些如果她不帮忙淳于雱,就再没有人帮助他了。

    她不知道齐瑾和淳于雱之间的故事,但撇开道德不说,齐瑾对淳于雱这种感情足够令所有铁石心肠的人感动,齐瑾的爱是自私的,她的生命只为淳于雱开放,齐瑾可以为了淳于雱把一切都拿来做赌注,可是她不可以,她不能因为感动而让忠王府和玉家陷入绝境。

    “灵玉,妃今日可还有送信来?”初见单手撑着额际,靠坐在师椅上,看着在折叠衣裳的灵玉,低声问道。

    灵玉回道,“没有呢,不过这种天气怕也不会来了吧。”

    初见微掀起眼睫,“这雨过一会儿就会停的,若是妃送信来,就原封不动让那人拿回去。”

    夏季多是雷阵雨,看外头这大雨阵势,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停的。

    灵玉一讶,她并不知道妃和二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以前她觉得二姑娘是很喜欢妃的,怎么如今对妃却有些冷漠抗拒了?“是的,二姑娘。”

    初见顿了一下,又问道,“这几日恒还啼哭吗?”

    最近不知为何,玉恒总是在半夜啼哭不止,母亲为了照顾他,常常半夜不得安眠,这小孩初来玉家的时候,一点也不怕生,和玉老爷和玉夫人相处十分融洽,见到初见也会甜甜叫一声姐姐,那玲珑可爱的模样叫玉府上下都十分喜爱,但今日却不知为何脾气有些暴躁,对谁也不理,每日只赖在玉夫人怀里,谁抱他都不行。

    初见对这个弟弟并没有多大感觉,但是她从来就喜欢小孩,倒也很疼爱他,只是可能因为玉云生的关系,这种疼爱多少有些隔阂。

    “夫人给少爷请了大夫,说少爷是体内有热气,喝几帖药就好了。”灵玉笑着回答。

    初见微微颔,“这小家伙也真够折磨人的,那玉云生自己想要儿不自己去带,反倒把人丢给母亲,他自己倒是清静了。”心疼玉夫人的疲累,初见对玉云生很难不去抱怨。

    “二姑娘,这种话还是小心些说,您也知道,老爷如今是将少爷当成了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嚼舌根就不好了。”灵玉赶紧对初见使了个眼色,虽说攒眉园都是自己人,但还是要小心隔墙有耳。

    初见不留痕迹冷哼一声,玉云生和玉夫人因为这个玉恒的原因,感情似乎也慢慢修复了,不再像以前那般相敬如冰,这段时间玉云生也常在秀和院过夜,听说再没去怀春院了。

    灵玉见初见似乎有些不开心,也就不敢再多说,屋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偶尔窸窣风声,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沙沙雨声逐渐变小,乌云也渐渐散开,一抹金光挤破厚厚云层,晕染出一道光芒。

    “外头雨停了。”紫瑶推开窗户,笑道。

    初见抬眸望去,只见窗外树叶被大雨洗刷之后显得更加青翠,空气也清新带着淡淡的湿土味道,她站了起来,“我出去走走。”

    灵玉和紫瑶放下手中的工作,“二姑娘,我们陪您去。”

    初见阻止她们跟来,“我只是在这周围走走,又不是要出去哪里,你们还担心我走失了么?我想一个人走走就好,你们在这呆着。”

    灵玉和紫瑶面面相觑,只能依了二姑娘,“那二姑娘您小心滑。”

    初见对她们笑了笑,便走出去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走去哪里,从攒眉园出来,一直走到远心湖,裙角已经染满泥土和雨水,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烦恼些什么,只是觉得许多许多的事情压在心里很难受,可是她不知道能找谁说,若是让玉夫人知道妃要求她帮助淳于雱,还不知道玉夫人会不会对妃做什么,而齐礡……实际上初见犹豫不想帮妃的另一个原因便是齐礡。

    她……不忍心让齐礡为难!

    但是若是淳于雱出不去宁城,只怕真的是难逃一死,她又于心何忍?

    哎,此时多想这些也是无用处,她既然已经打算将齐瑾的信原封不动退回去,其意思,齐瑾应该能明白的。

    “二姑娘,总算找到您了。”初见叹了一声,转身正打算继续走下去的时候,却见夏玉气喘喘地跑来。

    “夏玉?”初见轻挑眉,看着夏玉。

    “二姑娘,夫人让您去一趟秀和院呢。”夏玉对初见福了一礼,喘气地说着,她方才去攒眉园的时候听灵玉说二姑娘才出来没一会儿,她沿追出来,却是找了许久才找到二姑娘。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想来她也有几天没有见到玉夫人了。

    初见用手帕拭去一般的泥土,便和夏玉来到秀和院,还没进屋里,初见便听到玉恒清脆的笑声。

    “母亲”初见走进内屋,玉夫人坐在椅上表情柔和,玉恒在软榻上,丽娘和另一名照顾玉恒的王大姑正在逗着他玩,这小家伙笑得开心,看到初见进来,急忙想要从软榻跳下来,“姐姐,姐姐……”

    玉夫人对初见柔柔一笑,“他这几日一直念着你。”

    初见轻轻捏住玉恒白皙红润的脸颊,“臭小,听说你这几天总是不听话,让母亲累着了是不是?”

    玉恒扁嘴,声音娇嫩地撒娇,“才没有呢。”

    “没有?那谁晚上总是啼哭的?”初见笑着揉着他的头发,这孩很聪明,难道玉云生很疼爱他,几乎把他当时亲生儿一样了。

    “姐姐,恒是晚上做了可怕的梦才哭的,昨晚都没有了,不信你问母亲。”玉恒拉着初见的手踉跄来到玉夫人身边,“母亲,您快告诉姐姐,恒很乖的。”

    玉夫人笑道,“恒很乖,没有不听话,恒先和王大姑出去玩,母亲有话对姐姐说。”

    恒扁了扁嘴,“是,母亲。”

    王大姑过来抱起恒,对玉夫人鞠身一礼,便出去了,“少爷,咱们到外头蛐蛐去,来。”

    玉夫人对丽娘使了使眼色,丽娘会意走到了出去,把内屋的竹帘放了下来,让在外头干活的丫头都出去了。

    见到这样的架势,初见心里有些不安,“母亲,怎么了?”

    玉夫人意味深长看了初见一眼,示意初见在对面的椅上坐下来,“坐下吧。”

    初见心里忍不住忐忑,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母亲怎么一脸沉重。

    “初见,妃来找过你,对你说了什么?”玉夫人目光凌厉看了初见一眼,声音依旧轻柔地问道。

    初见心里一顿,敛下眼睫,细声道,“也……也没有说什么,就是说一些闲事。”

    玉夫人沉默了片刻,厉声道,“她让你帮助淳于雱出城了?”

    初见脸色一白,母亲怎么会知道?

    玉夫人本来只是猜测,看到初见的脸色,她神情也凝重起来,“果然是这样!”

    “母亲,您……”初见瞠大眼,难道母亲知道淳于雱的身份?

    玉夫人叹道,“看来你已经知道妃和淳于雱的事情了?”

    初见僵硬点了点头,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可是她不知道母亲知道多少。

    “既然如此,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岂是你一个小姑娘说帮就能帮到的。”玉夫人看了初见一眼,轻声道。

    “母亲,我并没有答应,我也知道这件事牵连甚广,只是妃定不会因此死心。”初见说出心中忧虑,她不帮忙,不代表齐瑾会死心,齐瑾如果自己冒险救出淳于雱,只怕到时候忠王府要被她连累。

    玉夫人道,“你没有答应那是最好,至于妃……只怕如今也是收到消息了。”

    “什么意思?”初见猛地抬头看向玉夫人。

    “昨夜在城门,淳于雱被士兵发现,后逃入静容斋,今晨在已然成为废墟的静容斋一处院中,发现两具尸体,一女一男,模样皆认不出,那男左手尾指却有淳于雱随身所戴玉戒,他……已经丧生火海之中。”玉夫人低声说道,眸色奇异,不知是在想什么,她说起淳于雱所戴玉佩时嘴边有丝淡笑,那男尸体身上尾指戒指究竟是不是淳于雱那个紫玉戒指,只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初见听了,却感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脸色苍白,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第四十九章 空悲叹 (二)

    玉夫人淡声说完淳于雱的死讯后,她便默默看着初见,等着初见或许会问她什么。

    初见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连心都抖得痛了起来,她深呼吸,好不容易把玉夫人的话消化下去。

    淳于雱……真的死在那场大火了么?

    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她不相信淳于雱就这样死去,他……是个看起来还是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的人,他怎么会甘心就这样死了呢?

    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淳于雱不会就这样死了的!

    初见脸色渐渐缓了过来,看到玉夫人正在默默打量着她,她微微一笑,“母亲,我不相信昨日那死去的人是淳于雱!”

    玉夫人闻言,笑了起来,“如何见得?”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那个人不会是他,也许,淳于雱已经离开宁城了。”初见低下头,看着自己白色鞋面,声音是那么肯定的说着。

    玉夫人站了起来,走到初见跟前,将初见搂在怀里,“你这样想,也是好的。”

    初见扯了扯嘴角,勉强扬起一抹笑容,抬起头看着玉夫人,“母亲,难道你也认为那人是淳于雱么?”

    玉夫人道,“是与不是,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初见,我们只是寻常姓,朝廷恩怨,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初见低眸,声音有些飘忽,“我明白了,母亲。”

    “夫人,老爷来了。”屋外,丽娘的声音传了进来。

    玉夫人秀眉微蹙,低声道,“知道了。”

    初见此时心情低落,想独自一人静静,她起身,打算告退离开,话音未落,内屋竹帘却被撩起,玉老爷抱着玉恒笑呵呵走了进来。

    “夫人,这孩这几日可还调皮?”玉云生走了进来,笑意盎然,看到初见时,笑容有些微滞。

    玉夫人对玉老爷欠身,“老爷,您来了。”

    “父亲”初见鞠身一礼,心里暗叹,这时她却不好说离开了,怕玉云生又想说她故意避开他对他无礼之类的话。

    “你也在啊!”玉老爷对初见淡淡点了点头,眼睛掠了她一眼,便抱着玉恒坐到一边了。

    初见在玉夫人的示意下,只好又坐了下来。

    “老爷这时候怎么有空过来?”玉夫人笑着在玉老爷身边坐了下来,低声问道。

    “听说恒这几天不舒服,特地过来看看,给请了大夫了么?”玉老爷问道。

    “请了,大夫说是体内有热气。”玉夫人柔声道。

    “热气?这可要让小厨房注意一些,给恒做一些比较清淡的。”玉老爷眉头一皱,交代着。

    “是,老爷。”玉夫人淡声回着。

    “这几天外头不大安宁,如果没什么事,就别出去了。”玉老爷继续和玉恒说着一些不着边的话,说了一会儿,又抬头交代了玉夫人几声。

    “知道了,老爷,最近裳楼生意好吗?”玉夫人为他斟了一杯茶,笑着问。

    玉老爷冷哼一声,“你那以前的丫环明凤好本事,自己开了丽人坊和裳楼抢生意,真是吃里扒外,当初若不是咱们玉家绣房,她哪来的机会会刺绣,如今倒好,和咱们家打擂台了。”

    “人总是往高处走,老爷又何必介意这个呢,咱们裳楼是老字号了,难道老爷还怕会输给明凤的丽人坊?”玉夫人眼底含笑,看了一直低头不语的初见一眼,柔声对玉老爷道。

    玉老爷冷哼一声,声音也提高许多,“我会怕她明凤?丽人坊算什么东西。”

    初见眸色微闪,嘴边掠起一抹冷笑,若是不怕,又何须气急败坏?

    “爹,丽人坊是什么?”玉恒玩着玉老爷的衣襟,声音娇嫩地问。

    玉老爷笑呵呵地吻了吻玉恒白皙红润的脸蛋,“就是街上的一件小铺。”

    “是做什么的呢?”玉恒问道。

    “就卖几件衣裳,和咱们家没得比的,恒,你将来要好好经营咱们家的裳楼啊!”玉老爷笑着道。

    玉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原来裳楼和丽人坊都是卖衣裳的,他还以为是卖麦芽糖,如果是卖麦芽同,他长大以后一定会买很多很多麦芽糖给那个家里的姐姐哥哥还有妹妹吃,不过卖衣裳的也好,哥哥的衣裳都破了,需要一件漂亮的新衣裳。

    “她今日是怎么了?一蹶不振似的。”玉老爷眼角扫了初见一眼,声音淡漠地问着玉夫人。

    “许是累了,初见,你先回去休息吧。”玉夫人温柔看了初见一眼,心里暗暗一叹。

    初见抬起头,微微一笑,对玉老爷看也没看一眼,“母亲,那我先回去了。”

    曲膝行了一礼,初见离开了内屋,身后传来玉老爷哼声,“看看她那是什么态,有把我放眼里吗?简直是岂有此理!”

    初见加快脚步,跑出了秀和院,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一直憋在她心口的郁气终于得到了释放,母亲说得对,朝廷恩怨,谁主江山对他们这些普通老姓而言,都不重要,淳于雱究竟有没有丧生在那场大火之中,对谁都不重要,但对这个国家而言,对天下而言,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种解脱,如果淳于雱不死,天下总会有大乱的时候,她不是没有读过历史,天下之争,受害者从来都是老姓。

    但是……雱是那个会为了野心而置天下姓不顾的人么?

    气吁吁地跑回了攒眉园,紫瑶和灵玉看到初见这个样,面面相觑,二姑娘怎么比刚才看起来还抑郁?

    灵玉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初见,“二姑娘,您没事吧?”

    初见虚弱一笑,“没事,我累了,先去睡会儿。”

    “可是,二姑娘,就快用晚膳了,您……”灵玉皱眉,担忧看着初见。

    “我吃不下,谁也别来打搅我。”初见挥了挥手,低声叫道,回身已经进了内屋。

    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在缤纷的落英中,有一个气质清雅如月的白衣男缓缓向她走来。

    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周围都氤氲着浓雾,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是她的眼前却出然被大片大片腥红沾满,她看见那个人倒了下去,胸口破开一个洞,血,不断地溢了出来。

    啊——她尖叫着,攸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窗外柔和的月光披洒进来,染了满地的银色光芒。

    “初见?”床榻边,一道高大身影挡去月华,背着光看着她。

    初见满头大汗,惊愕看着眼前的黑影,神智一时之间空白一片,竟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初见,你没事吧?”那黑影俯下身,将初见抱进了怀里,感觉到她身上轻微的颤抖,他低沉的声音有些担忧。

    熟悉的……温暖的……是齐礡的怀抱?

    “齐礡?”初见伸出手,触抚那张在黑暗中的脸。

    “是我!”齐礡厚实温暖的大手按住在他脸上那只冰凉的小手,声音醇厚温柔地说着。

    “齐礡……真的是你!”初见呼了一口气,声音哽咽,她埋进齐礡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鼻息间全是他阳刚温暖的气息,终于……她感觉到自己飘荡了许久的灵魂得到了一个栖息的港湾。

    齐礡紧皱眉头,心里微微疼着,他将她抱在怀里,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问道,“怎么了?”

    初见紧咬下唇,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放佛只要她稍微松手,他就是消失似的,“齐礡,我发了一个噩梦。”

    “嗯?那只是梦而已,不会是真的,傻丫头。”齐礡揉着她的头发,低声道。

    初见啜泣着,停止了流泪,她抬起头,认真地望着齐礡,“真的是梦吗?齐礡,淳于雱……是不是真的死了?”

    齐礡一震,默默看着她,只见那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毫无血色,黑白分明的大眼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他心意暗叹,静容斋被烧的消息传出之后,他一直放心不下她,怕她听到消息之后会不开心,等到手中事情忙完,却已经快深夜了,他趁着夜色来到她屋里,看到她连睡梦都不安稳,他心里揪成一团,她……真的那么在乎淳于雱么?

    心里会感到介意,可是他更在乎她会因为淳于雱的死而不开心。

    “初见,昨日死的那个人不是淳于雱。”他低语,只想看到她安心展颜的笑靥。

    “果然不是他……”初见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心里更加沉重了。

    “你……”齐礡迟疑看着她,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初见目光黯淡与他对视着,“齐礡,是不是会有一天,你要和淳于雱在战场上相见?”

    齐礡微讶,“你……知道了他的身份?”

    初见点头,“知道,所以才担心你会和他……若真的有那一天,齐礡,你该怎么办?你一直也把他当是好友,不是么?”

    “若真有一天,我不会手下留情,天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因为私欲而引起战争。”齐礡淡声说着,语气却是那么坚定决绝。

    初见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齐礡,如果就那一天,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齐礡喉咙一紧,“什么事?”

    “请你……不要亲手杀他,好不好?”初见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地恳求着。

    “你不想他死?”齐礡低声问着,那……他自己呢?她怎么想的?

    “我不想你杀了他,更不希望你受伤,齐礡,我很怕,这几天我一直很害怕,可是我到底在怕什么,我也不知道……”初见偎依在他怀里,自从齐瑾来找她之后,她的心就没安静过,一直害怕不安着,听到淳于雱的死讯,她竟然觉得也许这对许多人来说是解脱,但……她的心,其实是不想淳于雱死的。

    “我知道了,初见,淳于雱已经逃出宁城了,战争……或许是在所难免,但我答应你,不会亲手杀他,也一定不会让自己有危险。”齐礡唇角扬了起来,在她心中,他还是比较……重要的吧?不想淳于雱死,不想他受伤……

    初见笑了起来,心,微微暖着,因为他温柔的声音而变得柔软起来。

    “啊,齐礡,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过了一会儿,初见猛地想起齐礡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她的房间,而且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吧?

    齐礡低低声笑了起来,“怎么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

    “人家刚刚没想那么多嘛,你都不知道,我这几日因为……”初见脸色微滞,声音顿了一下,连忙改口,“多事情忙了,所以很累。”齐礡还不知道妃和淳于雱的事情,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齐礡微眯起双眸,耳力很好的他自然听出初见语气的转变,他心里猜测着风天传来的消息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也许……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了。

    “初见,别想那么多了,休息吧。”齐礡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

    “齐礡,淳于雱没有死的消息……可有公示?”初见突然问道。

    齐礡眉一挑,低声道,“没有,若是让天下人知道淳于雱的真实身份,且如今还活着,必定会引起姓猜疑,人心惶惶,所以只能将错就错,让那些还想着复国的人死心。”

    初见心里一惊,那……难道说齐瑾也不知道淳于雱还活着么?

    齐礡继续道,“昨日夜里,府潜入刺客,妃被刺客伤了。”

    “什么,妃她……她没事吧?”初见脸色微变,怎么会有人要刺杀齐瑾?难道说齐瑾和淳于雱的关系被谁知道了?

    “她受了轻伤,不过那刺客逃进了静容斋,若是没有猜错,昨日死去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刺伤妃的刺客。”齐礡目光炯炯地看着初见的脸。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不,淳于雱的人怎么会对齐瑾下手,淳于雱不会允许的,绝不会!

    “初见,为何不可能?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齐礡挑起她的下颚,皱眉看她,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妃与这些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下手?”初见脸色难看,别开头不想看他,怕他会看出她眼底的心虚。

    “因为她是妃,所以没有人会去想究竟是不是无辜这个问题,初见,我不希望你被卷进来,知道么?”齐礡叹了一声,她果然还是知道了妃和淳于雱的关系,这么说风天的消息也是真的。

    “嗯”初见轻轻应着,她其实……也很想置身事外的。

第五十章 魂飘逝 (一)

    齐礡在看着初见重新进入梦乡之后,便离开了攒眉园。

    他来,只是想看看她好不好,昨日淳于雱他们调虎离山引开城门的士兵,逃离了宁城,但为什么要派人到府刺杀妃?这实在教人费解。

    如果他没猜错,那日初见闯进静容斋竹园的那个大宅,是遇见了淳于雱和齐瑾了吧?那天阻止他进去,是因为怕他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么?

    这个傻丫头……

    初见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响午时候了,她深吸一口气,仰头迎着阳光,精神十足呢,昨日之前所有想不通的,所有的郁气似乎都在昨晚消失了。

    对于淳于雱的事,对于齐瑾的要求,对于将来所有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都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其实谁也不知道,但不管会有怎样的未来,只要乐观坚强地去面对就可以了。

    齐礡不也很坚强地去面对淳于雱的身世么?她其实能感觉得到,齐礡对于淳于雱是敌对方的这件事,其实也是挣扎过为难过的吧,可他还是依然这样勇敢坚定去面对。

    她也应该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这个世界的历史走向不是么?

    “二姑娘,午膳准备好了。”灵玉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面上挂着微笑,二姑娘今日看起来……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呢,眉眼间已经没有昨日那样的郁气了。

    “嗯”初见对灵玉甜美一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肚饿了,昨晚似乎什么东西都没吃就睡觉了,一直睡到中午,难怪肚这么饿了。

    回身走进屋里,初见胃口大好地吃着精致小菜。

    灵玉看到二姑娘好像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心里欣慰不已,不由得有些为难要不要将早上府的传话告诉二姑娘,二姑娘昨日之所以会郁闷,似乎是因为妃吧……

    “怎么了?灵玉?”注意到灵玉异样的脸色,初见放下手中筷,狐疑看着她。

    灵玉还沉浸在自己的为难中,被初见这样一问,愣了一下,支吾开口,“二姑娘,今……今天早晨妃让人来传话……”

    初见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问,“哦?说了什么?”

    “妃让您到府一趟,奴婢回了暖因的话了,说您还在休息。”灵玉低声道。

    “如此,吃完饭我们就过去府吧,你先去让人准备马车。”初见浅笑,柔声交代灵玉。

    灵玉讶异看着二姑娘,在初见的微笑下,忙点头应声离去。

    初见看着灵玉消失在门边的背影,淡淡笑了笑,齐瑾她……如今找她还会有什么事情?其实就算齐瑾今日不找她,她也想去找齐瑾的,很多事情,她都想当面说清楚。

    吃过午饭,初见便出了攒眉园,和灵玉准备去府。

    到了府,初见明显觉得这里似乎有些不一样,是因为周围士兵增加了的原因么?总觉得这里更加森严更加令人感到不舒服了。

    来前院接初见的是暖因,她对初见行了一礼,态却是比之前都恭敬了不少,“二姑娘,妃正在等您。”

    “麻烦暖因姑娘带了。”前殿庭院,不时有士兵巡逻而过,目光冷漠疑惑打量着初见她们,似在评估她们的危险性,但似乎她们并不足以让他们感到有危机的可能,所以并没有多看,只是一眼,便转开了。

    暖因带着初见穿过前殿,经过了初见较为熟悉的后花园,看到那八角亭,初见的心微微一顿,不禁感到有些悲哀,不久之前,她还和齐瑾在这里煮茶抚琴,她还那样真心诚意将齐瑾当是自己在这里最好的倾诉对象,她以为……她和齐瑾至少能成为永远的朋友。

    但永远和朋友……原来都是很难得到的东西。

    穿过了花园,她们走进后堂,齐瑾的主屋在不远处,远远地,初见已经能感觉到那股萦萦绕绕的郁气。

    甬道两旁植着初见叫不出名字的大树,透过树影,初见看见左右两旁还有两个两扇式大门,门后有两栋一模一样的院,右边一栋是的书房,她曾经听齐瑾提起过的,的书房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了,除非得到他的肯。

    初见好奇看去,并不是她对这个人感兴趣,只是心里突然眼睛向右边看一眼而已,就一眼,她看见了那个许久都不曾见过的朋友,她惊喜,然后……

    朦胧的视线,隐约的树影,敞开的大门,她停下了脚步,看着那道熟悉的纤弱身影突然从书房推开门,走了出来,然而他走不到几步,门里又走出一人,看起来似乎很愤怒,那人一把抓住那道纤弱的身影,一把将他按在墙壁上,不知道在低吼着什么,声音听起来很压抑,那被按在墙壁上的男目光透过他的肩膀,看着外面甬道上的人,他惊恐睁大了眼,挣扎着,然后那强势高大的男抓起他的头发,往下一扯,让他面对自己,接着低头,吻了下去。

    初见眨了眨眼,脸色有些发白,看错了么?没有,那人确实是崔音,而那强势将崔音搂在怀里的,是……

    崔音和……果然是这样的关系吗?

    望月山庄外面,她看见的那一幕,原来是真的么?

    “二姑娘,您在看什么呢?”没有发觉初见停下来的灵玉在面前回头,狐疑唤着初见。

    初见一震,连忙转过头,“哦,没什么,走吧!”

    视线和崔音断开,初见移开脚步,跟上灵玉和暖因。

    难道真的是同性恋么?那为何当初还要娶齐瑾?难道只是因为身份关系,所以不得不娶么?那齐瑾岂不是……可怜了。

    崔音呢?是自愿还是被强迫的?

    刚才在那院里面难道没有其他人在吗?,为什么竟然一点顾忌都没有?就这样和崔音光天化日地……难道不怕有人议论么?

    “二姑娘,到了,妃在里面等着您。”暖因平淡的声音打断初见的思绪。

    初见微怔,对暖因微微笑了笑,抬头看着这显得很华美贵气的大屋,这和她上次去的屋不一样,这间更加奢华,屋里每一件家具都是经过精雕细琢的上好红木,她被带进了内屋,狻猊炉上轻烟袅袅,朦胧了所有人的视线,浓郁的苦涩药味氤氲周围。

    “妃,二姑娘来了。”屋里有一名丫环在服侍着,见到初见进来,走进重重帷幔之内,低声说着。

    “都出去,让初见进来。”齐瑾的声音虚弱传起,那丫环应了一声,然后走出来,对初见行了一礼,“玉姑娘,妃请您进去。”

    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屋里,只有初见和呼吸不稳的妃,轻袅的烟雾妖娆上升,身周显得更加安静了。

    “进来!”齐瑾声音重了几分,初见还是听得出那声音的无力。

    她走进那重重帷幔中,被撩起挂两边的七宝锦帐,在梨花木瑞兽贴皮花卉床上,靠坐着一人,那自然是齐瑾,那是……几乎看不到生命迹象,印堂青白,两眼无光,一身郁气绝望的齐瑾。

    “您怎么……”会弄成这样?初见鼻一酸,那个一身清淡优雅,就算满身忧郁却还是高贵迷人的齐瑾怎么会变成这样?

    “初见……”齐瑾微微一笑,苍白的唇干涸裂开,因为她的笑而裂开,沁出血丝。

    “你该好好对待自己的,瑾姐姐。”初见坐到床沿,拉起她的手,心里觉得难受不已。

    “你能来,还愿意叫我一声瑾姐姐,我很开心。”齐瑾一点也感觉不到唇瓣的刺痛,她的心已经不在了,怎么还会痛?

    “你叫我来,难道就是来看你如今过成这样么?”初见恼怒她的不爱惜自己,难道就因为淳于雱……所以她连自己的生命也觉得无所谓了吗?

    “不,不是的,我……知道自己已经累了,我也很想好起来,可是……在我想活下去之前,我的心已经放弃了我的身,所以我……”齐瑾声音很轻很轻,仿若在呢喃,在梦呓。

    “你真的以为是淳于雱派人来杀你么?你真的认为……他会这样做?”初见大声问着,连她都不相信淳于雱会这样做,齐瑾怎么会这样以为呢!

    “不,不是他,我知道。”齐瑾眼角柔柔扬了起来,那黯淡的目光因为提到淳于雱而闪过一抹光亮,耀眼如宝石。

    “那你为何还要放弃?你的伤口并不大碍,不是么?是你自己不想自己好起来的,对不对?”所有想要规劝齐瑾放弃淳于雱的话,所有在没见到齐瑾之前预先想好的话,此时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怎么忍心……去叫一个生命垂危的女去放弃生命中唯一的挚爱。

    “他说雱死了,可是我不信,初见,雱一定已经离开这里了,他有他的责任,有他的抱负,我会成为他的牵绊,会是他的障碍,你懂么?”齐瑾眼角落下泪水,她怎么会怀疑雱,怎么可以怀疑他?就算雱亲手拿着剑刺进她的心,她也知道,他一定是为了她好。

    “所以?”她为了不想成为淳于雱的牵绊,为了不想成为他的障碍,甘愿死去么?

    “以后若是见到他,初见,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拿给他?”齐瑾苍白毫无血色的手颤颤握住初见的手,在她手心放进一个荷包。

    “你自己拿给他!”初见拒绝,她哽咽别开头,她怎么能看着齐瑾为了淳于雱而选择死……

    “求你,拿给他。”齐瑾闭眸,声音轻颤。

    “瑾姐姐!”初见紧紧握着手里的荷包,知道齐瑾心意已定,任她怎么说,她也不会改变决定。

    “对不起,初见,我知道……也许你会看不起我,会觉得我是个自私的人,可是……我愿意,也甘愿,我爱他……仅此而已。”爱着淳于雱,所以她不介意变成一个让人看不起的女,她甘愿的,从不后悔。

    “瑾姐姐,你应该爱自己多一点的。”初见叹了一声,心酸不已。

    齐瑾柔柔一笑,“我很累,你回去吧,让暖因进来。”

    初见眉头紧蹙,眼眶红了起来,“嗯,瑾姐姐,我明日再来看你,你一定要好起来,只要活着,就会有机会,你难道不想永远和他一起么?”

    齐瑾眼眸微微一亮,永远和他一起,真好,不是么?

第五十章 魂飘逝 (二)

    看到齐瑾闭上双眸,眉眼间一副很虚弱疲倦的样,初见暗暗叹息,悄然无声退出了屋,她让暖因进去,自己则和灵玉离开这里。

    初见低头看着掌心中那龙凤刺绣的荷包,紧紧握住,深吸一口气,让荷包收进怀里,齐瑾今日找她来,只是为了寄托这个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齐瑾能这么笃定认为她会答应,但她确实也拒绝不了,但淳于雱如今身份哪里是她想见就见的?

    如果淳于雱知道齐瑾为了不成为他的牵挂他的障碍而作出这样的决定,会如何?会崩溃的吧……

    叹了一声,初见想着或许明日再来劝劝齐瑾,人活着才有希望,若她死了,那么才真正地绝望了。

    出了府,马车就停在门口,初见步下台阶,正要踏上马车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初见……”

    初见回过头,只见那崔音一身白衣飘袂而来,他走出府,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紧张胆怯的笑容微笑。

    “音”初见对他浅笑,对他这样不确定和害怕的眼神感到微微心疼。

    “初见,我……我们能谈谈吗?”崔音喉咙一紧,紧握成全的手心都沁出汗来,他很怕初见会拒绝,他没想到初见会看到那一幕,因为被她看见了,所以他……觉得自己很肮脏,他怕她会嫌弃他。

    初见点了点头,柔声道,“好啊,我们一边走一边谈可以吗?”

    崔音几乎不敢相信瞠大眼,她愿意和自己谈?他急忙点头,几乎想要落泪地感动,“嗯,下面就茶楼,我们走过去。”

    初见应了一声,与他并肩走着,站到了一起,才猛然发现一件事。“音,你长高了不少呢。”以前他只是高她一个拳头,如今却高了她快一个头了,青春年少的男孩果然长得很快呢。

    崔音抿唇羞涩笑着,“初见也长高了。”

    初见眼睛一亮,很惊喜地叫道,“真的么?我也长高了?”她一直对自己维持在差不多一米五五的身高感到很不满意,她自己做了一把尺,用来量身高的,虽然她比同龄的女看起来身成熟许多,但她想要更快地长大长高。

    崔音扬唇笑着,心里因为她的笑容感到无比地温暖柔软,她还是这样充满朝气还是这样令他感动,“嗯,长高了,是个大美人了。”

    初见笑了起来,看着崔音,他比以前更加温雅,就这样看他,都觉得这个男真的美得不像凡人,而像个落入凡间的谪仙啊,“音,大美人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任何在你面前都称不上是美人啊。”

    崔音脸色一白,有些无措和羞恼,“初见!”

    初见笑嘻嘻地看着他,看着他白皙如玉的脸庞渐渐涨红,她笑得更开心了,“哈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崔音哭笑不得,别人说他长得美丽他总觉得那是一种侮辱,可每次初见这样双眼明亮惊叹他的外貌时,他却不由自主觉得……开心。

    “音,这些日以来,过得开心吗?”看到崔音还是那样令人怜惜的表情,初见还是忍不住问了,她担心对他威胁了什么事情。

    崔音眼角的笑意不留痕迹地淡了下去,转头看着初见,却绽开一个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幸福的笑容,“嗯,过得很好。”

    初见蹙眉,这笑容看着很灿烂,但其实是笑不达眼,崔音并不开心啊,“音,是真的开心么?”

    崔音怔了怔,敛下眼睫,眸色如烛火般明灭不定,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初见,方才你……都看到了?”

    初见顿了顿,讶异看着崔音,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她以为他是不会和她说起的,看了看周围,如今街上人群稀少,倒也不怕会被听去,灵玉和马车也在他们身后跟着,初见默默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音,我知道你有些私事我不应该过问,但是你与的事情……可是被逼的?”

    崔音全身一震,双手紧握成拳,嘴唇紧抿,唇色淡淡发白,他幽微说道,“初见,你还记得么?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我说过什么?”看到崔音的表情,初见感到疑惑。

    “当初你从山贼手中救下我,对我说过,这个社会从来都是强者生存,人必须自己保护自己,你要我明白今后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庙堂之中,风云暗涌,无一刻不是在互相算计,我虽是状元,但其实手中无实权,每个人都看不起我,只有他一个人对我好,提携我……”崔音低声说着,目光低垂,一直没有抬头看着初见,他顿了顿,沉默片刻,才继续开口。

    “我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很多人,明知道他对我好是另有所图,可是我……并不想拒绝,对我来说,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和谁在一起都已经不重要,初见,你会不会看不起我?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去得到权势。”

    初见有些悲伤,她想不到崔音竟然这样理解她的话,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做错,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而已,“他……对你如何?”这个他,自然指的是。

    崔音的头更低了几分,“很好,很好!”

    初见沉默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同性之爱她并不是初次接触,在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同性恋之间的爱情已经被认可,然而在这里,那是不容世人眼中的一种畸恋,特别是他们二人的身份,更加令这段感情不容于世,崔音其实对……也是有了感情的吧,否则又怎会甘愿一直这样,而……对崔音呢?对齐瑾呢?他又是怎样想的?

    “初见,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竟然会,会有这种断袖之癖?”崔音声音低碎,他不敢抬头看初见的表情,他怕看到鄙夷的眼神,只要初见投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他真的觉得生不如死了。

    “音,我并不觉得你和他有什么不好,只是我怕……到时候若被他人知晓,你会受伤的。”初见叹了一声,停了脚步,真诚望着崔音,她担心的是他的安全,不是其他。

    崔音颤颤的眼眸看向初见,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和真诚,他突然很想落泪,“初见……”

    初见微微笑着,柔声道,“音,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什么权势什么权位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还是其实你对他……也不知不觉已经依赖着,有了感情?想要保护自己保护别人其实有许多的方法,你这样是在伤害自己,这样不是在保护自己,你懂么?”

    他对是不是有了感情?不,他爱的人一直只有她一人,对只不过是一种……过于寂寥的依赖,他根本不想碰别的女人,可是这样的话要他如何对初见说?那只会让他在她心里变得更加不堪。

    初见继续低声说道,“总有一天会登基成为皇帝,到时候你该怎么办?”以的狠厉,说不定会为了名声地位为了隐瞒与崔音的这种关系而最后杀人灭口,这是她最担心的啊。

    她没有看不起他?没有嫌弃他?没有觉得他很脏?她还是把他当朋友……依然这样关心着他的安全……他目光熠熠如梦如幻看着她,“初见,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么?”

    初见眉头微挑,看着有些激动的崔音,“当然……你是我……”

    “初见!”崔音欣喜叫了一声,一把将初见搂进了怀里,也不去想这里是在大街上,“我爱你,初见,至始至终,我心中都只有你……”

    初见错愕瞠大眼,鼻息间萦绕着一股陌生的味道,不是她感到温暖的那个阳刚气息,她猛地推开崔音,眉心紧蹙着,“音,你在做什么?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

    “初见,难道你心中当真没有我,若是没有我,又何须这样关心我?”崔音被初见推开几步,目光悲凉瞪着初见,若她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音,你误会了。”初见别开眼,他的深情,她无法接受,她以为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他……误会了?崔音表情悲恸,看着她淡然愧疚的眼,什么情绪都有,却偏偏没有他想要的那种,原来,他终究是在妄想,她对他的关心,从来就只是在朋友之间的那种,不是特别的不是唯一的,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的那种感情。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初见,以后音定不会再做出越矩的行为,今日是我糊涂了。”崔音扬唇,客气笑着,炙热的目光逐渐冷淡。

    初见看向他,“音?”

    “初见,我就不与你去饮茶了,府里还有公务,先告辞了。”崔音努力维持着从容淡定的微笑,他必须马上离开,再不走,他真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情,那样在她心中,他的地位一定会变得更加不堪,更加卑微。

    “音,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是么?”看着他转身离开仓促的背影,初见出声问道。

    崔音身定了定,随后,缓缓点了点头,大步离去。

    初见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叹息,事情怎么会这样?她以为崔音已经放下她了啊。

    “二姑娘?”灵玉有些讶异看着崔音远离去的背影,又看向表情无奈的初见,一时之间不知该做如何想法,崔公方才怎么能当街搂抱二姑娘,幸好这条街向来没什么人,若被看去了,该怎么办才好,那对二姑娘名声可是很重要的,而且二姑娘将来大概是会和王爷一起的吧,王爷若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不会误会呢。

    “回去吧!”初见什么都不想跟灵玉解释,上了马车之后,便闭上眼眸,不去理会灵玉的疑惑。

    她们在回到家里没多久之后,府便传出消息,前日被刺客伤了的妃,香消玉殒了。

    第卷点绛唇

第五十一章 斜阳暮

    曦五十一年,六月,当朝妃遭叛国刺客刺伤,薨落于府中,皇帝下令,风光大葬妃并发兵讨伐叛逆反贼,以告慰妃的在天之灵。

    同年七月,自称要兴复梺国的前朝逆贼在南城起兵造反,以前朝为领袖,以一种坚定且誓在必得的姿态向天下表示着他们的决心。

    八月的天空,依旧湛蓝,天气依旧闷热,初见坐在八角亭里,抱膝仰头,靠着石柱,看着逐渐西斜的霞光晕染着半边的蓝天。

    不知不觉,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啊,从齐瑾去世到淳于雱在南城起兵造反,短短的时间里,她却觉得似乎经历很多,那抹清淡优雅略带轻愁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模糊,当初在燕城缤纷落英下缓缓向她走来的那个清朗如月的男也像离她很远很远,几乎所有一切都像是她在梦幻中所见所遇,然而心中却深刻明白一切并非是梦。

    齐瑾死了,淳于雱再无牵绊,所以他终于起兵造反,她不知道接下来这个天下会变得怎样,她的心很小,装不下天下,她只希望那个如今在战场上的男能平安归来。

    是的,齐礡去了南城压制叛兵的起乱,不知道如今局势如何,淳于雱和齐礡不会真的要在战场上兵戎相对吧。

    哎,她很想知道如今的战况,可惜她不过是平民姓,又如何轻易得知如今的天下局势,又不像在现代那样有电视新闻有电脑能上网,一切都只能等着朝廷公布告示才知道结果。

    “初见,怎么了?”玉夫人步履安然走进八角亭,看到初见沉默发怔的表情,有些担忧地问。

    初见回过神,看到是玉夫人,连忙起身行礼,“母亲,您怎么来了?”一般这个时候母亲都比较忙,今日怎么会有空到花园里来?

    “刚去攒眉园找你,灵玉说你一个人来了花园,怎么?在担心昀王?”玉夫人柔柔浅笑,坐到初见旁边,一旁的丽娘见了,含笑走出亭外。

    初见脸颊微涩,看了玉夫人一眼,“母亲,您可知道如今南城局势如何?淳于雱他起兵造反其实并无胜算,他因为妃的死才会这样做的吧?”淳于雱失去了至爱,心中再无牵念,所以才下定决定要夺天下的吧。

    玉夫人眉尾轻挑,“你究竟是在担心淳于雱会被我军擒住还是担心齐礡会受伤?”

    初见怔了一下,娇嗔了玉夫人一眼,“母亲您又想要取笑女儿了是不是,您明知道我担心的是何人。”

    玉夫人轻笑,“你若要详细知道如今战况,何不明日去忠王府问问外翁,他定是一清二楚。”

    初见眼睛一亮,“对呢,外翁一定知道齐礡如今的情况。”

    玉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试探地问,“初见,你心中当真一点也不在意淳于雱了?”

    “母亲,我怎会不在意他呢,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只把我当棋利用,但我确实把他当是朋友,我也担心他会不会出事的,其他的也就没有所想了。”初见目光坦然,对于淳于雱,她清楚明白自己当初对他不过一种依赖的心情,他让她有一种同类的感觉,他和她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她以为那种心情便是心动。

    “听到你如此说,母亲也就放心了,妃和他之间的恩恩怨怨,也算了结了,妃过世那日找你去府,难道没有与你说了什么?”玉夫人目光柔和,隐隐有些打量试探。

    初见笑道,“没有,就只是说了一些平常事,她以为淳于雱在那夜烧死了,心里伤心不已,就只是找女儿说说心情罢了。”

    玉夫人淡淡一笑,也不知她是相信初见的话没,“如此……”

    突然,初见目光微黯,皱眉看着在花园甬道上两道慢慢走过来的身影,“母亲,这陈姨娘怎么突然又神采奕奕,之前不是因为玉雪苓被嫁作妾室而伤心欲绝,连父亲也不见的么?”

    玉夫人眼神有些冷漠,她侧头扫了那两人一眼,慢声道,“玉雪苓在上官家不得宠,肚里也半点动静都没有,她陈贞惠能依靠女儿么?自然是要自己为自己找个靠山。”

    初见了然地点头,玉雪苓嫁去榈城也有好几个月了,听说一直不得宠,那上官夫人是个善妒的女,肯定不会对玉雪苓多好,但她很肯定,凭玉雪苓手段,应该不会就这样被上官夫人踩在地上一辈的,“所以陈姨娘半个月前就天天到瀚院去陪父亲,让父亲这几天都歇在怀春院?”

    玉夫人淡笑不语,陈贞惠身段妖娆,柔媚温顺风韵十足且心思不浅,想要重新让玉云生宠爱她其实并不难。

    “母亲,难道她还打算要与你一争么?自不量力了。”不管陈贞惠做什么都不可能动摇母亲的地位,那她最终想要得到的是什么?难道就只是玉云生的宠爱?但男人的宠爱从来都不可靠啊,她相信陈贞惠也深刻明白这个道理的。

    玉夫人低声道,“玉雪苓被嫁到榈城,受到如此冷落,你父亲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对陈姨娘自然会多一些补偿,昨日你父亲与我说了,要把城北最大的宅给陈姨娘。”

    初见冷哼,“他倒感到愧疚了,当初若是我去了榈城,指不定他现在还开心着呢。”

    玉夫人眼神一暗,悲伤看了初见一眼,“若不是母亲,他或许也不至于如此待你。”

    初见忙安慰玉夫人,“关母亲什么事呢,是女儿本来就不听话,母亲,你是最好的母亲。”

    玉夫人眼眶微湿,怜爱看着初见。

    “哟,原来夫人和二姑娘也在着呢。”甬道上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走近了八角亭,见到玉夫人和初见的时候,他们也走了进来,开口的自然是将自己打扮得美艳柔媚的陈贞惠,她一身似柔若无骨般紧贴着玉老爷,不知是故意做给谁看,还是真的和玉老爷难以难舍。

    “老爷”玉夫人站了起来,笑意盎然地对玉老爷行了一礼。

    “父亲”初见福身一礼之后,便默默站到玉夫人身后,眼角扫了笑得有些柔弱的陈贞惠,暗叹这女人还真适合去当演员,几个月前还是那样嚣张跋扈,好像个女王一般看谁都比自己矮一截,如今却像株菟丝花似的盘绕着玉云生。

    玉老爷对初见略微点了头,含笑看着玉夫人,“夫人,你也在这啊。”

    玉夫人嘴边吟着浅笑,目光轻轻扫过玉老爷的手臂,“过来找初见说说话,却没想遇到老爷了,老爷是要去怀春院用晚膳么?”

    玉老爷有些尴尬,他从陈贞惠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目光闪烁看着玉夫人,解释道,“那个……刚好做完事情,贞惠去书房找我,便和她一起去吃晚膳,夫人,你……你用过晚膳了么?”

    玉夫人笑容更盛,故意忽略了陈贞惠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气,“尚未”

    “那……”玉老爷为难看着玉夫人,他心里其实想和玉夫人一起去秀和院,毕竟这些日来他一直都留在怀春院,似乎有些冷落了她,但又怕玉夫人会拒绝,而且他也先答应了陈姨娘,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陈姨娘搬回怀春院之后,比以前更加温顺温柔,床第之间的表现更加**,他自己都不自觉沉迷在她的温柔乡中了。

    “老爷,时候不早,您还是和陈姨娘去吃饭吧,妾身有恒陪伴呢。”玉夫人柔声说着,她知道玉云生在犹豫什么,她越是看清这个人,心里对他越是冷漠,当初的心动眷恋,已经不知风化在什么地方了。

    “可是……”玉老爷更加为难,他也许久没见恒了呢,他想去秀和院,可是又拉不下脸来,心里有些怨齐娈怎么不开口请他一同去。

    “老爷其实不管去哪里心里都是念着夫人的,老爷,今夜妾身……也是身不方便,不如老爷也别勉强自己,还是去夫人那吧,省得人在怀春院心里却还一直惦记着夫人。”陈贞惠声音低柔,一副柔顺卑微善解人意的模样教玉云生心神一阵荡漾,男人所求的不就是一个以自己为天的娇妻么?若是齐娈能像陈贞惠一般对自己千依顺,那该多好。

    玉夫人眼角微扬,笑容不变,“如此,老爷,不知您意下如何?”

    初见在一旁听了,感到微讶,玉夫人怎么会顺了陈贞惠的意思?若换了以前,她是绝不会委屈自己去挽留玉云生的,难道她对玉云生还存有幻想?

    初见抬起头,看向他们人,不觉意看到陈贞惠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啊,原来如此!

    陈贞惠想必也认为玉夫人是不会顺了她的意,定然不会开口请玉云生到秀和院的,她不过想要玉夫人拒绝玉云生,然后让玉云生更加觉得她的温柔和体谅吧。

    玉老爷却有些激动,心里对陈贞惠的怜爱霎时被齐娈这轻轻一问的兴奋给打散了,这是一年来玉夫人还是第一次在陈贞惠面前开口请自己去秀和院,他急忙应声,“也好也好,夫人,那咱们就到秀和院去吃饭。”

    陈贞惠脸上的笑容差点龟裂,心里暗恨不管她怎么做,玉云生心里排第一位的永远都是这个齐娈。

    玉夫人笑了笑,回头对初见道,“你也早些回去吃饭,别在这里呆坐了,明日若想去看望外翁,便早些去,你舅母想你在那住几日呢。”

    初见甜美一笑,“知道了,母亲。”

    玉夫人和玉老爷双双离去,陈贞惠笑着送走他们,可初见却没忽略她眼底的幽怨。

    陈贞惠已经不是以前的陈贞惠了,而玉夫人……也不是以前那个不争不怨独自垂泪的玉夫人,所有的人和事都改变了,没有变的依旧只有那个想要享齐人之福的玉云生。

第五十二章 到齐家

    翌日,初见带上灵玉和紫瑶准备去忠王府,玉夫人安排了许多手信,给几个兄弟每位嫂都稍去了一些,这些日来,玉夫人和忠王府的关系改善了许多,有时候个舅母也会到玉家来和玉夫人说一些家常,虽然玉夫人没有回去过忠王府,但却常让初见去小住,齐老爷为疼惜初见这个外孙女,也不知是不是把对齐娈的遗憾全数转移到了初见身上。

    玉夫人交代了灵玉和紫瑶要仔细照顾初见之后,又对初见道,“也不用急着回家,你外翁说想帮你找个先生,听说是个大士,你可要好好听话啊。”

    初见咂舌瞠大了眼,“不会吧?”大……大士?外翁面也夸张了一些吧,竟然请了个大士来当她先生?哈,她突然有预感如果当真找了个大士来教她,指不定那大士会被她气死,噢!不行,她一定要去跟外翁商量商量,别让她小头带大帽,屈就了人家堂堂大士,不过话说回来,外翁面也真够大的,竟然能请得动大士。

    玉夫人看到初见脸色剧变的恐惧表情,轻笑出声,“大士与你外翁多年相交,他识渊博,你能当他生,是生修来之福,你别指望去劝你外翁改变主意,他如今恨不得把你教成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初见眼角抽了抽,有种想要跳下马车的冲动,“母亲,我看……不如我就不去忠王府了,以后再去吧。”

    玉夫人笑道,“那你就不想知道齐礡的消息了?”

    初见嘟起樱唇,这根本就是个艰难的选择嘛!

    “好了,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去吧,你舅母知道你今日要过去,开心得不得了呢。”玉夫人催促着初见赶紧坐好,让灵玉和紫瑶也上了马车。

    “好吧,那,母亲,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让那陈姨娘欺负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叫我回来。”初见心里哀怨地骂了齐礡一声,都是他的错,所以她才不得不去忠王府,好想哭啊,想要以后要让个八股大士当自己的先生,她就有种想撞墙的冲动,虽然她没见过那个大士,不过以前电视上里也略微见识过,绝对是个难啃的角色。

    “知道了知道了,这孩,尽说些稚的话。”玉夫人好笑嗔了初见一眼,吩咐车夫小心驶,便让他们离开了。

    约是行驶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忠王府,他们是从后堂进去的,刚进了门,舅母已经迎了上来。

    “初见,哎哟,可终于把你盼来了,你要再不来,那两个小兔崽都要把我耳朵问出茧来了。”舅母卫氏一见到初见,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牵起初见的手仔细看着她,“啧,还是没长肉,没关系,舅母这次非把你养得珠圆玉润的。”

    初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怎么每次见到舅母她的开场白都没变过的。“舅母,我这是苗条啦。”

    卫氏不赞同地摇头,“什么苗条不苗条的,姑娘家还是要长些肉才好。”

    初见甜甜一笑,赶紧转移话题,“若渊和若旻呢?我也很想念他们呢。”

    卫氏笑道,“被你表哥带出去了,肯定是去街上看皮影戏了,哎,这两个臭小,给他们找了先生也不好好用功,老是把先生给气走,哪天也要把我气死了。”

    初见忍住笑,若渊和若旻确实很调皮,她是见识过的,不过那两个小孩倒是和她挺好的,每次她来忠王府都会给他们讲许多稀奇的故事,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喜欢小孩,但是她却很喜欢他们,并且相处得也很好,她甚至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小孩都是这样的嘛。”初见对卫氏道,然后想起请先生的事情,她又满怀希望地问道,“舅母,我听说外翁要给我找个先生,真的还是假的?”

    卫氏嘿一声笑了,“哪还有假的,当朝大士,初见,那大士是出了名的严厉,你可要好好听话啊。”

    初见嘴角微微抽搐,她本来就很听话好不好,“可是,我不过是一名女,不必请动到大士吧?让大士去教教若渊和若旻,我就算了。”

    卫氏笑得更加开心了,“那你要自己去和老爷说,他心目中可没觉得姑娘家就不该读书识字的,至于若渊和若旻,现在的先生教得不错,没打算换。”

    初见垮下脸,“怎么这样啊!”

    卫氏回头交代灵玉和紫瑶,“紫瑶,你先和灵玉去莲苑,我和二姑娘到屋里说说话,待会儿再过去。”

    紫瑶之前是服侍过卫氏的,所以来到忠王府也觉得特别亲切,笑容多了一些,“是,夫人。”

    “你大舅母和二舅母出去参拜了,还不知道你今日要过来,若是知道了,我还指望能把你带来呢,真是的,自己没生个女儿出来倒把别人家的女儿当成自己的了。”卫氏一边带着初见走进屋里,一边抱怨其他两房老是和她抢初见,也没去想自己也是个没生女儿出来的。

    在正要进屋的时候,正好齐殷匆匆走了出来,看到初见,笑嘻嘻地说道,“哟!小丫头,我还以为你今天都不敢来了呢。”

    初见行了一礼,笑道,“我怎么就不敢来了呢?”

    “嘿,就你那总是跑调的琴艺,你就不怕老爷请来的先生把你活生生掐死?”齐殷有一次在玉家听过初见的琴音,至此一直都拿来取笑初见。

    初见汗颜,老实说,她还真怕!怕她会气死大士他老人家!

    “别尽是吓初见,咱们初见聪颖过人,哪里失礼人家了,真是的,怎么当舅父的,总是这样打击自己的外甥女!”卫氏不悦地拍打了齐殷一下,瞪了他一眼。

    齐殷挑了挑眉,叫道,“我那是给初见做个提醒,我齐殷的外甥女能差到哪里去,对吧,初见?”

    初见讪笑道,“我只是怕外翁对我期待高了,到时恐怕他老人家要大失所望。”

    看出初见的担心,齐殷揉了揉初见的头顶,“傻丫头,你当真以为老爷是想让你什么琴棋书画么?让你成了大士的生,将来你名声也高了许多,他老人家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呀!原来是这样!初见心里突然溢满了说不出的感动,喉咙好像被棉花塞住似的,外翁他真的为自己作了长远的打算,他老人家一定是想帮她许个好人家,所以才会这样做的吧,毕竟她只是商贾之女,如果成了大士的生,身份地位自然是要不一样些的。

    “好了好了,你有事情就去办,别妨碍我和初见说话。”卫氏狠狠刮了齐殷一眼,心疼初见突然红了眼眶。

    齐殷嘿嘿笑道,“我正要去老爷那呢,初见要不要一起去?他老人家也念你念得紧呢。”

    初见眼眸微亮,点了点头,她还有事情要问外翁了。

    卫氏失望叫道,“还想着和初见多聊些体己话的,真是的,去吧,今晚到舅母这里来吃饭。”

    初见笑着点了点头,“好的,那,舅母,我先和舅父去外翁那了。”

    齐殷笑呵呵地伸手又想揉揉初见的头顶,初见机灵闪开,瞪大杏眼看着他,“舅父,我又不是小孩,你别老是揉我的头发,我是个大闺女!大闺女了知不知道!”

    齐殷有些错愕,和卫氏对视一眼,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好一个大闺女,这小丫头可真有意思,我说娈儿怎么生了你一个这么让人得意的女儿,好好好,别瞪了舅父了,以后舅父一定把你当淑女看待,绝不当你是小孩了。”

    初见皱眉,一副很认真严肃的表情,“舅父,我本来就不是个小孩!”

    齐殷忍住笑,才十岁的小丫头口气倒是挺大的,“好,你不是小孩,你是大姑娘,哎,有女儿真好,夫人,要不咱们再生个女儿吧!”齐殷感慨万千地突然对卫氏道,他那两个臭小一点也不可爱一点也不能让他感到窝心,瞧这小丫头,几句话就让他开心到不行了,果然还是女儿好啊!

    卫氏瞪了他一眼,白皙丰润的脸有些薄红,“去去去,说什么呢,初见还在呢!”

    齐殷眉开眼笑,不再开玩笑了,对初见道,“走吧,咱们一起去老爷那去。”

    初见有些不好意思,对卫氏行了一礼之后便和齐殷离开了屋里,往齐老爷的书房走去,上,齐殷简单问了玉夫人的近况,得知那陈姨娘又得宠之后,眉头有些紧皱起来,这陈贞惠心机比他想象中还要深了几分呢。

    他们约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了齐老爷的书房,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初见便听到里面传来齐老爷中气十足的大吼,“什么?昀王中箭了?”

    初见脸色一白,也不顾还未经小厮通报,便推开了门,“外翁,您说什么?齐礡受伤了?”

第五十三章 心安处 (一)

    官道上人烟稀少,两旁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马车过处,翻滚起阵阵灰尘。

    靠在车壁上,初见脸色苍白,眼底尽是担忧之色,两日前她从外翁那里得知齐礡在回宁城途中,过坛台,在小酒馆休息,为了保护酒馆里面的无辜姓,被刺客射中一箭,如今伤势如何,谁也不知道。

    齐礡受伤的消息还是他的密探带回给齐老爷,其中还交代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初见却是不知道的,只知道齐老爷让齐殷带着陈御医到坛台,于是她也央求外翁让舅父把她也带上,她心里实在放心不下齐礡。

    老爷本来就有心撮合初见和齐礡,看到初见如今对齐礡这样不同寻常的态,他自然乐见所成,让老也把初见也一同带去坛台。

    坛台离宁城有两日的程,他们如今在坛台的官道上,还有半个时辰他们就到目的地了。

    马车很快进入了城门,坛台是个比较落后的小城,齐老爷便是想到这个问题,才让齐殷带着御医赶来,顺便带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备用。

    他们在一栋小宅的后门前停了下来。

    “初见,到了。”齐殷在外头低声唤着初见,让初见下车。

    跟着初见一起来的灵玉撩开呢绒车帘,初见下了马车,眉眼间忧虑重重,她一上都提心吊胆,心里紧揪着,一直祈祷齐礡一定要平安无事。

    齐殷敲了敲那朱漆两扇式大门,不到一会儿,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一名身着布衣的男,初见认得他,是齐礡身边的副将,李卫誊。

    “爷,您可总算来了,王爷刚醒过来,不过全身还发烫呢。”李卫誊一见到齐殷,有些激动起来。

    “我把陈御医带来了,赶紧进去看看王爷。”齐殷皱眉,心里也挂心着齐礡的伤势。

    初见在听到李卫誊的话之后,脸色更加青白,心好像被狠狠拧了一下,她紧握着双拳,指关节微微泛白。

    “二……二姑娘?”李卫誊让齐殷进了后院,在看到齐殷身后的初见之后,大吃一惊,二姑娘怎么来了?糟了,王爷还交代过谁也不许把他受伤的消息传回宁城,就是怕二姑娘知道了会担心,如今二姑娘不仅已经知道了,人也已经来了,该怎么跟王爷交代啊。

    初见笑容牵强,眼眶湿红,“李大人,请您赶紧带,我……我想见见他。”

    李卫誊眼神闪烁,急忙点头,带着他们穿过了后院,走过七字廊,他们便看到一间**的屋,门外有两名士兵守着,见到初见他们的时候,眼底掠起防备的警觉。

    李卫誊在门外提声叫道,“王爷,爷带了陈御医来了。”

    “进来!”屋内传来齐礡的声音,初见一听,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是他的声音!她突然觉得很感动,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想念他。

    李卫誊打开门,让初见他们进去,屋里光线有些暗,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和四张椅,内屋被用一张帘隔开,初见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汗来。

    撩开帘,齐殷走在前头,初见在最后,她觉得自己的心几乎就要跳出喉咙了,她看不见他的模样,内屋的光线比外屋的更加阴暗,这里摆设也很简陋,只有一张圆桌,和一具拔步床,齐礡坐在床沿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

    “王爷,您觉得如何?”齐殷一见到齐礡,紧忙让陈御医过去为他查看伤势,一边还低声问着齐礡。

    齐礡目光却是没有看向齐殷,他瞬也不瞬看着那个唇瓣微微抖着的女,心似抽痛了一下,她怎么会在这里?

    齐殷注意到齐礡的视线,他含笑望了初见一眼,识相地让开位置,让初见能走向前来。

    陈御医为齐礡把脉,眼眸微阖,即使察觉到齐礡和那女之间的怪异气氛,他也装作不知。

    初见颤颤的目光与齐礡对视着,他憔悴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的原因,眉眼间可见隐隐疲倦,下颚也布满胡渣,看起来该死的让她心疼不已。

    齐礡紧抿着薄唇,目光熠熠没有离开她的脸,就是陈御医在为他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也只是挑了挑眉。

    “那个……陈大人,不知王爷伤势如何?”李卫誊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询问着陈御医,这屋内的气氛因为齐礡和初见之间对视而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陈御医道,“伤口较深,倒也不致命,下官为王爷重新包扎伤口,再煎几副药服下,静养些时日,便无大碍了。”

    齐礡冷冷扫了李卫誊一眼,沉声对陈御医道,“多谢陈大人了。”

    “不敢不敢,下官这就去给王爷煎药。”陈御医素闻这昀王冷酷狠厉,心中对他有畏惧心态,此时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那……王爷,属下带陈大人去厨房,先行告退。”李卫誊被齐礡这样冷眼一扫,冷汗冒出背脊,干笑着也想离开这里。

    齐礡淡淡应了一声,屋内便只剩下齐殷和初见主仆二人了。

    “爷,这次要多谢您了。”齐礡好不容易才让自己转移了视线,他唇边微勾,声音有些暗哑。

    “王爷客气了,想必王爷刚醒过来还需多休息,其他的事情还是等王爷精神一些了再说,这两日舟车劳顿的,在下就先去休息了,灵玉,走走走,你也需要去休息了。”齐殷笑呵呵地说着,眼神暧昧地看着齐礡又看着初见,然后眨眼示意灵玉醒目一些。

    灵玉是个通透的丫头,自然明白爷的话,“是,爷。”

    齐殷和灵玉离去之后,初见顿时觉得身周的空气都局促起来,她咬着唇瓣,凝着泪望着他,一直悬挂在刀尖的心也终于安然落地,他没事,真好!

    齐礡深深注视着她,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声,沉声道,“过来!”

    初见瞪了他一眼,慢步走了过来,就在差他两步距离的时候,被他伸手一拉,被他拉着坐到床沿。

    “怎么来了?”齐礡半搂着初见的纤腰,一手在她细腻的脸颊上摩挲着,感受她如脂似玉的肌肤触感。

    鼻息间蕴满了他阳刚充满雄性的温暖气息,她看着他半敞开的衣襟露出那被包扎着伤口的纱布,指尖颤颤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这两日来所有的担心和害怕终于化成泪水,宣泄了出来,她哽咽地道,“我听说你受伤了,所以……”

    齐礡失笑,不知为何竟因她为自己落泪而感到无比喜悦,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滚烫的唇紧贴着她有些冰凉的唇瓣,哑声道,“乖,别哭,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你不是听见御医说了么?别哭了,嗯?”

    初见哭着叫道,“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以为我想哭啊,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好好好,我错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害怕不会让你担心了,好不好?”齐礡轻笑出声,心里溢满难以表达的快乐。

    初见嗔了他一眼,小手轻轻触抚着伤口上的纱布,生怕不小心弄疼了他,“痛不痛?”

    “不痛,现在不痛了。”齐礡将脸埋在她的颊颈处,大手覆盖着她的小手,含笑说着。

    初见俏脸一红,“你正经一点!”

    齐礡哈哈大笑,“真的不痛,初见,有你在这里,什么都不痛了。”

    初见的脸颊贴着他的下颚,被他的胡渣刺得有些疼,但她却不敢动一下,怕会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混蛋,你就知道欺负我。”

    齐礡抬起头,双手如捧着珍宝似的捧着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初见,那以后我只欺负你一人,你愿意不?”

    初见的脸猛地涨得通红,“齐礡,你这混蛋,说什么呢!”

    齐礡呼吸有些沉重,他舔吻了一下她的唇,沉声道,“我是说真的,初见,嫁给我,好不好?回去宁城了我就去给玉老爷提亲,让他把你许给我,你愿意不?”

    初见被他吻得头脑昏沉,呼吸也变得急促,“你……你老实交代,以前究竟是哪个女人这样调教你的,竟然把这些手段用到我身上,齐礡,你……你就是个流氓。”这哪像个处男该有的手段,一个吻就能让她全身细胞都活跃起来了。

    齐礡低低声笑着,一下又一下舔吻着她的唇,然后才深深吻了下去,与她唇舌缠绵,一手还不安分地覆住她的酥胸,轻轻地搓揉着,直到初见就快窒息,他才离开她的唇,咬住她泛着粉色的耳垂,舌尖灵活地搅动着,一边还低哑气促地说着,“宫中男在十五岁事便必须房事,我真的没碰过别的女,就是……就是看了一些书。”

    初见全身轻颤,喉咙情不自禁溢出嘤咛的娇吟,她觉得一股酥麻的快感蔓延至四肢骸,连十个脚趾头都忍不住卷缩起来,她双手伸入齐礡浓密的黑发中,喘息叫道,“齐礡,别这样,你的伤口……”

    “嫁给我?”齐礡醇厚性感的声音低低传来,他将她放躺在床上,初见的衣襟已经松开了,露出如珍珠般柔滑光泽的肩膀。

    齐礡舔了舔她的肩膀,吮吸出一朵殷红的印迹,等着初见的回答。

    “齐礡,你……你以后不许再看那种书。”初见四肢无力,声音变得娇媚如丝。

    齐礡闷吼了一声,下身顶住初见,声音更是低哑,“好,以后不看了。”

    初见倒抽一口气,腿心处清楚感觉到他的**,她不介意在婚前和他发生关系,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你,你先放开我。”

    “初见!”齐礡咬了咬她的肩膀,不悦她的逃避。

    初见正想回答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了李卫誊的声音,“王爷,药煎好了。”

    齐礡恼怒地哼了一声,又瞪着在忍笑的初见,“小妖精!”他笑着又吻了一下她肿红的唇,然后帮她将衣裳穿戴好,拉着她坐起来。

    初见努力稳下急促的心跳,觉得自己脸上没那么燥热之后,急忙跳下拔步床,站到了一边,对齐礡使了个鬼脸,惹得齐礡大笑出声,让端着药进来的李卫誊着实吓了一跳。

第五十三章 心安处 (二)

    齐礡在喝了药,很快便感觉到一阵困意,李卫誊离开之后,他便招手要初见过来。

    初见瞪了他一眼,“喝了药就好好休息,我,我先回去了。”

    齐礡忙站了起来,走过去拉住她,低声在她耳边道,“再陪我一会儿,我绝不乱来了,嗯?”

    初见抬眼看着他眼底下的黑影,实在心疼又难拒绝,“你要是再乱来,我以后可不理你了。”

    齐礡轻啄她脸颊,“好,好!”

    “你看起来很疲倦,快去睡会儿吧。”初见揉抚着他满是胡渣的下颚,柔声道。

    齐礡轻轻应了一声,揽着她躺到床榻上,将脸颊埋在她颈窝,呼吸沉重绵长,“初见,会宁城之后,我们就定亲,好不好?”

    初见喉头一紧,靠着他的右肩,这个男人啊……连提亲都要先问过她的意见,他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得到了万般的珍惜,他的温柔他的冷硬他的保护他的勇敢他的体贴他的一切的一切,教她如何不心动如何不爱他?

    温柔的,她低声应着,“好,我等你。”

    齐礡呼吸一滞,几乎以为他听错了,“再说一次,初见。”

    她含笑双手环着他结实的腰,将脸靠在他没有受伤的肩膀上,“齐礡,我愿意,我愿意当你的王妃,以后冬天与你看梅开,春天与你看梅落。”

    齐礡突然觉得自己一阵晕眩,他深吸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呼吸,“初见,初见……”

    初见含泪微笑,耳边传来他激动的低喃声,她心里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感动涨得满满的,呵,这个男人是爱她的,她知道。

    时间,轻轻的流淌。

    不知睡了多久,初见悠然转醒,身边的他还在沉睡,窗外已是黑暗一片,唯有银色月光悄悄洒了一些进来,桌面上一盏烛灯明灭跳跃着豆大光芒。

    耳际拂过他温热的呼吸,规律而绵长,他应该很累,眼底都有了一层明显的黑影,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这两个月来,他难道都一直这样疲倦着么?

    也不知南城的叛乱究竟如何了,她心里不是不狐疑,为何他会突然要回宁城,如今局势还大乱着不是么?而且……她总觉得他对自己似乎更加紧张,好像有什么事情她是不知道的,外翁特意让舅父来找他,也不止是带陈御医过来吧,应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的。

    初见叹了一声,看着他沉睡的容颜,睡着的他看起来比醒着的时候少了几分凌厉,真像个孩,她笑了笑,小手轻轻顺着他的脸颊划着他的轮廓,浓黑的剑眉,紧闭着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然后……是他紧抿的薄唇,她的指尖停留在他的唇上,心跳声在耳里轰隆作响。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起来,腰间的大手也变得火热,她一阵晕染,想要连忙起身,指尖却被他张口含住,她脸一红,惊愕看向他,他已经睁开如星般明亮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目光逐渐变得深幽暗沉。

    “嗨!”她开口,声音出乎她意料的慵懒娇媚,她明显感觉到他的悸动。

    他轻轻咬了咬她的指尖,眼底笑意盛放。

    她突然觉得全身一阵酥软,他的身紧贴着她的,像滚烫火热的铁,教她也有些燥热起来。

    他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他的额头贴着她的,鼻尖厮磨着她的脸颊,暗哑性感的声音低低在她耳边响起,“初见……”

    “你有没感觉好些?要不要让陈大人再为你检查一下伤口?”她侧开头,避开他的眼,他会让她窒息的。

    齐礡低低声笑着,声音如醇厚的老酒一般迷人,他将她的脸转了过来,低吻住,直到两人都气促,才放开了她,满意地看着她因自己而酡红羞涩的脸和红润欲滴的唇瓣,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饿了吗?”他问。

    外头天已经一片暗黑,他们竟是睡去了大半天,初见一阵羞窘,瞪了他一眼,并不作答,她连赶了两日的,期间因为担心着他根本没吃多少东西,如今放下心来,也睡了半天,还真觉得饿了。

    齐礡大笑,坐起身,伸手把她也拉了起来,下颚在她颈窝磨蹭着,“陪我吃饭,嗯?”

    初见推开他的头,瞪着他粗硬的胡渣,“好痛!”

    齐礡一怔,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目光深邃看着初见颈窝的微红,他大意了,“抱歉。”他柔声道歉。

    初见倒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他的眼下了床,穿好绣鞋,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裳,“我,我去让人送饭菜来。”

    齐礡低笑伸手拉住她,牵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让门外安五去说一声就可以了。”

    初见目光正好看到他敞露在外的结实胸膛,她咬了咬唇瓣,暗骂自己快变成色女了,不过这男人的身材真好,又高又健壮,身材比例几近完美,不知道摸起来感觉是不是也很好。

    她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别开头,免得真的去摸一把试试手感,她从屏风上为他拿来丝绸外衣,本来想扔给他自己穿上,但看到他的左肩缠绕的纱布,她顿了顿,有些紧张地踮起脚尖,为他穿上外衣。

    齐礡心一紧,低眸看着这个羞涩甜美的小姑娘,这模样真像是他的小媳妇,他的!她一定会是他的!

    为他穿好外衣之后,初见看了他一眼,有些扭捏着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

    齐礡牵着她坐到桌边,提声让安五进来,一直守在门外的安五马上应声,进来的时候给齐礡行了一礼,又对初见欠了欠身,安五能在齐礡身边几年,自然明白身为下人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能装作不懂的最好要装作不懂,所以对于本该在宁城的二姑娘为何会出现在王爷的屋里这件事他丝毫没有表现出多惊讶的表情,对初见的态也不见有什么异样。

    这点,让初见感到很满意,她刚才多怕看到他探的目光。

    齐礡松开初见的手,除了在初见面前,他总是不自觉会变得冷漠端肃,他淡声交代了安五去拿些饭菜过来,然后便让他出去了。

    初见讶异打量着齐礡冷凝的脸,这男人也双面了吧!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视线,齐礡目光柔和了许多,低声问她。

    初见轻笑摇了摇头,问道,“怎么突然要回宁城了?叛兵都压制住了么?”

    齐礡眼神微闪,声音也有些难以察觉的恼意,“淳于雱占据了南城周围几个小城,一时之间要压制起乱的叛兵也是不容易,但皇上不想以兵力压制这些前朝叛兵,已经派了朝中大臣前往战线,而我……因为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于是便请旨回宁城,皇上已经命将军前往前线代任将帅。”

    不用武力解决而是采取谈判的手段?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可以减少对姓财产的伤害。

    “那又怎会受伤呢?既然打算谈判,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卑鄙还要暗中伤害你?”初见皱眉,不明地问。

    齐礡捏了捏她的掌心,“有些充满野心的人自然是不想和朝廷谈判的,这个天下对许多人来说是诱惑。”

    初见点了点头,谁都想成王,谁都想得到这个江山,可是他们却不懂,成王之是用无数血和白骨砌成,每一个脚印都是一条人命,这样的,走得能安心安稳么?

    “那淳于雱自己意思如何?他是前朝遗孤,那些人要奉他为主,要不要归顺朝廷应该是他说了算吧?”初见是希望淳于雱能归顺朝廷的,她不希望看到那样一个清润如水的男血染沙场,那并不适合他。

    齐礡默默看了她一眼,摇头,“淳于雱如何想的,我并不清楚。”

    初见顿了一下,回握他的手,“齐礡,那……那你回宁城是为了何事?”

    齐礡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磨蹭着,哑声道,“齐老爷传信与我,妃殁亡,需再立一名妃,不知是皇上自己的意思还是曾经暗示过,前几日皇上竟让齐老爷入宫,打听了你的情况,老爷无意让你嫁给,于是传信给我,托我帮忙。”

    初见听得心里七上八下,脸色也变得不那么好看,“我才不要嫁给!”

    “那是当然,你只能嫁给我!”齐礡看着初见气愤的小脸,笑着吻了吻她的手背,低声道。

    初见脸一红,羞窘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没好气地叫道,“我是和你说正经的,皇上真的会把我……我只是一个商贾之女,你们古代不是很重视门风地位的吗?我哪里配得上啊!”

    齐礡挑眉,含笑看着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的她,将她搂在怀中,柔声道,“不管皇上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绝不会让你成为妃,你只能是我的!”

    初见叹了一声,“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外翁才让舅父过来找你?”她早该料到的,之前舅父就试探过齐礡,让齐礡以为自己会被嫁到榈城,她一直以为和齐礡之间的事情只有她知道,但原来他人早已看在眼中。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托爷运送粮草至前线,爷并非朝廷的人,叛兵不会注意到他,只当他是寻常生意人。”两军开战,不会完全光明磊落,防不胜防是最重要的。

    初见沉默,心情有些沉重,也有些莫名的感动。

    她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这个男人都会保护她的,一定会的!

第五十四章 真面目 (一)

    初见和齐礡吃完饭之后,齐殷和李卫誊便来了,初见知道他们有事要商谈,便借口离开了齐礡的屋,安五将她带到隔壁的一个小院的屋,说是齐礡安排给她住的。

    灵玉在屋外见到初见,赶紧迎了出来,“二姑娘,您回来啦?”

    “小哥,谢谢你了。”初见谢过安五,对灵玉笑了笑。

    安五脸一红,急忙作揖行礼,“不敢当二姑娘的谢谢,这是小的该做的。”这二姑娘将来还指不定是自己的主呢,他怎能在她面前要面。

    安五离开之后,初见便和灵玉进了屋里,这屋和齐礡那间格局差不多,不过摆设比较齐全。

    “二姑娘,这些屏风铜镜是才刚添置,想来是王爷的意思呢。”灵玉为初见倒了一杯清茶,笑着对初见道。

    初见睨了她一眼,看了看这屋周围,心里漾着丝丝甜蜜。

    灵玉看到初见这样甜美的笑容,自己也笑得开心,“二姑娘,奴婢去给您打水,这时候也不早了呢。”

    初见点了点头,灵玉行礼出去,将澡盆打满水,初见洗去一日来的疲倦,让灵玉用绫巾拭干了发丝上的水,待头发干了之后,便躺到床榻上,不到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另一边,齐礡和齐殷还有李卫誊商量着运送粮草的具体方案,最后决定让齐殷明日从隔壁新安城直接购买粮草,然后走水到齐军落脚的邱塘城,既可避开叛兵耳目,又能避开可能存在的山贼,如今南方局势较乱,什么情况都必须预防的。

    “既然如此,明日属下安排些人乔装与爷一同前往邱塘城。”李卫誊道。

    齐礡看向齐殷,不知他自己怎么看。

    “如此甚好,王爷这个主意甚好,一切就麻烦李副将了。”齐殷同意,走水可以节约银,也比较安全,且这个时候能尽量隐秘是最好。

    “那属下先去安排。”李卫誊站了起来作揖打算告退。

    李卫誊出去之后,齐礡眸色冷厉,皱眉问着齐殷,“爷,皇上当真找过老爷问了初见的情况?”

    齐殷睨着齐礡,虽是满面笑容,眼底却有凌厉之色,“王爷,若是当真要娶初见,您当如何?初见虽是商贾之女,但玉家也算名门望族,她也还是忠王府的外孙女,论身份,要当妃是足够的。”

    齐礡眼色森然,声音冷凝,“本王绝不会让她嫁给的!”

    齐殷笑了出来,“王爷,您可是已经决心要娶初见?”

    “爷,您若是试探本王,相信早在之前您已试探过一次了。”齐礡淡淡扫了齐殷一眼,之前齐殷让他误会初见会被嫁到榈城一事,难道不是在试探他么?

    “嘿,那次我是受人之托,王爷您自己也知道,老爷一直想撮合您和初见,他老人家知道您早和初见两情相悦不知多开心,如今就等您王爷一句话,若是您当真能对初见好一辈,回去之后,齐老爷自然晓得该如何做了。”齐殷正色道。

    齐礡沉吟片刻,问道,“这可是老爷的意思?”

    齐殷呵呵笑着,“难道不是老爷的意思您就不会娶初见?”

    “她是我此生珍宝。”齐礡眸色柔和,淡声说道。

    齐殷哈哈一笑,他这次奉命出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了,老爷要他确定齐礡对初见真心,其实不必再多试探,向来冷酷少言的齐礡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就已经足以证明他对初见的心了。

    初见比娈儿和瑾儿都幸运啊,遇到个这样把自己当珍宝的男,是会幸福的。

    “王爷,那么,我们便能放心将初见交给您了。”齐殷笑着道。

    齐礡浅笑,下定决心回到宁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玉府提亲,他没有忘记看初见的眼神,他比谁都了解,即使非自己所爱,只要他想要,他都会不顾一切去得到,初见不能落入手中,她是他……打算保护疼惜一辈的姑娘啊,他怎么舍得让别人伤害她。

    也因为他清楚的性格,他才会请旨回宁城,也幸好皇上无意与淳于雱打起来,否则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开。

    齐殷告辞离开,齐礡坐在床榻上,软枕还有属于她淡淡的馨香,这才离开多久,他怎么又开始想念她了。

    他烦躁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步,最后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出,走了几步,他又停住了脚步,想着这个时候她应该入睡了,这两天她也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了,他甩了甩手,回头走回屋里,吹灭了灯,躺到床榻上,想着明日就能见到她,心里烦躁也淡了一些,想了许久,才终于渐渐睡下。

    阳光,艳艳地照耀,天很蓝,云很白。

    得知舅父今日就要先离开坛台,初见一早就去送他。

    初见出了宅,在门外,已有两辆双轴四轮马车在候着,齐殷站在前面的那辆那车旁边,正和一个背对着她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在说话,见到初见过来,齐殷拍了拍那男肩膀,对着初见笑道,“初见,过来。”

    初见眼神有些困惑,那和舅父在说话的男转过头来,目光淡淡地看着她,如果她没看错,她似看见他眼底对她有一闪而过的惊异,这是一个约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及腰长发只用一条黑色丝巾随意束起,眼角有些岁月的皱褶,双眸明亮如星,虽有几分颓废,但可见其贵气潇洒气质,生得也是为英俊。

    他是一个很有魅力且睿智的中年男,初见在心里暗咐着。

    “舅父,您这是要去哪呢?您不和我们一同回宁城么?”初见对那男欠了欠身,然后才对齐殷说道。

    那男突然一震,目光激动看着初见,紧握的双拳指关节都泛白了。

    齐殷有些无奈地看了那男一眼,才对初见道,“舅父要先到邱塘城去一趟,王爷还有伤在身,你先在这里住几日照顾他,到时候再与王爷一同回宁城。”

    初见小脸微微泛红,她与齐礡之间的事情莫不是人尽皆知了,连舅父都这样放心把她交给他,“初见与舅父一同去邱塘城,也能照顾您啊。”

    齐殷哈哈大笑,“我自然是希望能有初见一同上,不过就怕王爷不肯放人,你安心留在这里吧,这次舅父所去之地并不十分安稳,带你去不方便。”

    “如此,舅父上要一切小心。”初见闻言,虽羞窘,但也知道舅父既然如此说,便是不会带她一起去的。

    “好,啊!对了!”齐殷一击拳,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人,“初见,过来见过燕侯爷。”

    初见一震,目光蓦地看向那男,这个男人是……

    “爷见笑了,燕束早已不是什么侯爷,不过是浪客一名,不值得再提以往。”男笑容有些萧,声音浑厚略有些沧桑,看着初见的目光有些激动和怀念。

    但这些对初见而言不重要,这个男不管怎么看她不管他还是不是什么侯爷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是燕束!他是那个为了母亲情愿终身不娶宁愿放弃候位的燕束。

    “说起来,这些年你都哪里去了?半点消息都不曾稍给我们,当真以为你就要在这尘世间消失了。”齐殷睨了燕束一眼,他知道燕束对娈儿的感情,如今他见到神似娈儿的初见会激动也是正常的。

    燕束淡笑,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深深望着初见,想要从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你……你母亲可是娈儿?”

    他不敢确定,怕自己会失望,所以还是问出口。

    初见眼角一扬,他称母亲娈儿,而非玉夫人,他还是没有忘记母亲,“正是家母,燕大叔。”

    燕束忍不住向前一步,目光颤颤,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知道我?你母亲提起过我么?”

    他激动得有些忘形,初见与齐殷对视一眼,同时都在心里一叹,“曾经提起过,道燕大叔是母亲故友。”

    燕束似很满足地笑了,“你母亲过得好么?”

    初见微微一笑,“燕大叔如此关心家母,又怎会这十几年来不知她过得如何?”

    燕束一怔,喉头一紧,眼神有些苦涩,“她怎会过得不好,玉云生会好好待她的。”

    齐殷扫了初见一眼,阻止初见正要说出口的话,他笑着对燕束道,“燕大哥,这次我实在有事要忙,否则一定和你痛饮天夜。”

    燕束拍了拍齐殷肩膀,“无妨,我也只是过坛台,过几日也要离开了,你还是忙你的事吧,以后定有机会喝几杯的。”

    “那……燕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齐殷道。

    燕束笑了笑,“既然叫得我一声大哥,你又何须客气什么?”

    齐殷笑道,“是这样的,初见本来与我一同来坛台,但如今我另有要事要前往邱塘城,我实在不放心这丫头,可否劳烦燕大哥代我送她回宁城,这本来是有王爷的,可是王爷如今也有伤在身,实在……”

    初见心里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舅父这招数不上道了,齐礡身边不是还有李卫誊和侍卫么?分明不是担心她的安危才让燕束送她回去的,根本就是想骗燕束到宁城!好吧,虽然她心里也在作这个打算,不过舅父拿她当借口这个理由牵强,人家燕束又不是笨蛋!

    燕束果然有些为难,这么多年来,他什么地方都去,就是从来没想过要去宁城。

    “舅父,您这是在为难燕大叔呢,您请放心,初见不会有事的,虽然如今兵荒马乱世道不怎么平稳,就像上次我与母亲遇到山贼,最后不是有昀王救了我们么?这次初见同昀王一起回去,定然安全。”初见叹了一声,颇带惊意地开口,目光与齐殷对视,彼此心有灵犀会意一笑。

第五十四章 真面目 (二)

    燕束一震,“你们遇到山贼了?”

    初见笑道,状似不在意,“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当初母亲与我被父亲赶到燕城,在燕城别院住了一年,回宁城的上遇到了山贼,幸好有昀王相救,否则今日都不知能否健在。”

    燕束面色攸地一冷,“玉云生把你和娈儿赶去燕城?”

    初见心里暗笑,果然还是很关心母亲呢!

    “都是我不好,调皮任性惹了父亲不高兴,父亲才要我到燕城反省,母亲不放心我,便和我一同去了燕城。”初见低眸,有些委屈地说着。

    燕束冷哼一声,“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孩多不是,那玉云生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她们母女?”

    齐殷叹了一声,“燕大哥你有所不知,娈儿嫁给玉云生之后,家父怒火攻心,便与娈儿断绝了关系,是前阵才知道娈儿她……”

    “她怎么了?”听到齐殷欲语还休,燕束眼底一片着急。

    “哎,燕大哥,您若是想知道娈儿过得如何,不如去宁城自己看看,别人的话,都做不得准的。”齐殷摇了摇头,并不打算说下去,而正好这个时候,齐礡和李卫誊从门里走了出来。

    燕束脸色冷凝,当年当他知道娈儿嫁给玉云生的时候便离开了燕城,之后更加不敢打探关于她的消息,怕自己会忍不住心中剧痛,他一直以为她会过得很好,但如今听齐殷话意,似乎并非如此。

    他……很想见她,却有害怕见她!

    “王爷,您伤势未愈,怎么出来了?”齐殷见到齐礡出来,忙迎了上去,当然还不忘使了个眼色给初见。

    初见见了,淡淡一笑,看来她和舅父都在打同一个主意呢,玉云生配不上母亲,而这个燕束……初见心里对他是有好感和期待的,但是她还不能确定,所以她想多了解这个男人,而很明显,舅父似乎也有这样的念头的。

    不过一切也都还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猜测和打算。

    “爷,准备得如何了?”齐礡稳步走下台阶,站到初见身后,目光凛冽扫了燕束一眼。

    燕束对齐礡微微颔,也在评估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要启程了。”齐殷道。

    齐礡淡淡一笑,“上顺风”

    齐殷道了谢,转头跟燕束也告辞,“燕大哥,难得见面,却又要告辞了。”

    燕束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初见安全送至宁城。”

    言下之意,便是答应了齐殷的付托,齐殷扬唇一笑,有些得意看了初见一眼。

    初见感到好笑,有时真觉得这个舅父真不像个古人,思想比她这个现代人还开放。

    送走了齐殷,宅门外便只剩下齐礡和初见,还有燕束和李卫誊四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燕束目光温柔看着初见,因为爱屋及乌关系,在见到初见的第一眼,他心中不自觉想把她当是自己的女儿,“初见,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年你们母女过得如何?”

    初见摇头,浅笑道,“燕大叔,做女的不言父母之过,请您见谅。”

    燕束叹了口气,“我明白!”

    初见眼角睨了齐礡一眼,见他薄唇紧抿,目光冷漠,有些困惑,这男人又怎么了?顾不得想多,初见对燕束道,“燕大叔在坛台可有落脚的地方?”

    燕束道,“本是打算就此离开,并没有寻地落脚。”

    “如此,不如燕大叔与我们一同住在这宅,到时也能一同回宁城。”初见问着,心里想着这段时间她也能多了解一些关于燕束和母亲以前的事情。

    燕束有些为难,他当然想住下,这样他也能从初见这里知道关于娈儿这些年来的事情,但这毕竟要问过主人的。

    初见抬头看向齐礡,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带着请求。

    齐礡深深望了燕束一眼,低声道,“宅屋多,阁下不必客气。”

    “燕大叔,不如您就住在这里几日,然后与我们一同回宁城。”初见开心看了齐礡一眼,然后对燕束道。

    燕束对齐礡点了点头,心里暗想这个男对初见似乎与对其他人不一样,看着初见的时候那眼神他很熟悉,他曾经也这样看过一个人。

    他想,他会欣赏这个王爷的,燕束笑了笑,对初见道,“好!”

    初见差点高兴得跳起来,“燕大叔,那我带您进去。”

    齐礡脸色有些难看,拉住初见的手低眸瞬也不瞬盯着她,这个燕束究竟是谁,为什么她要对他那么好?他心里有些酸意,心情突然变得郁郁。

    初见怔了怔,疑惑看着齐礡,他在不高兴吗?

    燕束见了,只是嘴边含笑,不作声看着他们。

    “我与你一同去。”齐礡沉默了片刻,才从嘴里挤出这一句话。

    燕束差点就忍不住想笑出来。

    初见有些呆怔,点了点头,被齐礡牵着走进宅里,她不忘回头招呼燕束,“燕大叔,这边请。”

    闻言,齐礡脸色却又臭了分。

    安排好了燕束的住处之后,初见被齐礡拉着离开了燕束的屋。

    “齐礡,你怎么了?”初见被他牵着大步走,可毕竟齐礡脚长许多,她实在跟不上他只能小跑起来。

    齐礡紧抿着唇,一言不语,他难以抑制心里的酸涩,看到她对那个燕束那样体贴的时候,他真的有种想要咆哮的冲动。

    那个燕束究竟是什么人!

    “齐礡,你走慢点,我跟不上!”初见跑得气吁吁,提声叫道。

    齐礡猛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初见来不及收住脚步,一头撞进他怀里。

    好痛!初见捂着发红的鼻,含泪看向他,“怎么了?”

    齐礡心一抽,心疼懊恼地看着她的鼻头,“痛么?”

    初见揉了揉,摇头,“不痛了,齐礡,你怎么了?你在生气。”

    齐礡搂着她的腰,紧抿着唇,低眸看着她,然后有些别扭地开口,“我没生气!”

    “你就是在生气,还是在生我的气!”初见伸手抚着他已经刮干净胡渣的下颚,很肯定地开口。

    齐礡皱眉看着她,黝黑的脸慢慢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低头含住她的上唇,舔吻着她甜美的唇瓣,火热灵活的舌头撬开她的贝齿,与她唇舌交缠,吻得她脑海里一阵晕然,差点站不稳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我没有生气,没有生你的气。”齐礡在她耳边低哑呢喃着。

    初见喘着气,埋在他怀里,抬头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想着他刚才那些不正常的行为,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不高兴我对燕大叔好?”

    齐礡轻轻一震,很细微的变化,初见却注意到了,她咧嘴笑得开怀,很肯定地道,“你在吃醋!”

    齐礡瞪着她过于灿烂甜美的笑容,眼底掠过一抹羞窘。

    初见踮起脚尖,咬了咬他的下颌,声音甜糯地道,“笨蛋,我待燕大叔好是因为他是长辈。”

    齐礡眸色深了几分,声音更加低哑,“长辈?”

    初见咬唇笑着,“燕大叔他……心里只有我母亲一人呢!”

    齐礡一怔,俊脸涨得通红,他很肯定,他被这个小丫头给消遣了!

    初见看到他的窘意,在他怀里笑得更加开心。

    苦笑一声,齐礡将她搂得更紧,哑声在她耳边问道,“那你心里有谁?”

    初见睨了他一眼,低声笑着,抱着他的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心里如今也只有一人。”

    齐礡屏住了呼吸,沉声问,“何人,你心里有何人?”

    这个笨蛋!这样都不明白!初见脸颊羞红,目光含嗔地瞪了他一眼。

    “初见!说,告诉我,你心里那人是谁?嗯?”他吻了吻她的嘴角,湿热的唇贴着她的唇,哑声问着。

    “如今我心中只有那个笨蛋齐礡一人,只有你一人!”初见目光带笑,有些蒙亮似醉地看着他,低声说着。

    心跳声在耳边隆隆作响,他喉头一紧,胸口被激动涨得生疼,他紧紧抱着她,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身里,“再说一次,初见,再说一次。”

    他心中是有期待的,但他不知道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那种喜悦激动会如此惊人。

    初见亲吻着他的眼,他的脸颊,然后再一次道,“齐礡,我爱你!”

    “初见,初见……”齐礡因为激动呼吸有些气促,他不停地轻啄着她的唇,吻了一次又一次,她心里只有他一人!天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如此兴奋激动的时候。

    “齐礡!”初见笑着躲开他的吻,嘟着红唇不悦叫道,“你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也对我说一声我爱你?”

    齐礡笑容满面,灿烂的笑容软化了他的冷酷,看起来像个阳光大男孩,他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滑腻的脸颊,温柔看着她,与她额头相贴,“我心意如何,你不知道么?”

    初见哼了一声,娇声叫着,“不知道不知道,除非你亲口说,说嘛!”

    齐礡哈哈大笑,拉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去,“该吃午膳了。”

    初见不悦地跺脚,“齐礡,人家不是要听这句,说嘛,你也要说我爱你,快说嘛!”

    “初见,我知道你爱我。”齐礡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声音却是淡淡的。

    “齐礡,你这个混蛋,你今天要是不说我爱你,我跟你没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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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小事介绍:
成为玉家二姑娘,身为嫡女,家中地位却不如个妾生的庶女,她只好自保找后路,为美丽高贵的母亲重新寻幸福。
遇到个会脸红的冷酷腹黑王爷,以为从此生活一帆风顺,和他能手牵手过一辈子了,哪知这王府家里也是没得消停的时候。
相爱的人真的难以相守吗?她不信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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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大清小事》在繁华似梦的广州府寻自己的幸福,开辟自己的天地。
大宅小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宅小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宅小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