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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予方     大宅小事txt下载     大宅小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静容斋(二)

    玉夫人与秦姑娘又说了一会的话,便让初见给秦姑娘敬茶拜师。

    初见垂头称是,眼角观察着这个秦甄,也不过三十岁上下的模样,比之玉夫人年轻了一些,却是宁城有名才女,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初见佩服不已,听说这个秦甄并无婚配,年轻时候求亲队伍长有一条街,可是不知这秦甄究竟是看不上还是心中另有所属,竟然独身到现在,开了静容斋之后,更是与家里少了联系,貌似还是家世不错的姑娘呢。

    从流苏手中接过茶杯,流苏赶紧将一个蒲团放在地面上,初见抬头,秦甄正一脸柔和对自己笑着。

    心中无声叹息,想她玉初见二十三年来不曾跪过任何人,父母不曾跪过,老师不曾跪过,就是上天也不曾跪过,今日却要跪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还是对自己并无养育之恩也无救命之恩的女人。

    跪不下去啊,初见再次叹息。

    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她始终还不能完全适应这里思想和教育,她表面温顺乖巧,骨子里的倔强傲气却不是说改就改的。

    “初见,还不赶紧给秦先生敬茶?”一旁的玉夫人目含疑惑看着初见。

    初见皱眉,低声答了一句,“是”。终究还是身不由己,不管她在怎么倔强再怎么傲气再怎么有尊严,还是不得不屈服命运。

    曲膝,膝盖落地,初见听见膝盖落地的时候传来一阵幽微的声音,那声音教她的心微微一阵刺疼,然后了无痕迹地淡了去。

    “先生,请饮茶。”初见声音甜糯,抬眼看着秦甄。

    秦甄嘴角含着模糊不明的浅笑,那笑在接过初见的茶之后,更加灿烂如花。“玉姑娘,请起。”

    初见心中冷笑,这是在试探她么?

    “谢谢先生”初见笑容愈发地甜美,她双手伏地,磕拜三下,起身的时候,初见没有忽略秦甄眼底细微的错愕。

    “能收得玉姑娘如此聪慧的学生,是秦甄的荣幸。”秦姑娘轻声道。

    初见羞涩笑着,站到玉夫人身后。

    玉夫人淡笑,睨了初见一眼,转头对秦甄道,“秦姑娘,您看,是要让初见明日再来上课还是……”

    “家里若是没有什么事,不如让玉姑娘今日在这里先熟悉一下。”秦甄想了想,对玉夫人道。

    “如此甚好。”玉夫人点头,“初见今日就开始上课吧。”

    “是,母亲。”

    将玉夫人送出静容斋后,秦甄让便带着初见穿过水榭旁边的曲廊,流苏与灵玉跟在她们身后,两个丫环互看一眼,心中各有所思。

    初见随着秦甄走进一间明亮宽敞的屋子,屋里一角架着暖炉,对门摆着桌案,桌案左下方是琴几,初见目光却是被桌案后面那几乎占尽半边墙壁的书架给吸引了。

    这也太多书了吧!

    秦甄笑着对初见道,“二姑娘以后便在这里上课。”

    旁边的流苏听了,往初见投去一个惊讶的眼神。

    初见咦了一声,有些不解,“先生,这里只有一张桌案,莫非只是我一人上课不成?”

    秦甄细细端详着初见,这张粉妆玉琢的容颜真是像极那人年幼时候的摸样,若非玉初见这双灵动流光溢彩的眼眸与那人总是低眸带忧愁不同,她当真会认错人了。

    终究还是血缘有些关系的,才能长得如此相似吧。

    “先生?”初见秀眉轻蹙,只觉得这秦甄与名为流苏的丫环真是奇怪,她没忘记刚进静容斋时那流苏第一眼见到她时的错愕,还有这秦甄究竟想在她身上试探什么?

    秦甄回神,对初见绽开一抹歉意的浅笑,解释道,“二姑娘又怎可与她人相比,我也并非收得许多学生,那些姑娘一个月到静容斋也是只有几日,我略作提点,其他时候,在家里学习便可。”

    初见有些失望,她还指望那些千金大小姐透漏一些八卦给她听呢,她一个人困在这屋子里,和她在玉府有什么区别?

    “先生不必为初见破例,初见与其他姑娘一起听课即可。”初见摆手,笑容娇憨,心中直叫不必将她看得太高,她只要学一点能唬人的技术就行了。

    秦甄面色讶异,还未出声,旁边的流苏已提声出口,“我家小姐从未为第二个人单独授课,多少姑娘巴着的机会,二姑娘倒是不在乎?”

    汗,这是在说她不识抬举么?初见看向那流苏,狐疑一个奴婢怎么能还带着凌人的傲气。

    “流苏,不得无礼。”秦甄出声斥道,语气却没多少斥责的味道。

    初见忍住想要仰天叹息的冲动,嘴角弯起,笑容灿烂地对秦甄道,“初见多谢先生抬爱,能得先生指点,是初见前世修来福气。”她接下秦甄的好意,只希望到时候这位才女知道她的资质平庸之后,别太失望才好。

    秦甄雪白柔滑的手伸过来拉住初见,将她牵到桌案,“今日不上课,我们先说会话。”

    桌案后有两张太师椅,初见被秦甄牵着入座,抬眼一看,桌案上已摆有书笔,墨砚中墨汁已经备好。

    秦甄在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含笑望着初见,“不知二姑娘擅长何种才艺?”

    初见没有注意秦甄的问话,目含疑惑,“啊?”

    秦甄坐姿高雅,眼底隐隐含着笑意,“二姑娘喜好哪种字体?”

    初见眼珠子转了转,这是在考她呢,“嗯……也没特别喜欢的,哪种写得好就写哪种呗。”她能把字写正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讲究什么字体。

    秦甄怔了怔,看着初见的眼神多了几分的玩味,“二姑娘琴艺如何?”

    “一窍不通”初见笑容甜美,她找了崔子音教她抚琴,教了几日她还没明白那六弦琴的音律,想来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真是一点音乐细胞都没有。

    “棋艺精否?”秦甄继续微笑问道。

    “不曾对弈过。”初见心里干笑几声,围棋她只是听过不曾玩过,飞机棋的话或许她还能玩上几圈。

    秦甄精致的柳叶眉紧紧蹙起,眼底已有失望之色,初见眼角瞄到灵玉低着头,双肩不住颤抖,这丫头是在憋笑吧。

    “二姑娘想必是精于作画了?”秦甄柔声道,似乎仍坚持相信玉初见必有所长。

    初见此时已经有些泄气,看来秦甄是打算退货了吧,收了这么个资质奇差的学生,必定毁了她才女之名。

    “先生,初见琴棋书画无一精通,所以父亲才将我送到书斋。”初见脸上挂着娇憨笑容,眼眸却是可怜兮兮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流苏在旁边听得嘴角抽了抽,看向初见的时候,眼里就多了几分的鄙夷。

    秦甄笑了笑,心中却想着传言玉府二姑娘不喜习字看书,看来是真的,那齐娈当初才艺冠绝宁城,为何不将所学教于自己女儿,反而要将女儿送到书斋?

    “二姑娘可算聪慧,只要多加练习,即可成才。”秦甄疑惑过后,柔声安慰初见。

    初见忙连声答谢,“还望先生多加赐教。”

    “二姑娘平时在家,也要勤力才是,你母亲四艺皆精,你理应不差。”秦甄道。

    初见满头黑线,这是拿她和玉夫人比较了呢,这秦甄真是奇怪,似乎欲与母亲一较高低了。

    女人啊,永远少不了要攀比的。

    初见乖巧地听着秦甄对她说一些勉励的话,然后连声答道,“母亲才华虽好,却不及先生您教学有道,您与母亲,是各有千秋。”

    秦甄脸上突然散发出明亮的光彩,看着初见的眼神闪着精光,“二姑娘,你先写几个字吧。”

    初见答了一声,坐直了身子,从流苏手里接过笔,认真地写起字来。

    这个静容斋……真值得她好好研究一下,古代女子视婚姻为终生大事,这个秦甄虽才华满溢,但始终也是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她宁愿不嫁独身至今?

    PS:明天小归要去做一件人生大事,要一早七点半就出门,下午才能回家,所以……嘿嘿,明天会晚更一点哦!抱歉抱歉~

第三章 飞绿萼(一)

    初见认真写了几个描红时写得最好的几个字,秦甄看了,只是淡淡一笑,对流苏道,“取几本描红来,让二姑娘练字。”

    流苏应声,出了书屋。

    “你需多练笔法,执笔姿势也不对。”秦甄语气多了几分严厉,初见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中学时期,总是要在老师的督促下才愿意读书。

    “是”初见乖巧柔顺地回答,一旁的灵玉默不作声,但看着初见的眼神充满怜悯。

    秦甄又问,“练字前要先懂得文房四宝其作用,不知二姑娘了解否?”

    初见不留痕迹挑眉,还真是无时无刻在试探比较,这秦甄究竟想知道些什么?初见突然想起她曾看过一部电视,里面稍有介绍了文房四宝,总不能一直被看低吧,就算不是自己的东西也要借来用一下了。

    “文房四宝指笔、墨、纸、砚,不同的纸有不同的作用,桑皮纸宜写书信。黄麻纸宜写经,宣纸宜作画,马毫劲健,羊毫柔中带刚,松烟墨色泽乌黑,油烟墨入水不化,水颜端砚磨墨无声,发墨不损笔,澄泥砚纹理色秀、易发墨而不吸水。”初见敛下眼睑,掩去心虚,她只是凭记忆随便乱掰,也不知对了几成。

    秦甄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玉初见能讲出这么一番见解出来,“答得甚好,甚好。”

    这时流苏拿着几本描红的帖子进来,双手奉上放在桌案上,初见看着有些头大,难道接下来的日子她都必须天天练字吗?

    “二姑娘将描红帖带回去,三日之后再来听课。”秦甄站了起身,低声对初见道。

    灵玉将桌案上的描红贴收了起来,初见对秦甄曲膝一礼,“是”

    “今日到此吧,流苏,带二姑娘到处走走,熟悉一下静容斋。”秦甄眉眼间已有倦怠之色,初见心中一省,知道自己也是该告辞了。

    “先生,学生先告辞了。”

    秦甄笑了笑,柔声道了一声慢走,初见便跟在流苏身后,出了书屋。

    “二姑娘,奴婢带您到处走走吧。”流苏跟初见说话的时候,态度虽还是恭敬有礼,但总觉得有些做作,初见自己也明白,这些有几分才华的女子骨子里自有一些清高傲气在,只不过这个流苏却让她感觉不似个奴婢这么简单。

    “不劳烦流苏姑娘了,天色也是不早,我们该回家了。”初见客气地说,眼角掠到流苏脸上有些不自然。

    “玉府的马车已在外头候着姑娘,姑娘请随我这边来。”流苏低声道。

    “有劳流苏姑娘了。”初见柔声浅笑。

    出了静容斋,初见果然看到玉府的马车小厮已经在外头候着,见到初见出来,那小厮忙将踏脚放了下来。

    初见搭着灵玉的手上了马车,回头对流苏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流苏姑娘,请回吧,这外头冷着呢。”

    流苏福了一礼,“姑娘慢走。”

    马车震了一下,在一声吆喝中缓缓前行,初见嘴边浮起一丝笑意,灵玉将捂热的手炉放到初见手中,小脸有些不忿,“二姑娘,这静容斋的奴婢都跟主子一般傲气了。”

    初见低笑,灵玉生得俊俏,人又聪慧机灵,在玉府深得其他奴婢尊敬,今日在静容斋硬生生被流苏给比了下去,她心中自然会有些不满。

    “这流苏不是个简单的奴婢,灵玉,往后你切记勿与她有什么过节。”初见温声提醒。

    灵玉撇嘴,不屑地道,“二姑娘,就算她再不简单又如何,一样是个奴婢,今日她几乎都骑到您头上去了,您还对她礼让三分。”

    初见笑道,“首次见面,要留个好印象。”想起往后还要经常往静容斋跑,初见心里就感到有些不耐烦和疲惫,这静容斋不知为何给她一种不安的预兆,但愿只是她多想了。

    车声辘辘,初见一手环抱着手炉,一手撩起呢绒窗帘,先前过来静容斋时因为母亲叮嘱她要顾及身份,她硬忍着没勾头看窗外景色,如今母亲不在,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黄泥路面长长无尽头,两边都是一些井字型田地,不远处山峰连绵,初见回头,看着静容斋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想不到静容斋竟选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

    看着看着,初见感到有些无趣,便放下了窗帘,闭目假寐,另一边的灵玉却仍勾头看着窗外,哼起一曲小调来,那是一首俚语山歌,初见听不明白,不过灵玉声音线条优美,听着那充满喜悦的曲调,心情都轻松下来。

    窗外传来细碎的声音,车声,牛哞,渗在风中,入了耳竟教人听了无比舒适。

    初见恍惚中起了一些睡意,不知过了多久,车外杂生渐起,她才朦胧醒来,空气中,有淡淡香味,初见攸地睁眼,耳边正好传来灵玉惊呼,“今年绿萼竟开得如此早。”

    “什么?”初见出声问。

    灵玉回头,脸上还有未退尽的惊喜,“是一片梅园,满枝的飞绿萼。”

    飞绿萼?初见心一跳,想起淳于雱曾笑称她犹如一株飞绿萼。

    “停车”初见提声叫道,未等马车停稳,她已跳下马车。

    原来她们已经进入城内,视野中虽没了田地,但也只看到一座偌大宅子,见不到门楣匾额,只有一个两扇式朱漆门,看来这是人家后门吧。

    围墙低矮,墙面刷白,红瓦。偶有几枝梅枝穿墙而出,清淡花香萦绕周围,一派闲适清幽。

    身后小厮急声提醒,“姑娘,天色不早,再不回去就要赶夜路了。”

    初见却恍若未闻,径自走向那门前,灵玉看着无奈,只好交代小厮一旁等着,快步走到初见身边。

    “这是哪户人家?”能在宁城拥有一座占地这么大的宅子,非富即贵了。

    “奴婢不知,以前经过也不曾见过有梅园。”灵玉答道。

    初见流光溢彩的黑眸盈满俏皮笑意,“进去看看。”

    灵玉一急,“姑娘,我们还得赶路呢,这里回玉府还需一段距离呢。”

    “没事,我只看一会儿。”初见灿烂一笑,已经伸手敲起门来。

第三章 飞绿萼(二)

    咚,咚,咚!

    初见伸手敲响朱漆大门,大门很厚重,沉闷的敲门声低吟在寂静的空气中。

    无人应门,初见挑眉,不死心又再敲一次,“请问,有人在吗?”

    咿呀——

    两扇式大门在初见的使力下,开了一条缝。初见吓了一跳,身子忙站稳,与灵玉交换了个眼色,这门竟然没有锁。

    “请问,有人在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已经敲门了,门也自动打开了,她就这样走进去,也不算失礼吧。

    “姑娘,既然无人应门,怕是主人家不喜他人打搅,我们还是走吧。”灵玉看着西边霞阳渐起,心中愈发着急。

    初见眉眼一扬,润泽樱唇微翘,表情甚是调皮可爱,“这主人多怕是好客之人,否则就应该锁上门,没有锁门即是欢迎光临随便参观。”

    灵玉啊了一声,来不及阻止,初见已经推开门走进了院子里。

    园子不大,景致幽雅,一条九曲游廊直通红瓦绿墙的屋子,鼻息间尽是淡淡香味,沁入心扉。初见沿着园子里鹅卵石小道一路走进去,淡黄绿色的梅花缀满枝头,那萼片有平展或向后翻的,朵朵看起来都轻俏灵动,像一名身着绿衣罗裙摇曳生姿的俏皮姑娘,有风拂过,碎瓣起伏飞舞,初见看得有些入神。

    这园子比起燕城的梅园,更多了几分的淡雅轻灵。

    “这里真美,不知道我的攒眉园能不能也种上几株绿萼,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景色呢?”初见站在缤纷的落瓣中,回头问灵玉。

    灵玉瞠大眼看着初见,忍不住惊呼,“姑娘真美,犹如仙女下凡,几欲与这飞绿萼融成一体了。”

    初见脸上一热,瞪了灵玉一眼,“问你话呢。”

    灵玉掩嘴笑着,“攒眉园有姑娘您,还需种什么梅花。”

    “死丫头,你还说。”初见嗔怒,转身不再理会灵玉。

    “姑娘,勿气,您都看过这梅园了,我们该回去了。”灵玉不忘提醒初见,斜阳西沉,天色已经逐渐变得幽蓝。

    “知道了知道了,你出去等着我,我去折一枝梅枝便回去。”初见喋声答应,挥手要灵玉出去外面,她可不想旁边一直有人在嗡嗡响。

    灵玉无奈地跺脚,但还是不得不走出园子,左右观看几眼,有些心虚地跑到马车旁等着初见。

    初见满心欢喜,看着这缤纷繁花,她想起与淳于雱相遇时的情景,心中思念又深了几分,不知道他收到信没有,他会不会像她思念他一般想她呢?

    初见心里淌着丝丝甜蜜,不自觉越走越深,竟已进了园子中央。

    满园的梅花,她偷偷折几枝主人应该看不出来吧。

    初见满心欢喜,沿着鹅卵石小道一路走去,不知不觉越走越深。她抬头细心寻找,想要折几枝含苞花蕾,插在屋里花瓶,也可赏心悦目,借景思念。

    突然,初见脸上一喜,终见到一颗满枝含苞欲放的花蕾。

    她快步走到树下,伸长两手,却如何也够不着那树枝,更别说是折下来了。

    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初见无奈地叹气,可心中又不愿就此空手离去。往后退了几步,她双手插腰,瞪着在风中摇曳的梅枝,再次伸长双手跳起来,还是碰不到,啊,她有些泄气地跺脚。

    她就不信她折不下这几枝梅!

    初见倔强心性一起,便伸手脱下显得有些累赘的披风,将衣袖卷了起来,裙摆拉至膝盖出打了个结,一副干爽轻松的模样。在学校时,体育方面她还是拿优的,运动细胞她还是有的吧,既然不够高折不到花,她就爬树上去折。

    退后几步,初见活动一下四肢,当时热身运动,待身上热流涌起,她咧嘴一笑,小跑向上一跳,两手紧紧抓住了树干。喘了口气,她再次使力,两脚一勾,翻身上了树干,半趴在树干上,初见喘着气,果然是太高估这个身体了,忘记这个玉府二姑娘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做过什么重活,且古代女子不好运动,身子娇弱,她空有经验毫无体力,好不容易上了树,这下倒不知道该如何下去了。

    小心翼翼坐直了身子,初见发誓从明日开始,她要好好锻炼身体,增强体力。

    初见呼气,吸气,重新趴在树干上,一点一点挪着身子,伸长了手想要折下梅枝。

    枝桠交错,花瓣纷飞,恍惚的视线中,不远处原来还有一座息亭,初见停下了动作,睁着一双漾满好奇的水眸仔细看着息亭中的二人。

    二人皆背对着她,其中一人身着锦衣华服,衣裳绣有图案,不过她看不清楚,此人身形挺拔高大,远远看着,她都能感觉从这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巍然冷冽的气息,另一人身着灰色布衣,一副书生的打扮。

    初见聚精会神看着他们,耳边若隐若现传来他们低低的交谈声。

    “查出来否?”不知谁人出声,声音低沉醇厚,听着很舒服,也很熟悉,貌似在哪里听过。

    “线索到了南城便被断了,属下会继续跟踪。”另一人的声音平淡无奇。

    “南城?”浑厚的声音多了一丝迟疑和讶异。

    “传闻前朝王室遗孤在南城。”

    “传闻不可尽信,前朝余孽有据点在宁城,尽快查清楚。”

    “爷……”突然,那玄衣男子突然举手,说话声音戛然而止。

    声音停下的瞬间,初见顿时觉得一股凛冽的杀气铺天盖地迎面而来,心一惊,只见那玄衣男子已跃身掠来,一掌正欲劈向她。

第三章 飞绿萼(三)

    初见听着那两个人一直低低声说话,那声音时清时浑地传到耳边,她再怎么认真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想八卦都不知从哪里八起,正打算放弃去折她的梅枝时,那声音戛然停下,初见瞠大眼,看着那玄衣男子跃身向自己掠来。

    声音刚止,那白衣男子便隐了去,一下子不见了踪影,玄衣男子转身,竟是齐礡。

    完了,她会被他一掌劈死的,他身上的杀气那么浓郁,还没近身,她都能感觉到了。

    令人窒息的肃杀气息萦绕在周围,初见脸色微白,想要出声呼救,却一个声音发不出来,只能紧紧抱着树干,怔怔看着那人一掌向她劈来。

    齐礡如曜石般的黑眸蕴满杀气,端肃的俊脸冷冽森寒,挥掌劈向那有异样动静的梅树,那紧抱树干的人怔忪抬头,齐礡脸色一变,是她。

    正想运功收掌,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他手势一转,一掌击在另一树干上,树干轰然而断,齐礡顺势落地,目光严厉地看着初见。

    “你在此做甚?”站在地面,抬头冷然瞪着初见,齐礡双手负在背后,竟有轻微颤抖,他差点就杀了她。

    初见似还未能反应过来,目光涣散地看着前方,被齐礡一喝,才稍微回神,怯怯的目光转向齐礡,她……她没死?呼,好险好险,她以为她的小命就到今天为止了。

    “下来!”齐礡眉头紧蹙,声音愈发地森寒。

    初见吓了一跳,紧张得一时忘记正在树上,忙想站直身子,谁知脚一踩空,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很好地响应了地心引力说法,直线掉下,一脚撞到树干,初见痛得眼泪冒了出来,她一定会摔死的。

    “小心!”齐礡被她连着发生的意外又是好气又是担忧,脚一点地,托住她下坠的娇小身子。

    初见闭着眼睛,许久之后都没感觉到身体和大地发生强而有力的亲吻,才慢慢睁开眼眸,却对上一双含着怒意亮如明星的眸子。

    “齐……齐礡”哽咽开口,初见马上红了眼眶,不知为何见了他,心中马上溢满委屈,她又不是故意偷听的,她差点就死在他掌下了。

    “你在这里作甚?”齐礡紧紧抱着她,感觉她身上的温度,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却在看到她廖如星辰的眼眸脉脉看着他时,心跳马上漏了几拍。

    “折花”初见吸了吸鼻子,双手紧紧抓着齐礡的衣襟,想起他刚才那满是杀气的眼睛,她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爬到树上就是为了折花?”齐礡眉心拢起,瞪着初见不知该骂她还是笑她。

    “我……我见这梅花开得漂亮,想折几枝回去嘛,怎么知道你们在这里讲秘密。”初见横了他一眼,哪有人讲秘密还这么光明正大开着大门的。

    齐礡一滞,语气严肃,“你听到什么?”

    初见撇了撇嘴,低声道,“离得那么远,我哪能听得清楚。”就算听得清楚也要说不清楚,看他那模样,多半是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要是说听得一清二楚,指不定她就见不到明日太阳了。

    齐礡无奈叹气,“以后若是想折梅,托人来拿就是。”

    初见咦了一声,“这是你的梅园?”

    “这里是昀王府。”齐礡低声回答,感到怀里的人不再颤抖,才放下心来。

    初见一愣,一时梗住了言语。

    “你如何进来?”齐礡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声音却仍严肃,偌大昀王府,竟无人发觉她么?

    “我敲门了,可是门没关。”初见指向那后门方向,翘起樱唇娇声道。

    齐礡眼底翻起一阵怒意,但很快便散去,低眸看着初见,“所以你就进来了?”

    初见讪笑几声,忙转开话题,“原来这里是你的府邸,你很喜欢梅花吗?”初见想起燕城梅园,可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个冷酷端肃的王爷是个喜欢风花雪月的人。

    齐礡俊脸泛起可疑的暗红,撇开头不去看初见,沉默了一会,才低声开口,“方才可有吓到你?”

    初见怔了一下,心中余悸犹在,但想起始终自己擅闯进来在先,哪能怪人家出手狠辣,何况他也没伤到她,“是我不该随便跑进来。”

    齐礡目光柔和下来,“想折梅?”

    听着他醇厚低沉的声音犹如小提琴般在耳边响起,初见俏脸一热,想起上次在盛会楼的窘态,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啊,她竟然还被他抱在怀里。

    “放……放我下来。”初见挣扎着欲落地,属于齐礡阳刚雄性的气息萦绕在她鼻息间,她心里不知竟感到无措害怕起来。

    齐礡眉角一挑,默默看了她一眼,松手将她放下来。

    初见脚一落地,马上感到一阵麻痛,她痛呼一声,眼角沁出泪珠,“好痛”

    齐礡忙扶住她肩膀,低头看着她的脚,“怎么了?”

    “可能是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撞到树干了,好痛。”初见泫然欲泣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齐礡看得心又跳了几下。

    扶着她坐下,齐礡捡起初见的披风为她披上后,低头审视她的脚,他温热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如凝脂的肌肤,珠履鞋被他除去,雪白的纤足被他握在掌心,初见直觉全身血液都涌向了被他握着的脚丫去了。

    “有些肿,没伤及筋骨,回去敷点药。”齐礡的语气有些端肃,但动作却很是温柔。

    “哦”初见应声,抬头看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她紧张地想站起身,“我要回去了,母亲怕是担心了。”

    “你这模样还如何回玉府?”齐礡冷声问着,快手扶住她。

    初见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口气不怎么样,但她知道他是在关心她,她就是有这样的直觉,所以她的态度也不自觉放开了,“灵玉在外面等着我呢,我真的要回去了。”

    “等等”齐礡拉住她,目光炯亮,在微暗的天色中竟如星般明亮,初见正想问他还有何事,齐礡却早跃上了梅树,折了几株梅枝递到她手中,“以后不许再爬树了。”

    初见感激看了他一眼,接过梅枝,笑得娇憨可爱。

    齐礡忍不住释开一抹微笑,弯身将她抱了起来,不理她惊呼挣扎,“我送你回去。”

第四章 暗夜归(一)

    灵玉在外面等初见已经等得焦急万分,看着天色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她终于忍不住,准备去找初见,正欲跨进门,便听到她家姑娘的呼叫声。

    “放我下来,齐礡,我自己能走路。”初见被齐礡打横抱起,不管她怎么抗议挣扎,齐礡都面无表情双眸直视前方,不为所动地抱着她出了梅园。

    “勿动!”齐礡低眸,扫了初见一眼,双手抱得更紧了。

    灵玉愣在原地,那……那不是王爷么?

    “我自己能走路,你放我下来。”初见捶着齐礡宽厚结实的胸膛,嘟着樱唇娇嗔叫道。

    齐礡淡漠冷冽的眼看向灵玉,“回玉府”

    “是……是……”灵玉背脊一凉,忙低下头,避开齐礡森寒可怖的眼神,她不敢与他对视。

    “是什么是,灵玉,你是我的人,听也是听我的,干吗那么听他的话,齐礡,你这个混蛋,把我放下来,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初见瞪着齐礡,看到灵玉对他一副惟命是从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更恼。

    齐礡眼角轻扬,沉声道,“你脚肿了,未上药,还是少走动为好。”

    “姑娘受伤了?”转身走了几步,心思仍在初见身上的灵玉听到齐礡的话,脸色微变,转头紧张看着初见。

    初见横了齐礡一眼,笑着对灵玉道,“我没事,只是脚有些麻痛,我们赶紧回去吧,免得母亲担忧。”

    齐礡薄唇紧抿,将初见小心抱上了马车,低声道,“在此稍等一会。”

    初见一愣,尚未开口,齐礡已经下了马车,不知与灵玉说些什么,等了一会,灵玉才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前行,灵玉拿起软被给初见抱着,“姑娘把梅枝给奴婢拿着吧。”

    初见扯了扯嘴角,将手中梅枝给了灵玉,“齐礡呢?”

    “王府的小厮给王爷牵了马匹过来,王爷在前头呢。”灵玉柔声回答。

    他是真的在关心她……初见突然觉得对齐礡有些不好意思,她到底还是欠了他好几个人情。

    这个高贵冷漠的男人其实有时候也很体贴嘛,还颇有绅士风度呢。

    “回了家里,切不可与母亲说起今日之事。”初见对灵玉交代,玉夫人对她视若珍宝,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受了伤,只怕以后会被禁足吧。

    “是,姑娘。”灵玉顿了一下,脸色有些迟疑地看了初见一眼。

    初见眉头一拧,睨着灵玉似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的表情,“灵玉,你有话想说?”

    灵玉尴尬一笑,瞄了窗外一眼,刻意压低声音,“姑娘,您怎会遇见昀王呢?”

    初见好不容易压下的余悸又涌了上来,想起自己刚刚差点被齐礡一掌劈死,她就无比感谢上天的眷顾,幸得那齐礡认出是她,不然她现在就真的成了一缕幽魂了,说不定又会穿了哪个千金小姐身上,想到这点,她都觉得荒谬地轻笑出声。

    “姑娘?”灵玉被初见突然发出的笑声怔了一下。

    “那是昀王府,幸好遇到的是他,不然我早被当采花贼了。”初见笑嘻嘻地说着。

    “姑娘,您……您怎能把自己说是采花贼。”灵玉涨红了一张脸,不认同地看着初见。

    初见呵呵笑着,“那是比喻,灵玉你害羞什么。”

    灵玉无奈,不知该笑还是哭,但见到姑娘平安无事,她也松了口气,方才看到姑娘被王爷抱着出来,她还以为王爷要将姑娘怎样呢,不过话说回来……那是宁城有名的铁血无情昀王呢,对她家姑娘倒是十分体贴温柔,上次从燕城回家的路上,也是这位昀王救了她们,虽然是冷漠严肃了点,可一点也看不出这位王爷无情啊。

    “姑娘,这昀王与传闻中真是大不一样呢。”灵玉忍不住对初见道。

    “哦?如何大不一样?”初见听了,一时起了兴趣。

    “听说昀王十五岁便亲自向皇上请命跟随军队去了边疆打战,杀敌无数,十七岁封为将军,更是为齐宁国征战四方,平了国内战事,对抗来犯边疆小国,有铁血将军一称,听说还是个貌如阎罗的冷血王爷呢,宁城的姑娘都……都不敢嫁给他。”最后一句,灵玉有些胆怯地在初见耳边说。

    初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清脆如玲珑,她捂着肚子,这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吗?

    说齐礡貌似阎罗,他那模样俊美如雕刻,任谁看了都觉得像谪仙,好吧,他看起来的确严肃冷漠教人不敢接近,可将他比喻成阎罗,也太……太好笑了。

    “如今你可觉得他像阎罗?”初见笑着问灵玉。

    灵玉脸一红,娇嗔看了初见一眼,“昀王常年征战在外,极少回宁城,宁城认得他的人是极少的,直至回宁城路上,奴婢从未见过昀王,自然是信了传言,可王爷自幼建功无数,是真的,绝非谣传。”

    初见点头,她自然相信齐礡有这能耐,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逗玩灵玉,“如何?这王爷英勇善战,是举国上下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既不似阎罗眼凸嘴大,也并非冷酷无情,灵玉是否芳心暗许了?”

    灵玉一张红脸几乎欲滴出血来,“姑……姑娘,您怎么能……拿奴婢开玩笑。”

    初见笑得更欢快,不过心中对齐礡的印象却在改观,他貌似才二十二岁吧,换之在现代,二十二岁的男子还依赖家里过着饭来张口的日子,这齐礡如此年轻有这样成就确实让人敬佩。

    “怎么是开玩笑了,心喜一个年轻有为,身份又高贵,生得俊美无涛的男子怎么啦?”初见继续笑着灵玉。

    灵玉脸越来越红,声音忍不住提高,“那姑娘呢?昀王待姑娘体贴温柔,姑娘就不心动么?”

    初见双眼一扬,凑近灵玉耳际,灵玉以为初见欲说什么秘密,顿时紧张起来,“这个……不告诉你。”话毕,初见又笑了起来,她心中已有一人,任是齐礡再完美,她也动心不了。

    灵玉一怔,才知自己又被初见戏弄,干脆不说话,撩起窗帘,呼道,“啊,姑娘,我们快到了。”

    初见眼睛一亮,随即勾头出去看,窗外天色已经变得幽蓝,空中星辰闪烁,月光柔和披洒下来,借着朦胧的月色,初见认得出熟悉的街道。

    “停车”初见突然急声喊道,马车一阵震动,传来赶车小厮诧异的声音,但马车还是急急停了下来。

    “姑娘?”灵玉错愕看着初见。

    车外,传来嗒嗒的马蹄声,齐礡醇厚低沉的声音在外面传来,“何事?”

    初见撩开车帘,对上一双深邃如黒潭般的眼眸,“我不要从正门进去。”

第四章 暗夜归(二)

    “我不要从正门进去。”初见抬头,看着坐在马上低头疑惑望着自己的齐礡,娇声开口。

    “为何?”齐礡挑眉,低声问道。

    初见有些扭捏地咬了咬唇瓣,“夜幕已临,被父亲知晓我此时才返家,定又要挨骂。”

    齐礡看着她憋屈的娇俏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所以?”

    “所以?”初见瞪了他一眼,她知道他是在笑她,“所以当然要走后门。”

    齐礡双眸含笑,声音浑厚,在静谧的黑夜中低低响起,“那便走后门。”

    赶车小厮听了,应了一声,将马车调了个方向,从一旁的胡同里进去。初见感激看了跟随在马车旁的齐礡一眼。

    车声辘辘,行走了片刻,在小厮的吆喝中渐渐停下,灵玉先初见一步下了马车,双手扶着初见踩上踏板,初见右脚受伤,坐着倒不觉痛,如今一用力,揪心的痛蔓延开来,痛得她直冒冷汗。

    “姑娘……”灵玉一惊,担忧看着眉心紧拧的初见。

    初见倒抽一口气,咬牙道,“我没事,切记不可跟母亲提起我受伤的事情,你去给母亲说一声,说我已回,但有些疲倦,明日再去请安。”

    “这……啊,二姑娘……”灵玉犹豫,这么晚回府,定会惊扰他人,如何能瞒过夫人呢,且门禁时间已到,她们还不知该如何进门呢,但灵玉还没说完,便被吓了一跳。

    灵玉目瞪口呆地看着齐礡突然大步走来,二话不说便将初见抱了起来,冷声开口,“你如今这样,还想着瞒天过海?”

    初见讪笑几声,“我不想母亲担心,反正也不是太严重的伤,不必惊扰她了。”

    “可是,姑娘,若没有夫人的同意,入夜之后,这后门是不能打开的,我们如何进去?”灵玉咽了咽喉咙,觉得这王爷虽然动作温柔,可身上慑人的威仪还是教人忍不住胆怯。

    “啊,姑娘,门开着呢。”灵玉向前跑了两步,惊喜地发现玉府的后门竟然没有上锁。

    初见水眸看向齐礡,低声问道,“你何时开的锁?”

    齐礡低头看她,目光炯亮,“你如何得知是我开的锁。”

    初见扬了扬眉,不答话。

    “灵玉,你赶紧去秀和院跟母亲说一声。”初见对着在前头引路的灵玉道,天气寒冷,入夜之后,这后院的奴婢们都在屋里,她们一路走向攒眉园,倒也没遇上人。

    “可是,姑娘,您这样回攒眉园……不妥,还是让奴婢先去遣开桂香她们吧。”灵玉眼角瞄了齐礡一眼,迟疑着对初见道。

    初见甜甜一笑,“你放心,相信王爷会有办法避开桂香她们,绝对不会让人发觉的,王爷,你说对吧?”

    “可是……”灵玉始终觉得不妥,心有不安又不知该如何劝初见。

    “放心吧,不会有人起疑的。”初见回灵玉一个安心的笑意,挥手让她赶紧去。

    灵玉呼了一口气,才应声转向另一个方向,去了秀和院。

    齐礡嘴边浮起一丝浅笑,“本王有办法避开下人?”

    温热的男性气息在耳边拂来,初见忍不住脸一热,低声道,“你可以现在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回攒眉园。”

    齐礡胸膛发出轻微的震动,抱着初见大步向前走去,“指路,不然本王如何带你避开他人注意?”

    “沿着这曲径走下去就是了。”初见低声回答,片刻之后,初见闷闷咕哝了一句。

    “什么?”齐礡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低头问着。

    初见抿了抿唇,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更加动人,她敛下眼睫,有些紧张,但还是再次开口,这次声音虽然还是很低,但齐礡已经听得一清二楚,“谢谢你”

    齐礡俊逸的脸庞似闪过一丝错愕,不过他眼底漾着笑意。

    初见又道,“上次救了我和母亲,还有在盛会楼的……嗯,都谢谢你。”

    齐礡眼底的笑意更盛了,他低低应了一声,突然脚步快了起来,初见只觉得眼前一晃,再抬眼看去时,她已经站在攒眉园外头,她紧张地看向齐礡。

    齐礡扯了扯嘴角,竟大摇大摆抱着她走了进去,她看到桂香和金儿在庭院里走过来。

    糟了!初见闭上眼,耳边传来齐礡低沉的笑声。

    初见心中起了一阵怒意,睁眼瞪向他,却发现她已经进了屋里。

    “从那里进去。”初见忙指向右边,那是她的堂屋。

    进了屋里,初见松了一口气,她惊讶地看着齐礡,“你怎么办到的?”

    齐礡将她放在软榻上,低头审视她肿红的脚腕。

    “可有金疮药?”他抬头问她,并没有回答初见的问话,语气也有些严肃起来。

    初见心中腹议,真是个变幻莫测的男人。

    “在那匣里有。”初见指向靠墙的一张架子,最上面有一个小匣子。

    齐礡取来膏药,轻轻抹在初见红肿的地方,他的手掌很大,几乎可以包住她整个脚丫子,初见觉得她全身的热流都涌向他触碰的地方,他的手有薄茧,她能感觉得到,大概是常年持剑的原因吧,他的手还很烫,贴在她冰凉的脚上时,她几乎忍不住想喟叹一声。

    肿痛的地方在他的推拿之下似乎已经没那么痛了。

    “明日记得上药。”他突然开口,目光端肃地看着初见。

    初见乖乖地应着,“知道了。”

    “还没见过像你如此皮的小姑娘。”齐礡将药膏放了回去,走回来的时候看着初见还带着稚气的脸轻声道。

    “什么?我不是小孩子!”初见鼓着脸,对他的语气极为不满。

    “你哪点不像小孩子?”齐礡冷冷瞥了她一眼,心里想的却是她的确不像个小孩子,她的眼睛充满智慧灵气,既有成熟的聪慧也有稚雅的纯净,心思像个大人,而且她的身姿看起来也不像是十三岁的孩子。

    初见气结,瞪着他,“你说,我怎么孩子气了?”

    齐礡嘴角一扯,似在憋笑,“你如今算什么?”

    “齐礡!你太讨厌了!你才不像个大人呢,哪有你这样欺负姑娘家的。”初见握紧双拳,她不愿意当个小孩子,还是小孩子的话,又如何与淳于雱一起?

    齐礡的脸突然冷凝了下来,目光森寒地看着初见,“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初见错愕看着他,齐礡已转身跳出窗外,消失在黑夜中。

    她低头看着似乎还预留他手掌温度的脚腕,心里一时感触万分。

    这齐礡是把她当小孩了吧,所以才三番四次帮了她。

    初见迷迷糊糊地想着,直到灵玉回来,服侍她上了床榻睡觉,在脑海里黑暗袭来之前,她肯定一件事。

    那齐礡身为王爷,肯定更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仪,他这样不避嫌地抱着她,肯定是把她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吧。

    真是……去他的小孩子,她已经二十三岁了,二十三了……

第五章 事端起(一)

    湖面水波轻泛,潋滟闪烁,一名身段窈窕的女子立在湖边,阳光自东面而起,将她美好的身姿拉开一个长长的影子。

    风和日丽,秀色风景,却半分也入不了她的眼。她满心的念想全是今日要离开玉府的那人,她将所有的一切都赌在将来要嫁之人身上,却没想过会一见他便让心沉沦,即使他不过一介贫困书生,他的将来甚至还不明确。

    落雪纷飞,湖畔小径,他一身白衣翩然而至,犹如谪仙般来到她面前,拂袖一礼,却仿若能拂了万千红尘,自那时起,世间万物,她眼里只有他一人,他如珠玉生晕的笑容,他软柔如水的声音,他的一切一切,都成了她夜里的梦。

    爱从来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愿意放弃一直以来的坚持,只要得他一眼怜惜。

    可是,他……他……他心中眼里何曾有她的存在?

    女子纤手紧握成拳,美眸渐渐渗出几分恨意,如果不是玉初见,他怎么会看不见她的好?玉初见不就有嫡女的身份么?论品行论才华,她玉雪苓胜她百倍万倍,玉初见也不过是被玉夫人宠出来一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罢了,即使在燕城回来之后一副乖顺的模样,也是改不了骨子里的脾性。

    可他为何看不清玉初见的本性呢?必定是玉初见总是在他面前装得纯真乖巧,他才会被蒙蔽的,一定是这样。

    玉雪苓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她想起昨日崔子音的话。

    这两个月来,她对崔子音关怀备至,渐渐也有了些交情,两人昨日合奏抚琴,一曲后,正在亭中品茗闲聊,谈起崔子音今日要离开玉府,要住进在考场为考生准备的旅馆,参加封闭式为期三天的举考。

    她知道崔子音必能高中,他才华出众,宁城无一男子能及,她问起他若是高中之后,第一件事为何?

    他答曰,向玉老爷提亲。

    当时,她脸红心跳,以为自己姻缘既至,以为他终是明了她的心意,以为他终于动心。

    他却又道,能娶得初见,是他修来之福。

    初见……初见……为何偏偏又是玉初见?玉初见夺她嫡女之位,抢她攒眉园,得到所有本来属于她的荣耀,如今又来争她的心爱之人。

    玉初见明明年幼她两岁,却女凭母贵成了玉府唯一嫡女,父亲明明答应将攒眉园拨给她,却因玉初见一句也喜欢,玉夫人便下令重建,成了她玉初见的生辰礼物,而如今,是她爱上崔子音在先,她玉初见又凭什么来抢?

    牙根一咬,玉雪苓回身瞪向沐浴在晨光之中的攒眉园,昨日夜里她看到的景象在脑海里翻腾,她红艳的唇瓣掠起一抹笑意。

    “我母亲呢?”她轻声问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奴婢红桃。

    红桃低垂着头,“去了书房找老爷。”

    玉雪苓冷哼,“我们也去。”

    在玉雪苓在湖畔满腹心思的时候,初见才睁开惺忪睡眼,从柔软的被褥中探出娇嫩红润的小脸,灵玉端着热水和盥洗器具来到跟前,服侍着初见一番梳洗之后,低头看着初见的脚,“姑娘觉得还疼么?”

    初见本来已是忘记自己受伤一事,经灵玉一提醒,才猛然想起昨夜一切,小心翼翼将受伤的脚伸出被外,动了几下,并无昨夜那般肿痛,“好了许多,本来就不是大伤,昨夜擦了药,今天应该能下地走路了。”

    “今日还是要继续上药,还是小心些好。”灵玉拿起棉袄给初见穿上,嘴里一直不放心叮嘱着要初见还是要小心为上,勿要随意走动。

    初见含笑看了灵玉一眼,“知道知道了,灵玉将来成亲生子后,一定是个唠叨的老妈子。”

    灵玉脸一红,含羞看了初见一眼,“奴婢不成亲,奴婢一辈子侍奉姑娘。”

    初见瞠大眼,一副可怕的模样,“那可不行,你家姑娘我怎么能断你的姻缘呢,将来见着那个英俊小伙喜欢的,就大胆去追,别为我放心不下。”

    灵玉越听越是哭笑不得,“姑娘,这话……您怎能说出来,哪像个姑娘家说的。”自从姑娘坠水醒来之后性情大变,灵玉也逐渐敢与初见逗上两句,不再像一开始那般诸多顾及和害怕。

    “姑娘家怎么啦,姑娘家就不能追求爱情么?女子一生,除了求得一人执手偕老,还有何可求?灵玉,我的人生不是你的人生,你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古人不是有云:女子以夫为天么?在这个到处限制女子发挥智慧的封建社会,女子唯一能求的不是得一知心人吗?

    灵玉怔了怔,然后紧张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在初见耳边道,“那姑娘您是欲得淳于公子的幸福呢,还是王爷的幸福?”

    初见一愣,狠狠白了灵玉一眼,“死丫头,你调侃起我来了。”

    灵玉掩嘴笑着,继续道,“淳于公子俊朗如月温润如水,是值得托心之人,可王爷待姑娘也是细心有加,且身份高贵,英俊倜傥的,姑娘难道不动心么?”

    想起淳于雱如郎月般的眼眸,初见心头一阵甜蜜,但想起齐礡,初见只觉得一阵烦躁,“那齐礡虽只年长我几岁,却当我是小孩子。”

    灵玉扶起初见来到圆桌,服侍她用早膳,“那淳于公子还年长王爷呢,怎么……他就没当姑娘是小孩子么?”

    灵玉一句玩笑话,却让初见心情突然沉了下去,是啊,她还不知道淳于雱的心意呢,她知道他待她极为温柔,可温柔不等于爱啊。

    正烦乱想着,屋外传来金儿的声音,初见让灵玉出去看看,灵玉出去没一会儿,便面色沉重走了进来,“姑娘,红桃说老爷让您过去书房。”

    初见一顿,为何是玉雪苓的丫环来传她去父亲的书房?

第五章 事端起(二)

    初见心怀忐忑,与灵玉对望一眼,心中有不好预感。

    “姑娘,奴婢先给您换上衣裳。”灵玉倒是先反应过来,忙为初见拿来罗裙和棉衣。

    “父亲找我何事?”初见秀眉轻拧,对着玉老爷,她总有些不知所措,怕被看出破绽,如今还是让玉雪苓的贴身丫环来传她过去书房,只怕不是让她过去聊天喝茶这么简单了。

    “红桃没说,姑娘,要不要让个人去跟夫人说一声?”灵玉看了外头一眼,低声问初见。

    初见怔了一下,“母亲不在书房?”

    灵玉道,“刚跟红桃打听了一下,老爷没让夫人过去。”

    初见微眯起双眸,想了想,“去跟桂香说一下,一盏茶时间过后,再去跟夫人说一声。”

    灵玉应了一声,“是”

    初见呼了一口气,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能忍则忍,在玉雪苓或者玉老爷面前她万事还是要小心的,她看得出,玉雪苓在怀疑自己。

    脚还有些痛,初见只能尽量让自己走起来不要一拐一拐的,走出堂屋,红桃在门边等着,她见到初见,忙扬起笑容曲膝行礼,“二姑娘”

    初见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父亲有事找我?”

    红桃敛下眼睫,“老爷在书房等着二姑娘呢。”

    “是吗?”初见轻声应着,灵玉已经在桂香耳语了几句,与初见使了个眼色,初见淡然一笑,“我们走吧。”

    阳光灿烂,树枝上凝结的冰凌闪耀着如钻石般的光芒,初见步伐缓慢,面上吟着闲适悠闲的淡淡笑意。

    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她们走过一个转角回廊之后,便见到一个庭院,是一栋青瓦重檐四角攒尖顶的院落,门楣上是两个虬劲有力的大字,瀚院。

    瀚院门口站着一个青衣小厮,那小厮见了初见她们刚踏入院落,便叩门禀告了一声,门咿呀一响被打开,初见心猛地一沉。

    “二姑娘,请。”那小厮恭敬对初见道。

    初见对他浅笑点头,然后整了整衣袖,仰头走进书房,这是她来到玉府这么久,第一次踏进这个象征着玉府权利最顶端权威者玉老爷的地盘。

    初见倒吸一口气,这书房很大,有三间屋子的阔度,周围墙壁都做成嵌入式的书架,书架一分为二,一边放满了书籍,一边放着丝绸织锦之类的东西。门的左边是一间里屋,初见不敢正眼观察,眼角瞄到里面有一张软榻,大概是玉老爷休息的屋子。

    玉老爷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前面是一张红木大书案,厚重的家具色彩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站在玉老爷身边的是陈姨娘和玉雪苓,她们二人面容含笑,看着初见一步一步走进来,那笑容愈是加深。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亮了书房每个角落,初见却觉得这里渗透着一股浓郁的抑郁。

    玉老爷的脸色很难看,看着她的目光凌厉沉重。

    “父亲”初见走到离书案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款款行了一礼,心里疑惑自己是否又惹怒了这位玉老爷?

    啪!一声巨响。

    初见脸色一惊,玉老爷震怒大力拍下桌案,瞠大一双怒火熊熊的眼眸,厉声问道,“你昨日去了何处?”

    “昨日去了静容斋上课,父亲。”低垂着头,初见声音不慢不紧,一字一句地回答,似是没有将玉老爷的怒火放在心上。

    “你去了静容斋上课?谁与你一同去的?”玉老爷声音似是缓了一些,但还是压抑着怒火。

    “与母亲。”初见没有抬头,仍是淡声回答,但她还是注意到身后灵玉害怕的急促呼吸声。

    玉老爷声音抖了起来,“昨日你母亲在绣房,怎会与你去了静容斋?”

    初见无声一叹,抬起头,面无表情看了玉老爷,“父亲,昨日母亲确实与我去了静容斋,在女儿行了拜师礼后才先行回来,至于母亲有无去绣房,女儿也是不清楚的,父亲今日传女儿前来,难道就只是要追问女儿昨日行程?”

    “哟,二姑娘这话说的,难不成父亲传女儿来问个话都不行了么?”陈姨娘在一旁插嘴,声音尖锐,语气之中尽是幸灾乐祸的得意。

    初见微微一笑,天真望着陈姨娘,“陈姨娘多虑了,初见并不觉父亲传我来问个话有什么不对,只是昨日初见确实在书斋里。”

    “父亲,许是红桃看错了,妹妹昨日并无夜归呢。”玉雪苓突然柔声道,凤眼含着怜惜心疼看着初见。

    “你不必为她说好话,红桃看得一清二楚,昨日夜里你究竟做了什么?”玉雪苓关切的眼神看在玉老爷眼里却是以为她要为初见开脱,心头更怒,一手挥开玉雪苓,指着初见冷声道,“说,昨日你除了静容斋,还去了何处?”

    初见鬓角生汗,想来昨日齐礡送她回来时是被玉雪苓看到的吧,今日她与陈姨娘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莫不是要她再次被父亲责骂么?

    “女儿昨夜确实晚归,但是哪里也没去。”初见低声道,心中却想怎么母亲还没赶来?今日她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父亲责骂了,但有母亲在,父亲多少会爱屋及乌,对她也会减三分怒火吧。

    “哪里也没去又怎么会让个男人抱进了屋里?”玉老爷大怒,大步走到初见面前,他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何初见不能多像她母亲一些?刁蛮任性就算了,如今竟然还做出这辱没门风的事情来,他一张老脸要在族里怎么摆?

    初见看着玉老爷高大的身躯猛地冲到眼前,以为他要对自己如何,一张脸吓得微白,听到玉老爷的怒吼后,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爷……老爷息怒……”身后的灵玉早已吓得眼眶发红,泪水在眼里转了几圈滚滚而下,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姑娘昨日……是伤了脚才让人抱着,那人决不是什么男子,是……是……”

    “可那身形高大挺拔……”玉雪苓蹙着眉,喃喃自语,随即连忙震惊捂住嘴巴,负疚望着初见。

    初见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心中冷笑,这戏越唱越真了。

    “脚受伤?你去个书斋都能弄伤脚?”玉老爷怒道,突而瞪向灵玉,“二姑娘的脚怎么受伤的?你身为二姑娘贴身奴婢,还能让二姑娘伤了脚,拉出去杖毙了。”

    “女儿是从树上跌下撞伤的,与灵玉无关。”初见一惊,知道玉老爷是要逼着自己认错。

    “你还爬树了?”玉老爷气得手抖了起来。

    “该不是爬树去跟哪家公子幽会了吧?”陈姨娘在一旁小声问着。

    声音虽小,却一字不差落入众人耳里,玉老爷听了,一张脸涨得通红,颤抖的手一挥,扫了初见一掌。

    “那男子究竟是何人?”

第五章 事端起(三)

    初见只觉得左边脸颊一痛,眼前一阵晕眩,身子一晃跌落在地上。

    捂着脸,她不敢置信看着玉老爷,他竟然听都不听她解释便打了她?初见心中憋屈,晶莹泪水在她眼里打转,却硬是忍住没有落下来。

    “不管那男子是何人,父亲早已认定女儿败坏玉家名声,女儿说与不说,有何区别?”初见冷笑着,视线丝毫不畏惧迎向同时也怔住的玉老爷。

    玉老爷看着自己的手掌,指尖似乎有些微弱的刺疼,他不是第一次被初见气得大怒,却从未动手打过她,这是第一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打她并不只是因为她夜归被男子抱着回府这个原因。

    更多的是,他对这个小女儿有很深的嫉妒和怨恨,她抢去了妻子所有的关心和注意力,如果不是初见,娈不至于对他冷淡至此。

    可……初见始终还是他女儿,是他与娈的女儿,而他竟打了她。

    “妹妹如此护着那人,想必是自己恋慕之人,何不说出来,父亲许能成全你们。”玉雪苓与陈姨娘都被玉老爷挥出去的一掌吓了一跳,不过玉雪苓很快回过神来,一抹冷笑深藏眼底,声音却温柔无比,忙走过去扶起初见,拿出丝绢小心翼翼拭去初见嘴角沁出的血丝。

    成全他们?初见无声笑着,她才十三岁,竟然已经成了她们眼中钉,就这么巴不得她快点嫁出去么?

    “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初见轻轻挡开玉雪苓的手,冷眸看向玉老爷。

    玉老爷那刚冒出来的内疚和心疼被初见这样忤逆不驯的话激得一滴不剩,“你这忤逆女,平时刁蛮任性也就罢了,如今还夜里私会男子,为何你不能多像你母亲几分?”

    “姑娘……”灵玉泪流满面,一脸惊惧看着初见,心里祈祷着夫人快些赶来,她仿若见到以前的那个二姑娘,只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但这一次,如果惹怒了老爷,她很清楚,不会再是被赶去燕城小住那么简单了。

    初见眉角一扬,冷冷看着玉老爷,“就算我像母亲才华横溢又如何?贤良淑德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不得丈夫疼惜,还不是要看着自己丈夫与别的女子共眠!我为何还要像母亲一般委曲求全最后落得自己心伤?”

    初见此话一出,不仅是玉老爷被震得脸色剧变,就连玉雪苓也是倒抽一口气。

    “哈,哈哈哈……”玉老爷笑了出来,眼角隐隐抽搐,“好!好!好得很。”

    “二姑娘,你眼中还有无尊长,竟然如此放肆与你父亲讲话?”陈姨娘脸色阴郁走到玉老爷身边,指着初见尖声骂道。

    “莫非是我说错了么?”初见冷睨她,问。

    “你……”陈姨娘正欲开口教训她,却被一旁玉雪苓止住。

    “妹妹,若不想说出那个男子是何人就算了,何必拿长辈来说事?赶紧和父亲认个错。”玉雪苓无奈地叹息,似乎真的很担心初见会被玉老爷再度赶出宁城似的。

    “不必劝她,她本性如此,再教也是这样,玉初见,你滚,永远不要让我看见你。”玉老爷捂住胸口,气得大吼。

    “万万不可,老爷,姑娘年纪尚幼,请您饶过姑娘这一次吧。”灵玉脸色苍白急忙出声,一边磕头一边恳求玉老爷不要怪责初见。

    “一个小小奴婢,竟然也敢教主子做事了?”陈姨娘扬起手,欲扫向灵玉。

    初见一手抓住陈姨娘的手,冷眼看她,“那也轮不到陈姨娘你来教训我的丫环。”话毕,用力一挥,甩开陈姨娘的手。

    “你……你……老爷……”陈姨娘一脸惊惧,委屈看向玉老爷。

    玉老爷已经怒红了眼,“玉初见,你夜归私会男子一错在先,还一再顶撞长辈,你没得救了……你……”

    一句话未说完,门外想起急速敲门声,玉老爷话被打断,更是满心不悦,吼道,“进来”

    门外,丽娘神色慌张急步进来,对玉老爷行了一礼,担忧看了初见一眼,才道,“老爷,夫人生病,让奴婢来……找二姑娘过去。”

    “母亲怎么了?”初见一惊,抢在玉老爷前面抓住丽娘的手,没有注意玉雪苓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表情。

    “今日早晨夫人有些许发热,喝了些汤药,心中挂念姑娘,刚出了秀和院便晕眩过去,好不容易醒来,便让奴婢来找姑娘了,攒眉园的丫环说姑娘来了书房……”丽娘看着初见左脸颊的红肿,心疼不已,心中对陈姨娘母女的怨恨又添了几分,若非她们二人,夫人与二姑娘何须如此?

    “叫大夫看过否?”玉老爷满心担忧,急声问道。

    “已经差人去叫大夫过来了,老爷,夫人要见二姑娘。”丽娘的态度不卑不亢,却丝丝透漏着对玉老爷的不满。

    “我去看看娈。”玉老爷睨了初见一眼,一挥袖大步走出书房,直奔秀和院。

    “老爷……老爷……”陈姨娘眼底掠过一抹懊恼的神色,瞪了丽娘一眼,拉起玉雪苓追了上去。

    丽娘半眼不看陈姨娘,只是心疼看着初见,“二姑娘,疼么?”

    初见强忍泪水,摇头,“不疼,丽娘,母亲怎会生病?”难怪母亲一直没来,在这个时候还让母亲忧心,初见心里内疚不已。

    “许是受了风寒引发头疼旧患,姑娘不用过于担心。”丽娘抚着初见的脸颊,心想夫人要是见到了不知要多心疼呢。

    “灵玉,快起来,我们去秀和院。”初见忙拉起灵玉,看着灵玉的额头,“你额头疼吗?”

    “不疼不疼,姑娘,奴婢无事。”灵玉擦干眼泪,笑着对初见说着。

    “傻丫头。”初见吸了吸鼻子,摸了摸灵玉的额头。

    “姑娘,我们快些去秀和院吧。”灵玉笑着落泪,拭泪忙说道。

    初见应了一声,“丽娘,我们快过去。”

第六章 情何限(一)

    初见紧咬着牙,忍着脚腕处传来的痛意,她搀着灵玉的手匆忙赶到秀和院。

    她没有想过,母亲拒绝玉老爷的关心竟然到了这个地步。玉老爷被李嫲嫲和宋嫲嫲挡在门外,说是母亲只愿见她一人。

    玉老爷回头,眼眶微红瞪着初见。

    初见一愣,她的错觉吧,竟在自己父亲眼里看到了嫉妒。

    “父亲”初见低声唤了一句,丽娘也行了一礼,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灵玉在外头待着,自己则拉着初见进了堂屋。

    屋里光线有些暗,初见眨了眨眼,好一会儿视力才适应过来。母亲环着柔软棉被,靠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眉眼间一片疲弱之态,初见心狠狠拧痛了一下,但仍惊艳母亲即使一脸病容,仍是十分美丽。

    “母亲,对不起。”初见走了过去,伏在床沿,滚烫的泪水涌出眼眶。

    玉夫人柔软白皙的手抚上初见的头,声音低柔,“初见不必伤心,母亲只是染了风寒。”

    “母亲……女儿让你操心了。”初见心中憋屈,却不能在母亲面前明说,她不愿再让这个善良的女子为自己担忧,为自己与丈夫闹僵。

    “初见,抬起头来。”玉夫人眉头一皱,低声道。

    初见微微侧脸,抬头看向玉夫人,两行清泪仍悬在娇嫩的脸上。

    玉夫人紧咬唇瓣,泪水落了下来,“他打了你,他竟打了你!”

    初见抱住母亲肩膀,呜咽开口,“是女儿不好,是女儿任性,母亲,不要怪责父亲。”

    “我儿脾性如何,母亲自然清楚,你再是任性,也不过耍小脾气,他竟打了你。”玉夫人心疼轻抚着初见的脸颊,颤声让丽娘拿薄荷药膏过来。

    “是女儿昨夜晚归,父亲传我问话,女儿一时……一时忘了分寸,顶了父亲几句。”初见在玉夫人面前,总不自觉流露孩子气。

    “只怕是陈贞惠又在煽风点火,老爷才不问青红皂白骂了姑娘吧。”丽娘取来药膏,狠狠瞪了屋外一眼。

    “丽娘!”初见恳求看了丽娘一眼,她实在不愿再给母亲添麻烦。

    “晚归又如何?就这样责打你,母亲断不会罢休。”玉夫人将初见搂入怀中,泪流不已,她一生的依靠只有初见一人,对于那个曾经对她山盟海誓的男子,她早死了心。

    “母亲……”初见怯懦开口,看来母亲还不知事情详细,“昨夜有人见到女儿被一男子抱进攒眉园,父亲责我辱没门风,女儿气不过,才顶嘴的。”其实她也是有错的,怪不得他人。

    玉夫人张大了眼,突然猛烈咳了起来,“咳咳……咳咳……”

    初见一惊,吓得直掉泪,一手替玉夫人顺气,一手拭着泪水,哽咽地急声解释,“母亲不要生气,女儿是……是路过昀王府,见到王府里面梅花开得娇颜,爬树想要折几枝梅花回来欣赏,却不慎跌下,幸得齐礡救了女儿,昨日夜里本来想要跟您说的,可怕您担心,才瞒了过去,母亲,是女儿不好,您不要生气。”

    玉夫人咳得满脸通红,又惊又心疼地看着初见,丽娘端来热茶让玉夫人润喉,片刻之后,玉夫人缓了口气,才轻声问道,“脚还疼么?”

    初见闻言,哭得更厉害,“不疼了。”

    玉夫人叹气,“为何不与父亲说明?他若知道昨日夜里送你回来的是王爷,也不会过于怪责你。”

    “女儿与齐礡光明正大,可偏生有人故意误会,父亲对女儿有了先入为主的意见,就算女儿再怎么解释,最后也是枉然,所以……”

    “所以你干脆什么都不说,任由你父亲误会你,初见,你这倔强的脾气,要改改才行啊。”玉夫人无奈地抚着初见的脸颊。

    “女儿错了。”初见内疚低下头,知道自己给母亲惹了麻烦。

    “再错,他也不该打你。”突然,玉夫人声音一肃,竟生出几分冷意。

    “母亲,这次错的的确是女儿。”初见握住玉夫人的手,她知道母亲其实对父亲并非无情,只是无法释怀父亲心中还有陈姨娘,所以宁愿自己心伤也不愿原谅父亲。

    她不清楚母亲与父亲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她只希望母亲眼里的忧愁能少一些。

    玉夫人沉默不语,视线漂浮不知落在何处,唇色淡白,看得初见更加内疚。

    “母亲,父亲即使以前有负于你,那也是已定事实,为何你不放下过去,争他一争?”初见靠在玉夫人怀里,轻声说着。

    玉夫人全身一震,低头看着初见。

    “母亲,为何不让父亲进来看您?他比女儿还心急赶来秀和院,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初见捂着脸,刺疼的感觉犹在,但想到玉老爷听闻母亲生病时那心疼担忧的表情和被母亲拒绝进来时,那痛苦悲伤的眼神,她实在怨不起他。

    “初见,你还小,你不懂。”玉夫人脸色已经有些动容,但还是摇头轻叹,眸中一片苦涩。

    “女儿不小了,已经懂得幸福是需要自己去争取,母亲,难道您要这样认输么?”初见蹭着那轻软如梦的被褥,声音幽微。

    “就如你想要争取得到齐礡的心一样么?”玉夫人柔声问。

    初见猛地抬头,错愕看着玉夫人,怎么会扯到齐礡?

    玉夫人笑了笑,“齐礡是个靠得住的人,你倾心于他,母亲倒也没意见。”

    母亲该不会……以为她喜欢齐礡吧?“母亲,昨夜我没有和齐礡约会,他只是送我回来。”

    “是么?”玉夫人挑眉,“那为何又亲手做大氅给他?到裳楼买一件不是更方便么?”

    初见傻眼,这误会……到底怎么来的?“母亲,我只是觉得欠齐礡人情太多,亲手做的比较能表达我的诚意。”

    玉夫人虚弱一笑,但似乎并不是很相信初见的解释,正在这时,李嫲嫲端着一个白瓷碗进来,初见闻到那苦涩的药味。

    “丽娘,让他进来吧。”李嫲嫲将冒着热气的药汁放在矮几上,玉夫人看了那碗药汁一眼,突然轻声道。

    丽娘顿了一下,才应声出去。

    初见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母亲好好休息,女儿先回去了,不打搅您和父亲的好时光。”

    玉夫人嗔看了初见一眼,闭目浅笑。

第六章 情何限(二)

    初见与李嫲嫲一同走了出来,留下一室的静谧还给玉夫人。

    走出堂屋,玉老爷正惊喜万分看着丽娘,听完丽娘的话,他看向初见,那眼神既有内疚也有感激,和一些初见看不清楚的感情。

    “父亲”初见行了一礼,侧开身子给玉老爷让出路。

    玉老爷看了初见那红肿的脸颊一眼,动了动嘴皮,似有话要说,但却只是叹了一声,大步向屋里走去。

    跟随在玉老爷身后的陈姨娘见状,也牵着玉雪苓跟了上去。

    “陈姨娘,母亲只让父亲一人进去。”初见向前一步,挡住了陈姨娘与玉雪苓二人的去路,不理她们满脸的不悦。

    “老爷……”陈姨娘委屈看向玉老爷,“妾身只是想关心一下姐姐。”

    玉老爷扫了她一眼,“你先回去吧。”话毕,也不理陈姨娘作何反应,已走进了屋里。

    陈姨娘狠狠剐了初见一眼,扭身气愤离去。

    玉雪苓却仍留在原地,含着冷笑看着初见。

    初见微笑睨了玉雪苓一眼,“姐姐不必跟着陈姨娘么?”

    玉雪苓视线越过初见的肩膀,看着被竹帘挡住的屋里,若隐若现中,她看见玉老爷在细心温柔喂着玉夫人喝药。

    “你不是每次都如此幸运的。”玉雪苓在初见耳边低语,随即轻笑出声,笑声听着竟有几分诡魅。

    初见回以纯真笑容,“多谢姐姐提醒,妹妹会记着的。”

    玉雪苓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

    看着玉雪苓娇柔的背影,初见突然觉得身心疲惫,她想,以后她的日子可能没那么安逸了。

    “姑娘,要小心大姑娘。”直到玉雪苓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眼里,丽娘才走到初见身边,小声说道。

    初见淡淡一笑,不语。她做人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人若犯我,我能忍三分便忍三分,倘若再三欺犯,则是人犯我一分,我要他人还我三世。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要独自成长,靠的不仅仅是忍让。

    “姑娘,可要去送送崔公子?”沉默片刻,丽娘见初见似心有打算,也不便再多说,毕竟玉雪苓也是主子,她轻咳一声,引起初见注目后,才出声问。

    “啊?崔子音怎么了?”初见一怔,她最近忙于自己的事情,把崔子音给忽略了。

    丽娘道,“今日崔公子要去考场准备举考,夫人吩咐奴婢给他送些茶点和一些打点的盘缠。”

    “啊,崔子音要参加举考了。”初见恍然记起,崔子音今日要离开玉府,奔赴他的前程。

    “是啊,凭崔公子才华,定能有取得功名。”丽娘在一旁感叹。

    “我的脸看起来还肿红么?”初见转头,问着丽娘和灵玉。

    “老爷似没出十分的力气,刚上了点药,倒也消了些肿。”丽娘回道。

    初见嘴角眉梢都染上笑意,朝她们眨了眨眼,“那就好,走,咱们去送送崔子音,说不定将来他出人头地成为了不得的人物,趁现在先赶紧去拉一下关系。”

    丽娘和灵玉被初见这玲珑可爱的表情逗得一乐,“姑娘这心思动得可真快。”

    “走吧。”初见扶着灵玉,回头看了看屋里,会心一笑,但愿母亲能放开自己,得到真正的幸福。

    天蓝云白,微风徐来,初见仰首,透过指尖看着蓝空,就快春天了,天气在逐渐转暖,而她,心里某处始终觉得缺点什么,那是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仿佛身边的人和事都如梦如幻,一点也不真实。

    许多个晚上她半夜惊醒,却不敢睁眼,她想象仍身处在那栋白色公寓中,什么地陷灵魂穿越不过一场梦,梦醒了,故事也就尾了。

    可终究不是梦,她仍然在这里。

    快过年了呢,穿过一个七字廊,看见花圃假山边一株梅树,初见感到心中一暖,淳于雱……我跋涉千年来到你面前,你定是我的那个半圆,对么?

    “姑娘,到暖园了。”灵玉清脆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初见表情有些恍惚,但很过回过神来,她提裙走进暖园,秋玉正在为崔子音收拾细软。

    “二姑娘”见到初见进来,秋玉表情愕然,忙行了一礼,秋玉迟疑地回头看了里面一眼。

    初见若有所思看了崔子音的书房一眼,问秋玉,“还有何人来相送?”

    秋玉支吾回答,“是,是大姑娘。”

    哈,初见一乐,真是意外,她还以为玉雪苓对崔子音不过一时迷恋,毕竟以崔子音家世,玉雪苓定看不上的,没想到她还真对崔子音动情了?

    “秋玉,我让你跟着崔子音去考场,照顾他考试时几日的起居生活,你可愿意?”初见向书房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问着秋玉。

    秋玉愣住,“姑……姑娘,这不可……”

    “你不愿意?”初见皱眉,她以为秋玉也是喜欢崔子音的呢。

    “二姑娘,这不是秋玉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考场中女子不得进内,就算秋玉一百个愿意也是进不去的。”丽娘好笑摇头,出声解释。

    汗,这分明是性别歧视!初见不忿地在心里暗咐。

    “那挑个比较机灵的小厮去?”初见看着丽娘问着,她担心崔子音去了考场会被他人看低欺负,有个小厮跟着也有个照应。

    丽娘笑着回答,“夫人已经安排好了,姑娘放心。”

    初见闻言,展颜一笑,笑容灿若春花。

第六章 情何限(三)

    “崔公子,此乃上等人参,考试前煮一杯参茶喝,能提神醒脑。”书房内,玉雪苓与崔子音面对而立,她双眸含情似水,声音娇柔满是柔情。

    崔子音微笑,看着玉雪苓的目光有些感动,但也有些疏离客气。“多谢玉姑娘,只是……这太贵重了,子音不能收下。”

    “为何不能收下?我说你能收下便能收下。”玉雪苓将锦盒塞到崔子音手里,含怨瞪了他一眼,为何他不明自己心思?

    “玉姑娘……”崔子音为难地看着玉雪苓。

    玉雪苓咬着唇瓣,嗔瞪了崔子音一眼,“崔公子难道是看不起雪苓么?”

    “不,不,玉姑娘勿要误会,子音并无此意。”崔子音一手拿着锦盒不知该如何处理,听到玉雪苓的话,他更是为难,他知道玉雪苓待他极好,但他不愿去探究这种好的背后究竟是什么目的,他心中已有一人,再也放不下第二个了。

    “崔公子,难道在你心中,雪苓当真比不上她一分一毫?”看到崔子音眼里的拒绝,玉雪苓心灰意冷,满眼苦涩伤悲。

    “是子音配不上玉姑娘。”崔子音皱起眉头,不知该如何应付玉雪苓的深情。

    “分明是你对我不动心,雪苓知道,崔公子,将来不管你是否高中,雪苓仍旧不会死心。”玉雪苓目光深情看着崔子音,似乎今生今世除了他再无他人能动摇她心意分毫般坚定。

    “玉姑娘……”崔子音嘎声唤道,有些无措,恋慕他的女子不少,却不曾有人如此不顾一切在他面前宣称非他不可,他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只要你对我有一点点的爱,我亦心满意足,真的,一点点,即可。”玉雪苓从来不曾如此卑微,可是她想到崔子音将来若是娶了玉初见或别的女子,她的心就痛得几乎让她窒息,她要崔子音,她爱崔子音,所以,她一定要得到他。

    崔子音额际冒汗,他桃花瓣似的眼眸含着怜惜看着玉雪苓,但只有怜惜,也仅仅只有怜惜,再无其他。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个甜糯的声音,他心一喜,眉梢微扬,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二姑娘过来了,玉姑娘,我们出去说话吧。”崔子音将锦盒放在桌上,微笑着对玉雪苓说,避开了玉雪苓那缠mian的目光。

    玉雪苓紧咬牙关,冷扫门外一眼,声音却仍轻柔,“妹妹许是来送崔公子的,雪苓既然心意已到,也不多扰崔公子了,愿崔公子此次举考出人头地。”

    崔子音扬唇一笑,“承姑娘贵言。”

    “那雪苓先回去了,就不送崔公子了。”玉雪苓与崔子音走出屋外,玉雪苓看了初见一眼,点头微笑,“妹妹”

    初见正与丽娘说话,听到身后传来窸窣声,转头,对上崔子音一双含笑惊喜的桃花瓣眼,继而才看到崔子音身后面无表情的玉雪苓。

    听到玉雪苓与她点头微笑,初见绽开一抹明媚笑容,“姐姐也在此啊。”

    玉雪苓一扯嘴角,“既然妹妹来了,我也不多打搅,告辞。”

    “姐姐慢走。”初见颔首,并不挽留。

    “玉姑娘慢走。”崔子音避开初见含笑打量的目光,俊脸微红与玉雪苓告辞。

    玉雪苓嘴皮微动,欲言又止,斜了初见一眼,转身离去。

    初见看着玉雪苓窈窕身姿,手肘拐了拐崔子音的手臂,“崔子音,这美人*滋味如何?”

    “姑娘,女儿家不可胡乱说话。”一旁丽娘听了脸色微变,忙制止初见。

    崔子音被初见调侃,又担心初见误会他与玉雪苓,满脸窘迫,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初见,不可胡说。”

    “我哪里有胡说,你看姐姐她望你时的春波暗送,含情脉脉,必定是对子音你神魂颠倒了,如何?觉得我姐姐可与你般配?”初见不顾丽娘一直使眼色,水眸闪着狡黠打趣崔子音。

    “初见,我与玉姑娘清清白白,我对她更是光明磊落只当友人看待,玉姑娘给子音送来人参,权当子音仅是友人罢了。”崔子音又气又恼,急声解释。

    “好好好,莫气,我只是开个玩笑,子音一心只在考取功名,自然没心情理会那些儿女私情风花雪月的,我明白我明白。”见崔子音当真了似要生气,初见忙安抚。

    崔子音撇开了头,心中既喜又悲,喜的是初见并没有将他与玉雪苓牵扯一块,悲的是初见还是不知他心意。

    “嘿,别生气了,就要考试了呢,要放松心情。”心智上,初见成熟于崔子音,所以一直将崔子音当成弟弟般看待,所以有时候便少了一分警惕,与他相处更是自然轻松。

    “初见,你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崔子音无奈叹息,他怎么可能会生她的气?

    “不生气了?太好了,秋玉,崔公子的东西准备好了么?”初见转头问秋玉。

    秋玉清点了一下,回道,“已经准备妥当。”

    “让那小厮进来把东西搬上马车,咱们送崔公子去考场。”初见挥手,笑嘻嘻准备走出去。

    丽娘眼明手快挡在初见前面,笑容可掬地看着初见,“二姑娘,您的脚还受伤呢,出府……怕是不妥。”

    “丽娘,我只是坐在马车上,又不是出去乱跑乱跳,不碍事的,而且母亲也没说不让我去送崔子音啊。”初见翘唇撒娇,甜腻腻的声音教人听了如吃了糖般。

    “我看二姑娘是自己想出去,借由送崔公子当借口了。”丽娘睨着初见,这个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小娃儿能有几分心思她会看不出来?

    “丽娘……”初见拉着丽娘的手叫道,“您看,我今日被骂得多惨,如今心情低落抑郁,若不让我出去散散心,我一定会闷出病来的。”

    丽娘皱眉,想起初见被老爷扫了一掌,心疼之意顿起。

    初见见到丽娘态度松动,又忙开口,“我只是送崔子音到考场就回来了,绝对不会乱跑,也不会再让别人找到什么把柄。”

    丽娘叹了口气,无奈道,“日落前必须回来,否则我没法跟夫人交代。”

    “是是是,谢谢丽娘,灵玉,秋玉,我们送崔公子去。”初见眉开眼笑地招呼着灵玉和秋玉,崔子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里不禁有些羡慕丽娘能让初见如此依赖撒娇。

    “我……我也能去么?”秋玉一愣,看着初见问。

    “有何不可,咱们走。”

    秋玉感激一笑,含羞看了崔子音侧脸一眼,却见崔子音双眸胶在初见面上,其他一切再也进不了他眼中。

第七章 清风醉(一)

    考场设在宁城南边,靠近皇宫,是一座深宅大院,牌匾漆黑,字体虬劲有力,鎏金,枢院。宅子外面有官兵防守,守卫非常森严。

    初见他们的马车在离枢院几丈远的一个小空地便被官兵挡了下来,不让他们继续前行,细问一番,才得知原来正在清场,所有考生都必须经过检查记名才能进入枢院。

    在正前方,一排桌子一列而开,坐着几位官服打扮的中年男子,那应该是考官了,他们正在给考生们登记名册。

    人头涌涌,几队长龙看得初见背脊生汗。

    “这人真多,还不知什么时候轮到你呢。”初见扭头看着崔子音,看到他眼里那压抑的兴奋,会心一笑。

    “今年考生比以往多了许多,国家人才倍出,是好事。”崔子音挺直了胸膛,自信之态顿显,他对自己有信心,愈多竞争对手,更容易出人头地。

    “六福,你给崔公子排着队,轮到的时候叫一声,我们在旁边的客栈等着。”初见看到在旁边有个客栈,门外一枝绿竹悬挂白布黑字,又来客栈。

    这客栈名起得真是有趣。

    崔子音抬头看日头正猛,初见如脂肌肤有些泛红,有些心疼愧疚,他只顾自己即将举考一事兴奋不已,忘记了初见脚还有伤。“嗯,也好。”

    客栈摆设简陋,先不说会不会有人在这里打尖,就这四张方桌长椅,柜台酒缸,连个招呼的小二都没有,只有一名穿着藕色布衣的男子在那柜台后面打盹。

    外头热闹非凡,这客栈却门可罗雀,当真怪异。

    “本店不设招待,客官请便。”藕色布衣男子慵懒掀开眼睫,扫了初见他们一眼,又继续闭目,不久便传来打呼声。

    初见与崔子音面面相觑,错愕看着那男子,竟然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难怪这客栈冷清非常。

    “自己招呼更是方便,咱们坐下吧。”初见扬唇一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外头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崔子音苦笑,这宁城到处都是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

    坐到初见对面,崔子音对初见腼腆一笑,“谢谢你。”

    初见将视线从窗外转向崔子音,愕然看他,“谢我作甚?”

    崔子音摇头,“很多。”从她在那山贼大汉手中救下他,到收留他在玉府,她对他的恩,又哪只是救命之恩?她教会他一件事,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都将铭记在心。

    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这是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似叹息般的呢喃,她虽然说得很小声,但他还是听到了。

    初见微微一笑,并没将崔子音的话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她并没有帮过他什么。

    “就快春天了。”透过窗棂,望着那白云丝丝的天空,初见轻叹。

    崔子音默默拿起梨形白瓷茶杯,顺着初见的视线看向窗外,只觉心情一片舒爽。

    灵玉和翠玉站在一旁,也是默默无声。

    片刻之后,一名身穿锦衣华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小厮,他坐在初见他们身后的桌子旁,两名小厮态度卑谦地为他斟茶倒水,还一面说一些讨好的话。

    初见分神听了他们几句,原来这名年轻男子也是考生,看他身形富态,面色滋润,衣服光鲜,必是富家公子了,只是他待那两名小厮的态度实在嚣张跋扈,令人厌烦。

    “公子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将来必定高中,小的先在此贺喜公子。”不管现代还是古代,马屁效应永久不衰。

    “那是那是,咱们公子才华冠绝全宁城,状元自然是非公子莫属。”马屁是越拍越响,两名小厮你一句我一句将那年轻男子捧上了天。

    崔子音眉梢飞扬,压低声音低语,“宁城果然人才济济。”

    初见却不以为然,她看那富态男子肚腩虽大装的可不一定是墨水。

    正想着,那富态公子马上印证了初见的不以为然,“凡事以银子为本,本公子就算不是才高八斗又如何?举考不过是个形式,那些考官就算不给我父亲面子,也会给银子大爷面子,哈哈哈。”

    崔子音握紧了双拳,眼角抽搐,隐忍着怒火。

    初见冷眼看那主仆三人,嘴边泛着淡淡有些讥讽的笑意。

    就在那富态公子还在大声宣扬他家中如何富有,此次考试他即使不是状元也会是个探花,嘲笑外头万千考生寒窗苦读十年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一样还是穷书生一名,没有白花花的银子,在大的才能也只能深藏腹中,独自苦咽。

    就在那富态公子说话间,门外又走进几人,初见抬眼掠去,怔了一下,忙低下头,却不知自己在躲什么。

    初见眼角小心打量那几人,他们一共四人,其中两名身配长剑,悬于腰间,是侍卫的打扮,其中一位初见是识得的,叫李卫誊,是齐礡府里的。

    所以,那两名身着锦衣气质非凡的,自然有一名是齐礡,另一名男子五官与齐礡有些相似,看起来年长齐礡几岁,却不知是何人,只是看齐礡与他相处态度自然又有些拘谨,怕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那客栈掌柜在齐礡他们进来之后,睁开惺忪的眼睛,对着齐礡咧嘴一笑,初见此时才看清那掌柜的容貌,浓眉大眼,笑容灿烂,俊朗可爱,是个阳光大男孩。

    似是注意到初见打量的视线,齐礡回头看来,初见迅速低下了头,捧着茶杯喝茶,整张脸几乎要贴着桌面了。

    唇畔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却在听到那仍嚣张跋扈的富态公子仍在指着外头顶着骄阳排队进考场的考生大声侮辱时,厌恶之色在他眼底涌起。

    坐在他一旁的那位公子也听到了,嘴边冷笑,在齐礡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齐礡斜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崔子音仍是沉着脸,对身后那仍在大放厥词的男子很是不耐,正欲站起来反驳,却被初见按住了手,低声道,“这等小人,轮不到咱们出手,你放心,他定中不了状元探花。”

    崔子音愕然,“你如何知道?”

    初见看了齐礡那桌一眼,“猜的”

    她没有忽略齐礡眼中对那富态公子的厌恶之色,这名公子这么张扬宣告朝中有人贪污收取银子给他举考蒙混过关,相信身为王爷的齐礡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七章 清风醉(二)

    外头人群依然熙攘,初见低着头,避开齐礡偶尔投射过来的视线。她本来觉得应该打个招呼,可是他似乎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她也就跟着装作不认识了。

    坐了一会儿,那富态公子终于收了声,在两名小厮哈腰逢迎下离开了客栈,在经过柜台的时候,其中一名小厮扔了一个碎银在台面,趾高气扬地跟着主子后面离开客栈,走到队伍前端,竟动手推开正在登记名字的考生,与那考官说了几句,考官不知从小厮手里接过什么,满脸笑容让那富态公子进了枢院。

    客栈之中,所有人都注意到那一情景,各有所思收回视线,饮茶不语。

    “今年举考由你负责,怎么还会有贿赂此等事情?”齐礡低声问他身旁的男子,口气疑惑,并非责问。

    那男子冷冷一笑,回道,“池子大了,什么鱼都有。”

    初见打量着那男子,方正的下颚带着贵气,全身萦绕一种与齐礡相似的威仪气势,他双眸犀利,突然猛地转头看向初见,初见吓了一跳,忙低头,不敢再去打量他。

    崔子音注意到初见的异样,狐疑皱眉,转头望了过去,先是对上一双犀利精锐的眼眸,再而才看到面无表情看着初见的齐礡。

    崔子音一愣,回头看着初见,“你早已知王爷在身后?”

    初见被齐礡看得小脸有些发热,听到崔子音这样问,便含糊点头,转而对灵玉道,“去看看轮到我们没?”

    灵玉应声离去。

    “磅,磅?”齐礡低声唤着身旁的男子,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齐宁国的太子,齐磅。

    齐磅震了一下,回过神来,脑海里仍晃着刚刚那一张绝色倾城的容颜,目光恍惚地看着齐礡,“何事?”

    齐礡顿了片刻,才道,“此次举考主考官是何人?”

    齐磅看了初见他们一眼,轻咳一声,将心思放在与齐礡的谈话上,“礡放心,此次主考官是左相,他正直不阿,收取贿赂,怕是地下的人干的,他必定会公正严明选取真正有才之人为国效力。”

    齐礡闻言,淡淡一笑。

    “今日好天,好景,好心情,谈什么朝中琐事,不如喝一口清风醉来得痛快。”柜台后的掌柜突然提着两壶酒走到齐礡他们桌旁,大大咧咧长腿一跨便坐到齐礡对面的椅子上,俊朗的脸笑容灿烂明媚。

    齐礡接过他手中酒壶,薄唇微勾,“大白天你风天竟然不在睡觉也实在是一奇闻。”

    “本公子也不是只会睡觉吃饭,还会许多许多你齐礡不晓得的才能的。”被齐礡唤为风天的掌柜咧嘴笑着,嘴巴对着酒壶口就喝起酒来,还满足喟叹一声。

    “那你欠我的一百两银子要什么时候还?”齐礡睨了风天一眼,挑眉问道。

    风天干笑几声,“今日风和日丽天气晴好,谈银两煞风景,不如咱们等下次有心情有气氛的时候再谈?”

    “你三年前也是如此说的。”齐礡呷了一口清茶,低声道,旁边的齐磅和李卫誊他们都嘴角憋笑。

    “哎呀,你还是个王爷呢,怎么可以跟个落魄有一餐没一餐的破客栈掌柜计较这么一点钱,有shi身份啊有shi身份啊!”

    那风天声音宏亮,他的话一字不差落在初见耳中,初见忍不住轻笑出声,崔子音也是眉目轻扬,觉得这个掌柜真是风趣。

    听到初见的笑声,齐礡他们同时转头看她,初见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她对齐礡笑了笑,点头当是打招呼。

    齐礡黑亮的眸子微暗,目光烁烁看着初见的脸。

    “姑娘也是认为本掌柜说的在理是吧,齐礡,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觉得你忒小气了。”风天笑嘻嘻和初见挥手,手肘拐了齐礡一下,挤眉弄眼地叫道。

    “你识得他们?”齐磅斜眼看着齐礡,问。

    “咦?”风天长长地叫了一声,瞪着齐磅,“太子爷,虽然你是高高在上万人景仰的太子爷,也不能见人家姑娘漂亮就觉得齐礡一定认识。”

    “你还知道本太子的身份啊,我当你忘记了。”齐磅哼了一声,对风天的态度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他与齐礡是堂兄弟,自幼一同长大,两人私底下相处自然少了许多繁琐规矩,可对风天这个市井凡夫俗子,就算端着架子,这风天也没将他放心上,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反正他也厌倦那些对他阿迎奉承的人了。

    风天嘿嘿笑着,“太子爷您不是穿着便服吗?即是穿着便服那就是微服出行了,我哪能那么不识相点穿您的身份呐,您说对吧,太子爷?”

    这风天究竟是何人?明知那两人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太子,却依然口无遮拦,态度丝毫不显卑谦,一个小客栈的掌柜竟与朝中权贵关系如此教人费解,当真诡异。

    只是,她究竟在何处听过风天的声音?竟觉得有些熟悉。

    念头才闪过,初见便见到齐礡起身来到她面前。

    她愕然,但还是站了起来,仰头看着齐礡。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齐礡低头,目光炯亮森冷看着初见的脸颊。

    初见双手捂脸,他眼力也太好了吧,竟然还看得出来,“没怎么……”

    齐礡厉眼一瞪,“都红了还叫没怎么?”

    初见讪笑道,“真的没事,就是……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

    她当他看不出那淡淡的红是一个巴掌印么?齐礡微怒,紧握拳头,眼角抽搐几下,不必问他也能猜出是何人所为。

    “为何不在家中休息,你脚伤好些了没?”压抑着想要抚mo她脸颊的冲动,齐礡嘎声问。

    “嗯,消了肿,倒也不疼了。”初见声细如蚊,她能感觉到整个客栈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今日是送崔子音来枢院,他也参加举考。”

    崔子音站了起来,对齐礡行礼,“王爷”

    齐礡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目光熠熠仍看着初见。

    “那个……轮到崔子音登记了,我们先告辞了。”初见对齐磅他们行了一礼,眼神示意崔子音赶紧离开。

    齐礡眉头紧拧,瞪着她脚步微拐离开客栈,心中怒火更盛。

    谁也没有注意到,看着初见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齐磅目光变得深幽,眼底波涛暗涌。

    那个时候,初见又怎会想到,这个不相干的男子,会令她陷入一场万劫不复的灾难中。

第八章 叙长短(一)

    崔子音登记好名字,经过一番询问之后,终于被放行进入枢院,站在人墙之后,崔子音与初见挥手道别,眸中神采飞扬。

    看着崔子音消失在视线中,初见叹了一声,心中祝福崔子音取得好成绩,出人头地,不再受人欺凌。

    抬头看着晚霞晕染的天际,原来快黄昏时候了,初见忙让灵玉叫来马车,她们必须赶紧家里,不然又要被骂了。

    踩着踏板上了马车,初见撩开窗帘看向那显得特别萧索的又来客栈,她想起那齐磅犀利若有所思的眼眸,背脊寒意爬了上来,放下窗帘,初见摇了摇头,她一定是想太多了,怎么会觉得太子那双眼充满了掠夺的yu望。

    日渐西沉,寒意也渐渐浓了起来,初见打了个冷颤,秋玉见了,忙拿起大氅披到初见身上。

    初见对她颔首浅笑。

    秋玉俏脸一红,低下了头,她本来是攒眉园的丫环,但因为长相娇美,以前常被玉初见找借口责骂,心中对初见虽无恨意,但也有怨,初见从燕城回来之后,她便去服侍崔子音了,虽然不时听闻二姑娘性情变得温顺乖巧待人平和亲切了,她也是半信半疑,今日二姑娘让她跟着去送崔子音,必是看出了她对崔子音依依不舍之情,这体贴的好意,让她对二姑娘无比感激。

    “快到了,姑娘先暖着手。”灵玉看了看窗外,拿了个手炉放在初见怀里。

    日头还未全然西沉的时候,她们便回到了玉府,刚进后门,就见到丽娘站在风中等着她们。

    初见眼眶一热,忙抓起丽娘被冻得冰凉的手捂在怀里暖着,“丽娘,你怎的站外头了?”

    “奴婢跟老爷说了姑娘在屋里习字呢,怕带回姑娘在老爷面前穿帮。”丽娘宠溺看着初见,心里对初见这急切的关怀感到特别窝心。

    “父亲在哪里?”想起玉老爷,初见撇了撇嘴,心中惊悸犹存。

    “老爷还在秀和院陪着夫人。”丽娘低声道。

    啊了一声,初见目含惊喜讶异,看来母亲是想通了吧。

    初见挽着丽娘的手,向秀和院走去。

    “母亲身体好一些了么?”初见问。

    丽娘点了点头,“老爷给喂了药,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精神好了一些。”

    “陈姨娘可有来打搅母亲?”踩着为了预防雪地太滑的木板上了台阶,初见与丽娘转过一个九曲游廊,玉府后院华灯初起,深蓝的夜空下,灯火繁华。

    “来了几次,都被老爷给挡在外头,那陈贞惠还不是看老爷突然和夫人关系转好心里紧张么,肯定是想借着看望夫人来把老爷拉走。”提起那陈姨娘,丽娘总是满嘴的怨怼。

    “哦?父亲是怎么说的?”心里仍是心疼母亲,初见希望玉老爷能待母亲更加专心一些。

    “老爷哪有不知夫人心里的结是怎么来的,自然让陈贞惠自己回了怀春院,哎,如果没有这个陈贞惠,夫人和老爷的日子会幸福许多。”丽娘叹息,对玉老爷不是该怨还是恨。

    “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事情,只要母亲觉得不悔就可以了。”秀和院匾额入了视线,初见松开丽娘的手,不顾一脚还感到肿痛,加快了脚步,进了里屋。

    “母亲,母亲……”初见微喘着气,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面。

    玉夫人半躺在软榻上,环着软被,笑容恬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琴几后抚琴的玉老爷,琴声绵长,幽幽悦耳,玉老爷双目含情,脉脉回视玉夫人。

    初见的声音淡淡变小,不忍扰了眼前的甜蜜。

    倒是玉夫人注意到她的脚步声,含笑看她,“初见,过来。”

    琴声戛然而止,初见突然对玉老爷感到内疚。

    “父亲,母亲。”规矩行礼,初见却一眼也不敢看向玉老爷。

    “习字习得如何?”玉夫人向她挥了挥手,宠溺地看着她。

    初见甜甜一笑,走了过去偎进玉夫人怀里,“挺好的。”

    玉夫人知晓她意有所指,捏了捏初见鼻尖,“调皮”

    初见吐了吐粉舌,撒娇地娇声道,“女儿很乖的,一点也不调皮。”

    玉夫人笑了出声,又搂紧初见几分,初见小手摸着玉夫人额头,甜糯的声音带着担忧,“母亲,你觉得好一些了吗?”

    玉夫人颔首笑道,“好了许多,今晚在这里用膳吧。”

    初见一怔,偷偷看了玉老爷一眼,玉老爷面目慈祥,双眸含笑,似没有不悦,初见便点了点头,“嗯嗯”

    玉夫人看向玉老爷,“云生,天色已晚,你……”

    “在这里陪你。”玉老爷站了起来,走到玉夫人身边,“娈,今晚我在这里陪你,好么?”

    玉夫人顿了一下,道,“你晚膳过后,还是过去怀春院吧,我看贞惠找了你几次,怕是有什么急事要与你讲。”

    初见心一紧,她能感觉到母亲说这话时的落寞和苦涩。

    “娈,你身子虚弱,今晚让我在此打铺吧。”玉老爷恳求,已经退了一步。

    “今晚让初见陪我就可以了。”玉夫人低声道,被子里的手却紧紧握成了圈。

    “母亲,今晚就让父亲陪您吧,女儿睡姿不雅,怕半夜惊扰了您的休息,而且,那陈姨娘要是真有急事,早就说了。”不忍母亲又再度退缩回自己的保护壳,初见娇嫩稚气的声音急急响起。

    玉夫人怔了一下,看着初见,许久,才缓缓点头。

    玉老爷松了一口气,看向初见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

    初见低下头,嘴角泛开一个笑意。

    PS:今天第一天上班,差点累瓜了,因为刚工作,所以只能尽量维持日更,待工作稳定之后,会尽量双更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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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小事介绍:
成为玉家二姑娘,身为嫡女,家中地位却不如个妾生的庶女,她只好自保找后路,为美丽高贵的母亲重新寻幸福。
遇到个会脸红的冷酷腹黑王爷,以为从此生活一帆风顺,和他能手牵手过一辈子了,哪知这王府家里也是没得消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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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大清小事》在繁华似梦的广州府寻自己的幸福,开辟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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