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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予方     大宅小事txt下载     大宅小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章 受惊吓(三)

    冰凉的水盖过了她的头,她来不及合上的嘴吞进一口水,她呛了一下,猛烈咳嗽,更多的水灌入了她的鼻和嘴巴里,她感到心肺一阵沉重的压力,她看不见听不见,刺骨般的寒冷蔓延全身,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往下坠。

    她……会死吗?

    会不会又一次莫名其妙地穿越,会不会回到以前的身体去?

    现代……啊,她不是曾经落水丧生的小玉初见,她是会游泳的。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初见闭气,心里默念着。

    初见慢慢睁开眼睛,虽然有些涩疼,但她勉强还是能看得见,屏住胸腔里仅剩的空气,屈膝收腿,手臂用力一划,双腿不动,然后收手,再收腿,胳膊向上胜,再次用力后蹬腿,感谢老天,虽然换了个身体,技能却还是在的,她终于能勉强向上游去。

    再一次感谢老天,她没有被淹死。

    看着湖面波光潋滟,初见感激地想着,然后,用力一蹬腿,她冒出了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双手无力搭着湖边,地面和湖水有一米距离,她已经没力气往上爬了,她听到听到灵玉撕心裂肺哭着喊着她。

    杂沓的脚步声和惊慌吼叫的声音传来,看来是灵玉的尖叫声引来的。

    “灵玉……”初见轻声叫着,她感到乏力,全身一阵疲弱。

    “二姑娘……二姑娘掉湖里去,谁来救救她,二姑娘,老天保佑,灵玉愿折寿保姑娘一定要没事,呜呜,二姑娘。”灵玉跪在湖边,凄厉哭叫着。

    初见听着,好笑摇头,“傻丫头,我没事,还不快将我拉起来。”

    此时,因为听到灵玉尖叫声的下人都跑来了,听到是二姑娘掉下了湖里,都吓得脸色苍白,这内院都是女,无一精通水性,正流着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到初见疲累的声音。

    灵玉一怔,猛然跪走着趴到湖边低头一看,只见初见微微仰头,满面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生辉。

    “二姑娘!”灵玉惊叫起来,“快,快来把二姑娘拉起来。”

    “多谢老天,二姑娘得救了。”

    “快,拉起来拉起来了,二姑娘小心。”

    “仔细背着,小心。”

    “赶紧的,赶紧的,快去让小厨房烧水,二姑娘全身都冰凉的,可怜的。”较为年长的婆们都心疼地叫着。

    “快,快,让开,王嫲嫲您赶紧背着二姑娘进屋。”灵玉抽泣着,看到二姑娘被拉上来后对她乏力疲弱笑了一下便晕了过去,心里急得如几千万只蚂蚁在挠着。

    “二姑娘,二姑娘……”初见苍白的小脸凝结着晶莹的水珠,她口唇发白,浑身颤抖着,模糊中听到灵玉的哭叫声,她想应声,但她发不出一丝力气,不能睡不能睡,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谁自己说着。

    直到她被人放进温暖舒服的热水中,她才松了一口气,她感觉她冰冻住的血液终于脉动起来,好想睡觉,眼皮好重,全身好像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啊,不要摇她,她很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啊,谁把她从温暖的热水中拉了起来,初见昏沉沉地,谁在擦拭她的身,啊,好柔软的被。

    “快给二姑娘喝下姜汤。”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初见的嘴巴被掰开,她咕哝一声,她现在只想睡觉,不想喝什么姜汤,灌进嘴里的汤带着浓郁的姜味,好暖和,喝下姜汤后,她终于能安静地睡去。

    看着初见苍白的小脸,灵玉在一旁抽泣着,幸好二姑娘没事,不然她真的也不想活了。

    “二姑娘怎么样了?”门外,匆忙赶来脸色难看的玉夫人惊慌来到床沿,忍着泪水将脸贴着初见的脸,“怎么还这样冰,去找大夫来看没?”

    “啊,快,快请大夫。”围在床边的几个小丫头猛然惊醒过来,她们因为紧张失措,竟都忘了请大夫了。

    “灵玉和丽娘留下照顾二姑娘,其他人都回去吧。”玉夫人拭干眼泪,挺直身,维持着她一贯的高贵端庄,只有站在她身侧的丽娘看清楚,玉夫人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几个小丫头和粗使婆福了一礼,心中各有想法地退了出去。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玉夫人对丽娘打了个眼色,丽娘走出内屋,将在外屋服侍的小丫头都退走,关上了门,回来对玉夫人点头示意。

    玉夫人幽幽叹了一声,低声对灵玉道,“二姑娘睡着了,你随我到外头来,我有话问你。”

    灵玉眼睛红肿,已是止住了泪水,听到玉夫人的话,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初见一眼,才跟在玉夫人身后出去。

    丽娘为初见掖了掖被角,心疼叹了一声,也转身走出内屋。

    玉夫人坐到上座,目光严厉看着灵玉,声音柔和,却隐隐透着寒意,“灵玉,到底怎么回事?二姑娘怎么突然掉湖里去了?”

    灵玉紧握拳头,想起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心里将那玉雪苓恨到了骨里,她哽咽道,“回夫人,是大姑娘,是她把二姑娘推下水的。”

    玉夫人一拍桌面,怒声道,“无原无故,大姑娘怎么会推二姑娘下水,你知道这样无凭无据说出来的后果吗?”

    灵玉曲膝跪在地上,哭着道,“是真是真的,二姑娘本来想要去湖边赏景,却遇到大姑娘,大姑娘命令奴婢退开,不知她有什么话想与二姑娘说,二姑娘便让奴婢走开一下,大姑娘她……她和二姑娘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然后还伸手掐住二姑娘的脖,奴婢赶过去帮忙二姑娘的时候,二姑娘她……她已经被大姑娘推下了湖里了。”

    玉夫人微眯起双眸,眼底精光乍现,“大姑娘当时在湖边作甚?”

    灵玉摇头,“奴婢不知,二姑娘本来是想避开大姑娘的,可大姑娘挡住了二姑娘。”

    玉夫人听完,沉默不语。

    “那没天良的玉雪苓,竟然凶狠到如此地步,敢伤害二姑娘,这小贱蹄是活得不耐烦了,夫人,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告诉老爷,让老爷狠狠惩罚他们母女,看她们还敢不敢嚣张。”丽娘在一旁骂着。

    玉夫人淡淡看了丽娘一眼,又问灵玉,“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看见二姑娘被大姑娘推下水?”

    灵玉愣了一下,当时正值日跌,丫环们都在屋里做事,除了她,却是谁也没看见大姑娘的所作所为了。“奴婢当时也没去仔细周围还有何人,但二姑娘落水的时候,奴婢惊叫之后,有许多下人都出来了,当时大姑娘还在湖边的,他们都看见大姑娘了。”

    玉夫人沉思片刻,问道,“二姑娘如何得救的?”

    想起上一次初见落水差点去了半条命,玉夫人就感到一阵恐惧,刚刚听到初见又再次落水的时候,她差点脚软无法走,她以为……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初见了。

    幸好,上天怜悯,让初见平安无事。

    灵玉怔住,此时她也才回想起二姑娘如何得救的,可是她却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二姑娘分明是不懂水性,怎么会……掉进水里还能自己上来了?“回夫人,二姑娘是……是自己上来的。”

    “什么?”玉夫人皱眉。

    “真的,奴婢看见二姑娘是掉进水里淹没了的,可是奴婢亲眼看见二姑娘又出来了,夫人,一定是龙神爷保佑了二姑娘的。”灵玉急忙强调,同时也为自己找了个信服的理由。

    玉夫人叹了一声,“大姑娘现在哪里去了?”

    “这……奴婢当时也没去注意了。”灵玉道。

    “你起来吧,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玉夫人起身,走回了内屋,坐到床沿,心疼怜爱看着初见。

    “夫人,您不打算处置那玉雪苓么?”丽娘在一旁恨声道。

    玉夫人无奈轻叹,“如今初见昏睡未醒,我贸然叫玉雪苓来问话,能作什么?她竟然敢伤害我儿……她竟敢……”玉夫人纤细的手指温柔抚着初见脖上微红的掌印,相信了灵玉所言不差。

    “可怜了二姑娘,差点就……”丽娘哽咽,也是心疼初见。

    “此事我绝不善罢甘休!绝不!”玉夫人握紧双拳,冷厉开口。

    “不好,夫人,二姑娘全身发烫啊。”丽娘眼尖看见初见额头冒汗,本想为她拭汗,手一碰到初见的肌肤,吓了一跳,烫得惊人啊。

    玉夫人脸色一白,上次也是如此,同样是掉进水里,同样是全身发烫,但上次是侥幸得救,这次……这次……老天,求求您,不要带走初见。

    她经不起这样的折磨和惊吓了。

    “大夫来了没,快……”丽娘奔出屋外,大声叫着。

    “大夫来了!”

    丽娘转身回到屋里,看见玉夫人抱着初见在无声流泪,她忙将玉夫人拉开,“夫人,大夫来了,让大夫看看二姑娘,别担心,二姑娘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灵玉,赶紧把纱帐放下。”

    灵玉应声,知道二姑娘尚未出阁,是要有所避讳。

    玉夫人双手颤抖,被丽娘扶着坐到师椅上,灵玉服侍着初见将手伸出纱帐给大夫把脉。

    所有的人,心都提在半空中。

第二十一章 恨难平(一)

    那身着灰色长衣的大夫一手搭在初见的脉搏上,一手抚着花白胡须,眉头皱得死紧。

    一旁的玉夫人看到大夫这样的表情,心中更是感到慌乱,她紧紧握着丽娘的手,全身都忍不住轻颤着,晶莹的泪珠在她眼眶中打转。

    初见躺在床榻上,全身盖着轻柔的棉被,可是苍白的小脸一直冒着冷汗,身一阵热一阵寒的,她秀眉紧蹙,睡得十分不安稳。

    “二姑娘?”灵玉揪心看着纱帐之内的初见,一边着急看着大夫,不知道二姑娘究竟是怎么了。

    纱帐之外,大夫松开初见的手,咳了一声,轻拂袖口,并不说话,慢悠悠走出了内屋。

    初见唇瓣发白,脸颊却晕开不正常的红潮,嘴里嘤咛出声,“水,我要喝水。”

    玉夫人听到初见的声音,立刻起身来到床边,灵玉赶忙撩起纱帐,玉夫人坐到床沿,手一碰初见的额头,她慌声叫道,“二姑娘身怎么还这么烫。”

    灵玉听到初见要喝水的时候,已经立马倒了一杯温水过来,玉夫人接过水,让灵玉将初见的头托高,自己将杯沿轻轻靠在初见的唇瓣,让她喝下温水。

    玉夫人走了出来,看着在开药方的大夫,急声问道,“大夫?”

    大夫站了起来,“夫人莫要担心,玉姑娘只是风寒入侵,并无大碍,幸好玉姑娘本身底好,不然这虽是春季,但那湖水可仍旧冰凉,这样落水,可是很容易丢了小命的,啊,家里可有寒草?夫人可派人去煮一些来,给二姑娘擦擦手脚面部,可起退热作用。”

    “多谢大夫。”玉夫人松了一口气。

    “夫人不必客气,老夫先包几帖药给玉姑娘,明日老夫再过来诊脉。”大夫合手一礼,他的随身小厮背起药箱,跟在大夫身后也行了一礼。

    玉夫人还了一礼,对灵玉道,“灵玉,你送送大夫,燕红,你赶紧拿着处方把药抓回来。”

    灵玉和燕红都一礼应声。

    “大夫,请。”灵玉将大夫送了出去。

    大夫出去之后,玉夫人又吩咐桂香,“桂香,你快去小厨房用寒草煮一盆来,二姑娘是风寒发热,要用寒草水退热。”知道初见是因为落水受了风寒之后,玉夫人也总算镇定下来。

    玉夫人重新回到屋里坐到床沿,脸上泛着柔和的笑意,只是受了风寒啊,她差点以为……以为……

    “夫人,您可以放心了,二姑娘并无生命危险。”丽娘在一旁递了热茶给玉夫人,柔声安慰着她。

    玉夫人勉强一笑,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幽幽望着初见,看着初见面容痛苦,她的心如刀割,“初见……”

    丽娘将玉夫人手中的茶杯拿了过来,放到矮几上,瞄了一眼门外,才低声道,“夫人,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大姑娘是真的有害二姑娘的心了。”

    玉夫人闭眸,片刻后,再睁开,眸中狠绝的精光微闪,“此事不能轻举妄动,贸然叫玉雪苓来问话怪罪,到时她反咬初见一口,那就……”

    “灵玉那丫头分明看见是……”丽娘不忿插口。

    “灵玉是初见房里的丫头,就算她亲眼看见又如何?你以为玉云生会信么?他最信任疼爱的只有玉雪苓,初见一向与他疏离。”玉夫人冷声斥住丽娘的话,若是能那么简单为初见出这口气,她还需要坐自在这里隐忍么?

    “那……那就这样放过那小贱蹄?”丽娘恨得要咬碎了牙齿,初见是她们自小捧在手里长大的,连夫人都舍不得对二姑娘大声一句,那玉雪苓竟敢这样伤害二姑娘。

    玉夫人敛下眼睫,低眸看着初见,温柔地替她拭去汗水,淡声道,“寒草水煮好了吗?”

    “夫人?”丽娘心急,以为玉夫人又想以前一般强忍委屈。

    “丽娘,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初见这样白白让人欺负的。”玉夫人柔声说着,如果忽略她眼底狠绝冷厉的恨意,会让人以为她说的不过是今日天气不错这样的心情。

    “夫人,寒草水来了。”桂香端着一盆热烟袅绕的寒草水进来,青黄的药水散发着淡淡草香。

    玉夫人将绫巾放进热水里,拧干之后温柔擦拭着初见的手和脚,还有脖脸颊。

    昏迷中的初见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滚烫的身体渐渐感觉到一丝丝清凉透彻,她舒服喟叹了一声,感觉身心似乎没那么沉重,头也没那么难受了,她想睁开眼,可是她眼皮好重,根本睁不开,她想抬手,她知道母亲正在她身边,在为她擦拭着额头,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好累,好累,好想睡觉。

    玉夫人为初见擦了一次又一次,连自己都满头大汗了也丝毫不觉得累,直到初见不再痛苦呻吟,她才停了下来,看到初见已经沉沉睡去,她正想松一口气,屋外却传来老爷来到了院门了,玉夫人眼角一扬,冷冷笑了一下。“到外屋迎接老爷吧。”

    丽娘拿了另一块干净的绫巾给玉夫人,“夫人,可要整整妆容再出去?”

    玉夫人一听到初见掉下水,就不顾一切奔跑过来,头发有些凌乱,眼睛又因为刚刚哭过而有些浮肿,如今还满头汗水,怎么看都觉得面色憔悴苍白。

    玉夫人摇头,“我就这样去见他。”

    玉夫人走出内屋,玉老爷已经皱着眉左在师椅上,见到玉夫人,他猛地一声站了起来,双手背负身后,眼底有着怒火,“哼,她到底还有没有消停的时候,安静不到几天,就掉水里去了,这宁城之中有哪家姑娘像她这样皮的。”

    玉夫人怔怔看着自己丈夫,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视为生命一般重要的女儿刚刚从生死线上游走了一回,她心中余悸尚未完全消散,可她的丈夫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在说什么?在说什么?她突然觉得很冷,那种冷是从脚底一直蔓延至心口,再蔓延到四肢,麻木的冷。

    “老爷……初见她……她没事了。”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句话。

    “哼,她没事了最好,跟自己的姐姐也能打起来撒什么野,也不看看身周有什么危险的,就这样去推自己的姐姐,像什么话。”玉老爷来回走着,声音越说越大,他越说就想起越多关于初见以往的调皮任性刁蛮来,他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女儿,要是像雪苓一般温柔乖巧多好。

    玉夫人看着玉老爷,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怎么看不清楚眼前这个男,这是她的丈夫吗?为何她竟感觉如此陌生,如此教她心寒。

    “老爷……”玉夫人艰难开口,她觉得自己满口都是苦涩,如吃了黄连一般,“妾身没有立即告知老爷初见落水,是妾身的错。”说完,玉夫人对着玉老爷曲膝行了一礼。

    玉老爷忙将她扶起,“这如何怪得夫人,我看你也是紧张得失了主意,幸得雪苓那丫头惊慌失措跑到瀚院,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跪在地上跟我讨饶,说她和初见两人有口角,初见先出手推撞雪苓,雪苓一挡,却让初见脚滑掉进湖里了,夫人,我看你也不能老是这么宠着初见,这像什么话,竟然动手打自己的亲姐姐,还差点累得自己掉湖里去了,也幸好祖宗有灵,才保住了她一命。”

    “老爷,这分明是大姑娘在……”丽娘听得火冒丈,顾不得尊卑有别,急声叫着。

    “丽娘!回屋里照看二姑娘。”玉夫人提声喝住丽娘,直直瞪着她,要她回屋里去。

    丽娘心中纵使不忿,但也只能咬牙暗忍,不情不愿地进了内屋。

    玉夫人转头,淡淡看着玉老爷,抽回被他握在手里的手臂,“大姑娘亲自跑去找老爷了?”

    “嗯,那孩哭得可怜,她一向疼惜初见,今日会与初见动手,怕也是初见逼她到了点。”玉老爷回想起方才在瀚院看到玉雪苓哭得肝肠寸断恨不得自己代妹妹掉进湖水的模样,心中感到一阵怜惜。

    “原来老爷是来为大姑娘求情,并不是来看望初见。”玉夫人眼缘一挑,似笑非笑看着玉老爷。

    玉老爷心一顿,猛然想起他与齐娈之间还有一些隔阂在,他本来就想寻个机会和她好好吃饭,聊聊家常,说说孩,可看如今齐娈这样,他感觉他们之间的嫌隙是越来越大了,他甚至觉得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和齐娈回到当年初相见的恩爱和谐了。

    “夫人……其实我也关心初见,只是我们不能总是这么宠着她。”玉老爷面色不自然,他力想挽回自己的形象。

    “老爷未曾听过初见的解说,只听大姑娘一面之词,就觉得这错在初见身上,而大姑娘就是可怜无辜?甚至您也不问问初见是否安恙?”玉夫人仿若未闻玉老爷的话,只是柔笑着继续问。

    玉老爷感到有些心慌,他想解释,但他却又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他对玉雪苓母女有愧,总想补偿她们,可他深爱齐娈,却对初见总有一种不自在的抗拒,这个女儿一出世就是个不详之兆,差点害得齐娈难产而死,长大之后又处处与他作对,他实在很难去喜欢这个女儿。

    “夫人,那……那雪苓一向乖巧,不会冤屈了初见。”玉老爷越说越小声,他也知道自己理亏,他应该听过初见的解释之后,才判别谁是谁非,他却一进门就在数落初见,他此时才发现他竟没有关心过这个小女儿,可是当他知道初见被救了起来之后,就觉得她不会有事,所以才忽略了的。

    玉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柔柔笑着看向玉老爷,“如此,老爷是来惩罚初见的?”

    “不……不,我,我是来看看她身体怎样,也是来听听她,她的解释。”玉老爷有些心虚,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玉夫人柔声道,“初见如今昏睡不醒,大夫说已经没有危险,老爷大可放心,至于解释,老爷先回去休息,待初见醒了,妾身会带着她一同向老爷好好解释的。”

    玉老爷张了张口,他想说他留在这里陪她等着初见醒来,可是看到齐娈眼底的冷漠,他又说不出话来,胡乱点了头,他转身离开了攒眉园。

    玉夫人看着他衣袂飘然的背影,浅浅微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都不知道。

第二十一章 恨难平(二)

    玉老爷离开之后,玉夫人无力后退几步,坐在师椅上,一手单撑额际,另一手无力下垂着,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脑里有片刻的空白。

    她究竟还能指望什么?还能希望什么?

    今日之前,她心中尚有一丝希翼,只是,此时她万念俱丧,对他再无半点留恋,当年情分,都被他毁得一干二净,对他,她无怨无恨,当初执念要下嫁于他,今日有此结果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她分明可以过得更好,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条。

    丽娘站在内屋,隔着竹帘,心中暗恨咒骂那玉云生许多遍,才深吸一口气,抹去泪水,撩起竹帘走了出来。

    “夫人,莫要哭伤了身,二姑娘如今正需要您呐。”丽娘拿出手帕为玉夫人拭泪,自己也哽咽着。

    玉夫人猛然抬头,仿佛在黑暗之后看到一点的光芒,“二姑娘如何了?”

    丽娘看到玉夫人脸上神情坚毅,没有了刚才那灰败绝望的哀伤,心中略感安慰,“二姑娘睡着,我去看看燕红把药拿去煎了没?”

    丽娘倒了一杯热茶给玉夫人,为她整理一下头发,看到玉夫人不那么憔悴狼狈,才安心走出屋。

    玉夫人喝下一整杯清茶,暖暖的液体流入腹中,她感觉身里那股寒意似乎一点点被驱赶出去,放下茶杯,她走进内屋,坐在床沿上,看着初见苍白的小脸,思绪如灰烬才终于点燃起火光来。

    玉雪苓……呵,一个才十六岁的女,竟然有这样的心思,推初见下水之后没有惊慌失措逃回怀春院,还能跑到瀚院算计初见,这样的心计这样的心肠,还真叫她都要佩服分,这个玉雪苓,只怕阴狠手段都在陈贞惠之上了。

    以为先告状装可怜无辜便能将这件事掩盖过去么?玉夫人轻哼一声,所谓的手段,她会好好教会玉雪苓,教她仔细看清楚,究竟谁才是玉家真正的嫡女,谁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夫人,药来了。”丽娘端着浓墨般的药汁走了进来。

    玉夫人轻轻叫醒初见,“初见,初见,醒一下。”

    初见嘤咛了一声,呼吸灼热,没有转醒的迹象。

    玉夫人没办法,一手按着初见双鄂,初见微张小口,丽娘见状,马上用勺把药汁送入初见口中,如此反反复复,过了一炷香之间,才终于将药汁全数让初见喝下。

    玉夫人疲倦松下肩膀,感到有些晕眩。

    丽娘紧忙从方才已经走进来在一旁候着的灵玉手里拿过一个白瓷杯盏,揭开瓶盖,浓郁参味萦绕而开。

    “夫人,喝点参茶。”丽娘将温热的参茶递给玉夫人,又劝道,“夫人,喝下参茶后到软榻上靠一靠吧,二姑娘怕也没那么快醒,您这样的精神,就是姑娘醒来,也会心疼的。”

    玉夫人喝下参茶,对丽娘柔柔笑了一下,“也快天黑了,我就在这里躺一下,你们也去休息一下,待会儿还要照顾二姑娘呢。”

    “诶,那……今晚在这设晚膳了?”丽娘问。

    “嗯,让小厨房给二姑娘煮点清粥,让她醒来可以喝,还有,二姑娘身上还有点烧,一个时辰之后再烧点寒草水给她擦身。”

    丽娘和灵玉都应声答应,然后服侍玉夫人到床榻旁边的软榻上休憩,许是因为初见没有危险了所以身心放松,还是因为过疲倦,玉夫人一躺下,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了,丽娘和灵玉对望一眼,彼此眼中各有心思,却是同样无奈,为玉夫人盖上软被,两人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黑如绸缎的上空千点星芒,月华皎洁,凉风微徐,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清雅花香味。

    初见眼皮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双眸,纱帐帷幔,雕花拔步床,她脑海里有一瞬间的呆滞,动了动有些僵直的手指,眨了眨眼,才想起她刚刚原来是做梦了,她梦见她回到了现代,梦见她依然呆在那个温暖的公寓中,每日奔波上班下班,梦见她的未婚夫和她的上司……可是梦见他们干什么了,她一点也记不起,她只知道她的梦很长很长,几乎有一生那么长。

    幸好……只是梦,她还在这里。

    头有些沉重,整个人感觉都好虚弱,她其实真的庆幸,她还留在这里,她已经不知不觉,对这里有了留恋和牵绊,对于这里,她舍不得的,有多了。

    她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全身都酸痛僵硬,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原来是在发烧啊,难怪会这么疲弱……啊,玉雪苓!突然,初见脑海里记起昏迷前的一幕。

    那玉雪苓要杀她!她很清楚记得当时玉雪苓掐住她脖时充满杀气的眼睛,她是真的对自己下了杀意了!

    杀她不成,竟然还狠绝到推她落水,这一次,怕是玉老爷也不会放过这个歹毒的女人了吧。如果玉老爷知道他最疼惜的女儿竟然是这样心如蛇蝎亲手弑妹的女,不知会作何反应。

    呼,幸得她在现代不时去游泳健身,否则这次当真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屋内有些昏暗,在桌只有一盏油灯在闪烁光芒,月光透过窗缝洒了进来,如同给地面蒙上一层薄纱,初见突然感到眼眶一阵湿热,她轻咬下唇,看着在软榻上安眠的玉夫人。

    母亲……一直在这里守着她么?

    “呀,二姑娘,您醒了?”撩起竹帘轻步走进来的灵玉见到初见无力靠在床壁上,惊讶轻呼,眉眼都是喜色。

    “嘘”初见示意她噤声,然后望了望眉头有些微蹙起来的玉夫人。

    灵玉捂住嘴巴,含泪看着初见,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来到初见身边,低声道,“二姑娘,您没事就好了,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以为……”

    “以为再见不到你家姑娘我了?”初见轻咳一声,虚脱地问。

    “姑娘,不能乱说,您一定能长命岁的,就是奴婢折寿,也要向老天求得姑娘以后平平安安不要再出什么事儿。”灵玉握住初见的手,无比虔诚地说着。

    初见觉得心窝有一股暖流淌过,她轻笑一声,嗔了灵玉一眼,“胡说八道”

    “奴婢才不是胡说!”灵玉声音忍不住提了起来,那边传来玉夫人翻开被的窸窣声。

    “灵玉,二姑娘怎么了?”看到灵玉坐在床沿,因为被她挡着,玉夫人看不到初见已经醒来,急忙趿了鞋,惊慌走来,以为初见病情恶化。

    灵玉拭干脸颊眼泪,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玉夫人行了一礼,“夫人,二姑娘醒了,二姑娘醒了。”

    玉夫人闻言,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大步来到初见身边,“初见,你觉得如何?”

    初见投入玉夫人怀里,眼泪竟然就这样流了出来,“母亲,母亲……”

    “你吓死母亲了。”玉夫人紧紧搂住初见,泣不成声。

    “母亲,对不起,让您为我担惊受怕了,女儿以为……以为以后都不能再为您抚琴,不能再唱小曲儿给您听,母亲,女儿舍不得您。”

    “没事了没事了,母亲以后都会陪着你的。”玉夫人拍着初见的背,柔声安慰着,一手探向初见额头,顿时又担忧起来,“还在发热呢,灵玉,寒草水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夫人,奴婢这就去端来。”灵玉急忙点头,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不见平时的伶俐,她想快点去告诉姐妹们二姑娘醒过来的好消息。

    “叫人把清粥送来,还有,再给二姑娘煮一副祛风寒的药。”玉夫人交代着。

    灵玉清脆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听到清粥的时候,初见眼睛一亮,她确实感到有些饿了,可是听到那什么药的时候,她小脸皱了起来,仿佛已经感受到那药汁的苦涩了。

    “苦口良药,这是为你好,躺下再休息会。”玉夫人嗔了她一眼,拿起柔软的被褥将初见盖得严严实实的。

    初见看着玉夫人,心中的感动难以言语,“母亲,您累了。”

    玉夫人柔笑,“母亲不累。”

    “母亲,这辈……您是我的母亲,真好。”初见湿了眼眶,看着玉夫人憔悴的面容,她只觉得她喉咙口似乎被什么哽住了。

    “说什么傻话呢,难道你还知道你上辈什么样儿。”玉夫人低声细语,疼惜望着初见。

    “嗯,我梦到了我上辈。”初见低声说着,然后,她双手紧紧握住玉夫人的手,认真地说,“母亲,如果有下辈,让您当我女儿好不好,让我来还您这辈的恩情,让我来为您挡风遮雨保护您。”

    “傻孩……”玉夫人呢喃细语,如在说着一个梦般轻轻的,柔柔的,仿佛再大一点声,梦就会醒了一般,“如果还有下辈,母亲还要当初见的母亲,我怎么甘心……只当你一世的母亲呢,如果有下辈……母亲一定会给你一个幸福温暖的家。”

    “母亲,我现在就很幸福。”初见哽咽着,心好像被什么抓了一下,狠狠地揪痛起来。

    “在这里……要怎么幸福,那玉雪苓今日杀不了你,肯定还有下一次的。”玉夫人眼底一厉,想起往后一定要防备玉雪苓。

    初见一怔,“母亲,您知道了。”

    玉夫人看向她,“详情如何,等你病好之后再说。”

    初见却是心一顿,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二十二章 笑看戏 (一)

    初见喝了药,吃了点白粥,感到有些疲倦,便又躺下休息,没多久,又进入了梦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中午。

    睁开眼,初见便看见玉夫人做在床沿,靠着床柱闭眼假寐,喉咙里收缩哽咽,初见看见玉夫人眼底有明显的黑影,本来红润的面色此时有些暗暗发黄,看起来为憔悴,身上衣裳还是昨日见到那套,莫非是……母亲在这里守了她一夜么?

    初见坐了起来,感到脑袋已经不像昨日那般沉重晕眩,烧也退了,只是还觉得有些疲弱,她拉起被褥,轻轻想要为玉夫人盖上。

    玉夫人一震,震醒过来,紧张看向初见,白皙滑润的手捂住初见的额头,没发烫了,她松了一口气,对初见柔笑着,动了动肩膀,眉头蹙了起来,怎么这样酸痛了。

    “母亲昨夜为了照顾女儿,一定是整夜都没有睡觉了。”初见心疼地对玉夫人说着。

    玉夫人揉着肩膀,“看来你精神好了许多了。”

    初见含泪不语,她已经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灵玉和丽娘在这个时候端着梳洗的脸盆走了进来,看到玉夫人和初见都醒了,二人也是非常开心。

    “丽娘,昨夜您怎么也不劝劝母亲,这样整夜不休息,多伤身啊。”初见一边擦脸,一边问丽娘。

    丽娘苦着脸叫道,“二姑娘真真是冤枉奴婢了,昨日夜里姑娘您身反复发烫不停呓语,夫人硬是要亲自照顾您,谁帮忙都不许,天微亮的时候姑娘您才没再呓语,奴婢们劝夫人去休息,夫人却非要守着您不可。”

    初见听了,直直望向玉夫人,“母亲……”

    玉夫人笑了笑,双手掬起热水洗脸,让自己尽量看起来精神一些。

    “灵玉,你快去准备一些清淡的饭菜给母亲,丽娘,待会儿母亲用膳之后,无论如何也要将母亲带到床榻上去休息睡觉!”初见甜糯的声音严肃起来,丽娘和灵玉听了,都含笑应着。

    初见待灵玉将梳洗的脸盆都收下之后,又对玉夫人道,“母亲,女儿已经没事了,您可以放心休息。”

    玉夫人含笑点头,然后猛然想起一直在她心里萦绕不去的疑惑,她对于初见为何能掉进湖里又能安全上来感到很好奇,当初在燕城的池塘比这远心湖还要小许多,也没有远心湖这么深,初见还是要昀王救了起来才能保住小命,这次怎么就自己能游了上来?

    “初见,你分明不懂水性,昨日怎么自己就能上来了?”

    初见眨了眨眼,乌黑的眼珠左右乱瞟,讪笑道,“呃,就是……就是那个女儿掉下去的时候,正好是在水比较浅的地方,女儿抓着湖边的水草爬了上来的。”这样的解释虽然勉强,但总比说实话的强,小玉初见不懂水性,要是她莫名其妙说自己会游泳,只怕引起的怀疑更多。

    玉夫人挑了挑眉,对初见的解释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但也找不出觉得怪异的地方,也就姑且信了。

    提起昨日之事,初见也想跟玉夫人解释关于她为何会掉进湖里,“母亲,昨日女儿会下水是因为玉雪苓……她……她狠毒了。”

    玉夫人眸中厉光一闪,敛下眼睫,问道,“灵玉说你支开她,也不知你们究竟因为何事吵架,玉雪苓与你父亲说她和你一言不和,你动手打她,她失手将你推下湖里,你们当时说了什么?怎会打起架来?可是你先动手打她?”

    初见越听眼睛瞠得越大,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母亲,您说,玉雪苓到父亲那里告状,说是我先动手打她,她才失手将我推下湖里?”

    玉夫人沉默片刻,但还是点头。

    她丫的玉雪苓也不要脸了吧,该死的,这种恶人先告状的事情是随便能做的吗?她差点杀了她耶!也是一个失手的理由能解释的吗?那玉雪苓怎么不掰一个像样点的理由。

    初见胸口起伏着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本来她逃过一命了也没想将玉雪苓怎样,可是如今听到她竟然这样诬蔑自己,简直就是将她当超级大白痴一样耍,这口气她就是硬吞她也吞不下!

    “母亲,我没有动手打她,那玉雪苓被崔音拒婚,将怒气撒到我身上,把我逼到湖边,动手掐住我脖,我反抗挣脱开她的手,她却把我推下湖里去了,我以为她会害怕认错,可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扭曲事实,母亲,我真的没有打她。”初见急声解释着,心里对玉雪苓的卑鄙感到恶心愤怒。

    玉夫人轻拍着初见的手背,柔声道,“我相信你,只是那玉雪苓心机深沉且心肠歹毒,平日她温婉乖顺,她说的话,自然很多人都会相信,当时她推你下水时,你可知道还有谁看见?”

    初见愣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我……我也不知当时还有谁看见,只有灵玉……”说完,她自己便停了下来,她自然是想起了就算她对别人说灵玉是证人,能证明是玉雪苓推她下水的又如何?会相信她的有几人,就算她从燕城回来之后性情与之前大有不同,但她很肯定相信玉雪苓的人肯定比相信她的人多。

    “母亲,那玉雪苓……无耻了。”初见想通了这一点,心中除了感到一阵寒意还有愤怒,她和玉雪苓之间已经到了不是我死就是你亡的地步了,这次玉雪苓如果陷害她不成,怕后面还有招数。

    “这女年纪轻轻心机深沉阴毒,初见,以后你要小心避开她,免得她又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玉夫人担心初见以后会被玉雪苓再次伤害,一想起会失去初见,她全身忍不住颤抖。

    初见冷哼一声,因为过用力而猛烈咳嗽,“咳咳咳,母亲……咳咳,您放心,如今女儿知道玉雪苓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会小心应付,她若想要再次加害于我,女儿也不会轻易饶过她,今次这件事,女儿定要与父亲说个明白,让父亲看明白那玉雪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玉夫人面色微变,使她本来就憔悴的脸显得更加苍白。

    “母亲,您怎么了?”初见狐疑看向玉夫人,怎么母亲突然变得有些悲凉了,对,就是悲凉,母亲眼里充满了悲凉之色,那是一种对人生失去了期待失去了狂热的苍凉。

    “我没事,你等会儿记得喝药,不许偷偷倒掉,母亲与江总管还有事要详谈,过会儿再来看你。”玉夫人言辞躲避,她知道初见忘记了以前玉云生对她与玉雪苓之间是如何的偏袒,她说不出口,教她如何跟初见说她的父亲是不会相信她的,就算所有的人都相信这次是玉雪苓推初见下水是玉雪苓的错,她的父亲也会觉得是初见先欺负了娇弱温柔的玉雪苓,错的还是她。

    “母亲,您应该去休息。”初见皱眉,对母亲还想继续做事感到很不赞同。

    “还有些时候,我去眠一眠,放心,母亲自有分寸。”玉夫人笑着安抚初见。

    “夫人,陈姨娘和老爷来了……还有大姑娘。”丽娘站在竹帘之外,语气有些压抑地说着。

    玉夫人脸上笑容冷凝起来,淡淡应了一声,敛下眼睫,避开初见狐疑的视线,“让灵玉进来,服侍二姑娘换衣服。”

    “是”丽娘应声。

    初见对玉夫人这样奇怪的态有些狐疑,但她觉得也许是如今母亲和玉老爷之间关系僵硬,母亲不想面对玉老爷,所以才有些不自然。

    灵玉进来很快为初见换上一套颜色素雅的衣裳,以青丝线在裙摆衣袖绣有绿叶,看起来雅致清秀,衬得初见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娇弱。

    玉夫人和初见出了外屋,那玉老爷正坐在上座,陈姨娘和玉雪苓站在他左手侧边,看到玉夫人,那陈姨娘立刻夸张哭了起来,走到玉夫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姐姐,是我对不起您,雪苓这个死丫头竟然……竟然把二姑娘推倒,姐姐您骂我打我吧,您饶过雪苓,雪苓她不是故意的,她当时也不知是二姑娘身后就是边沿,姐姐……”

    玉夫人冷眼看着趴在她脚边痛哭的陈姨娘,这做的到底是哪一出呢,还把玉云生也请来,像是来赔罪的吗?

    初见看到玉老爷坐在位上正望着她,又看向在一旁泫然欲泣可怜兮兮一副柔弱无比的玉雪苓,心中一怒,她向前一步,准备与玉老爷说明事情真相,由不得那玉雪苓继续陷害她。

    哪知她还未出声,那玉老爷对着她一喝,“这次死里逃生就该好好长记性了,跟自己的姐姐有什么话不好说的,非得吵架,还动手打人,你上静容斋读的是什么书,一点教养都没有,书上有教你打自己姐姐的吗?”

    初见错愕愣在原地,怔怔望着在瞪着她教育着她的玉老爷,他在说什么?她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他开口的第一句却是责怪她打自己的姐姐?他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她吗?

    “父亲不听我解释便认定事情已经是我的错?”初见哑声开口,对眼前这个是她父亲的玉老爷感到一阵恶寒。

    “你还有解释?那好,你说说,你有什么解释?雪苓推你是不对,但你若不先动手,她又怎会还手,她一向疼惜你,你却不知好歹,如今她还心怀愧疚非要上门来给你道歉,你就该你姐姐!”玉老爷冷哼一声。

    身周的空气,似乎变得局促,令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第二十二章 笑看戏 (二)

    初见不敢置信,回头看向玉夫人,只见玉夫人只是目光冷然看着在地上啜泣的陈姨娘,似乎对于父亲这样的言词早有预料,初见攸地惊醒,原来母亲的眼中之所以会悲凉,会对一切失去期待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早已经伤透了她的心,今日这番话,母亲应该早已经听过了一次,所以她才没有要她向玉老爷解释,所以才会沉默不语。

    哈哈哈,她真想冷笑,这个表面睿智英明的玉云生,对着偌大一庞生意能打点得那么好,却对他身边亲人心思诡计一无所知,真不知该笑他还是同情他。

    “父亲”初见声音出奇平淡,目光炯亮地看着他,“若我了玉雪苓,了她一样的性心肠,只怕您死也不瞑目了。”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静得初见几乎都听到自己的脉搏声,那陈姨娘也停止了哭泣,怔怔惊讶带点幸灾乐祸看着初见,玉夫人眼波流转,淡然浅笑。

    初见毫不畏惧看着脸色攸地铁青的玉老爷,玉老爷瞠大了眼,手指微颤抖着,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到初见不驯的眼,他确定他刚才并没有听错。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他压抑着怒火,瞪着初见哑声低吼着。

    初见眼角一扬,冷冷一笑,“你身为一家之主,宠爱小妾冷落妻不说,嫡女被害落水,你只听一面之词便将所有的错归到我身上,我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你半句关怀也没有只有责骂怪罪,还带着你的小妾来这里演什么戏给谁看?”

    “好!好!你……你说我听一面之词,现在我听听你说的,你来解释,不是你先动手打你姐姐,她又因何要还手?”玉老爷气得浑身血液都奔腾起来,他大力地拍着桌,大吼着要初见解释。

    初见看了一眼在低头饮泣的玉雪苓,还真是演得有模有样,她今日已经决意豁出去,就算被赶出宁城赶出玉府,她也不要卑微委屈地活着。

    “姐姐?”初见嘲讽笑着提高了音调,然后鄙夷地斜了陈贞惠和玉雪苓一眼,“不过是个低贱小妾生出来和奴婢没两样的女儿也配当我姐姐?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上无姐姐下无妹妹,不知父亲是否忘记祖宗遗训,妾生女儿不得进入族谱,既然进不得族谱,与我又有何关系?”

    “你……你……”玉老爷气的一口气提不上来,喘息着手指颤颤指着初见。

    陈姨娘见了,吓了一跳,忙站了起身走到玉老爷身边,轻拍着他的胸口为他顺气,玉雪苓似乎被玉初见吓了一跳,但同时也因为初见语气里的鄙夷感到怨恨。

    “你要我解释,解释什么?解释这个玉雪苓因为被崔音拒婚,啊,对不起,女被拒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初见看向玉雪苓,笑得灿烂明媚,“我不该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的,不过也没关系,怎么看你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脸面儿的事,有也好没有也罢,你这辈也就只有当妾的命了。”

    听到玉初见的话,玉雪苓两眼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却因玉老爷在场而不得不隐忍下来。

    初见笑笑又对玉老爷说着,“你要我的解释何用?就是我解释十句,也抵不过您的宝贝女儿一句,既然她说是我先动手的,就当是我先动手的好了,那又如何?她能如何?她还手将我推下湖里,想杀我!这样的行为就是告到衙门,理也不在她那,她只是一个妾生出来的奴才,我要打她就打她,只要我高兴,谁叫她是庶出,我是嫡出,您说对吧,父亲大人?”

    “二姑娘,你怎么能这样和老爷讲话呢。”陈姨娘被初见左一句小妾右一句小妾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忍不住提声叫道。

    “我在和我父亲讲话呢,你插什么嘴,你有什么资格插嘴?”初见冷眸一扫,斜了陈姨娘一眼。

    “你……”陈姨娘气结,今日她一再被初见羞辱,心里已经恨不得咬碎了这刁蛮的死丫头。

    “你好啊,翅膀硬了啊,敢顶撞家里的长辈了,我今日不打死你!”玉老爷几乎气得两眼冒烟,他蓦地站了起来,举起手欲打向初见。

    “父亲,请不要生气,是雪苓的错,是雪苓不该动手推妹……二姑娘,不该为了挣脱掐住二姑娘的脖,父亲,都是我的错,请您责罚我吧。”玉雪苓身一闪竟跪到玉老爷跟前,双手紧紧抓着玉老爷的手,低声哭泣请求着,“不关二姑娘的事,父亲要打就打我吧。”

    啪——清脆的声音,忽而响起。

    “既然如此,这巴掌我就代为教训你了。”玉夫人低眸冷睨玉雪苓,那一巴她用足了十分力气,玉雪苓白皙的脸上指痕清晰无比。

    “夫人……”玉老爷错愕看着玉夫人。

    “就是初见打你也好骂你也好,你也不该伸手掐她脖将她推下湖里,你可想过她会因此失去性命,这一巴掌你好生记住,别忘记自己的身份。”玉夫人依然是那样高贵端庄,虽然面色憔悴,却依然有不可侵犯的威严,她对玉老爷一进门就责骂初见还有陈贞惠母女二人的演戏已经失去耐心,只觉得厌恶至,听到初见如此反驳玉云生,她其实是知道的,初见是想保护她,保护她不要再受到委屈。

    玉雪苓捂着脸颊,她想不到玉夫人竟然会动手打她,她只是怕玉初见说出那日在湖边详情引起玉老爷狐疑,才故作可怜,却没想竟然真的挨打。

    “夫人,雪苓虽然有错,可是初见动手在先。”玉老爷哑声开口,他只是觉得既然初见已经平安无事,事情就该公平处理,不然以后初见会更加肆无忌惮。

    “父亲直到现在还认为是初见的错?她玉雪苓被退婚了气撒到我身上,掐我脖推我下湖都是我活该,而她就是不得不还手,哈,您这父亲当得还真公是正严明。”初见见玉夫人嘴唇发白,已经说不出话,她忙上前扶住她,一边恨恨看着玉老爷。

    “放肆!有你这样对父亲说话的吗?你要是得雪苓一半的乖巧听话,我又如何会责骂你,你根本就是本性难移,我看是谁也教不好你了。”玉老爷本来是心中有愧,觉得没有听初见解释就责骂她的确不好,但听到她那大逆不道的话,他心中火气又起,不自觉又拿玉雪苓与初见比较。

    “我就是不来她的阴狠毒辣卑鄙无耻,父亲既然觉得她好,就只要她一个女儿罢了,免得我丢了您老人家的脸。”初见和丽娘扶着玉夫人在师椅上坐下,冷讽回了玉老爷一句。

    “你给我……”最后一声滚字,玉老爷却说不出口,他害怕,怕齐娈会再次带着初见离开宁城,那也许是一辈都不会回来了。

    “如何?”初见冷声问道。

    “我竟教出这样的女儿,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你给我禁足在屋里,没我同意,半步也不许踏出门口一步!”玉老爷气得捶胸顿足,再看到齐娈已经虚弱憔悴,一句不言,心中更是恼怒。

    “老爷,不要生气不要生气。”陈姨娘在一旁安慰着他,悄悄与玉雪苓相视一眼,同时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得意,想不到这次雪苓虽惹了祸,但却因此让那母女二人和玉老爷关系更加恶化,这效果她们是早早就盼望着了。

    “我生的女儿,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对得起玉家祖宗,何来家门不幸。”玉夫人疲弱开口,声音竟如游丝。

    玉老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想要过去关心齐娈,但看到她眼里冷然的客气,他有怯步了,重重哼了一声,他拂袖而去。

    “老爷老爷……”陈贞惠着急叫着,看着玉夫人的时候却是得意嚣张的媚笑。

    看着陈贞惠和玉老爷先后离去,初见冷冷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玉雪苓,她本来就因为风寒而身虚弱,和玉老爷方才一番激烈争吵,更是耗尽了她的气力,但是玉雪苓没走,她就是已经全身无力也要强撑着应付她,她一定要保护母亲,不会再让母亲受她们母女半点委屈。

    “丽娘,灵玉,先扶母亲进去休息。”初见淡声道。

    灵玉和丽娘将已经疲倦无力的玉夫人扶进了内屋,担忧看了初见一眼。

    “妹妹平安无事,姐姐也就安心了,真想不到妹妹真是福大命大。”见玉夫人进了内屋之后,玉雪苓笑吟吟地走到初见面前,哼,淹不死这个小贱人还真是可惜。

    初见甜甜一笑,“不敢当,我又不是上辈烧少了香这辈才有你这样的姐姐,你这次没杀了我,可要好好小心了,你也知道,女人是非常小心眼的。”

    “哈哈,我很怕,真的好怕,你能拿我如何?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是父亲,你以为他还会相信你,就算你母亲是正妻又如何?她有贵族身份又如何?别忘了人家齐家的人根本就不认她了,你能拿什么跟我斗?”玉雪苓哈哈大笑,张狂放肆。

    “我就是再怎么得不到父亲的宠爱,也还是玉家的嫡女,你再怎么得意嚣张也进不了玉家祠堂写不进玉家族谱!”初见扬唇一笑,灿如春花冉冉而开。

    “你……”被踩到痛处的玉雪苓狠狠一瞪,尚未开口,初见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燕红,送大姑娘。”说完,初见转身,半眼也不看玉雪苓,进了内屋。

    玉雪苓咬唇,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她要将今日她和母亲所受屈辱尽数还给她们母女二人。

第二十三章 怒意生 (一)

    玉夫人因为照顾初见休息不够,加上玉老爷的所作所为令她心力交瘁,一时之间旧患发作,心情也灰暗,初见让人请来大夫,给玉夫人抓了几服药,服下之后,又睡了半天,精神才逐渐好转。

    如此,玉夫人休息了几日,头也不痛了,可是心情依旧难以恢复,初见被禁足在攒眉园,就是到秀和院也不行,玉夫人几次想找玉老爷理论,谁知玉老爷却避而不见,这次是存心要给初见教训。

    初见染了风寒,本来已是好了大半,却因为那日要照顾玉夫人,加重了病情,躺在床上几天,捏着鼻喝了几天的苦药,才终于恢复健康,只是人却消瘦了一大圈,教人看了都心疼。

    直到今日,初见已经整整十天不曾踏出攒眉园半步,玉老爷叫了两个粗使婆在院门守着,若是初见赶走出攒眉园半步,那两个粗使婆便会被玉老爷赶出玉府,攒眉园里一干丫环也要受到惩罚,初见虽不服玉老爷的禁锢,但她不想连累他人,只好在屋里自己练字看书。

    也不知怎会这么巧,静容斋竟然在这个时候休了半个月的课。

    玉夫人来到攒眉园的时候,初见正在看书,看着仿若自己心头肉的女儿,玉夫人沉郁的心情才稍微明朗了一些,幸好老天没有带走初见,否则她估计也是活不下去了。

    想来好笑,她是玉家的正室,初见是玉家唯一的嫡女,她们本该风光无限,偏她娘家无人同意她嫁入玉家,最后落得恩情两断,如今她们母女二人身份显贵,却犹如孤儿寡母任人欺凌,就是她自己的丈夫,也对她们不闻不问避而不见,这叫她情何以堪?

    对于玉云生,她已经是绝望,不再抱任何期待,当年两人在燕城莲池相遇,彼此倾心,他对她许下一生绝不娶妾誓言,她为他抛弃一切,他却在大婚当日毁诺,她心中虽然有怨,但思及天下男人都如此一般,只要他爱的是她,她也能原谅他的违背誓言,谁知这么多年来,她当年的义无反顾竟成了笑话。

    “初见,在看什么书?”想起往事,玉夫人感到眼眶有些湿热,她摇了摇头,强牵扯起唇线,笑吟吟走进屋里,初见半躺在软榻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一杯清茶,看得津津有味,似乎丝毫没因为被禁足而感到不开心。

    “呀,母亲,您来啦,嘿嘿,我在看这本写一个青楼女与书生的故事,这书生为了青楼女倾尽所有,最后那青楼女却对他说她身份卑微低贱,配不上他这个书生,这笨书生跑去跳河自尽了。”初见拉着玉夫人坐到软榻上,给她倒了一杯茶,一边还给她大概讲了书里的故事。

    身后的丽娘和灵玉听得脸颊燥热,丽娘忍不住嗟了一声,“呀哟,这是谁给二姑娘的书,怎么尽看一些不正经的。”

    初见掩嘴轻笑着,看着灵玉羞红了脸笑得愈发大声,“丽娘,我看这书怎么啦?又没有小孩不宜情节,都是我爱你你不爱我纯情得不得了的小故事。”

    玉夫人也笑了出来,“你一个小孩懂什么,这青楼女的书你也拿来看,丽娘,往后送到二姑娘房里的书都要检查一遍,这种不正经的不能让她看。”

    “记下了夫人。”丽娘笑着回答。

    初见嗔了她一眼,对玉夫人撒娇着,“母亲,这书哪里不正经了,纯情纯爱,一点不正经都没有,比起那凤凰记可正经到不行了。”《凤凰记》在这个国家是相当于金瓶梅那样的书,初见在别的书有看到过记载,却没真正看过,虽然她一直很想看看。

    玉夫人瞪圆了杏眼,对初见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你连凤凰记都看了,你这闺女……谁给你看的那书,我不把她杖毙了。”

    “嘿,母亲,我没看那书,就是看到有一些书籍介绍过,那不是**么?哪有那么容易能找得到。”初见摸摸鼻,干笑几声。

    “你啊,都不知道去静容斋了什么,尽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玉夫人睨了初见一眼,伸手把她手里的书抢了过来,翻看了几页,随手放一边去了,又对丽娘和灵玉道,“丽娘,你去把二姑娘的书检查检查,灵玉你去小厨房看看鸡汤炖好了没有,端来给二姑娘喝。”

    “是”丽娘和灵玉含笑看了初见一眼,撩起竹帘走了出去。

    “这不是乱七八糟的书,母亲,您看,这书里讲的是一个书生被青楼女骗了,教训就是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就不能轻信诺言,什么样儿的许诺都是经不起时间和金钱的考验,做人就该靠自己,不能把自己的人生赌在别人身上,您说对吧?”初见一直都不相信所谓诺言,就像她的爸爸妈妈,曾经也在上帝面前立誓爱对方一生一世,但不到两年,两人便为大吵小吵不断,为了她而隐忍对方。

    誓言,从来都是容易风散的。

    玉夫人脸上笑容微微一僵,对着初见强扯唇瓣,她当初也是信了玉云生的诺言,才会有今日下场。

    “初见,其实……也并非天下男都这般凉薄。”自己得不到幸福,可是玉夫人却希望初见能有与她不一样的人生,她希望她的初见能幸福开心一辈。

    “我知道,母亲,将来初见一定会找到一个一辈只疼爱我的人。”初见偎依进玉夫人怀里,心里对着未来有小小的憧憬,将来……她一定要将母亲带离这个玉家,绝不让母亲再受委屈。

    “初见,从今往后,在这个家,你我母女二人只能相依为命,靠不了其他人了。”玉夫人轻抚初见头发,幽声说道。

    “母亲,若是外公知道你在玉家所受委屈,会如何?”初见想起别人都说她的外公权倾朝野,为公正严明,是姓心中的好官,如果他知道自己女儿受尽委屈,不知会如何做。

    “父亲他……”玉夫人语凝,苦苦一笑,“不会知道的。”

    初见沉默不语,心中却想着齐家的人若是知道母亲在玉家所受委屈,即使已经和母亲断绝关系,但始终血浓于水,亲情是切割不断的关系,相信齐家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哎,可这些也只是她自己想的而已,她如今就是母亲唯一的依靠了,从此以后她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够保护母亲。

    这时,丽娘进来,看着玉夫人和初见眼神闪烁。

    玉夫人察觉她的异样,狐疑问道,“怎么了?”

    丽娘从袖口里拿出一封请帖,低声道,“老爷跟前的小厮拿来的,说是府的人送来的。”

    玉夫人接过来一看,面色凝重看向初见,“妃邀你到府一聚。”

    初见眼睛一亮,嘣一声站了起来,“真的?啊,不用禁足了。”

    玉夫人却忧心拉过初见,示意她安静下来,然后才继续问丽娘,“是老爷的小厮送过来的?”

    丽娘回道,“是的。”

    “还说了什么?”玉夫人脸色不好看,平声问着。

    “说……老爷交代,没有他的准许,二姑娘不许踏出攒眉园半步。”丽娘想起那小厮的话,恨恨地回答。

    初见一愣,叫道,“他还不准我踏出去半步?他凭什么?难道要我拒绝妃?”

    “老爷说,除非二姑娘知道自己错了,否则……”丽娘看着玉夫人,低声道。

    “放他妈的……胡说八道,我到底错在哪里了?他包庇玉雪苓不分是非黑白就算了,还要我认错?”初见本来就对玉老爷不满,如今听到丽娘的话,即刻火冒丈,这玉老爷是越来越过分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老爷说了,要是二姑娘不认错,就让夫人去回了妃,说……说二姑娘身不适,不能外出。”丽娘顿了一下,才回答。

    玉夫人沉默了片刻,眼底蕴着怒意,“哼”

    “母亲,我们不要理那什么禁足的了,没道理了。”初见不悦地叫道。

    “不,你就继续在这呆着,丽娘你亲自去府走一趟,就说二姑娘去不了啦,妃要问起原因,你就一五一十地说了,我倒想看看,那玉云生想如何逼得初见认错!”玉夫人站了起来,目光凌厉看着前方。

    丽娘眼底掠过笑意,应了一声,从玉夫人手中接过请帖,离开内屋。

    “母亲,若我不认错,他可是会禁足我一辈?”初见皱着眉,已经不屑叫玉云生作父亲了。

    “你无犯错,何来有错可认。”玉夫人冷哼一声,相信齐瑾性格,就算是初见前错错,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他玉云生欺她无人可依,她就是不想与齐家再有什么关系,她也不能看着初见白白受了这委屈。

    “母亲,将来我一定要带您离开这里。”初见握着玉夫人的双手,信誓旦旦地开口。

    玉夫人浅浅一笑,她却是从来没想过有天会离开玉府。

    此时,灵玉正好端着白瓷身蓝花纹的炖盅进来,笑着道,“夫人,二姑娘,鸡汤炖好了。”

    灵玉将炖盅放到桌面上,揭开盖,浓郁的鸡汤味和着当归的味道萦绕而开,初见小脸皱成一团,“母亲,不喝行不行啊?”她真的相当恶心那当归的味道。

    “不行,你身虚弱,需要补气补血,快去趁热喝了。”玉夫人正声说道,前几次的鸡汤都被初见偷偷倒掉,所以后来她都要自己过来监督着初见喝下去。

    初见哀嚎一声,闷闷抿起鸡汤来。

第二十三章 怒意生 (二)

    齐瑾听着丽娘声泪俱下诉说着玉夫人和初见在玉府历来年所受的种种委屈,心中激愤愈加激烈,她当那玉云生宠爱小妾就罢了,也不敢委屈了玉夫人和初见,却没想他竟然如此得寸进尺,当真以为他们齐家的人好欺负了是不是!

    “表小姐,请您一定要为二姑娘作主,那陈贞惠母女二人嚣张跋扈,根本不将夫人放在眼里,夫人去燕城的一年,那陈贞惠还越权当家,硬是要家里下人喊她夫人,玉夫人回了玉府,还被一些下人当是走错了门,说俺陈贞惠才是他们家的夫人,表小姐,我们二姑娘以前虽然调皮,可她才是几岁的孩呐,哪有不淘气的孩,二姑娘从燕城回来之后乖顺听话,真真是教人疼到了心坎去了,可那玉雪苓一再陷害二姑娘,老爷已经不是第一次误解二姑娘了,偏偏二姑娘脾气硬,也不肯软下态解释。”说着,丽娘哭了出来,只觉得她的夫人和二姑娘命运艰辛,屡遭小人陷害,却无人可依。

    “简直是欺人甚!丽娘,那玉云生真的是这样黑白不分就骂了二姑娘?”齐瑾端坐正位上,秀丽的脸庞染满怒意。

    “这次二姑娘是死里逃生,才存活下来,老爷不心疼就算了,还……”丽娘抽搭着,“上次也是这样,从来不停二姑娘解释,那玉雪苓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打了二姑娘一巴掌,二姑娘的脸都肿了几日。”

    “他还敢打了初见?”齐瑾噔一声站了起来,语调是一贯的轻柔和忧郁,声音却很冷,隐隐能听出她声音里蕴含的怒意。

    “表小姐,夫人与齐家已经断绝了关系,如今能为二姑娘作主的只有您呐。”丽娘对着齐瑾猛磕着头,磕得额头都红肿一片了。

    “哼,就是姑姑和齐家断绝了关系,那姑姑也还是齐家的人,哼,玉云生他宠爱小妾冷落妻,任由嫡女在家中受尽委屈,他还当齐家人都死了不成。”齐瑾重新慢慢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

    丽娘怔怔看着齐瑾,心中忐忑着,夫人并没有吩咐她将这几年来所有事情告诉表小姐,她自作主张一一向表小姐禀明,其实也是没有十分的把握,表小姐愿意为二姑娘出头那是最好,若是不愿意,这往后夫人的日也就更难过了。

    “表小姐,如今二姑娘被老爷禁足,是不能来陪您解闷了,夫人说请您多见谅,待二姑娘解了门禁,再来给您赔罪。”丽娘态谦卑地又磕了一头。

    “丽娘,你回去,待会儿本宫再让人送一帖给玉云生,本宫就看看,他要禁初见到什么时候。”齐瑾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着。

    丽娘眼睛一亮,叩头答谢,“奴婢替我家夫人和二姑娘先谢过妃了,奴婢这就去跟夫人回话。”

    “送丽娘回去。”齐瑾眼角一扬,目光流转,对旁边的丫环交代着。

    “是”丽娘低垂着头,后退着慢慢离开屋。

    丽娘离开之后,齐瑾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岂有此理!”

    “妃?”齐瑾身侧的暖因吓了一跳,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位主发怒。

    “去,你亲自去给玉家的玉老爷送帖,说本宫邀请二姑娘明日到府小住几日。”齐瑾淡淡地对暖因说着。

    暖因曲膝一礼,领命而去。

    丽娘回了攒眉园,玉夫人正在案上看着账本,初见趴在软榻上无聊地数着眼睫毛。

    见到丽娘走了进来,玉夫人眼睫抬也没抬,初见却是一溜烟坐了起来,“丽娘,如何了?瑾姐姐怎么说?”

    丽娘瞟了初见一眼,走到玉夫人跟前行了一礼,“夫人”

    玉夫人笑着扫了初见一眼,才慢悠悠问着丽娘,“一五一十地说了?”

    “说了,表小姐说再给老爷送个帖。”丽娘低声说着。

    玉夫人淡淡一笑,“那就等着吧。”

    初见眼波流转,眉梢眼角染上笑意,“等着,等着。”

    时间缓缓而过,转眼,暮色降临,窗外华灯初起,墨蓝的天空星芒点缀,微风徐徐,夜色十分美丽。

    初见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屋外头,皱着眉有些纳闷。

    “怎么了?不好好吃饭?”玉夫人吃饭的动作为优雅,眼角一瞟,看到初见看来看去,唇畔泛着笑意。

    “母亲,您说,这都大半天了,父亲怎么还没来传话啊。”初见纳闷地说着。

    “大概……是在斟酌着如何说吧。”妃的再次下帖,那可不是说拒绝就拒绝,说不去就不去的。

    “哼,有本事就继续禁我的足。”初见撇了撇嘴,对母亲老神在在的悠闲却有十分佩服,当女人应该如母亲一般凡事优雅自在,就算心里多窜乱不安,表面也是要不动如山。

    “夫人,二姑娘,老爷……老爷派人传话了。”丽娘疾奔着进来,喘着气说。

    “怎么说?”初见忙问。

    “一样,如果二姑娘不认错,就不许踏出攒眉园一步。”丽娘咬牙切齿地叫道。

    “嘿”初见笑了出来,“看来他这次是非要我低头不可了,我就偏不,我看他能关我一辈。”

    玉夫人看着前方片刻,才继续低头吃饭,“丽娘,你先下去吃饭吧,今晚大家早些休息,明日才有精神看戏。”

    “明日有戏看?”初见灵动双眸熠熠生辉,猜测如果齐瑾得知玉老爷一点面也不留给她,会如何做?

    “吃饭吧”玉夫人浅然一笑,看了初见一眼。

    初见应了一声,也就不再多说话,默默吃完饭,和玉夫人在院里走了一会儿,便送玉夫人到了院门回了秀和院,这夜,玉府出奇地安静。

    说起那厢齐瑾收到玉老爷的回话之后,当场撕掉回帖,她怒意横生,黛眉轻蹙,冲动之下欲想直奔玉府,但她更是知道如果自己贸然去找玉云生问罪也无事于补,那玉家就看准了姑姑和初见没有靠山可依,而她虽是妃,但要管起这事,也并不是合适,如果姑姑没有和齐家断绝关系,那她管得还名正言顺,但如今姑姑不被齐家承认,而她若没有知会过爷爷和父亲就去管了姑姑的家事,只怕爷爷和父亲会大怒,也怕……会落了齐家的脸面。

    齐瑾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赌一次。

    “暖因,去准备马车,我们到忠王府去。”齐瑾站了起来,冷声吩咐。

    暖因一愣,妃要回娘家?“妃,都这么晚了……”

    “哼,本宫就挑这个时候去,快去准备马车。”

第二十四章 前愁空 (一)

    马车急急吱了一声,停在一栋大宅前面,大宅气势磅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概,黑色匾额,鎏金字,字体虬劲有力,如龙游水,忠王府。

    齐瑾扶着暖因的手,脚踩布鞋,她如今一身朴素穿着,弃去珠履,锦衣绸缎,俨然是一个普通妇人,她目光默默看着忠王府的牌匾,姣好白皙的脸庞在金黄的灯光下蒙上一层幽幽光泽。

    “妃,到了。”暖因低声说着,心中却奇怪为何临出门了妃还非要换下了一身锦衣绸缎珠履。

    “敲门”齐瑾松开暖因的手,面无表情,眉目之中轻愁似梦。

    暖因目含疑惑,却还上前敲门,不一会儿,咿呀一声,厚重朱漆大门缓缓而开。

    “谁呢,都什么时候了?”一名身着青衣的中年男站在门后,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站在台阶下的人后,怔了一下,随即马上叫了起来,“姑娘……啊,妃,您来了。”

    “爷爷和父亲呢?”齐瑾搭着暖因的手,跨过门槛,轻声问着。

    “老爷和几位爷在厅里坐着呢,都刚吃下饭。”那看门的男给齐瑾行了一礼,态卑谦地回答。

    齐瑾点了点头,挥手让那看门的男不必跟来,她步伐有些急促,忠王府正厅就在前面,灯火明亮,偶有朗朗笑声传出。

    “瑾儿?”突然,在左边的长廊上传来一声不确定的呼叫,齐瑾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叔”齐瑾微微对那人微微一笑,向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现在来了?”那人约有十出头,萧疏轩举,有一股风流倜傥的潇洒,正是齐瑾的叔,也是齐娈的弟弟,齐殷。

    “我有要事与爷爷细谈。”齐瑾柔声回答,那眉梢眼角的轻愁忧郁又重了几分。

    “啊,妃。”齐殷突然对齐瑾行了一礼,辈分他虽是长辈,但规矩还是要守的。

    “叔,莫要如此。”齐瑾黛眉拢起,声音乏软疲惫。

    “诶,这礼不可废,您是妃,身份级别比我高了一层,叔总是忘记给您行礼,还当您是那长不大的小丫头。”齐殷为人本来不拘小节,幽默风趣,却偏偏身周环境都是一些不能放肆不能轻松的,他是家里唯一的闲人,最是讨厌入朝为官,也不喜欢与那些口是心非的人打交道。

    “回到家中,便没有什么妃不妃的。”齐瑾对齐殷淡淡笑着,对于这个叔,齐瑾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只是觉得他是家里的异数,也是家里唯一一个当年赞成姑姑嫁给玉云生的,不知叔知道姑姑如今所受委屈之后,是否会后悔当年的赞成。

    “嘿,你来找父亲要谈事的吧,到大厅上去吧,他和你父亲在闲聊着呢。”齐殷笑了起来,他这个侄女以前总是笑得阳光灿烂的,当了妃之后,眉眼间轻愁笼罩,好像承担了一件一千件的心事似的。

    齐瑾微扯嘴瓣,心中犹豫是否要先跟叔说,等会他或许能帮自己劝劝爷爷也不定。

    “叔”齐瑾停下脚步,眼眶含泪看着齐殷。

    “怎么啦?是不是谁欺负你了?”齐殷看见齐瑾突然满是委屈地哭了起来,心里一急,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

    “谁敢欺负我啊,叔,我今日来是想求爷爷一件事。”齐瑾也不去拭泪,只是抬头看着月华,本来就蕴着忧郁的眼印着月光的寂寞,看起来更加地孤单空寂。

    看着齐瑾的侧脸,齐殷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他觉得他这个侄女似乎活得很空白,很隐忍,好像那种混浊的空白和忍耐就要到了尽头,如果……这个一向优雅高贵的妃忍耐到了尽头,会是如何?会崩溃的吧。

    “瑾儿,到底是什么事情?”齐殷柔声问着,心里暗自猜想着这个已经有一年多没见的侄女在府的生活是不是一点都不快乐一点都不开心,所以她眼底的愁意心里的心事才会越老越多?

    “叔,你可还记得姑姑?”齐瑾看着天上皎洁月色,幽声问着。

    齐殷震了一下,“你说……你说的是娈儿?”

    “嗯,还记得么?”齐瑾回头看他,笑着问。

    怎么……会不记得?他与齐娈相差不过一个月出世,二人虽是不同胞,但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犹如谪仙般的姐姐,虽然他从来没叫她姐姐,一直叫她娈儿,当年她执意要嫁给玉云生,家里的人不允许,便将她锁了起来,他不忍心见她日夜流泪,便偷偷放走了她,在她嫁给玉云生的那一日,父亲气得与她断绝关系,宣布从此齐家再无齐娈此女,而齐娈二字也成了忠王府内的禁忌,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在这个家听过关于齐娈的事情,可他没想到瑾儿竟然问起他来了。

    “提她作甚?”齐殷掩去眼底的心疼,面无表情问着齐瑾。

    齐瑾幽幽叹了一口气,“叔,你知我自小喜欢缠这姑姑,她嫁到玉家之后我也常偷偷跑去玉家找她,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姑姑才华出众,聪明绝伦,才女之名冠绝宁城,人人都说齐家女儿风华绝代,可这样遗世而**的女,这样清浅淡然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为了爱情却义无反顾,这样的她应该是要幸福的,当年之事我也略有听闻,她为玉云生情愿与齐家断绝关系,不顾一切追求她的爱情,可是……”

    齐殷听着齐瑾幽幽的声音,越听心里越升起寒意,“可是什么?”

    “可是姑姑不顾一切舍弃所有的爱却被玉云生给辜负了。”齐瑾目光一厉,冷冷地说。

    齐殷倒吸一口气,不敢相信他耳朵听到的话,自从齐娈嫁给玉云生之后,他就不曾打听过她的事情,他以为她一定会幸福一定会快乐地和玉云生白头到老的,他想都没想过玉云生会辜负齐娈。

    “你说什么?”齐殷抓起齐娈的手,目光攸地变得凌厉可怖。

    齐瑾毫不畏惧看着他,“叔,今日我来,是为求爷爷,求爷爷原谅姑姑,您可愿帮我?”

    “娈儿究竟怎么了?”齐殷着急问着。

    “叔,瑾儿若是此时说了,只怕无力阻止您……要去玉家狠狠揍那玉云生。”就是她,也是忍了许久才没有直接到玉府去。

    齐殷紧握双拳,眼睛睁得老大,“走,找父亲去。”

    “叔,那您待会儿可要帮我。”爷爷性格倔强执拗,她怕独靠她一人,爷爷不轻易心软原谅姑姑。

    “如果那玉云生当真负了娈儿,我不打断他的腿!”齐殷大步向大厅走去,心中对齐瑾的话尽是狐疑,想起他那端庄美丽的姐姐受了委屈,他心里就一阵怒意。

    齐瑾紧跟在齐殷身后,只要家中还有人关心姑姑,她就更有把握说服爷爷原谅姑姑了。

第二十四章 前愁空 (二)

    齐老爷齐颂共有个儿一个女儿,他自己身为朝廷重臣,受封为王,大儿齐铮是内阁士,二儿齐茸是威武大将军,齐殷是齐颂的小儿,自小喜欢游山玩水,对庙堂毫无兴趣,齐颂宠爱幺儿,也不强求他两个哥哥一般出息,齐殷喜欢干吗就干吗,只要别让忠王府失了面,齐颂一般不会理会齐殷要做什么,而齐瑾是齐铮的女儿。

    晚膳过后,齐颂叫了个儿到大厅说说话,父四人谈天谈地谈得不亦悦乎,后来他们谈起朝廷一些是非时,齐殷兴致骤减,借故跑到外头溜达,齐老爷他们等了他许久,几乎就要不耐烦了。

    “这个老,说要出去方便一下竟去了那么久,别是掉茅坑里去了。”齐茸生得较为粗犷威仪,他常年与士兵打交道,气质自然不若身边大哥齐铮的儒

    “我看他是又跑去玩他的花花草草看他那乱七八糟的剑谱了。”老大齐铮朗声笑着,对这个弟他也是非常宠溺。

    齐颂发丝有些灰白,眼角皱纹染满沧桑,他半阖着双眸,嘴边似笑非笑,手里玩着两块园玉转来转去,甚是悠闲。齐颂年轻时征战四方,为齐宁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如今他虽已不再带兵出战,但其威名仍叫不少敌人闻风丧胆。

    “去,把爷给找来。”齐颂指着站在他身后的小厮,沉声说着。

    小厮行礼而去,就在要踏出大厅的时候,齐殷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我来了我来了,父亲,大哥二哥。”从齐瑾那里打听不出齐娈究竟发生什么事的齐殷心情郁闷,若是平时他定是和大哥二哥胡侃乱侃了,可是他现在一点兴致都没有。

    “老,你这是怎么啦,刚才还眉开眼笑好像减了八两银似走了,怎么现在耸拉着回来啦?”齐茸嘿一声拍着齐殷的肩膀大笑起来。

    齐殷瞪了齐茸一眼,才对着齐老爷道,“父亲,妃来了。”

    齐老爷听了,猛然睁开双眸,目光炯炯有神,看向正从门外走进来的齐瑾,攸地站了起来,“妃?”

    “妃,您这是……可是府出了什么事?”齐铮大步向前,对齐瑾先行了一礼,才忧心着问。

    齐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目光凄凉可怜,“爷爷,父亲。”

    “这是怎么啦?快起来,这……妃,这礼行不得。”齐茸也跳了起来,瞪圆了眼还没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齐殷微眯双眸,只觉得接下来要听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你们两个,去门外守着,谁也不许踏近这大厅半步。”

    “是”大厅里两个小厮和丫环都被打发了出去,偌大的大厅,只剩下忠王府父四人和齐瑾。

    “瑾儿,起来说话,究竟发生什么事情?”齐老爷看着齐瑾,沉声问着。

    “爷爷,瑾儿今夜冒昧前来,不是以妃的身份,而是作为您的孙女,来求您一件事。”齐瑾跪地不起,她自是清楚,要爷爷原谅姑姑,谈何容易啊。

    “何事?”齐老爷灰白的剑眉皱了起来,目光森严看着齐瑾。

    “爷爷”齐瑾声音诚恳,即使仍有无限愁意,却也听得出她无比的真情实意,“求您原谅姑姑吧。”

    偌大的大厅,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每个人似乎都听见了自己身里血液突然凝固的声音。

    “你说什么?”齐老爷不确定地问。

    “瑾儿,你胡闹什么,快起来。”齐铮额际冒汗,这十多年来谁也不曾提起过的小妹怎么他的女儿今晚莫名其妙跑来提了。

    “爷爷,父亲,二叔,叔,请你们听我说。”齐瑾眼眸含泪,声声悲切,“那玉云生宠爱小妾冷落妻,在与姑姑成亲当日同时迎娶家中通房丫头为妾室,那妾室在姑姑未进门前已经有了身孕,那玉云生……负了姑姑。”

    几道深浅不一的到呼吸声响起,除了齐老爷,其他个男皆是一脸心疼和不敢置信。

    “那又如何?都是她咎由自取。”齐老爷冷哼一声,他早已当是没生过齐娈这个女儿。

    “爷爷,就算您不认姑姑,难道您忍心看着姑姑被那小妾欺负?玉云生疼爱庶出女儿,将姑姑母女赶出宁城一年,家中小妾自称夫人,姑姑回来之后,还被拒挡门口不得入家门,姑姑的女儿初见屡遭庶女欺压,那玉云生只是信任那庶女,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初见一掌,爷爷,初见是您的外孙女呐。”齐瑾仔细看着齐老爷脸色,越说心中越不确定究竟她今夜此行究竟可有效果。

    “我既无女儿,又何来外孙女?”齐老爷冷冷一挥袖,坐回师椅上闭眸不再言语。

    “爷爷……”齐瑾一怔,爷爷当真铁心至此?

    “不必再说了,瑾儿,你贵为妃,这等闲事还是少管为好,何况如今时候不早,你怎么可以随便出府?”齐老爷老脸一肃,不许齐瑾再多说关于齐娈的事情,还教训齐瑾不该罔顾身份,一个妃怎么可以在夜晚随意出府。

    “瑾儿自幼喜欢姑姑,要瑾儿看着姑姑和妹妹受这样的委屈,如何能睡得安心?爷爷,您想想,我们齐家虽与姑姑断绝关系,可姑姑仍是我们齐家所出,她被欺负,天下人也只当我们忠王府好欺负,失了面的还是忠王府啊,玉云生和小妾这样不将姑姑放在眼里,看的就是姑姑没有娘家可依,不止是让姑姑受委屈,还打了我们齐家一掌,分明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啊。”齐瑾仔细分析,只希望一向注重面的爷爷能顾虑到这一点而原谅姑姑。

    “瑾儿,你说的是真是假?那玉云生竟敢这样对娈儿?”齐殷已经满脸怒容悲恸,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火。

    “如何能假?我又何尝不知爷爷生着姑姑的气,若只是这些,瑾儿还是能为姑姑作主,可是……这次……”齐瑾欲语还休,眼角不放过齐老爷脸上半点表情变化。

    “这次怎么了?”齐茸叫了一声,他脾气本来就不好,听到那王八蛋玉云生这样对他的妹妹,他恨不得去砍了他十段八段,可是齐老爷那一脸的冷漠,他硬压心里的怒火不敢轻举妄动。

    齐瑾叹了一口气,“前几日那庶女玉雪苓将初见推下湖里,初见死里逃生,折腾了两天才救活了过来,玉老爷听了那玉雪苓的恶人先告状,竟然没听初见半句解释就责骂教训了初见,还将她禁足在家里,姑姑被玉云生气得旧患发作,也是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今日瑾儿番四次要玉云生叫初见到府与我说话,那玉云生竟然要姑姑……要姑姑骗我说是初见身不适,其实是他要初见低头认错,爷爷,姑姑当年意气用事,她是错了,她错信了玉云生,如今被那小妾笑她无娘家可依,任意欺凌,可怜她们母女二人虽有丈夫,却犹如孤儿寡母,瑾儿就是想为她们做主,那玉云生还一句我既然齐家不认姑姑,那自然是谁也没有资格去管他的家事。”有些话自然是齐瑾自己添了上去,但这个时候谁会有心思去管它是真是假?

    “娈儿旧患是怎么回事?她身骨一向不错的。”齐铮急忙问着。

    “姑姑在生初见的时候,差点……难产血崩,那个时候,玉云生就是只挂着宠爱那个小妾,才让姑姑落下病根。”齐瑾愤声道。

    “那……那王八蛋还敢打我的外甥女?那什么妾生的女儿竟然敢推我的外甥女进湖里?这玉家的人是活得不耐烦了。”齐茸怒吼一声,已经是忍无可忍大力拍桌,提起桌上大刀就要往外冲。

    “站住!老二,你要去哪里?”齐老爷眼睛睁开一线,冷冷看着齐茸。

    “父亲,那是我们妹妹,我们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齐茸一脚踏着门槛,为难看着齐老爷。

    “她已经不是忠王府的人,生死与我们无关。”齐老爷紧捏着拇指上的扳指,手背青筋凸现。

    “父亲,您疼娈儿胜过我们人,难道您当真忍心看她受尽委屈?”齐殷眼角微跳着,他忍得几乎是要咬碎了牙。

    “爷爷,那玉雪苓此次杀初见不成,定还会想出其他方法陷害初见,姑姑已经被玉云生负了,如果初见有什么意外,怕是生不如死啊。”齐瑾低泣着道。

    “父亲,妹妹当年有错,但我们何尝没有?我们若没有强迫要求她嫁给燕束,或许……或许不会把她逼得离家而去。”齐铮叹了一口气,劝着齐老爷。

    齐老爷震了一下,脸上皱纹似乎有深了一层,一下像老去了十岁。

    “玉云生那畜生!当初求亲的时候是怎么说来着,会一生一世对妹妹好,只待她一人好,我他妈的当初还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他奶奶的,老当年就该坚决地把那畜生给丢出街上去,这样糟蹋我们的妹妹。”十几年不曾在忠王府提起过妹妹二字,如今说起,竟毫不生疏,胸口满溢的激动和愤怒教他们愈加地心疼齐娈。

    齐老爷淡淡看了齐茸一眼,转而看向齐瑾,又看向低着头一声不出的齐殷。

    “瑾儿,你先起来吧。”齐老爷道。

    齐瑾目含疑惑,看着齐老爷,随即心中一喜,忙答谢,“是,谢爷爷。”

    “父亲,我们现在去把娈儿带回来?”齐茸咧着嘴笑着,见齐老爷态软了下来。当他是原谅了齐娈。

    齐老爷沉默不语。

第二十四章 前愁空 (三)

    厅堂之上,除了低头默不作声的齐殷,其他人都怔怔看着闭眸沉吟的齐老爷。

    齐老爷思绪涌动,记起许多年前种种事情,想他戎马一生,立功无数,一生之中最骄傲得意的事情却不是这些功名利禄,也不是他的个儿,而是他的小女儿,齐娈。

    他当年不许齐娈嫁给玉云生,一是门不当户不对,二是他觉得那燕束更适合齐娈,只可惜齐娈性他,二人都不肯退一步,最后他锁了齐娈只是要她闭门思过,谁又曾想过她竟为了玉云生会抛弃家园,就是断了和他的父女关系她也非要嫁给玉云生,如果……如果当年他态不是那么坚硬,多劝齐娈一些,或者答应她嫁给玉云生,或者不强迫她嫁给燕束,今日是不是会不一样些?

    “父亲?”老大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齐老爷从那年带齐娈去燕城的后悔中醒了过来,他淡淡看了众人一眼,低声道,“你们想如何做?”

    “当然是把小妹带回家,难道还让玉云生那畜生冷落吗?”齐茸哼声道。

    “不可,小妹嫁给玉云生这么多年,我们贸然插手他们家的家事,怕是不妥,且小妹还是玉家正室,不是说离开玉家就能离开玉家。”齐铮反对,相对于齐茸的冲动,他考虑事情比较周到。

    “玉家虽是商贾,但在宁城也是大户人家,爷爷,您老人家怎么看?”齐瑾柔声问齐老爷。

    齐老爷叹了一口气,“如此贸然带……她回来,别人只当她斗不过小妾,逃回了娘家,反而给那贱妾长了面。”

    齐瑾与齐铮他们对视一眼,眼底都染上笑意,他们都听得出,齐老爷对齐娈的态算是软了下来了。

    “让姑姑留在玉家,才能争回尊严面。”就这样走了,岂不便宜了那陈贞惠。

    “老!”齐老爷突然叫住齐殷,他老了,许多年轻时候的坚持和脾气都在岁月中默默磨灭去棱角,女儿如今会受苦,外孙女会遭人欺凌,他其实有不可逃脱的责任,但要他低下头去收回当年的坚决,他也是难以做到的。

    “父亲”齐殷沉声应着,他如今心中悲愤交加,对娈儿是充满愧疚,对自己是充满悔恨,他当年若没有赞成娈儿与玉云生一起,或许……或许这么多年来娈儿会比较幸福。

    “你来说说该如何做?”齐老爷目光炯亮看着齐殷,他不说自己想要如何做,却是问了最是无所事事毫无作为的齐殷。

    “此事……我们不可贸然去为娈儿出头。”齐殷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拳,语调平淡,带着一贯的闲适自在。

    “老,你说什么混话!”齐茸喝了一声,想要大骂,却被齐老爷严厉的眼神给瞪了下去。

    齐老爷淡淡看向齐殷,四个女之中,就属齐殷和齐娈感情最好,他也知道当初是齐殷放走了齐娈,如今看到自己的姐姐生活一点也不若他一直以来想象的幸福,最是悲愤伤心的怕是这个老了。

    别看老无所事事似乎很没用的模样,但其实要论心思为人处事,齐殷是个儿之中最得他意的。

    “老,你继续说。”齐老爷道。

    齐殷手指颤了几下,深深呼吸,才继续道,“宁城之中无不知道我们忠王府与娈儿断绝关系,我们在这个时候贸然将娈儿带回家,怕会遭人话柄,且娈儿是玉府主母,怎是说离开便离开的?我们这十几年来不曾见过她,对她在玉家情况不是十分的了解,到时若是玉家以一个我们道听途说故意生事为由,只怕我们不仅不能为娈儿讨回公道,还会……还会连累她。”齐殷说完,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口气,他是忍了再忍,才没有立刻到玉家去杀了玉云生。

    “你觉得该如何做?”齐老爷仰起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还是先见过娈儿再说。”齐殷道。

    “谁去见娈儿?我要是见了那玉云生不把他剁成肉碎!”齐茸哼声道。

    “所以谁去也不会让你去找娈儿!”齐老爷横了他一眼。

    齐茸摸摸鼻,他是冲动,他是脾气不好,可那是他们的妹妹和外甥女,难道还要他陪着笑对那玉云生说好久不见啊。

    “我相信娈儿自己有主意的。”齐铮道。

    “她就是再有主意又如何,玉云生宠爱小妾,娈儿又没有娘家当靠山,有几千个主意又有什么用。”齐茸叫道。

    “二叔说得也对,姑姑就算想要防备对付那陈贞惠,有玉云生左右护着那小妾,姑姑什么也是做不了的。”齐瑾道。

    齐老爷咳了一声,缓声道,“她一向聪慧,智计绝伦,轮不到你们给她出主意,就是容易心软,看她也不会去对那小妾做什么。”

    “都给人家踩到头上了还心软个什么东西。”齐茸没好气地说。

    “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一趟玉府。”齐铮犹豫了片刻,问着齐老爷。

    齐老爷抚着花白的胡须,眼角皱褶加深,“老,这件事交给你先处理着。”

    齐瑾轻挑眉,她也不知爷爷这样可就算是原谅了姑姑?

    “爷爷,那……”齐瑾开口,想要确定答案。

    “还有你,瑾儿,作为一名妃,该懂得如何自持自己的身份,别还像个疯丫头一样大晚上地到处跑。”齐老爷打断齐瑾的话,端着脸说道。

    齐瑾不好意思笑了几笑,“瑾儿担心姑姑嘛。”

    “好了,你回去吧,免得找不着你怒了。”齐老爷道。

    “爷爷……”

    “瑾儿,你先且回去,玉家的事情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明日叔会亲自去一趟玉家。”齐殷使了个眼色给齐瑾,阻止她继续问齐老爷。

    “既然如此,就这样决定了,老,事情过了,再跟我说说就行了,还有,要是……若渊若旻几个小孩要是觉得闷了……就让初见来家里玩玩,我先去休息了。”若渊若旻是齐殷的双生儿,今年十岁了,这两个小孩整日都调皮捣蛋,胡闹得不行,哪里会嫌闷,不过谁也没有反驳齐老爷的话,只是含笑看着这个脸色有些别扭的老人家负手走了出去。

    “老大,老,父亲这样算是原谅了小妹了吧?”齐茸怔怔地问。

    “老父亲打心里就没生过小妹的气。”齐铮似笑非笑地睨了齐茸一眼。

    “大概吧……”齐殷微笑,与齐瑾对视一眼。

    齐瑾与他们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然后才打道回府,在摇晃的马车之中,她猜想着明日叔到玉府之后的情景,又想起自己……几年前她若有像姑姑一般的勇气,逃离别人给她安排好的命运,她今日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她便听到暖因的声音,“妃,到了。”

    她已经没有能再多想的资格了,因为她已经是妃了,年少轻狂的冲动,不属于她,从来就不属于她。

    夜,漫长而寂寞,然而再漫长的夜终究有黎明来临的一刻,而寂寞……却是越积越浓郁。

    当鸡鸣第一声的时候,东方微微鱼肚白隐约有一线即将破土而出的万丈光芒,玉家在这个时候,已经慢慢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小厨房之中,灶头烟雾袅袅,婆们摘菜洗菜,声音不断。

    “燕红,二姑娘的牛奶去让人给挤过来没有?”

    “来了来了,李嫲嫲,还温着呢,二姑娘让您今日打个鸡蛋一起煮牛奶。”

    “知道嘞,天都大亮了,二姑娘该是醒了吧。”

    “在耍拳呢。”

    “夏玉,来,夫人的小米粥好了,你给端去吧。”

    “好,李嫲嫲。”

    游廊院落,丫环奴婢来回穿梭,鸟鸣声清脆动听,花草树木雾水凝结成珠,在阳光下犹如钻石生辉。

    又是新的一天了。

第二十五章 不速客 (一)

    玉夫人用完早膳,便叫了江总管到秀和院,家里有几个丫环契约到期了,需要添一些丫环,玉夫人找了江总管,正是要他找牙婆介绍几个丫环到家里来挑选的。

    “夫人,这秀和院要添人手是再合理不过,可……可昨日陈姨娘来找小的,说怀春院也要添几个丫头,您看?”江总管小心翼翼说着,眼睛仔细观察着玉夫人的表情。

    玉夫人淡淡挑眉,轻声问,“怀春院有八名丫环服侍着,还需要人手吗?”

    “小的也不觉得需要再多添,可陈姨娘说,说大姑娘今年就要许嫁,这出出入入没几个人跟着不像话,会丢了玉家的面。”江总管冷汗微沁,一边是家里主事的夫人,一边是老爷的宠妾,他是两边都难做人啊。

    玉夫人不留痕迹地冷冷一笑,“那就再给她找两名丫头。”

    江总管一愣,僵硬点了点头,心想夫人怎么会答应了陈姨娘?陈姨娘的女儿差点害死了夫人的女儿,夫人不应该将陈姨娘恨进了心么?难道是因为老爷宠爱陈姨娘,所以夫人也不敢得罪了?

    “给二姑娘再找个小丫头,啊,对了,秋玉还在暖园么?”玉夫人问。

    “诶,那丫头本来是在暖园服侍着崔公,后来崔公走了之后,她也就没去攒眉园了,留在暖园打扫着,可是要把她调回攒眉园?”江总管回答。

    “不必了,秋玉我另有安排,你再选了丫头去暖园吧。”玉夫人眼眸精光微闪,随即隐去。

    “是”江总管略感讶异,却没敢多问。

    “听说城北的庄吴总管摔断了腿?可有此事?”玉夫人合上册,想了一会儿,才问道。

    “确有此事,前几日城北夜里不大安宁,吴总管担心有贼,半夜总是起来巡了一回,一个不小摔了,断了左腿,如今在家里歇着呢。”江总管回道。

    “人家是在我们地儿上受伤,也是为了保护玉家财产,医药费玉家应该出,再给他多给半年的工钱,买些补身的去看看他。”玉夫人温声道。

    “是”江总管回答着。

    “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玉夫人浅浅一笑,揉揉额际,这几日她总是特别容易感到疲倦,不知是否与心情有关。

    “那小的先下去了。”江总管行了一礼,转身想要离去。

    “江叔,您是家里的老总管了,不必将自己当奴才,以前的事情,也怪不得您,您也别总是放在心上,家里需要您的事情还多着呢。”玉夫人在江总管转身的时候突然开口,她听着江总管总是左一句小的右一句奴才心里就有些无奈。

    “夫……夫人?”江总管一愣,满是皱纹的眼睛有些湿红了起来。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玉夫人柔声道。

    “谢谢夫人,小……我先下去做事了。”江总管吸了吸气,点着头满心感动离开秀和院。

    “夫人,您不怕江总管又……”待江总管走远之后,丽娘狐疑地小声问着玉夫人。

    “疑人不用,我相信他以后会全心站在我这边的。”玉夫人笃定地说。

    “嘿,夫人您一向智绝聪慧,相信您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丽娘道。

    玉夫人闻言,苦苦一笑,眼底尽是萧的无奈,“我不是已经看错了一次了么?”只是一次,便足以毁去她一生。

    丽娘一滞,低下头,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也怨那玉云生不该负了夫人。

    这时,夏玉带着一名小丫头走了进来,那小丫头是在前院大厅服侍着的,她走到玉夫人跟前,低垂着头,肩膀有些许轻颤,似乎很紧张,“夫人,前院有位客人找您呢。”

    “客人?哪位客人?”玉夫人挑眉,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找她?

    “回夫人,奴婢……奴婢也不晓得,那位客人只是说他姓齐。”小丫头低声回话。

    姓齐?玉夫人眼眸微动,看向惊讶的丽娘。

    “老爷在前院吗?”玉夫人又问。

    “没呢,老爷和陈姨娘出去了。”小丫头道。

    “有没有说去了哪里?”玉夫人随口一问。

    “没……没有。”小丫头低声回答,主的行踪哪是他们这些坐下人可以打听的啊。

    “嗯,那你先去伺候那位客人用点茶水,我随后就到。”玉夫人沉吟片刻,才柔声道。

    小丫头出去之后,玉夫人让丽娘给她梳了个端庄简单的云鬓,稍微上了点胭脂,使她苍白的脸色稍微红润一些,看着铜镜中那个不再年轻的自己,玉夫人略唇,淡淡一笑。

    “夫人,会是哪位姓齐的会来找您呢?”丽娘扶着玉夫人,走出秀和院,往前院走去。

    玉夫人摇头,“我也是猜不出来。”

    “会不会是妃呢?”丽娘问,又想想,觉得不可能,“说不定是王爷。”

    “不必猜测,看了就知道。”经过小广场,玉夫人脚步慢了下来,她侧过头,看向小广场左边不远处的院,瀚院二字清晰印入眼帘。

    她面无表情,眼缘一掠,淡淡转头,向大厅走去。

    大厅之中,有一人挺身而立,身材挺拔,站在中央与玉夫人相对。

    玉夫人眼眶一热,唇色攸地发白,她紧握丽娘的手震了一下,停了下来,站在门外几步远的地方再无法前进。

    齐殷负手而立,袖中双掌紧握成拳,指关节微微泛白,看着那个依旧如记忆中一般美丽的身姿缓步而来,他心中满溢激动,然愈是近看来人,他心中愤怒更是深了一分。

    这是……这是他风华绝代,经常笑得不带尘烟宛如谪仙的姐姐么?

    那双记忆中如水纯净的清眸为何这样郁郁寡欢?为何会这样满身的寂寞?

    “夫……夫人,是爷。”丽娘掩嘴已经哽咽出声的唇瓣,看着玉夫人,眼泪难以控制掉了下来。

    “是……是……”玉夫人强扯一下嘴唇,却半句不能成调,是她在做梦吗?怎么会是弟呢?

    齐殷深呼吸,伸手摸了一下脸颊,笑着走到玉夫人面前,“娈儿,怎么?十几年不见,不认得弟了?”

    玉夫人闻言,轻笑出声,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

    是弟,是他……她还记得他总是不正经的声音,可是,怎么会,他怎么会来找她?

    “姐,我来,不是来看您哭的。”齐殷低声说着,心里却苦涩悲凉。

    “弟……”玉夫人哭着叫道,一干本来好奇张望他们的丫环微微一怔,惊讶看着齐殷。

    齐殷微微一笑,他以为再也听不到齐娈叫他弟二字。

    “夫人,爷,到里面说话吧,这里不方便。”丽娘满面是泪水,看到周围不少奴婢勾头探究,示意玉夫人还是到大厅里说话。

    “进去吧。”玉夫人对齐殷道。

    齐殷点头,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对着站在前院门柱前的小厮冷声道,“去,把你们家老爷找回来。”

    那小厮一愣,犹豫要不要去。

    齐殷怒眼一瞪,“还不快去,就说他家舅老爷看他来了!”

    “是,是。”小厮吓了一跳,心中却暗自叫苦,他哪里晓得老爷究竟是去了哪里?可是他却不敢回话,只能跑了出去,决定去老爷经常去的几个铺去找找。

第二十五章 不速客 (二)

    玉夫人让齐殷上座后自己才在位坐下,待丫环上了茶后,她屏退大厅上的下人,秀眉微微轻蹙。

    “弟,可是忠王府出了什么事?”玉夫人略显得紧张,十几年不曾见过一面不曾说个半句话,突然上门找来,除了这个理由,她再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齐殷啜了一口茶,笑道,“家里很好。”

    “大家也都好么?”玉夫人喉咙收缩一紧,忍不住又想落泪。

    “家里所有人都好。”齐殷低头,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繁复的花纹,声音渐渐淡了下来,隐隐听得出有些心疼和忍耐,“你呢,娈儿,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玉夫人唇色浅淡,微微发白,她低下头,泪水落在她覆盖在腿上的手上,滑在指缝中,她的视线一片模糊。

    这些年……过得如何?

    她曾经想过很多次,会不会人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这样的话,可是她从来没想过,从来没想过十六年前与她断绝关系的家人还会问她这句话。

    应付他人的答案,她练习过,无非是,还不错,过得去,她习如何幸福微笑说着她其实过得很好,可是……可是如今对着自己的弟,她如何也说不出她其实过得很好。

    她……怎么可能过得好?

    而她也清楚,就算她说她过得很好,弟他也是看得出,她这些年的孤苦和不快乐。

    看到玉夫人低头不语,双肩轻颤,齐殷脸色变了变,仰头吐出一口气,额头青筋隐现,他声音沙哑开口,“他……他负了你。”

    玉夫人猛然抬头,她紧咬下唇才能忍住不要失声痛哭,这么多年来,她所有的委屈和怨怼都独自面对,从来没有人可以听她倾诉和依赖,她很想笑着对弟说她很幸福,可是她竟做不到,她这么多年来的怨和恨,好像都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出口。

    “姐”齐殷哽咽地叫着,他从来没叫过齐娈姐姐,他今日很想叫她一声姐,这个他小时候曾悄悄发誓长大之后要保护的姐姐第二次在他面前落泪了。

    第一次,是因为她想要嫁给玉云生,求他放了她。第二次,是玉云生负了她,让她半生孤苦,受尽委屈。两次落泪,都是为了那玉云生。

    “回家吧,那个人……不要也罢。”齐殷艰难开口,就算遭天下人议论又如何,他们忠王府不能再将齐娈留在玉家。

    玉夫人摇头,拭去泪水,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妃昨日去了忠王府?”

    “娈儿还是如当年一般聪慧。”齐殷一笑,以齐娈的敏慧,不难猜出他今日何以会出现在玉府。

    玉夫人目光苦涩,即使她能猜到一二,却也不敢多加肯定。“你今日来……是……是……”

    “父亲虽无亲口说原谅,却是默认的,他老人家还要我带初见回去见他,娈儿,你自己其实也应该清楚,父亲他……从来不会真的生你的气,是实在……”

    “是我实在让父亲伤心了,他才一怒之下要与我断绝关系。”今生今世,她不敢奢想一向说一不二性格强硬的父亲还有原谅自己的一日,听到齐殷的话,她心中翻涌起无数愧疚。

    “我们若是早点知道那玉云生这样对你,你也不必受这样多的苦。”齐殷看着玉夫人苍白的眼,握拳锤着桌面,恨自己当初没有看清楚玉云生的真面目。

    “妃与你们都说了什么?”玉夫人稳下了情绪,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恢复以往淡然。

    “该说的都说了,既然那小妾欺你无娘家可依,你何不……”齐殷为说出口的话被玉夫人打断。

    “弟你不必试探我,你知道这个时候要我离开玉家等于是和玉云生和离,我已经让忠王府让人笑话了一次,难道还要再第二次吗?且我离开,别人只当我善妒不容玉云生宠爱小妾,要我这样成全他们我是不甘更加不愿,今日是你来,我便晓得,你万事已经考虑过,你试探我,只是担心我仍心有不舍。”玉夫人眼缘微挑,声音平淡,对玉云生她已经心灰意冷,但要她离开玉府,那是不可能的。

    “莫怪父亲说你是他的孩中最是聪明的。”齐殷笑道,然后严肃起来,“娈儿心中当真对玉云生毫无不舍?”

    玉夫人淡淡一笑,眼底情意了无痕迹,“我如今心愿,只要初见平安一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我明白了。”齐殷站了起来,咧嘴一笑,恢复一贯的潇洒自在。

    “弟……”玉夫人神情却凝重了起来,站起来走到齐殷身侧,仰头看他,“父亲他……这些年来身骨可好?”

    齐殷笑道,“他硬朗得很,娈儿,你也别怪父亲,他虽然嘴上没说原谅你,其实心里还是很关心你,就是人老了,特别爱面。”

    “他老人家身健好就好,其他的,我……也不敢多求,多年心结,怎是说解开就解开,我明白的。”她的母亲早逝,父亲待她如掌上明珠,她却令他成了宁城笑话。

    齐殷微笑,然后看向丽娘,“丽娘,这么多年来,多亏你一直在娈儿身边照顾。”

    “爷您说的是什么话,奴婢能在夫人身边,是奴婢的福气,今日奴婢见到夫人……见到夫人能和齐家释了前嫌,奴婢真是……”丽娘断断续续地说着,实在是因为激动了。

    “总之,我们兄弟人谢谢你了。”齐殷道。

    丽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爷,奴婢不敢当几位爷的谢谢,奴婢只希望几位爷能为夫人和二姑娘作主,让她们不要再受那陈贞惠欺凌。”

    齐殷目光一厉,“这是自然,你先起来,往后夫人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到忠王府找我。”

    “弟!”玉夫人哭笑不得,“我并非如此脆弱好欺。”

    “就怕你容易心软。”齐殷嘿嘿一笑,扶着玉夫人坐会位上,眉宇间有些不耐,“那玉云生怎么还不回来?”

    “在她们要致初见死地之后,我若还心软,那就是天理不容了。”坐下之后,玉夫人冷冷一笑,看着前方大步走来的人影。

    齐殷顺着玉夫人的视线看出,同样扬唇一笑,“娈儿你且坐着看我如何为你教训那小妾。”

    玉夫人浅笑不语,看着玉云生一脸惊讶走了进来,瞪着眼看着齐殷。

    齐殷吟着淡淡的笑意,斜眼与玉云生对视,眼角不忘瞄了那站在玉云生身边的陈贞惠一眼。

    “……爷?”玉老爷不确定地开口,这不是忠王府的爷吗?怎么会在这里?那小厮去找他的时候,说什么舅老爷来了他还当那小厮胡说八道,却没想到竟真的是忠王府的人。

    “玉老爷,许久不见了啊。”齐殷态轻佻,神情懒懒悠闲。

    玉夫人站了起来,“老爷”

    玉老爷怔怔看了玉夫人一眼,张了张口,又看向齐殷,“爷,您怎么……怎么会在此?”

    “啧,做弟弟的来看望自己姐姐有什么好奇怪的,需要理由么?玉老爷?”齐殷一边眉毛微挑,就这样斜斜看着玉老爷,也不起身行礼。

    “可是……你们不是……当年都说了……”玉老爷脑筋还是有些转不过来,忠王府怎么突然之间和齐娈恢复了关系?

    “当年家父一时之气与娈儿断绝关系没错,不过如今气消了,便要我过来关心关心,怎么,难道我们忠王府还不能看自己的亲人了?”齐殷声音一提,不冷不热地问。

    玉老爷有些尴尬,他看向玉夫人,玉夫人却只是静静站在一边,不出声。

    “哟,原来是舅老爷啊,真是不巧,今日若是知道您要过来,我们就不去巡铺了,舅老爷还请见谅啊。”陈姨娘心中奇怪齐娈的娘家人怎么会在这里,不都断绝了关系了吗?

    齐殷嘿一声笑了起来,看着那陈贞惠扶着玉老爷坐到方才玉夫人的位置上去,这小妾还真是完全不将娈儿放在眼里啊。

    “玉老爷,你娶了个平妻啊。”齐殷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淡声问着。

    玉老爷一怔,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陈贞惠,又看向站在下方的玉夫人,更觉得尴尬,急忙解释,“不,不,这是……”

    “妾室?”齐殷放下茶杯,温吞打断玉老爷的话,“小妾进门难道不需要先给夫人行礼的么?”

    陈贞惠脸色一变,有些微怒,她悄悄瞪了齐殷一眼,扭着身走到玉夫人身边,曲膝行了一礼,未等玉夫人开口,她已经站了起来。

    齐殷冷冷哼了一声,“玉老爷,虽然你收了个奴才做妾室没有什么不妥,可是这规矩要是没教清楚了,别人只当你也是没规矩的人了。”

    玉夫人嗔了齐殷一眼,唇线微扬。

    陈贞惠瞠大眼,对齐殷的羞辱感到一肚怒火,却碍于身份,她只能强压下来,对方是忠王府的爷,是玉老爷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人,更何况是她,思及此,她冷睨了齐娈一眼,对齐娈的嫉妒又是深了几分,她就算得到玉老爷所有宠爱又如何,终其一生,她还是赢不了齐娈的。

    “爷见笑了,我们商贾人家,自然不及你们官家的讲究。”玉云生面色一沉,对齐殷的出言不逊感到不悦,当年他们齐家就是瞧不起他们是商贾世家,如今坐在这里教训他的管教是什么意思?

    “那是自然及不上,可是当年我们家姑娘下嫁给你,那还是要照着我们忠王府的讲规矩,难不成你以为我们忠王府的大姑娘是你能随便欺负的?”齐殷看到玉云生变了脸色,眼底笑意更盛,言语之间更加咄咄逼人。

    “齐娈哪里还算忠王府的人?你们当年不是已经……”玉云生叫了出声,随即发现玉夫人脸色一白,便收了口,只是哼了一声,不说话。

    齐殷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已经怎么啦?玉老爷怎么不说了?要是我姐不算忠王府的人,那她是谁的女儿啊,你倒是说说看。”

第二十五章 不速客 (三)

    玉老爷挪了挪嘴皮,想了想又道,“爷今日是打算来认我们玉家这门亲戚了?”

    齐殷笑了一下,“爷我今日只是来看望姐姐和外甥女。”

    玉老爷闻言,脸色又沉下几分,“忠王府真是好大的架。”人虽好了,可却还不愿承认与玉家的亲戚关系,这忠王府也瞧人不起。

    “忠王府的架可是要看对着哪些人才决定如何端着的。”齐殷冷讽一声,一眼不将玉老爷放在眼里。

    “你……”玉老爷气结,欲拍桌而起。

    “弟!”玉夫人攸地出声,她浅笑看了玉老爷一眼,生生压下了他的怒气,随即走到齐殷身边,低头看他,叹了一口气,“今日你也算看过我了,我并非如你们想象过得那般可怜,以后若有时间,我会回去……看望父亲和大哥二哥的,你……”

    “莫非姐你回去不探望我了?你两个小外甥今日还硬缠着要来见你这个姑姑呢。”齐殷笑着打断玉夫人的话,心里也明白她是不想他和玉云生吵起来才过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玉夫人闻言,柔柔一笑,“听说你生了对双生儿?”

    “嗯,调皮得很。”齐殷咧嘴笑着。

    “那不和我们二姑娘小时候一样?”丽娘在一旁笑着道。

    “啊,对,我还没见过我的外甥女的,玉老爷,听说初见被你禁足了,连妃想见她一面都不成,不知道我这个舅老爷是不是同样也没那个资格要求见见她?”

    “初见顽劣成性,我禁她足要她悔思己过,她一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都不能踏出房门一步!”玉老爷哼了一声,这次他是坚决要初见承认自己错误,绝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就原谅了她。

    “顽劣成性?”齐殷眼角一扬,转头看向玉老爷,“如何算得上顽劣成性了?”

    “哼,刁钻野蛮,毫不尊重家里长辈,欺负长姐,不无术,难道还称不上顽劣?”想起那日初见大逆不道的话,玉老爷心里的怒火又烧了上来。

    “长姐?”齐殷讶异地叫了一声,问玉夫人,“娈儿有两个女儿?”

    玉老爷脸色攸地变得铁青,玉夫人则是淡淡摇头,“初见是我唯一女儿。”

    “那初见何来的长姐?”齐殷问玉老爷。

    “舅老爷,是妾身的女儿,雪苓。”陈贞惠微低头,柔声回答。

    齐殷脸色沉了下来,冷睨了陈贞惠一眼,“原来是个奴才生的孩,一个奴才生的孩也配当我外甥女的长姐。”

    “爷,玉家没有阶级之分,不管是谁生的孩都是我玉云生的骨肉。”玉云生喝了一声,不允许齐殷继续侮辱陈姨娘。

    陈姨娘红了眼眶,一脸委屈地站到玉老爷身后。

    “没有阶级之分?这么说就是奴才生的孩也能进你玉家族谱了?”齐殷冷讽一声,他自然是知道律法规定妾生女儿不能进入族谱,故意一问只是要讽刺玉云生。

    玉云生眼角微抽,“这个可不是爷能管的家事了。”

    “啊,对,这是玉老爷你们的家事,我们这外人自然不便多问,只是……我这当舅父的十几年没见过自己的外甥女,今日想要见一见,这不为过吧?”齐殷强压住想要为玉夫人讨回公道的冲动,今日他来只是要让玉家明白,他们忠王府从今往后就是玉夫人的靠山,不是来和玉云生撕破脸的,他相信娈儿肯定已经知道如何在这玉府立足,他要做的,只是让玉老爷和她的小妾明白,齐娈母女不是他们说想怎样就怎样了。

    玉老爷见齐殷态软了下来,他也慢慢冷静了,他自然也是清楚齐殷不能得罪,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齐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玉府,难道是因为他禁足了初见,不让初见去府,所以激怒了忠王府?可是齐颂当年不是断绝了和齐娈的父女关系吗?莫非是打算原谅了齐娈?

    如果真是这样……那……那初见不就变成了是他忠王爷的外孙女,以后他要管要骂还要多了一层顾虑?

    他又看向玉夫人,想起当年玉夫人宁愿舍弃尊贵的身份和家世也要与自己一起,自己却在成婚当日伤了她的心,想到这一点,他的心突然就萌发了无限的酸楚和内疚。

    如今忠王府愿意和她冰释前嫌,她该是很开心吧,如此……也好,她得回了尊贵的身份和家世,他也不算欠她什么了吧。

    “来人,去把二姑娘找来,见见她舅老爷。”玉老爷低声对一旁的丫环说着,一边对齐殷勉强笑了笑。

    陈姨娘闻言,暗自饮恨,她本来打算趁着玉老爷生着初见的气挑拨他和齐娈之间的关系,进而让她能得到**管理院的权利,再慢慢将齐娈手中的大权重新夺回自己手里,但如果忠王府认回了齐娈这个女儿,以后就算她如何使计用计,如何让玉老爷讨厌初见和齐娈,齐娈是玉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她也是半点不能动摇的,这叫她如何能不恨?明明就已经就快成功的了,却让这莫名其妙出现的齐殷给毁了。

    恨恨瞪了齐殷一眼,陈姨娘在一旁安静站着,心思却是千回转。

    去给初见传话的空挡,玉老爷想不出还要和齐殷说些什么,这个贸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他也不知该找什么话题。

    玉夫人已经被丽娘扶着做到左边下方的师椅上,她淡淡看了玉老爷一眼,又看向嘴边吟着笑的齐殷,无奈摇头,她虽不甚清楚妃昨日究竟去忠王府说什么,能够让固执强硬的父亲愿意接纳她,还让弟来看她。

    娘家……娘家呵,她嫁给玉云生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想过有天能再和忠王府的人有任何联系,她也一直以为她并不在乎,可今日听到父亲愿意原谅她,她才知道,自己心里深处依旧渴求能得到原谅的。

    看着弟和玉云生在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她心里涌起了无限感慨,虽然他们两人各自看对方不顺眼。

    哎,她虽希望能和父亲再续父女情缘,可她想起是因为妃的关系……她丝毫不能感到开心。

    是她的错觉么?她总觉得齐瑾让她感到很不安。

    大约是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玉老爷和齐殷的瞎扯就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初见终于施施然而来。

    “父亲,母亲。”被传话至大厅的初见眼底藏着好奇和惊讶,怎么玉云生就突然肯解了她的门禁了?他可是连妃的请帖都不放在眼里的。

    初见乌黑灵动的眼眸直直看向与玉云生同坐上位的男,这人有十五以上,生得潇洒俊朗,眉眼之间有股睿智,是个很有魅力的男。

    齐殷嘴边含笑,停止了和玉老爷说一些有的没的废话,他打量着这个外甥女,眉目灵动,有几分娈儿年轻时候的聪慧,粉妆玉琢,是个小美人呢。

    “初见,过来拜见你舅父。”玉老爷轻咳一声,他一见到初见就想起当日她句句带刺的冷言讽语,实在不甘心就此解了她的门禁,可是碍于齐殷在场,他只得强颜欢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慈祥。

    舅父?初见挑眉,狐疑回视齐殷含笑的眼。

    “初见,怎么了?”见初见沉默不语,玉夫人柔声开口。

    “舅父?”初见却叫不出口了,究竟这是哪里来的舅父?那不就是母亲的兄弟吗?可母亲不是和娘家断绝了关系吗?

    “瑾儿说你耀如春华,聪慧可爱,有娈儿当年风采,今日一见,果然是小美人,我是你舅父,初见,怎么啦?不相信?”

    初见干笑几声,只觉得额头有只乌鸦呱呱飞过,这个舅父,看起来的确与母亲有分的相似,但他说什么耀如春华聪慧可爱的,也假了吧,这不才第一次见面吗?就能看出她聪慧可爱了?还有母亲当年的风采呢,就凭她几个算看得明白的字跑调得乱七八糟的琴艺,也能和才女的母亲相比吗?汗颜啊汗颜啊,瑾儿姐姐究竟怎么在别人面前给她戴高帽的啊。

    齐殷叹了一口气,看到初见眼底的防备,他心中觉得一阵心疼怜惜,“小丫头想什么呢。”

    “您……真是我的舅父?我母亲的……”初见想了想,小声开口问着。

    “弟弟,我小你母亲一个月。”齐殷笑着回答。

    “您是忠王府的人?”初见歪着头,有些挑衅地问。

    “是啊,怎么啦?”齐殷更乐了,这丫头不怕生,还有一股隐隐的韧性和不驯,但这种不驯却一点不招人讨厌,这小丫头,是想保护她的母亲吧。

    初见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把她母亲撇了十几年的忠王府如今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认回了母亲吗?搞什么戏码啊。

    齐殷笑了出来,提声问道,“小丫头,要不要去忠王府小住几日?”

    初见眼睛一亮,随即又黯了下来,看向一脸温柔浅笑的玉夫人,她对齐殷行了一礼,“多谢舅父,初见还在禁足中,日后初见解了门禁,自当找机会拜见各位舅父和外公。”

    齐殷一挑眉,眼角扬了起来,这小丫头真有意思,分明是很想到忠王府去,分明是还有许多话想说,分明是对他不是那么尊重,却还能行了大礼,还客客气气地说自己还在门禁,她不是都已经出来了吗?哪里还有门禁?

    玉老爷听到初见的话,面色有些涨红,他掩饰咳了一声,“若是知道自己错了,这门禁就算了,想去忠王府,就去吧,多主意规矩。”

    初见眼缘一瞟,淡淡看向玉老爷,“抱歉,父亲,初见闭门思过又不断检讨自身,还是没能找出初见究竟错在哪里,不如父亲指出来,初见改进就是了。”已经十数日不曾见过玉老爷,初见一见到他,就觉得满心的厌恶。

第二十六章 暗反击 (一)

    “爷,您看您看,这像是小辈说的话吗?这是该对着自己父亲说话的语气吗?啊?”玉老爷攸地一声站了起来,指着初见问齐殷,这下倒好了,让这个舅老爷看看他的外甥女是怎样的大逆不道。

    齐殷双手抱胸,好整以暇低头看着初见,看来这小丫头是完全不服气玉云生呢。“你打了人啦?”

    “舅父,那奴才掐着我的脖要杀了我,我难道不还手啊。”初见睨了齐殷一眼,小脸尽是委屈。

    “那还不是你先动手打雪苓,她才还手的。”玉老爷眼眸一瞪,眼红脖粗地又生气了。

    “父亲是亲眼看见我先打了玉雪苓了,还是有谁看到了?”初见不留痕迹冷哼一声,一眼也不看玉老爷。

    “你……你……爷,您看,这样还该不该禁足,还该不该严加管教?”玉老爷走到初见面前,想骂她又碍于有客人在场,只好强忍怒火问着齐殷。

    齐殷呵呵一笑,轻轻拍了拍初见的头,转身对玉老爷道,“这小姑娘挺灵慧的,玉老爷,你也别把她教得死,她是皮了点,不过我看也不像是个心肠狠毒的孩,咱们凡事要讲证据不是?”

    玉老爷不甚满意地看了齐殷一眼,“她就是被她母亲惯出来的。”

    “哪个做母亲的不会惯着自己的女儿?玉老爷,你也就这么一个女儿,难道你不疼吗?”齐殷笑着问。

    “我……”玉老爷想说他不止一个女儿,还有另一个乖巧听话的雪苓,可是他想起齐殷他对陈贞惠的羞辱,他要是再说雪苓是玉家的大姑娘,说不定齐殷又要说什么奴才生的女儿怎样怎样之类的话了,所以,他吞下想要说的话,看了初见一眼,声音平淡,“我岂有不心疼的道理。”

    “那不就得了吗?还禁什么足啊,有话好好说,何必弄成这个样呢。”齐殷笑呵呵地说着,眼睛一瞟初见。

    初见心里干笑几声,忍不住暗骂这个舅父真是笑面虎,几句话就让玉老爷有气也发不出,虽然她对忠王府的人怎么突然找上门很纳闷,但在仔细一想,如果以后母亲和娘家开始有走动了,那还有谁敢再说母亲是无娘家可依的?有了忠王府当靠山,那陈姨娘和玉雪苓以后也不敢再放肆了吧。

    “爷您是她的舅老爷,今日是第一次见面,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玉老爷当是给齐殷面,也不想再去和初见较劲儿了,自从初见被禁足之后,齐娈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过,他很想找个机会和齐娈好好谈谈,聊聊以前他们之间的甜美过往,这样每日见面不说话的生疏,他自己也不好受。

    “初见,不必禁足,你可要同我一起回忠王府?”齐殷问。

    初见看了齐殷一眼,她是半点也不想领这个人情,他玉云生想禁足就禁个够,可要她想他和玉雪苓承认错误就是等到下辈也不可能,可是她也知道这个舅父要她去忠王府肯定不是只去观光这么简单,她又看向母亲,母亲只是温柔看着她笑,哎,为了母亲,她也不能总是和玉云生对着干啊。

    “多谢父亲。”她对玉云生行了一礼,即使是心不甘情不愿,但也给足了玉云生的面了。

    “以后要生性点。”玉老爷下得了台,也就不再沉着脸,声音还放软了不少。

    初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甜甜一笑,“是”

    玉夫人见到初见愿意忍住一时之气,心中也颇感欣慰,她眼角一扫,看到那陈贞惠一脸怨恨和不服气,看来她不能再犹豫不前了,有些事情还是要早做防范的,她绝对不会让那陈贞惠母女还有机会伤害初见的。

    决心一下,玉夫人面色一凛,走到初见身边,低声道,“这几日母亲也比较忙,怕是没有空陪你,不如你和舅父去忠王府小住几日也好。”

    “可是,母亲,我想陪在你身边。”初见拉住玉夫人的手,如今母亲定是伤透了心,她想要陪在她身边,陪她说说话,逗她笑,让母亲不要总是让人感觉郁郁寡欢。

    “母亲有许多事要忙,何来有空陪你说话,再说了,不是有丽娘么?放心吧。”玉夫人自然是知道初见在想什么,可是这几日她想做的事情初见确实不方便留在家里,她也不过顺水推舟,让初见去忠王府,她也能方便做事。

    “母亲,那……那我去住两天就回来陪你。”初见犹豫了片刻,她对忠王府确实也感到好奇,她想要去看看母亲长大的家究竟是什么样,想要知道那些对母亲置之不理了十几年的亲人究竟什么模样,可是她走开了,母亲会更加寂寞的吧。

    “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但是……静容斋就要开课了,你不许偷懒不去。”玉夫人笑着道。

    初见灵黠的双眸一闪,讪笑道,“知道了,母亲。”

    “如此,那就让初见与我先回去了。”齐殷目光有些闪烁,与玉夫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似的都微微一笑。

    “爷怎能这么快就回去,吃个便饭再走也不迟。”玉老爷听到齐殷要回去,稍微松了口气,面上笑意温和,声音听起来很是热情。

    “弟,你我姐弟二人许久也不曾一同吃饭,不如今日姐姐亲自下厨为了做几道小菜,如何?”玉夫人顺着玉老爷的话问了下去,好像真的一点看不出其实玉老爷说的是客气话。

    “能吃到娈儿的拿手小菜,弟自然是求之不得了。”齐殷嘴边笑意更深,看着玉老爷慢声说着。

    玉夫人会心一笑,眼角也注意到玉老爷微变的脸色。

    玉老爷笑得牵强,唤了个小厮过来,“去让小厨房准备一下,今日我们要招待舅老爷,准备些爽口的菜式。”

    那小厮还未应声离去,外头又急忙走来一名青色布衣的男,他给玉老爷和玉夫人行了一礼后,声音急切地道,“老爷,上个月从苏城进的酱紫布颜色有点不对劲,绣房的掌柜们都等着您去看看呢。”

    玉老爷皱起眉头,“怎么就出了问题,早晨去检查了还正常的。”

    “回老爷,这酱紫布是上个月初进的,一直放在仓库没用,今天老爷检查的是上个月底进的货。”那小厮低头回答。

    “这……”玉老爷眉心紧拢,怎么就这么巧在今日出了问题,他叹了一口气,为难看了齐殷一眼,这忠王府才是第一次来作客,他这个身为主人家的没理由不陪人家吃个饭的。

    “老爷,绣房的事要紧,您还是去忙吧。”玉夫人对玉老爷道。

    “可是,爷不是还在么?”玉老爷在玉夫人耳边低声叹道,他不能让齐娈失礼啊,作为她的丈夫,总不能就这样丢下第一次上门的妻舅吧。

    “无妨,反正妾身也许久不曾与弟聊过,今日就当是妾身与弟的小聚好了,老爷您放心去绣房吧。”玉夫人淡声道。

    “那……那好吧,爷,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好绣房有事,就不陪您了。”玉老爷和齐殷合手作揖当是赔礼。

    “不碍事,玉老爷您忙去吧。”齐殷温声回礼,心中巴不得玉云生赶紧离去,他相信齐娈应该还有一些话要和他说的。

    “如此,那就先告辞了。”玉云生合手一礼之后,便和那青衣小厮一同大步走出大厅,那陈贞惠见玉老爷要走,急忙跟了上去叫道,“老爷,妾身也去。”

    玉老爷回头,“你去做什么,在家里就可以了。”说完,已经走出了大门。

    陈贞惠跺了一脚,回身却看到玉夫人和那什么齐殷在说说笑笑,她撇了撇嘴,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气,为什么有人天生就高高在上,身份尊贵,而她就只能是个丫环,一辈也脱不开奴才的命?

    扭扯着手里的绢帕,陈贞惠哼了一声扭身想要回怀春院,不过齐殷眼尖见到她,眉开眼笑叫住了她。

    “那个啥,陈姨娘,怎么就这样想走了?虽然说你是个奴才,不懂的大户人家的规矩,可是你在玉家也有十几年了,难道就不懂得什么叫尊卑有别,妻妾有别吗?”齐殷本来也是个风翩翩对女客气有礼的男,可是他一看到这没看清自己什么身份的奴才一而再再而没将娈儿放在眼里,他就忍不住想要为齐娈出气。

    陈姨娘闻言,嘴角抽了抽,大力踩着步伐来到齐殷他们前面,“姐姐,舅老爷,不知道还有什么吩咐的?”

    “放肆!就你一个奴才,也配叫姐姐,娈儿,这玉家规矩究竟是怎么立的。”齐殷冷眸一扬,虽然没有看陈贞惠,但陈贞惠却明显感觉到齐殷的讽刺。

    陈贞惠眼角抽搐,几乎要恨得咬碎了牙,心里咒骂了齐殷和齐娈无数次,她勉强笑了一下,又曲膝行了一礼,“夫人,舅老爷,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别舅老爷舅老爷地叫,我们忠王府没你这号亲戚。”齐殷冷然挑眉,鄙夷看着陈贞惠。

    陈贞惠紧咬下唇,声音隐忍,“爷,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需要吩咐的吗?这午膳时间就要到了,你这当小妾的难道不需要在一旁为夫人布菜服侍着吗?”齐殷看这陈贞惠嚣张的气焰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还未熄下去,心里真无法想象娈儿和初见之前究竟在玉府过的是什么日。

    如今这陈贞惠知道娈儿有娘家可依了还是这样的态,那之前呢?在娈儿无以依靠的时候,她又是如何不将娈儿放在眼里的?

第二十六章 暗反击 (二)

    陈贞惠强扯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她嫁给玉云生这么久,虽然身为妾室,却是从未受过今日这般的羞辱,她虽为妾室,可却从来没将齐娈放在眼里,不管是从哪个方面,除了家世,齐娈从来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在今日之前齐娈虽有显赫家世却起不了什么作用,今日之后,她怕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对付齐娈了。

    “弟,算了,家里没这个规矩。”玉夫人唇线微扬,声音依旧清淡,当年老夫人还在的时候,陈贞惠倒是有在一旁服侍,可是自从老夫人过世后,她不知道是如何说服了玉云生,却是已经能与他们同桌吃饭了。

    “没这个规矩就要立规矩,娈儿,你不能这样惯着奴才。”齐殷皱眉,忍着笑低头看着玉夫人。

    玉夫人嗔了他一眼,“到秀和院去吧,我亲自煮几个小菜给你尝尝。”

    初见在一旁不满地叫了起来,“母亲都从来不曾亲自煮菜给我吃呢,怎么这样偏心舅父。”

    “嘿,我是娈儿最英俊潇洒的弟弟,自然是要偏心我的。”齐殷对着初见眨眼,一点长辈的成熟稳重都没有,倒像个顽皮的大孩。

    “我是母亲最最心爱的女儿。”初见头一偏,娇声叫道。

    “小丫头,你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不能这样缠着自己的母亲。”齐殷嘿嘿笑着。

    “那母亲还已经嫁出你们齐家了呢,你怎么还缠着你姐姐。”初见笑嘻嘻地说着,她看到陈贞惠脸色一阵白一阵绿的,心里就大喊痛快,与舅父一唱一和,将她当是布景,也算是为母亲出了一口气。

    “好了,你们两个真是……”玉夫人好笑地摇头,然后睨着齐殷,“你啊,都已经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孩一样,你跟初见计较什么呢。”

    齐殷呱呱叫了起来,“谁跟个小丫头计较呢。”

    “母亲,咱们回秀和院不理舅父,他肯定牙还没长齐呢。”初见笑吟吟地拉着玉夫人的手就往外走,还一边用眼角扫了已经气得快冒烟的陈贞惠一眼。

    “我说,你这小丫头也真是没大没小,娈儿,弟今日替你教训她。”齐殷哈哈一笑,跟着走出了大厅,还不忘继续调侃初见。

    陈姨娘看着他们几人远处的背影,嘶的一声撕烂了手中的绢帕,眼眶闪着浓烈的恨意,齐娈,玉初见……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

    与玉夫人她们出了大厅,齐殷脸上轻佻的笑容稍微收敛了起来,他回头一看,眼力好的他自然是看清楚那陈贞惠脸上不忿气的恨意,他忧心皱眉,不知那女人还会对娈儿母女做出什么事来。

    初见见到齐殷脸上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心里暗叹这人果然是笑面虎,深藏不露啊。

    回到秀和院,玉夫人让初见陪着舅父说话,她则和丽娘一同去了小厨房,准备一些她以前经常做给齐殷吃的小菜,其实她以前也经常做一些点心给初见吃,只是初见自从在燕城落水受了惊吓之后,便什么都忘记了,回到宁城之后,她也一直很忙,根本没有时间再去弄这些给初见吃。

    话说回来,同样是落水,这次初见却一点异常都没有,难道是因为受过一次惊吓之后,第二次倒不会觉得那么可怕,所以也没再忘记什么事情了?

    玉夫人一边切菜,一边想着,然后又想起弟,她本来觉得自己也能够保护初见的,但如今有忠王府愿意重新接纳她,她也是很开心,至少初见的安全多了保障。

    要弟留下来,她是觉得事情如何有弟的帮忙或许会顺利很多,她已经很多年没和弟见面,却没想到弟与自己还是有默契的,几个眼神之间就知道自己还有话要对他说。

    哎,人生的悲喜起伏真是莫名其妙,就如她从没想过能得到齐家的认同和原谅,今日弟到来,虽说父亲没亲口说已经认同她原谅她,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笑了笑,玉夫人将切好的菜放到空盘上,开始切起肉片了。

    在她身后打下手的丽娘含着笑,她很久没看到夫人这么开心了。

    而其他在小厨房门口的丫环婆们,也都纳闷怎么今日夫人亲自下厨了,莫非是有什么客人么?可又有什么客人会令夫人亲自下厨呢?趁着玉夫人没注意的时候,李嫲嫲招了丽娘过去,“丽姑姑,今日家里是来了什么客人了?夫人怎么亲自下厨了?”

    丽娘笑眯了眼睛,低声道,“是我们家爷来了。”

    她们家爷?李嫲嫲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啊?”

    丽娘噗地一笑,更是开心地解释,“就是舅老爷来了。”

    李嫲嫲等一干丫环惊呆了圆了嘴,支支吾吾竟说不出话,但很快,她们都欢呼出声,为玉夫人感到高兴。

    玉夫人回头嗔了她们一眼,笑着继续忙着。

    而另一边,初见与齐殷二人独坐在秀和院的正厅之上,两人坐在桌两边,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初见紧抿着唇,眼底充满防备的敌意看着齐殷,她对这个演技炉火纯青的舅父不能说没有好感,光是他刚才配合她冷落讽刺那个陈贞惠她就觉得这个舅父其实也不是差,但一想到忠王府在对母亲不闻不问了十几年之后又突然出现,她实在很难笑着对他说你好,第一次见面请多指教。

    “丫头,你不用这么紧张,舅父不会伤害你母亲的。”齐殷好笑地开口,他怎么会察觉不出初见的敌意呢,这个小丫头很敏锐啊。

    “我倒不认为舅父会伤害母亲,否则今日您也不会如此为母亲……只是,初见不明白,母亲受那陈贞惠欺压并非这一日两日的事情,忠王府怎么到现在才出现?当真一点目的都没有吗?”初见低着头,目光停在白瓷杯上精致的花纹上,问得似乎毫不经意,像是个小孩一般天真的问题。

    齐殷眼波微动,深深注视了初见一眼,这小丫头……真的只有十岁吗?怀疑得还真不客气。“你觉得忠王府会有什么目的?”

    初见抬起看似稚嫩纯澈的眼眸,似有满眼的憋屈看着齐殷,“初见要是知晓舅父您有什么目的又何必坐这里和您七兜八转呢。”

    齐殷一口茶刚含进口里,听到初见的话差点喷了出来,“小丫头,你的心思就不能少转会儿吗?就不能单纯想你舅父我是来为您母亲主持公道的?”

    “这么简单?”初见挑眉,不大相信他的话。

    齐殷一脸正经严肃端正地道,“就这么简单,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以为你母亲生活得很好,她从小聪明,性淡泊通透,她会这么坚决选了玉云生,那自然是玉云生有值得她抛弃所有的优点,我们从来没怀疑她选的人,也没想过她会看错人,今日我来,也并非想为你母亲做点什么,只是想让玉云生和那小妾清楚,我们忠王府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你们以前都没打听过母亲在玉家生活得如何?”初见瞠大了眼,有点不可思议,就算是断绝了关系,可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姐姐吧,十几年都不去打听关心一下,有点说不过去了。

    “咳咳,虽然有点荒谬,但我们的确觉得以娈儿这样的女,有谁舍得去辜负,所以……”齐殷掩嘴轻咳一声,心里也有些内疚。

    初见干笑几声,没好气地道,“所以就不闻不问了十几年,一点也没想过玉云生其实是个混蛋,就这样毫不珍惜地辜负了母亲,伤害了母亲,然后在十几年的后今日,你们终于发现母亲受苦了这么多年,心里难受内疚,所以就找上门来,想要告诉那玉云生和陈贞惠,母亲还是忠王府的人,不是谁也能随意欺负的?”

    “嘿,你还真是不将你父亲看在眼里啊。”齐殷却似乎没将初见的无理放在心上,对她嘴上说那玉云生是混蛋也丝毫一点也不在意,只觉得这小丫头是真的恨上了玉云生了。

    “他是我父亲,我自然要尊重,我不尊重的只是他的黑白不分,亏待母亲。”初见道。

    齐殷笑了出来,“一个人还能分两个部分来决定尊重和不尊重的?”

    初见笑了笑,也觉得似乎在这个舅父面前有些过了,她低下头,默默喝起茶来,她能确定忠王府对母亲是没有目的的,至少是真的关心母亲的,她也就心安了,对齐殷的态也变得信任温顺了,“做女的,不能言父母之过,父亲他再怎么糊涂再怎么是非不分,他还是我的父亲。”养育之恩,不是她说能抹灭就抹灭的。

    “在说什么呢?”这时,玉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步履安然,面含浅笑。

    初见与齐殷对视一眼,同有默契回道,“闲聊”

    “初见,吃完午膳你回去整理一些日常要用的东西,去忠王府可不能像在家里一般随意,知道吗?”玉夫人让人把饭菜都呈了上来。

    初见点头,答应着。

    玉夫人一共做了四菜一汤,都是一些寻常的菜式,却是初见这么久以来吃得最开心,最美味的一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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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小事介绍:
成为玉家二姑娘,身为嫡女,家中地位却不如个妾生的庶女,她只好自保找后路,为美丽高贵的母亲重新寻幸福。
遇到个会脸红的冷酷腹黑王爷,以为从此生活一帆风顺,和他能手牵手过一辈子了,哪知这王府家里也是没得消停的时候。
相爱的人真的难以相守吗?她不信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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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大清小事》在繁华似梦的广州府寻自己的幸福,开辟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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