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刁后外传TXT下载刁后外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刁后外传全文阅读

作者:南菜园居士     刁后外传txt下载     刁后外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夜

    太子微愣,随即欣然应允,黄道佐松了口气,火烧眉毛似的把手里的山芋塞给下人,感激地看我一眼,不过马上想到什么,刚刚放松下来的肥硕躯体又紧绷起来,盯着已经送到太子处的薛涛笺,重重的吞了吞口水。

    太子长指拾起文章,邀云想容一起看,云想容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水眸忽地荡起圈圈涟漪。

    “笔酣墨饱,铁画银钩,书法绝妙,文章……更是绝妙!”太子和云想容相视莞尔,见佳人展颜,太子的眸色温柔地仿佛春风。

    “老三老四,你们也看看。”太子笑容不减,看我的眼神着实耐人寻味。

    众人纷纷传看,每经过一人之手,黄道佐就更局促一分,黄蜂和姜红玉凑在一起研究半天,黄蜂爆笑出声,姜红玉赞了两句,目光转向别处。

    “怪不得……”黄有叹了一句,仿佛一言难尽,伸手递给枕头,枕头唧唧了两声,冷不丁嗷的一嗓子。

    “哎呀,哎呀,道佐啊,你有麻烦了。”枕头斜眼逆着黄道佐,有点幸灾乐祸,然后低下头和我耳语,声音邪肆放诞,“道佐惹着若水,是他平生最失策的一件败笔,吾亦心有戚戚焉。”

    湿热的气息喷到耳朵里,鸡皮疙瘩噌噌的冒出来,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闪了闪,抬脸朝枕头装傻干笑,“哪里,哪里,巧合而已,呵呵,呵呵。”

    枕头飞过来一个鄙夷的眼神,你小样就装吧,我无视之,却没能忽略黄蜂眼中的阴郁不快,背后一阵发凉,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岿然正坐石化中。

    黄蜂面色稍缓,不冷不热道,“黄大人委屈了,请继续吧。”

    话音未落黄道佐立马丢色子,肉嘟嘟的大掌很是灵巧。

    四点,云想容。

    “云小姐请随意,请随意哈。”大概因为祸福相依,黄道佐刚刚出了大丑,转过头就有千载难逢的契机砸在头上,黄道佐人精似的人物,满脸堆笑地巴结着云想容,见云想容颔首致意,脸上乐开了大红花,才刚的颓靡一扫而光。

    云想容拂了拂夜风吹动的发稍,檀口轻轻啜饮着掌中的玉泉琼浆,水眸中流动着空灵的色泽,“那让妾如何是好,不如这样,妾浅唱一段坊间最流行的曲,敬献与惜公子,还望公子笑纳。”

    虾米,无缘无故敬献与我?太子的女人给我唱歌(坊间最流行的小曲,八成是情歌,万一是******之类的怎么办),简直就是石破天惊,当着太子的面泡他的女人,我不要小命了吧?!

    刚想抗议,太子笑着打断,“既然容容有心,若水就不必推辞了,容容肯开口可遇不可求,我们也乐于跟着沾沾光。”

    反对无效,我乖乖闭嘴,给云想容一首歌的时间,云想容刚刚唱了两个字,我就明白了在座这么多喘气的,为什么偏偏敬献给我。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磅礴大气,有若天籁。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荡气回肠,奔流入海。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呖呖宛转,冲淡绮艳。

    “……与尔同销万古愁。”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献丑了。”

    清绝的歌声沿着水雾飘散开来,众人听得如醉如痴,连其它画舫上欢庆的笙歌鼓乐也安静了。

    一曲清唱,百顷绝音。

    今夜之后,这将成为又一世人津津乐道的群芳佳话。

    “好词,好曲。”黄有视线扫过我的头顶,然后落在云想容美丽的侧影上,朗声称赞,一边优雅地鼓掌。

    我张嘴就想客气谦让两句,那是人家大师的作品,别当着我的面夸,说得我怪不好意思滴……不过话到嘴边忽然意识到黄有一句话把俩人都捎带上了,我不好一方面否定,于是乎又忍了。

    反观云想容大大方方地浅笑称谢,视线忽而柔柔的落在我的大黑痣上,笑意越深。

    夜渐深,岸边的狂欢接近尾声,尽兴而返的人群渐渐散去,画舫也陆陆续续开始返航,满载灯火的船只驶向幽迷曲折的水洼深处,那方不夜天的精彩才刚刚开始。

    今夜又是谁的良辰美景?

    我琢磨着如何告辞才不显得突兀失礼。

    “大哥三哥,咱今儿也散了吧,我回府,红玉麻烦大哥和云小姐照顾一下了。”黄蜂的声音恰如其分的响起。

    姜红玉抬头睇了黄蜂一眼,水汪汪的眼睛弥漫着浓浓的湿意,黄蜂低声哄了两句才怏怏作罢。

    “也好,尽兴于此,恰到好处。”太子抚掌,和云想容一起举起犀角杯,“多谢诸位今日前来给容容捧场,这杯酒我和容容一起敬诸位。”

    云想容笑意高远,水眸氤氲,朝我微微举了举酒杯。

    楼船稳稳停泊,众人先后登岸。

    风不定,人初静,人群散尽的水岸夜风清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草腥味。

    黄有的车马先驶了过来。

    “殿下可否载我一程?”我仰头望着黄有,眸色沉静,有些事应该尽早了结。

    话音一出,几人都是一愣,下一秒,两道狠厉灼热的目光陡然射了过来,带着浓浓的不解和挫败,几欲将我射穿点燃。

    我坦然迎着喷火的桃花眼,笑容明媚天真。

    姜MM的绝招,我也会~

    黄蜂俊颜一沉,盯着我一言不发,不知不觉中排山倒海的压力倾泻而下,空气骤然冷了几分。

    呃……老萧家的主儿都好这一手,同样是气场,云想容的属于温和渗透型,老萧家老少爷们的则是霸道绝堤型的。

    黄道佐脑门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小眼如豆,飞快地瞄了眼黄有和枕头,视线最终交替徘徊在我和黄蜂之间,目光闪烁。

    黄有垂眸看我,目似朗星,嗓音清醇醉人,“幸甚。”

    枕头欲言又止,最终依依不舍地要求留下联系方式,我搪塞着会主动联系他,枕头将信将疑,化身复读机,我日夜期待若水来访……我日夜期待若水来访……我日夜期待若水来访……

    日夜……(

第一百六十四章 放手

    狂欢过尽,街道上一片狼藉,一辆低调雅致的马车平稳地驶过寂静的子夜,轧出两道浅浅的辙印。

    车内点了一盏琉璃灯,柔和的灯光下黄有和我相对而坐,黄有从登车开始便一直含笑不语,俊雅的清眸有如朗星,温柔如水地锁住我,我一动不动,紧紧贴着车壁,低着头视线游移,偶尔抬头报之以干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谷气息,陌生的,清冽的,他的味道。

    宽敞的车厢有点逼仄……

    黄有一向不是动辄施压之人,和他相处,只会让人感觉到如沐清霖,春风拂面,也许今日换成了窄小密闭的空间,或者他有意无意,他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暴涨,如此美好的初夏夜晚,我只觉得坐立不安,汗快下来了。

    再看,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我烦闷不堪,换谁被一大帅哥温柔至极的一直一直盯着都得毛骨悚然,想好的说辞早就忘到爪哇国去了,我要找他干吗来着?

    一路思索,一路无话。

    马车缓缓停在了水府东北角,我的VIP专用通道,他也知道。

    没人有丁点动窝的意思,车内静可闻针,淡淡的暖光把气氛烘托得有点暧昧,漆黑的子夜在黄有完美无俦的脸添了几分缥缈的悠远和悲哀的深邃。

    他的神色依旧是难以琢磨的温柔似水,此时多了几分让人看不懂的复杂,那一汪深潭沉淀了太多的情愫,混乱了本来清澈的眼波,沧桑为一颗琥珀。

    这该死的温柔,忽然觉得碍眼,我只想咒骂,密不透风的四壁反射着两道有如实质的眼神,为什么我真切的看到了其中的压抑和挣扎。

    我错了,原来不只云想容一个,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或者一段深深的隐秘,或者一场执迷的过往,比如说皇帝,比如说我娘,比如说水浒,比如说枕头,都有过似曾相识的孤惘哀伤,有些人理智的选择独自承受所有痛苦,隐忍跌撞着坚强,有些人宁可与狼共舞也要孤注一掷,哪怕飞蛾投火。

    还好,黄有是理智的……

    因而清醒,所以更冷静,伤怀入骨,烙印为心殇。

    忽然之间,我嗅到了绝望的气息。

    此地不可久留。

    “多谢王爷送我回府。”略显局促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溪儿……”回应我的是一声清冽低沉的叹息,仿佛很远,又仿佛在耳边,带着难懂的晦涩,“姜小姐的事……别多心,逢场作戏而已,老四自有分寸。”

    逢场作戏吗?那样好的演技,假戏真做也未尝没有可能吧,姜红玉的存在,我真的很在意呢。

    我点了点头,咬着唇惴惴的望着黄有深不可测的清隽眉眼,狠狠的感伤。

    对不起,你的感情,我无法回应,我的心太小,小得只能装下一个人。

    “将来……我们注定逃无可逃吗?”如果我站在黄蜂那边,有一天我们真的要兵戎相见吗?

    黄有扯出一抹苦笑,专注无比地凝视着我,眼中的眷恋深情简直能把人溺毙,永远和煦如风的男子,第一次也许将是惟一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最真实的感情,偏偏却是遥不可及的虚妄。

    此时我和他相隔不过几尺,然而在这触手可及的距离之内,横亘着无上的皇权,强大的蒋家,岌岌可危的太子位,还有我和他手足兄弟风雨飘摇的爱情。

    几尺之遥,那便是千山万水,我们,独立两端。

    “我在芷园种了一林杏花,林中引了一支流水,明年……如果可以,来看看吧,我……等你。”

    这又何苦……心中酸胀难耐,泪水瞬间盈眶,今生有幸被这样一位清贵高华的男子用情至深,我还能奢求什么?

    我们相遇的恰到好处,然而衷肠表露得太晚,你用温柔武装了强悍,也正是温柔麻痹了你我,和你短暂的人生交汇,你是绝代清华的君子,润物无声的关怀和包容深陷其中而尚不自知,然而那种感情叫作仰慕崇敬,终究不是爱情。

    此时此刻,就让我放纵一刻,用最后的温柔,封印这一段隐晦而苦涩的纠葛。

    我对着黄有笑,笑得很释然,然后静静起身,站在黄有面前,凝视着他的星眸,缓缓弯下腰,无比虔诚的在他光洁的额头印下轻轻一吻。

    纯净得毫无杂念的轻吻,祭奠我们无疾而终的爱情。

    别了,黄有,从此相逢不是路人,是难以预知的命运。

    “好哇,明年,不见不散。”语调很轻快。

    说完不再看他一眼,毅然而然地下车而去。

    转身那一刻,余光中谁的身影那么落寞,湿润了眼角?

    无言的结局。

    翻身跃入高墙之内,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那两道包围一路的温柔注视终于终于再也不见了,真好,身形沉顿,一动也不动,此时只想一个人待着,溶入沉沉的子夜,缅怀看不见的忧伤。靠墙勉强站着,冰冷的红砖紧紧贴着后背,听不见车轴的转动,他……还没有走吧。

    手指轻轻地沿着粗糙的墙壁抚摸勾勒,仅一墙之隔呵,我们那么近,近到仿佛能感觉到那边柔和如情人耳语的灯光,空山幽谷般的气息,还有他额头的暖意以及强健有力的心跳。

    忽然间很脆弱,几乎要管不住自己,如果此刻投入他的怀抱,那将是怎样的翻天覆地?

    黄蜂,你在哪,你的准女友现在很动摇,很无措,有一个和你不相上下的男人中宵守候在外,我一跃就能到他身边……我怕双腿会不受控制。

    这迷离的子夜,我空前地想念黄蜂。

    今天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对于感情我消极太久了,久到不由自主便痴缠至深,所以今后,我要主动捍卫。

    对于黄蜂,我已分不清他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反正泛滥的桃花成就了难以计数的辛德瑞拉,但是不管怎样,既然他是我选中的男人,我就绝不放手。

    挽救我的爱情,不能便宜了姜红玉捡漏。

    次日一早,端王府威严华贵的大门口出现一位不速之客。(

第一百六十七章 煮面

    咻的一声,我逃之夭夭,只丢下一句,“你等会,我去厨房看看。”

    太可怕了,一溜烟逃出二里地,直到那个是非之地被远远抛到身后,我才敢停下来喘口气,回想刚才的情景,心有余悸。

    一个****挑起不久还没有及时熄灭的男人在卧室里对你说他饿了,傻子都能听出弦外之音。

    还好,我跑得快,不至于引火上身。

    勉强止住汹涌后怕,我又有点后悔了,刚才为了脱身大业没过脑子就落下话说要去厨房看看,现在骑虎难下,该教我如何收场,黄蜂大概还在卧室嗷嗷待哺呢吧,照着我俩刚才那副僵持不下的紧张局势,我要是现在一声不响偷偷溜走的话……

    哎,打住,好不容易豁出了脸皮,岂能前功尽弃?

    于是又一条好汉被逼上厨房。

    厨房乃一大凶险之地,我一向退避三舍,今日头一遭屈尊降贵,祸害的却是别人家的厨房。

    “你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你,新来的吧?”靠着鼻子的指引一路摸索到厨房,甫一露面,立刻引起人群聚众围观。

    呃,刚才逃荒匆忙,忘了斗笠,现在我一身男装,头发束成一个团子,加上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还真是……男不男女不女。

    见群众眼神雪亮,神色了然,我索性也不装腔,软着嗓子道:“小女子奉王爷之令前来视察,还望诸位配合。”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大叔排众而出,躬身站在我面前。

    “姑娘这边请,有何可以效劳之处,您尽管吩咐。”

    整整一个时辰,一位身份不明的女人肆虐横行端王府厨房,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一海碗热腾腾的老北京炸酱面横空出世。

    “行了,例行检查完毕,各项工作优秀。”将烫手的青花大海碗装进双层葡萄纹提梁食盒里,我提着原路回怀薇攸居。

    身后一群人载歌载舞,欢天喜地地恭送瘟神。

    实在是逼到不得已,否则也不会便宜黄蜂享用我第一次下厨的胜利果实,对于厨艺我本一窍不通,好在得益于当年在醉仙居调制烤鸭蘸酱的神来之笔,回忆着当年经验改良出的炸酱面,应该毒不死人吧……

    百盟书

    当我回到怀薇攸居书房的时候,犯罪现场的惨状已经被典雅清幽掩盖了,嗨,收拾得还挺快。

    (某菜:那是你手脚慢好不好,煮个面条就那么半天……)

    将食盒搁在书案中央,就是刚才那女人春波荡漾的地方,我开始寻人。

    不会饿过去了吧……

    我战战兢兢地第二次迈进黄蜂的卧室。

    卧室空无一人,偌大的床边轻纱摇荡,氤氲着薄荷冷香,我不愿多待,刚想走人便隐约听到水声叮咚。

    都怪那拉风的大床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卧室那一侧原来别有洞天,轻手轻脚地绕过去,顿时湿气扑面。

    只见一座巨大的浴池清光粼粼,雾气升腾,汉白玉的池座光滑如镜,四壁雕刻着重瓣莲华,几只龙首中吐着龙涎,流水声便是从那里而来。

    好奢侈的浴池,这年头没有电没有煤气,热源除了点油焚柴便是烧炭,没有水泵没有自来水,循环系统全部人工,维持这么大一座浴室,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啊,真不环保。

    我正一腔嫉恨,冷不丁一回头,黄蜂正靠着门边站着,衣不蔽体……

    一件雪青的薄衫松松垮垮的围在身上,带子随意掖着,露出一片麦色的胸膛,湿漉漉的发稍仍然滴着水珠,沿着健硕的身躯滑下,流泻出无限风情,最终隐没在薄衫半遮半掩的最深处。

    美男出浴……

    不带这么阴险的,哇咔咔咔,鼻血快飙出来了,他肯定等着我扑过去闹笑话,这厮居心险恶,我不上当,就不上当……

    “我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呢。”黄蜂姿态散漫,倚门轻笑,带出一串撩人的鼻音。

    “用膳吧。”我吞了吞口水,视线游移,忍不住补充一句,“那个谁你小心着凉。”

    这厮在外头装得人模狗样,拾掇得比谁都整齐,在自己的老巢就没有不要影响市容的自觉了,披着几尺破布头大模大样地晃到外间,每走一步下摆都荡起老高,薄若蝉翼的轻衫沾了水滴,简直跟透明的没什么区别,改良版皇帝的新装。

    我提心吊胆地跟在后头,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同时暗暗祈祷这块布料的摩擦力大一点点,此时维系重量的带子就是我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我胆战心惊。

    黄蜂气定神闲地坐在八仙桌之前,瞟了我一眼,我赶忙屁颠屁颠地去书房将食盒提了过来。

    “老北京炸酱面。”俩爪递给他一双错金牙筷,我献宝似的隆重介绍,快吃,噎死你才好呢。

    “老北京炸酱面?”黄蜂难得的呆滞了两秒,盯着最上面一砣黑乎乎的东西,机械的重复。

    “王爷圣明,说一次就能记住。”我逮着机会就拍,同时不忘正事,指着酱旁边堆着的手指一般粗细的黄瓜丝介绍道,“炸酱面要拌着吃的,面条、炸酱、黄瓜还有豆子等辅料搭配在一起才能更好的出味道。”

    黄蜂不置可否,小心翼翼地扒拉着卖相欠佳的面,迟疑开口,“这不会是你第一次下厨吧……你确定,这东西能吃?!”

    不带这么打击人的,我愤愤,若不是昨天犯了点小错,现在还理亏着,否则我才不杵在这干受气呢,虽然面条我没尝过吧,但我好歹确定我煮了N多时间,肯定熟透了,而黄瓜生的就能吃,黄豆芹菜什么的过水了,绿莹莹的好看,至于酱嘛,反正大酱是发酵好的,勾兑的调料们也都是现成的,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碗老北京炸酱面假冒但不伪劣。

    “人家头一次下厨嘛,你好歹给个面子。”我扭扭,做委屈状,“记得我在醉仙居调酱那次不,这回的酱料和那次的师出同门,醉仙居那么多人吃过都没事,所以、所以……您就放心大胆的请用吧。”顶多也就是坏肚子而已,吼吼。

    黄蜂狐疑地打量着我……的杰作,不知道我哪句话不对付了,不仅没有丁点跃跃欲试的样子,反而搁下了筷子,扬声吹了一记口哨。(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囫囵

    他把什么玩意召来了……

    我吓了一跳,他不会以为我要毒杀他而招人把我下大狱吧,哎呀妈呀,冤枉啊。

    只听清脆的铃声由远及近,我扒着窗框一看,咦,一个煤球正往这边滚来,滚啊滚啊,飞过门槛,一直滚到黄蜂脚边,随身携着一股沉香木的味道。

    然后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小眼如豆,肥硕滚圆的东东……是一只猪。

    “猪、猪脚?”我脱口而出。

    他主人还没吱声,猪脚听到召唤,抬眼看我,那湿漉漉的小眼神……和我家猪头如出一辙。

    行了,他就是猪脚,证据确凿。

    “猪脚乖哈,闻闻。”我摸摸猪脚的大脑袋,然后伸手凑到猪脚的嘴边,希望他嗅觉够灵敏,能嗅出同类的气息,哈,我对猪头的终身大事很上心的,牵线搭桥拉皮条,一个都不能少。

    猪脚闻得不亦乐乎,兴奋地直摇尾巴,嘴里的热气喷在手上,酥酥痒痒的,我一边忍一边笑,不过笑着笑着就有点笑不出来了,他怎么闻起来没完没了啊,而且范围从手逐渐蔓延到胳膊,方式也不再局限于闻,而开始舔……小眼精光炯炯,神采奕奕。

    啊,这头猪怎么这么色啊,跟他主人一副德性,教我怎么放心把猪头托付给他,我肚里嚎啕。

    被晾在一边的他主人不耐烦了,猿臂一长,牵着猪脚脖子上的皮环拽到一边,“给我老实点。”说完凶刀刀瞪我一眼,我迷惑了,他的主语是……我和猪脚天堑两端,相对茫然。

    黄蜂吼完就不再搭理我了,拿起筷子在碗里胡乱搅和了几下,然后挑起两根丢到猪脚跟前,言简意赅道,“吃。”

    我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了。

    猪脚不明所以,哼哼着吞了进去,吃完抬头,视线越过千山万水,落在那只青花大海碗上,口水横流,意犹未尽。

    黄蜂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猪脚的反应,见到这种情况,happy了,二话不说俯身捞起猪脚,嗖的一声,顺着窗口扔了出去。

    窗外惨叫响起,听得我那叫一个揪心,哆嗦着指着黄蜂,他居然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行径?!

    “你你你……”怎么能过河拆桥。

    “我怎么了。”黄蜂眼皮都不抬,一边拌面一边嗤笑道,“吃了你做的面条还能活蹦乱跳的,摔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我早想收拾他了,哼,不像话。”黄蜂瞟了一眼我口水还没干的胳膊,桃花眼寒光闪闪。

    我哭笑不得,吃猪的干醋,这孩子没救了,“快吃吧,要凉了。”

    黄蜂点点头,慢条斯理地送了一筷子入口,我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小心肝提到了嗓子眼,别喷,求你了,别喷,我的处女面。

    惨剧没有发生,黄蜂只是微微顿了顿,极快的瞟我一眼,然后便闷下头开始风卷残云。

    胡噜胡噜,一碗面条见底了,那神速,让我目瞪口呆。

    这厮一贯的斯文优雅都哪去了?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从难民营出来的一样,难不成面条太美味?我沾沾自喜了一阵。

    不过这厮的彪悍只限于昙花一现,搁下筷子就原形毕露了,恶狼重归大猫,不紧不慢地用丝绢拭拭嘴角,然后帕子一扔,扬着下巴,面无表情地要茶。

    我赶紧颠过去斟茶,谄笑着捧给他,趁着他拨弄盖碗的工夫,试探地问道,“那个啥,还对您老人家胃口不?”好歹给点评价,这样一声不坑,害得我肚里很没谱啊。

    黄蜂吝啬地只嗯了一声,吃饱了后心情好像还不错,舒展了两腿长腿,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松散的袍子不经意间依稀又敞开了一点。

    呼,谢天谢地,这声嗯好比天籁,总算不辜负我一上午折腾的满头大汗,今天捂得太厚实了,悄悄背过身去,我偷偷地扯了扯衣领。

    黄蜂淡淡的扫我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觉得红玉怎么样?”

    嗯嗯?猝不及防的,红玉这两个字好像一把飞刀,从黄蜂薄唇里吐出来,直接插入我胸口,呼吸不由得一窒。

    “你什么意思啊。”我耷拉下脸,不悦道,这个混蛋,总是知道在什么时间以何种方式能最轻易地让我失控。

    “字面意思,你想太多。”黄蜂好像忽然来了兴趣,凑近我一脸玩味道,“真的,乖,说说看,昨儿你也当面见过红玉,觉得怎么样。”

    思路客

    看样子这家伙来真的了,我妒火中烧,没好气道,“大霉女一个,你们俩绝配。”俩倒楣孩子,狗男女,呜,气死我了。

    黄蜂好像对我这种说法挺受用,扬扬轩眉,没再提姜红玉,话锋一转,拐到了新晋花魁身上。

    “那么……云想容呢?”

    “仙子非人。”我琢磨了一下,归纳出最简练的回答。

    “她是太子的红颜知己……”黄蜂的措辞很含蓄慎重,“你怎么看?”

    “执着不放……怕是浩劫。”我不假思索地道出心声。

    黄蜂深深地看我一眼,忽然笑了,站起来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算你不傻。”留我怔在原地,一头雾水。

    黄蜂没多久就回来了,一袭湖蓝色双绉便服,原来是换过衣裳。

    “对了,有一个事得你帮我拿主意。”我终于敢把眼珠落在他身上了,“昨天云想容点唱了首歌给我,我怎么回礼啊。”

    “嗯。”黄蜂沉吟,“的确伤脑筋,献唱这东西就是图一个礼轻情义重,倒不好随便寻个玩意应付了去,惜公子,云花魁还真是对你另眼相看呢,失敬失敬。”

    “嗨,说正经的呢,少把别人想的都跟你自己似的。”我飞起一脚作势踹他,黄蜂一笑避开,摆出一副思索的样子。

    “轻歌曼舞,吟诗作画,都是虚景,既然不方便跳还给她,那就画张画吧,山水花鸟,你也随意些。”

    “咱能不附庸风雅吗,有备选方案不?”说实话弄这些个酸文假醋的,我头疼,尤其对象是那么个属兰花的天仙,我都怕这些貌似清高实则俗不可耐的折辱了她。

    “有吧,你自己想。”黄蜂一副悉听尊便的轻松。(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囚引

    有多长时间没动笔了?我陷入漫长的回忆,自打夏先生入仕,没人督促之后,画画算是彻底荒废了,对着一整张银边洒金的极品雪浪,我唉声叹气不止。

    黄蜂不搭理我,歪在贵妃榻上翻着本杂文,早就对我的穿脑魔音习以为常了,自动充耳不闻。

    “哎……”我夸张地又叹了口气,某人还是没反应,哼,没有同情心。

    还是老话说的对,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我认命地提笔润墨,寥寥几勾画,一只青盖大王八跃然纸上。

    我恶毒的在旁边提上黄蜂二字,熊了一把,没敢写他的大名。

    “喏,热身训练,给你画了张小像。”我一边走一边吹干墨迹。

    黄蜂微讶,扔了书接过去,只扫了一眼,蓦地色变。

    “这是你画的?”黄蜂薄唇紧抿,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我道。

    “这么白痴的问题是你问的?”废话,毫无征兆的晴转多云吓我一跳,我没好气地反问回去,这人不至于这么小器吧,开玩笑而已,居然勃然作色,也忒没肚量了。

    黄蜂垂下深深的眼眸,气息含着隐隐的不稳定,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银青光禄大夫夏大人……据说曾经居于府上,确有其事还是道听途说?”

    “呃,说来夏大人和我渊源颇深,正是座师。”我一五一十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给你看一样东西。”黄蜂面色肃然,起身从书架暗格中慎重地取出一幅略显陈旧的卷轴,在我面前徐徐展开。

    “春荫图?”我脱口而出,微微泛黄的画纸上平林漠漠,烟幕如织,春山层岚,浮云出岫,一脉清流寂寂九回,水穷处伊人独立,背影飘乎,仿佛时刻欲乘风归去……

    这不是很多年前我的功课吗?好像后来被夏先生收了去,信笔涂鸦而已,又不是大家名作,怎么辗转流到黄蜂手里,尤记当年先生陡然看到这幅画时的异样和震惊,不由得狐疑丛生。

    “眼熟?”黄蜂放低嗓音,哄诱一般,看我的眼神满是探究。

    我点头,想说就是我画的,细看两眼,瞬间否定了……

    这不是我的真迹。

    虽然乍一看来两幅画的内容布局画风如出一辙,但是稍微细致一些便会发觉,眼前之作无论笔法之精纯还是气韵之流畅较我当年那幅不知长出多少倍。

    我的视线落在题跋之上,两个细若蚊蚋的小字,子翼。

    “这是谢子翼先生之作?”我吃了一惊,谢子翼先生是夏先生的老师,谢世多年。

    畅想中文网

    “我的私藏。”黄蜂沉吟,缓缓坐回椅上,平平的望着我,缓缓道,“我曾去夏大人府上拜访,在夏大人的书房里偶然见过一张似曾相识的春荫图,虽然略显稚幼,用笔和那张丝毫不差。”黄蜂虚指点了点那只王八。

    “当时我就觉得眼熟,可惜没有头绪,后来想到了那年夏天不离山你蘸着酒画出的猫头鹰。”

    我吐吐舌头,从实招来,“我的确画过这个,小时候的无聊营生,后来被夏先生废物回收了,你在先生书房见过的八成就是那张,没想到这么多年先生还留着,我没见过谢子翼先生原作,鬼知道怎么莫名其妙的撞车。”原来这幅才是真迹,我那个充其量连高仿都算不上,呜呼。

    “谢子翼先生在世之时有过一个预言,乃皇室隐秘。”黄蜂的声音忽然变得很飘忽,很虚无。

    我心跳一顿,随即做洗耳恭听之态,“与那幅画有关?”不会吧,这么背,应付个作业都能扯上皇家隐秘。

    黄蜂眸色悠远,“谢子翼先生曾经亲口对前朝哀帝说过,若干年后,春荫再现,此乃紫薇星降世之兆,囚之,引之,安之,慎之。”

    这话有点绕舌,有点深涩,俩个人都沉默了,相对无言,各有心思,一种近乎诡谲的气氛在二人身边流动。

    “我不太信这个。”良久,黄蜂看了看我,率先开口道,语态温存,好像是安抚。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也不信。”我嗡声嗡气道,随即自嘲一笑,“这则公案夏先生也知道吧,怪不得先生看到画时那么失常,敢情把我当作横空出世的妖孽了,哎,那幅画先生藏了那么多年,怎么说巧不巧让你看到,莫不是故意的吧。”我斜着眼睛睨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也许。”黄蜂忧心忡忡地抬眸,低哑地唤我,“溪儿……”

    “行了行了,别一副悲天悯人的圣母样子,看我可怜是不是,嫌弃我了是不是。”我打断他,受不了这份抒情,“子翼先生的大作你怎么坑蒙拐骗弄到手的。”

    “别把我说的这么不堪行吗。”黄蜂换上一副受伤的小表情,逗得我噗哧一乐,“这幅画子翼先生亲自交给哀帝,一直在大内秘库珍藏,后来前朝倾覆,珍宝大多辗转流落,我也是偶然从一位游商手里所得。”

    “这么说见过这幅原作的人不多喽?”通通长针眼才好呢。

    “同时见过两幅画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所以溪儿大可放心。”黄蜂眼带桃花,顾盼多情,“我也断然不会让那些飞短流长传出去,扰溪儿清净。”

    我回了一个你敢外头乱讲试试的眼神,心情不知不觉中轻松起来,眼珠子一转,愤然笃定道,“夏先生是故意的,把大包袱甩给你,以后我这个紫薇妖孽为害人间的话,可就是你的事了。”

    如此说来,夏先生教导我十载,岂不正是继承先师遗命,囚我十载,又引我十载吗?先生的用意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领悟,实在惭愧,先生虽然入仕,但师恩尤在,终究对我放心不下,亲自物色了一人托付。

    “美人青眼,小王欣然笑纳。”黄蜂高兴了,我知道,于是胆子大了起来,开始着手收拾他。

    “刚才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啊。”我叉腰而立,兴师问罪。

    “哪个?”某人装傻,望天。(

第一百七十章 饯行

    啪的一声,我猛地一拍书案,气冲霄汉,“你别不承认,就是上午趴这浪叫丫麻袋的那主儿,说,你俩什么关系,非法同居多长时间了,先把她交待清楚了,下一个就是姜红玉,你有点心理准备。”

    “那女的啊……”黄蜂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回答,“不认识,府上的吧。”

    “不认识?”我颤抖着指着他,不认识就跟人家××00,种马也没有这样饥不择食的。

    “还不都是你气的,大半夜的和别的男人共乘车驾。”想想我就火冒三丈,害得我大失水准,胡乱压了一个女的,那女的一身脂粉味害得我现在胃里还翻江倒海,黄蜂没好气。

    “%※¥×……”我回喷,大从嘲笑那个女的庸俗愚蒙的角度下手。

    “我还以为你不介意呢,昨天谈笑自如,耍黄道佐不是耍的很得意吗,我可不敢自作多情,指望你有什么表示。”黄蜂不屑跟我吵嘴,耐着性子听完,挑了挑眉头。

    “所以你就一错再错?”我快气炸了,他到底什么思维,黄道佐是我的出气筒,他的替死鬼,我没当场发飙是为了成全大家的颜面,并不代表我不介意,他怎么能够把淡定当作软弱,把隐忍当作漠然?

    “回头我派人查查,然后打发出府。”黄蜂瞄我一眼,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哎,那女的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居然栽在你这么个人手里,不仅过河拆桥,还翻脸不认人,我摇头,本想和他就这事再掰扯掰扯,没想到没几句话他就举了白旗,认罪加上保证,反省态度良好,让人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力道卸了个干干净净,我皮笑肉不笑了一下,闭嘴了。

    “行了,别美了。”黄蜂嗤笑,别过脸去。

    “好吧,那女人就此揭过,我再也不拿她说事了,咱该说说姜花魁了吧。”念在他知错就改,我好脾气放他一马,转而一鼓作气地追问更关键的问题,终于要来了,说不紧张就骗人的,手心里不知不觉之间泌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她是秦楼的,秦楼是我的。”黄蜂烦了,丢出三言两语应付我。

    咔?你还兼职妓院老板?头上电闪雷鸣,我晕乎了,结结巴巴地不知所云,“那个传说中的瑶池仙境青楼之首的秦楼……你的?那个风韵犹存的苏七娘……你的?那个又妖媚又纯真的姜红玉……你的?还有那个天外谪仙云想容……也是你的?”

    “别乱说话。”黄蜂瞪我一眼,警告,瞪得我总算元神归位。

    “这是商业机密吗?呃,我是说你是秦楼后台的内幕别人不得而知吧。”

    黄蜂回了我一个废话的鄙夷眼神,也是,这事闹得大张旗鼓,尽人皆知的确不好,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行当。

    “别说你和姜红玉卿卿我我腻腻歪歪都是炒作,好给你家妓院宣传造势,拉拢人气……”那这广告也忒下血本了吧。

    “这只是一方面。”黄蜂抚额,无可奈何的叹息,“你就不能从正面想想,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哦了一声,听话的开始从正面想,心情一黯,豁然开朗,哭诉道,“难不成你真的喜欢她,想娶入府来?”

    黄蜂头上升起一缕青烟,咬牙切齿,“水若溪,你再胡扯一个试试,看我剥了你的皮。”

    表~我捂脸,含泪继续猜,“你和姜红玉姘了……交往了两年了吧,你俩甚从过密,也不怕别人知道你和秦楼关系匪浅,呃……嗯?你这个老奸巨猾的死狐狸,你不会故意打着狎妓的幌子,让姜红玉当你的挡箭牌吧?!”

    天啊,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不得不说,黄蜂这厮太精了,他明着流连秦楼,别人只会以为他是姜红玉的入幕之宾,千金捧红花魁,频繁走动自然不过,谁知虚虚实实,哪会想到黄蜂就是秦楼主人,高明,实在是高明,他太洞悉人心,越是不避嫌,别人越是不会将他和秦楼背景联系到一起,一步步踏着别人的盲点,堂而皇之的出入无人,这招逆势而上,我很无语。

    “说的这么凶险干什么。”黄蜂不以为然,“我哪舍得让红玉涉险作挡箭牌,默契多年,她是秦楼我最最得力的属下之一,丫头,我把老底都告诉你了,这下放心了吧。”

    真是身家老底啊,这等机要,他能和我直言不讳,我小小感动了一把,心头一块悬置多年的大石头稳稳落地,我忍不住笑意盈动。

    不过……眼前浮现出姜红玉神色复杂深沉的杏眼,她也同样的只把你当作主上吗?如果动过非分之想,那你又将如何处置呢?

    这是个危险的问题,甫一觉得苗头不对,立马摇头甩掉,转而求证相对安全的内容。

    “秦楼除了招财,更重要的作用是收集各种风吹草动吧。”在高级妓院应酬消遣的多是高官显贵,他们的一言一行对于朝堂局势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掌握他们的动态不亚于把持着半个朝政走势,这背后的种种好处,难以言喻。

    按照水浒所言,秦楼的兴起已经有四年的工夫,这么说这颗暗棋黄蜂很早便开始着手布置了,经过多年经营,稳稳跻身于龙头,势力已经渗透开来,稳扎稳打的不断做大,他谋划这一切的目的便不言而喻了,想到这里,心里忽然冒出点前途未卜的沉重,又有点大战在即的亢奋。

    黄蜂有点惊讶,随即勾唇一笑,“想到这一层了?不简单。”

    嗯,偶尔夸夸我是举手欢迎的,但是能不用这副表扬白痴的表情吗?

    “那云想容是怎么回事?”他难不成故意调教一个MM勾搭他亲哥哥,然后用这个污点拉太子下马吗?这也太阴损了。

    “云想容,她是个意外。”黄蜂垂下眸色,浓密的睫毛好像一叶羽扇,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嗓音低沉压抑,仿佛在强忍着某种苦涩,“云想容,本来是打算送给三哥的……”

    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奸细……饿的神啊,昨天那一场花团锦簇的盛事行乐,实际上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刀光剑影啊,如果黄蜂下一秒亲口告诉我娇娇弱弱的云想容其实是不折不扣的武林高手的话,估计我的惊讶已经所剩无几了。

    黄蜂,他也一定很挣扎吧,否则深不见底的眼眸怎么这么痛苦无助,设计在亲兄弟身边安插线人,甚至是裹着画皮的刺客,他到底做了怎样鱼死网破的打算?

    他一定是必不得已吧,生在这样一个家庭,身处权势的巅峰,让他怎能独善其身?面对至死方休的争斗,只有以攻为守才能明哲保身,他究竟有多辛苦?(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旧账

    忽然之间很反感这个话题,好像暗夜让人本能的规避,舌尖一卷,我瞬间变脸,笑得很猥琐。

    “真没想到秦楼原来是你的产业,这下方便了,啥时候安排安排,让我这下里巴人也去见识见识啥叫阳春白雪呗。”在那遥远的地方,雾气缥缈的水泽中藏匿着一方遗世独立的仙境,仙境多美女,哇咔咔,我面露痴迷,涎着脸巴巴看着他。

    “没戏。”黄蜂俊脸一黑,断然拒绝,“本来还想如果你表现好的话,哪天趁我高兴了把易容那套东西还给你,现在,想都别想。”

    偷鸡不成蚀把米,我欲哭无泪,赌气转身,“不给就不给,我不易容照样能找法子混进去,哼,时间不早,我告辞了,不用送。”

    “你走了猪脚怎么办。”身后响起一个冷飕飕的声音。

    “猪脚好端端的关我什么事?”我头也不回。

    “吃了你煮的面不死也去了半条命,这你不能袖手旁观吧,否则猪脚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杀猪凶手。”黄蜂不紧不慢。

    “猪脚在哪呢,那我先看看他行不。”我怒了,这厮怎么能胡搅蛮缠。

    黄蜂吹了一声口哨,猪脚闻声很快滚了回来,对他主人视而不见,直接扑到我脚边拱啊拱啊。

    我乐,弯下腰摸他背上的短毛,绒绒的很柔软,像顶级的兔毛毯子,猪脚哼哼唧唧的很享受,他主人的脸越来越黑。

    “他精神不错,不像中过什么神经毒素。”我发表观察结果。

    “不错?”黄蜂阴森森反问,忽然猛地飞起一脚踹在猪脚背上,不久前刚刚被他暴力一回,猪脚警惕性颇高,厉声嚎叫,一个腾挪闪了过去。

    “反应挺快,身手敏捷,看来的确还不错。”黄蜂照搬我的语气道。

    “这说明他也没中血液毒素……”我愣愣接口,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有点茫然,他要干吗,有这么对待小动物的吗,动辄打骂。

    “猪脚,我们走,不理你混蛋主人,我带你玩。”我朝黄蜂丢了个白眼,然后笑容可掬地向猪脚招招手。

    猪脚小肉蹄子狠狠刨地,撒着欢飞奔而来,我俩扬长而去。

    考虑到端王府占地面积过大的实际问题,我怕迷路,再深陷狼窝,所以顺路解救了刚刚不幸惨遭点穴的小丫鬟。

    那个小白兔似的丫鬟叫香彤,负责在花厅奉茶侍客,当我在花丛里找到她的时候正哭哭啼啼梨花带雨呢,估计是吓的,蜜蜂蝴蝶落了满头满身。

    见我去了斗笠男变女,好容易止住了眼泪的香彤又抽噎不止,这回铁定是惊着了,精神有点失常的势头,见状我放弃了让她当导游的打算,放了又惊又累的小白兔落荒而逃。

    于是我只好折回怀薇攸居,在黄蜂的视线范围内遛猪还有自己,黄蜂在窗下看书,不时含笑看看窗外你追我赶的两个,薄唇边始终流连着弯弯的弧度,偶尔和我视线相撞,桃花眼亮得晶莹夺目。

    猪脚根本就不像疑似中毒,反而像吞了兴奋剂,一圈一圈玩的不亦乐乎,我早就丢开了去意,等我意识到上当了的时候已是正午,烈日当空,我精疲力竭,只剩靠在廊下一块大青石边上苟延残喘的份了,而猪脚仍然不知疲倦地在我旁边蹦达蹦达,没有一丁半点收工回窝的意思。

    “溪儿劳苦功高,午时了,去前厅用膳吧。”黄蜂步入中庭,衣带当风,白皙的长指递过来一盏清茶。

    我一爪子土,又口渴顾不上许多,就着黄蜂的手猛灌了几口,喘着粗气,“你给猪脚喂了啥,怎么这么能折腾啊。”照顾他一个就能把大活人给生生累死。

    “猪脚喜食鹿肉。”黄蜂挥挥衣袖把猪脚赶走,猪脚依依不舍地瞅着我,我忍痛假装没看见。

    “大补啊,怪不得精力充沛呢。”我被大太阳晒得晕晕乎乎,已经分不清说的是猪还是人了。

    “溪儿,乖,别睡这,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谁的声音这么温存醇和,谁又在轻轻摇晃我?

    不得而知。

    我只记得自己环着浓郁的薄荷气息,在那张风月无边的大床上醒过来。

    ———————————我是风月无边,浮想联翩的分隔线—————————————

    今年南方春汛,淫雨成灾,洞庭湖漫堤,水患严峻,和王萧郁奉旨南下坐镇抗洪,赈灾抚民,群芳会后数日之内便启程奔赴,选妃一事随即搁置暂缓。

    与此同时北上监军的皇子人选定下来了,钦定诚王萧郑。

    离京的日子也随之敲定,四月二十三,二哥亦随军北归,筹备战事。

    二哥回京本来时日就短,还一天到晚宫中府里忙忙碌碌,眼下临别,我很舍不得,于是打算临别之前亲自主持为二哥饯行,同时邀请主宾萧郑过府。

    大战在即,烽火狼烟,宝刀出鞘之前,最后再放纵一回。

    我张罗了一场假面酒会,在花园举行。

    黄蜂提前半个时辰驾临,那会我正坐在凉亭里指挥下人紧锣密鼓的布置花园,开阔的草坪上摆着一横排桃心木长案,案上摆着各种点心瓜果,茶水饮料。

    “这是什么?”黄蜂长指拈着一副一半奥特曼一半曾轶可的面具,一脸不解。

    “大帅哥呗,一会你就戴这个好了。”我随口糊弄,“咱今儿假面,图个新鲜。”

    黄蜂将信将疑,最终还是被唬过去,左右摆弄着往脸上招呼。

    “大哥,二哥,快来选一个。”远远的两道出色的身影走来,一位英气逼人,一位清俊睿智,整片草坪顿时轻快明媚起来。

    “这是什么玩意?”二哥着一袭银白湖丝长衫,虽然是便装,身姿一如着戎装时的利郎冷峭。

    “啊,怎么都是这句话。”我烦了,不愿意多说,指着佐罗的面具,催促道,“二哥你戴这个,我特意给你画的,帅呆了。”

    “你说头上这一撮鸡毛帅?”二哥眉头一竖,挡不住的兵戈威严登时崭露无疑。

    代沟啊代沟,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哑巴吃黄连,将一堆面具往三人怀里通通一赛,抬脚就走,“我去门口接客,呸,待客。”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呛咳声,间或掺杂着大哥二哥尴尬的笑,以及黄蜂真真假假的插科打诨。(

第一百七十二章 假面

    还没走到大门口,下人便来报,八皇子和四公主驾到,我出门相迎。

    自打上次生日后便没见过萧祁,有日子没见,萧祁好像春天的小树,壮实了许多,细长如竿的少年逐渐显露出成年男子健美挺拔的体魄,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俊美精致的脸英气勃勃,举手投足之间依稀有了他兄弟们的卓然风采。

    萧祁见到我时的表情有点局促,礼数周全的打招呼,目光始终不敢正视,总之看着很不自在,对于上次的事我倒是没有芥蒂,不想让他尴尬为难,吩咐下人先引他去花园。

    “八皇子怎么回事?”没娘的苦孩子,该不会遇到青春期的烦恼了吧,望着萧祁如释重负的远去背影,我小声问他姐姐。

    “阿祁啊,最近很莫名其妙。”瑞恩轻扣下巴,若有所思,“我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怎么了,好像……就是溜出宫参加你的及笄典礼之后,那天酩酊大醉的回去,醉的不省人事,第二天三哥四哥都去看他,听宫人说……阿祁好像挨了两回训,从那以后就变得有点奇怪,有时候沉默寡言,有时候脾气暴躁,问他他也搪塞不说,溪儿及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别扭大概就是因为那件事……我想我明白了。

    “那天在杏子林流觞曲水来着,八殿下人品太好,酒盏屡次停靠,殿下又耿直刚正,有担当,于是就喝多了,对不起,瑞恩,我没有照顾好他。”

    “溪儿,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瑞恩佯怒,轻轻推搡我一把,随即叹息,“你大概知道,我和阿祁的母妃早逝,皇后娘娘抚养我们成人,深宫中我们俩相依为命,阿祁从小和我最亲,我一直是最了解他的人,可是你知道吗,当我一夕之间忽然发现,我好像再也看不透他了,那种感觉,很不好……”

    可怜的姐姐,膝下弱弟迟早要羽化独立,这个必然过程难免痛苦。

    不过那天黄有黄蜂分别和萧祁说过什么呢,问黄蜂估计问不出来,我也只能遗憾的好奇猜测。

    “哎,不说这个了,害你白白跟我伤脑筋,说说今儿这个什么假面酒会吧。”瑞恩忽地换上放松的语气,连着脚步也轻快了。

    “嘿嘿嘿,一会你就知道了,先把这个戴上。”我为瑞恩准备的是美少女水冰月。

    我和瑞恩一边闲聊一边漫步,等到龟速爬到大草坪时,众人已经全副武装的在凉亭围坐谈笑,放眼望过去,哗,一亭子牛头马面,魔鬼的身材加上魔鬼的面孔,或邪肆,或狷狂,再回想平日各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样子,反差之大,难以赘言。总之,那场景,极搞笑。

    我整了整罩在脸上的兔斯基,拉着瑞恩的手走了过去,只不经意一扫,视线忽然停留在一道纯然黑色的身影上,呼吸微微一顿,那副牛魔王面具之后的真容,正是萧郑,我肯定。

    萧郑身上有某种与生俱来的威慑感,哪怕挡住大半张脸,也让我毫无缘由的紧张盗汗。

    “两位小姐请坐。”黄蜂故意压低了声音,瞄着我头上的两只耳朵偷笑,这家伙自己居然真肯戴那其丑无比的奥特曼。

    萧郑穿着一袭玄色暗纹绸袍,从容而坐,雍容沉稳,好像也被那一对兔耳朵吸引,眸色深邃,不知想到了什么,微露笑意。

    “今日为诚王和水将军饯行,谨祝二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杀他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我偷偷捅捅瑞恩,瑞恩咳了一声,道出路上商量好的开场白。

    一众牛鬼蛇神纷纷响应,乱哄哄的称谓不清,头上插着一撮鸡毛的佐罗抚掌朗笑,掷地有声,

    “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天佑我朝,二位早日凯旋。”

    嘿嘿,二哥这么配合,乖,我憋笑憋的很是辛苦。

    牛魔王大概心情大好,居然破天荒的跟着开玩笑,“前路凶险,二位保重。”

    哇咔咔,萧郑也有幽默感?由衷感慨面具的神效,这层遮羞布太管用了,想我顶着惜若水的名头为非作歹时也不含糊。

    “多谢诸君吉言。”汤姆猫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飞快瞟了我一眼,目光闪烁,小样儿,跟这些人比还是嫩,说瞎话最忌讳心虚了,所谓睁眼说瞎话,越是弄虚作假,越要声如洪钟,还要修炼啊,你看看他们,说的多顺溜。

    “战事劳民伤财,若能速战速决最好,长久僵持,代价太大。”奥特曼一本正经地高谈阔论,越搅和越是乱套。

    不行,好颠覆,我有点晕了,这帮人入戏都比我顺手,移花接木,李代桃僵,角色转换自如,我脑子快跟不上了。

    “不至于三年五载,以我泱泱大国之实力,战事越久,北辰越是不利,这场战争,北辰远比我朝急迫。”开口之人嗓音清润如波,意态平和自如,和面具很不搭,大哥莫不是受刺激了,挑什么不好,干吗挑一副晚娘表情的李宇春GG……

    “北辰国主已过鼎盛之年,膝下颇多,党派之争这几年愈演愈烈,几位得势王子各有拥护,已从之前的貌合神离激化到公然冲突的地步了。”美少女娓娓道来。

    瑞恩,夺嫡在北辰永旭又有什么区别,这不是含沙射影吗,表说这个啊……还有你这些小道消息从哪里来的,八成是上林小石那位吧。

    “外敌加上内讧,也够北辰国主受的了。”鸡毛佐罗沉吟。

    “狄枭国主乃当世豪杰,今上御口钦论。”牛魔王正色道,“与之交锋论道,也算棋逢对手。”

    “哎,不说打打杀杀了,今儿图个取乐,这么严肃干什么。”美少女踩刹车。

    “就是,就是,不许再提这个,犯规罚酒。”李宇春举杯,众人共饮壮行酒。

    “走,我们去吃东西。”喝了一杯烧刀子,肚里翻滚作烧,我拉着瑞恩走人。

    “敌敌畏最近有什么动静?”趁人不备,我低声问瑞恩。(

番外之黄有

    人生若只如初见(上)

    在诸位皇子中,从小,我便是最尴尬的一位,因为我的母族太强大。

    扬州蒋家,门阀世族之首,历代的诗礼之族,出过无数风云人物,到了这一代,已是鼎盛。

    有这样的母族,不能说全是一件幸事。

    母妃时常对我说的一句话便是,韬光养晦,守拙藏愚。

    耳提面命多年,我深谙此道。

    其实我常常会想,如果少一点所谓的韬晦,少一点隐忍的含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是我错过了她,一个不凡至极的女子。

    她的人生处处充满了传奇色彩,很早就听说过她的轶闻,经常有宫人私下议论水府那位出生大笑不止的千金又有了什么新鲜事,比如说下人改制,比如说运动会,比如说等等,她涂在影壁上的那三道题我也找人抄录过,试着做做,没思路,呵呵,听说连韩大人都难倒了,我也释然。听说她总是语惊四座,惊世骇俗的言论动辄让人措手不及,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魄,我不禁疑惑,他大哥君泽明明是一位翩翩如玉的君子,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位古怪精灵的妹妹。

    我想,我的人生大概平淡太久了,也许从那时开始,我便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子。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醉仙居,老四的庄,兄弟几人凑在一起小聚。

    命中注定的邂逅,一阵高歌飘入水云间,疏朗的嗓音吟唱出激狂的句子,那么洒脱,那么随性,带着前所未有的快意酣然,我们都入神了。

    一曲绕梁,也忘了是谁的提议,然后,我便见到了她。

    她的横空出世仿佛引入了日光,一室顿时明亮了起来。

    虽然她漏洞百出的易了容,但是直觉告诉我,那就是她。

    猛然见到一屋子陌生男人,她当时呆愣的样子很率真,让我欣喜的认识到,那个笼罩在传奇中的女子原来也是个凡人,抛却世人强加的光环和外壳,她也有孩子一般的可爱和天真。

    她的呆愣只有片刻,随即镇静下来,落落大方的见礼,提到我的名字的时候,她明显压抑着笑意,介绍到老四时,她喷了茶,我很想知道她当时都想到了些什么,这个遗憾,恐怕永远没有机会了。

    然后我们不约而同地衷心称赞她的长歌,她面有愧色,自称为郁郁不得志的士子,然后侃侃而谈,道出一番人各有志的言论,字字珠玑,句句箴言,那一番话,不是寻常女子说的出的。

    那一刻,她太耀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想不只我一个人,深深、深深的记住了她。

    许是她的芳名太盛,楼下的食客凑巧开始议论她,无论真真假假,道出了很多内情,她一定没想到吧,惊得瞪直了眼睛,如坐针毡了一会,便落荒而逃了。

    老四一路凝望着那道灵秀娇小的背影,那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

    从那开始,身不由己的,我更加关注她,时常去醉仙居小酌,不止一次听见人议论她,可惜就是芳踪杳然。

    和兄弟们一样,宫外我经营了或明或暗的产业,荣古斋便是其中一处,外人不得而知。

    饭团看书

    扬州刺史黄永玉的密使来京,带来黄大人亲笔书信,我在荣古斋见他,碰巧遇到了她。

    她的易容精致了许多。

    我底价卖给她几颗宝石,只希望她能对那只团盒有点印象,这很冒险,但我这样做了,我想,我是冲动了,为了她。

    于是,我开始反省,很少再涉足醉仙居,然而她的消息,铺天盖地,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那个聪明的丫头,顶着惜若水的名头,似乎玩的不亦乐乎,一不小心,成了新科传胪。

    那场大比,因为有了她的参与,据说很热闹,舟山在某次酒席上眉飞色舞的讲述过,每次提到惜若水三个字时,眼中都多一分亮色,被舟山惦记上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我不由得担心。

    她逃了进士赐宴,从此惜若水这个人便彻底消失在公众视线中,她似乎也不热衷于游乐了,一晃一年多,她沉寂着,各种小道消息也少了很多,这样很好,我以为我忘记她了。

    再见她已经是二十五年隆冬的琼台宴上,开春,她即将及笄。

    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她以原本的身份。

    那种场合我本可以回避,但是那段时间母妃数次暗示我,该续妃了,偶然之间听说皇后娘娘给她下了帖子,鬼使神差的,我出席了。

    那天她和老四并肩而来,看起来那么美好自然,我不知道何时起,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已是那么随意自然,也许他们自己尚且没有意识到,旁观者清吧。

    见过殿下,她如是说,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头行礼,她的嗓音很娇软,带着点拘束,我官派又不失温和的看着她,只有自己知道,当时的心跳,乱了。

    宫宴的时候她坐在皇后娘娘的旁边,看的出来,高阙之上,她有些不自在,社交的少言微笑,然而她那么出众,周身的风采又怎是遮掩的住的?或者说还是太年轻,她刻意的收敛光芒,可惜却不得要领。

    她的一首打油诗,引来了父皇的瞩目,或者说因为她的到来,父皇第一次驾临琼台宴,和我一样的隐秘初衷。

    父辈的某些旧事,为人之女,不便置喙。

    她的胆子还真是大,当着父皇的面,一只飞盘,给束手无策的宫监解了围,代价是齐齐撞晕了父皇的两只爱犬,我开始踌躇如何帮她收场,她亦是惴惴地望过来,看的却不是我,一座之隔,无声的求助,她和老四的默契,自有灵犀。

    父皇也注意到了,短暂的一刻中眸色翻滚。

    父皇那日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的抚摸扳指,这是只有心绪不平的时候才有的习惯,鲜有人知。

    对于惜若水念念不忘的大有人在,熙蕊暖阁中,她的表情很无奈,我想下一次,她会记得慎重交友了。

    皇后娘娘很喜欢她,那份疼宠是不言而喻的,琼台宴不久,她入宫小住,那段时间,我状态很混乱,很少进宫,请安也行色匆匆,我承认,怕遇见她。

    她这次归来,某些看不见的东西悄然之间不一样了,比如那些我们仰仗并且背负的庞大势力,那些无形之中庇佑我们又囚禁我们的枷锁,也许,这就是现实,我们都得低头。

    我想我很理智。

    然而感情这种东西又岂是理智可以束缚的,上林之夜,三堂会审,她原形毕露,我越想漠然,她那种倔强着不肯服气的生动表情越是时常浮现眼前,从此我知道,我完了。

    她像一道强大的漩涡,以最天真无辜的方式诱惑着,我不可自拔的深陷,义无反顾的覆灭。

    这个苗头很不妙,在燎原之前,我要遏止。

    母妃开始紧锣密鼓地为我选妃,我默许着,如果这个人不能是她,那么换成谁,都无所谓了。

    二十五年的春天是灰暗的,阳光似乎永远照不到应该的位置,我惶恐地发现,我的种种失常不经意间已经流露出来了,连老八都察觉到了。

    也许是某次失神的时候念出了她的名字?

    也许不自觉中经常驻足熙蕊暖阁,空对青梅小小?

    总之,蛛丝马迹,老八冷眼旁观,一定洞若观火。

    于是便有了杏林花雨,那句让她花容失色的三嫂。

    那句三嫂是一步试探,有些事情老八看得比谁都明白。

    她当时惊惶失措的样子,让我很心疼。

    然而更让我心疼的是她看向老四时绝望的眼神。

    老四并不是无动于衷,他袖中的拳头狰狞尽显。

    两人同心,终究还差了一点点。

    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关于那顶凤冠,我犹豫了许久,最终呈在团盒中作为生辰礼物,当面给了她。

    无论如何,我要争取一次。

    然后主动权落在了她手里。

    我在芷园为她种了一林杏树,我多希望,她能成为主人。

    她的反叛不羁,她的桀骜不驯,能否交由我包容和守护?

    我焦灼多日,那顶冠终究石沉大海,我想,我能释怀了,微笑着转身,尔雅一如来时。

    但不知为何,我忽然想放纵一刻,抛却所有的沽名钓誉,体会一次她那种恣意洒脱的生活。

    于是我去了群芳会,没想到她也来了,见到她的那一刻,所谓的淡定从容,脆如纸薄。

    见到我她有些窘迫,不过很快便若无其事了,这样于我,便足够了,答案,再清楚不过。

    那天姜红玉也在场,我不太了解老四和她的事,只依稀听说过当年轰动一时的一掷千金,老四前些年是走马章台的常客,我想她大概有所耳闻,那么今日,她将如何自处,身不由己的,我又为她担心了。

    老四甫一见她时有点狼狈,掩饰似的打发姜红玉到她身边,我以为她会对姜红玉不假辞色,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沉得住气,还有心思谈笑自如,这份老到和持重,我是由衷佩服的。

    气氛有点诡异,姜红玉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屡次试探,而且有意无意的,通过那局牙牌,有逼位之嫌,那时候老四的无奈和难堪,她察觉到几成?

    其实对于姜红玉的事,我对老四的理解也浮于浅表,老四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亲密无间,让我很费解。

    而她不动声色,淡然的过火,但我知道,她是真动了心思的,她的恼意埋在骨子里,明亮的凤眸中,凌厉隐现,此时姜红玉的挑拨,怕是不自量力了。

    抽刀断水,真应了她的姓氏,这脉清溪,哪是说断就能断的,她在,一举一动放大了入我之眼,她不在,音容笑貌灵动着存我之心,这就叫纠缠,一个人的纠缠,注定收场惨淡。

    相比之下,她远远磊落坦然,马车之内,她做了最后的了解,一切说的明明白白,那近乎于虔诚的轻轻一吻,最缠绵而冷酷的告别,彻底拉开了心底的闸,那一刻,我的悲哀不能自已。

    回府之后,书房的大门紧闭三日,三日之后,我上了一道折子,南方水患,奏请南下,父皇准了。

    暂时远离那个是非之地,远离她,也好。

    相隔千里,交给距离来淡忘一切。

    此时的我,很需要一场自我放逐。(

第一百七十三章 颠狂

    瑞恩正夹一块椰蓉丝糕放在细瓷小碟里,闻言微愣,随即黯然道,“最近没机会去上林苑,派人送了两回吃食用度,依旧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除外下人回禀并没说什么异常,你知道,这事瞒着母后……”

    “你说现在他会是什么心情……”我仿佛不经意道,随手捡了一只水晶虾饺扔进嘴里,支吾不清,“四十年来家国,八千里路山河……”

    瑞恩垂下脑袋,老坑玻璃翠的水滴坠子沙沙的打着衣领,“那又能怎么办呢,生不逢时……”

    “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迅猛崛起肯定会天下大乱吧。”拿帕子擦擦指尖,仿佛忽然想到一件趣事,我莞尔,那么北辰未来的政局割据,两国的战事外交,以及他个人的荣辱又将会有怎样的走向呢。

    一笑而罢,我丢下瑞恩,一个人端着小山似的盘子回凉亭,留下身后瑞恩孤零零的若有所思。

    尽人事而知天命罢了,有些话点到为止,对于聪明人有时候举重若轻比知无不尽更恰如其分。

    当我和瑞恩一前一后回到凉亭的时候,里面不知何时已经热闹非凡,这帮天之骄子戴上面具之后几近颠覆,人人都好像卸下了某种包袱,显露出平时不为人知的一面,虽然不至于出格,但也着实肆无忌惮起来,隔着薄薄一层硬纸,王孙显贵摇身一变,脱胎为江湖儿女,藐视了礼义廉耻,都是性情中人。

    我和瑞恩面面相觑,都有一种错过了好戏的感觉,不由得惘然。

    刚刚回到座位,一位丫头过来在我身边耳语几句,我看向亭外,姚黄吃力的抱着一个大盒子,正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我朝她摆摆手,乖乖,再捧一会。

    “诸位。”我虚掌按了按,示意安静,大人物兔斯基要发言了,“后天我们在座有两位壮士要远征,杯酒不成敬意,不如这样吧,我们来比箭助兴。”看贱神的名号花落谁家。

    “怎么个规则?”汤姆猫少年天性,一听比箭,兴致高昂,囧囧有神的瞅我两下,然后倏地又别过眼去。

    别扭的小孩,我受不了他的莫名其妙,指尖一点,狂言挑衅,“我猜你不一定有我射的准。”

    呃,纯粹的瞎掰胡扯,他的弓马功夫,我是见识过的,上次上林苑,数他荼毒的小动物最多,比如说死不瞑目的白头鹰,还有怀毛皮其罪的火狐。

    果然,一语触怒了逆鳞,汤姆乍毛,小孩豪气上来了,猛地一拍桌子,断喝一声,“拿弓来。”

    我回头朝姚黄招招手,姚黄如释重负,连跑带颠地滚过来,把那大盒子狠狠地摔到我怀里,胳膊陡然一坠,差点脱手,我连忙稳住。

    楼思源真是个实在人,我求他定制一把重弓,他献宝说工部弄到一块玄铁,日夜加班加点,总算在大军出师之前赶制出来了,今日刚刚送到,原来是这么一个死沉死沉的玩意。

    桌上腾出一块空地来,我颤巍巍的把盒子搁在上面,打开盖子,立刻寒意侵身,冷光四射。

    “好弓。”鸡毛佐罗凤眸一亮,在座数他久浸沙场,最为识货。

    “当然。”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斜睨着早已经看直了眼睛的汤姆猫,指了指草坪上的一张条案,“这把弓新制的,还没人用过,今日您就辛苦辛苦,试试弓吧,喏,就射那只高脚斗彩浅盘盛着的最尖上面那颗核桃好了。”

    汤姆猫掂了掂弓,跃跃欲试,不屑道,“别说一颗核桃,这么近的距离,一颗樱桃都没问题。”

    “大话别说的太早哦。”我抱臂而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汤姆猫走下凉亭,凝神运气,靠箭引弓,半眯起眼睛,只听嗖的一声……那枚核桃安然无恙,他的羽箭射飞了。

    汤姆猫脸色变了,“不可能。”

    “不服再试。”我不紧不慢,自己倒了杯果子露,捧着轻啜。

    这张弓只是动过一个小小,小小的手脚,他一时不适应罢了,再射几箭,他就能悟出门道了。

    汤姆猫不服气,一连射了几箭,果然,那盘核桃开始到处乱飞乱崩撞,他一点点找到了手感。

    “感觉如何?”我循循善诱。

    “这弓极稳。”小孩爱不释手,一兴奋,贫劲儿就上来了,“每次拉弓时用的力道都很均匀,弓弦很凉,热气散的特快,这弓嘿,就得配那臂力千石的主儿,比如说那个谁吧%¥※%……”

    “反正不是你哦。”我笑吟吟地打断他的絮叨,劈手把弓夺回来,对着众人开口邀请,“哪位阁下也想一试呢?”

    “给我看看。”牛魔王冷不丁发话了,我赶紧双手奉上。

    牛魔王大掌接过去,对着狼藉的核桃堆,沉着不迫的上了一支箭,然后一寸一寸的拉着弓弦,众人屏息,凉亭里静可闻针,我眯眼跟着瞄准,同时支棱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

    忽然间听得“嗒”的一声,与此同时,牛魔王果断的松开指尖,下一秒,羽箭仿佛张了眼睛一般,一道银线划出华丽的弧度,从一枚核桃中间穿堂而过,径直钉在草地上。

    好箭法,英雄宝弓相宜,众人赞。

    好狡猾,没能糊弄住他,我遗憾。

    牛魔王一箭贯中,注意力开始落在那张弓上,大掌将弓举到眼前细看,指尖拨了拨枢要之处,渐渐的,眼神郑重起来。

    “这弓做了改进。”牛魔王淡淡的看我一眼,我真荣幸,他的措辞是改进,而不是祸害恶搞。

    “加了一个弹簧片。”兵器他是行家,原理我点到为止,不过用意却忍不住多嘴提醒他一句,“工部已经批量生产。”

    牛魔王不吱声了,和鸡毛佐罗对视一眼,佐罗两眼放光,重重一拍大腿,“弓箭经过这么一改良,弓箭手就能更好的控制拉弓力道,提高准头,妙哉!”

    知我者,二哥也,不愧是从小掐架积累起来的革命感情,正是这个意思,箭是有一定自重的,离手之后飞过的是条抛物线,准确的说空中做的是斜抛运动,精确度和初速度,初始角度,风速等等都有关系,初始角度倚靠射手的手感和经验,而取决初速度的拉弓力道,则是那个小小弹簧片可以辅助的了。

    对于萧郑萧祁,二哥傅济琛这些个骑射高手来说,弹簧片的用处可能并不大,但是对于普通的弓箭手而言,弓箭上加上这么一个轻轻小什物,命中率一经提高,整个军队的战斗力则将不可同日而语。

    “兔君,喝一杯可否。”牛魔王忽然看向我,低声相邀道。

    “却之不恭。”我有胆说NO吗?惶恐地瞄了一眼奥特曼,奥特曼安抚地笑笑,面具半遮,衬得桃花眼漆黑莹亮。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放眼皆是牛鬼蛇神,大家仿佛初识,又好像旧友,彼此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饮下一盏盏馥郁芬芳的美酒。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许是面对笼罩着硝烟马嘶的离别,众人各怀一腔愁绪,急需用一场彻底的颠覆来换取前夕短暂的忘忧,这场假面聚会,大家很放任。

    “后天都别来,临别之际,有什么赠言,就现在说吧。”牛魔王豪饮一大盏,语气颇为感慨。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李宇春面北肃容,行了个君子之礼。

    “我西湖茶园每年明前龙井的产量就那么多,回来晚了可就一叶不剩了。”奥特曼曼声轻笑。

    “长恨晚生几年啊。”汤姆猫不爽的摆弄面具,恨恨道。

    美少女瞪了他一眼,半颜一笑,“大家伙都早点回来啊。”

    我又该说什么好呢,酒不知不觉中就喝高了,醉意微醺,有点小放纵,见满座都兴致高昂,恣意而为,酒意上涌,我吃吃一笑。

    “诸君都能口出锦绣,我再说点什么就失之狗尾了,我献丑唱别,也算一番心意。”

    此话一出,众人响应空前热烈,奥特曼好像想到了什么,桃花眼灿若星辰,黑亮得不像话,牛魔王也淡笑着望着我,眸色幽深沉静,藏匿了重重波澜。

    我站了起来,环视一圈,悠悠报幕,“这是传说中的副副本,不同于诗经体或者离骚体……此乃通俗体。”

    众人不明所以,对于副副本一说皆露不解之色,惟有桃花眼更亮了几分,牛魔王幽深的眼眸也更浓了几分。

    李宇春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凤眸微挑,宠腻地看着我。

    我敲着筷子,放松的清唱,嗓音嘹亮,还带着一点点甜蜜的沙哑,众人很high,跟着打拍子。

    “我听见你的声音,有种特别的感觉,让我不断想不敢再忘记你,我记得有一个人,永远留在我心中,哪怕只能够这样的想你,如果真的有一天,爱情理想会实现,我会加倍努力好好对你永远不改变,不管路有多么远,一定会让它实现,我会轻轻在你耳边对你说,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不管有多少风雨我都会依然陪着你,我想你想着你,不管有多么的苦,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这样爱你……”

    我一定是疯了。

    其实我最想说的只有一句话而已,一个都不能少。

    不,是大家都疯了,我一曲唱罢,气氛很疯狂,瑞恩大笑着拥抱我,高喊“溪儿好样的”,这下子我俩暴露了,butwhocare?众人相顾开怀,离愁别绪一扫而光,连萧郑都朗笑出声。

    我头一次见到萧郑那么酣畅的笑容,他笑起来的时候淡去了迫人的压力,魁梧壮硕的身躯笼罩在夺目的光彩中,整个人显得那么年轻和英俊。

    那天很尽兴,散场的时候我笑得透支,连送客的力气都没有了,众人先后告辞,我赖在凉亭里不肯动弹,黄蜂扔了奥特曼,坐到我身边,长指伸过来解我的兔斯基。

    “我戴这个你就高兴了,还有那个兔子,怪模怪样的。”黄蜂嫌恶的看看花花绿绿的面具,然后不由分说夺下我手里的残酒,“别喝了。”

    “就要打仗啦。”我醉的眼前模糊,肚里升起大篇感慨,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二哥又要走了,虽然在北边好多年,但都是十八年大胜之后的事,我大伯回京述职,小破孩非得跟着北上,武呆子,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战争哪是那么轻松的,若不是那年严冬北辰战马蹊跷的大批病死,北辰铁骑又哪是那么好缠的,这一打,又得多少年啊。”

    “有镇国大将军坐镇北境,经营了这么多年,城池早已经固若金汤,铜墙铁壁,再加上锤炼得宜的虎狼之师,精锐一出,天下俯首,还愁不能早日班师凯旋吗?”黄蜂把我安置在怀里,温言抚慰。

    “我当然相信大伯和二哥的实力。”我埋在他怀里哼哼,“左右就是不痛快,你闭嘴别劝我,我就想找个人听我抱怨抱怨。”

    “行行行,我听着,真是小孩子脾气。”黄蜂轻笑,长指穿过我微凉的发丝,一圈圈缠绕。

    “说完了。”一点小愁绪而已,说说也就罢了,我忽然又想起关键一事,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我刚才一不小心,好像策反了敌敌畏,你留心一下小石还有瑞恩,很快……怕有异动。”我还没有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黄蜂神色微变,斟了盏茶给我,有点严肃,“溪儿,你可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这个当口,敌敌畏的身份有多敏感,不用我多说了吧。”(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乱起

    掌心捧着热乎乎的茶水,我盯着掌中潋滟的翠色,语声低缓,“当然,我有预谋,没有同伙,今日不过给瑞恩一个暗示,瑞恩她一个姑娘家,虽然贵为公主,却没有实权,能翻出什么来,至多不过在敌敌畏身边念叨念叨,给他松动松动心思,只要埋下点不安分的种子便居功甚伟,至于敌敌畏若是真动了什么心思,他在我朝孤立无援,又遭软禁,想越个狱啥的还不是必需经过你们点头,我只是想,将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与他联手,没准恰是一步好棋,反正一直囚在你们手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你不也说过他不是池中物吗,到时候或者借着瑞恩的手偷放了敌敌畏,或者你们当面达成什么协议,终究不失为一条路。”

    黄蜂默了,许久没有接茬,我以为他生气了,因为我的自作主张,他正肚里暗骂我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还好意思说人家瑞恩是姑娘家,怎么不说你自己也是小女孩家家,偏偏这么多花花肠子。”还好,听他的语气,基本上是赞同的,甚至还是赞赏的。

    “你能就事论事吗?”我也硬气了。

    “好好好,就事论事。”黄蜂噙着一抹无以复加的俊朗,凑到我耳边低语,“你这揣测人心的功夫,很到位,那你不妨再猜猜我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凉拌,静观其变呗,战还没打起来呢,不能冒进,打草惊蛇可就难办了。”茶香翻滚,我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不久之前刚刚在这里展颜的萧郑,在北方黑色的大地上,能否高高耸立起黑色滚边的诚字旌旗?

    “你说瑞恩若是知道她的闺密在算计着利用她,到时会怎么想?”见不得我得意洋洋的小人之态,黄蜂不怀好意的打击我。

    “这叫什么混帐话啊,我为江山大业考虑,又不是自己图什么,你以为我对你们男人的事费心费力的因为有瘾啊。”利用了瑞恩,多少有愧,他一针见血,戳到了我的痛处,我乍毛了,喋喋不休,“再说我这么着也是为他俩着想,正所谓乱世出枭雄,他北辰如果一直太太平平跟我朝相安无事,那他岂不是背井离乡当质子当到死,不破不立,战争就是破旧立新的不二手段,如果他还算个人才,就应该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场战争就成他的千秋霸业,两个国家都是他掌中风云,他是背后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虽然这么说有点大不敬,却是字字肺腑,有朝一日他登顶称霸,瑞恩到时候以和亲公主的身份下嫁,他念在永旭相助起义旧情,再加上软玉温香在抱,两国至少会有一段几年十几年休养生息的和平,而且两人堂堂正正的白头到老,瑞恩也能称心如意不是,说回来我还不是为瑞恩的终身大事考虑,虽然整个过程操作难度有点大,而且敌敌畏其人……守信君子还是狼子野心,现在都断言过早,恕我心拙,只能想到这么多。”

    “怕了你了,我一句笑言引来你一车高论。”黄蜂激赏的看我,声音诚恳,“你要是入朝为官,便是相才。”

    “香菜?我讨厌香菜。”我嘻嘻哈哈,随手摆弄着黄蜂的衣角。

    “敌敌畏这个人的确能忍辱负重,但也绝不是好相与的。”黄蜂缓声思索,他随便的时候很随便,正经的时候也很正经,“他断然不会困守一隅,任人摆布,他只是在等,所以当时机出现的时候,他不会错过的,如果联手,胜算很大,你还记得冬天他受伤那次?”

    “查出什么来了?”

    “他命真大,那次前后一共来了三拨刺客,都是北辰高手,都被他一一逃过了。”

    “哗,那三拨人不会各为其主吧?”我震了,那孩子真是反刺杀高手啊,快赶上卡斯特罗了。

    黄蜂点头,继续曝料,“被他击毙了七七八八,都埋在后山,被我的人发现了,根据头骨看,眉骨高耸,眼窝深陷,身材高大,典型的北辰国人的特貌。”

    我皱鼻子,也是,那么多兄弟,都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吧,派人在敌国结果了他,说不清,道不明,一劳永逸,永除后患。

    “他仇家还真多,各个都想置他于死地,你说他能忍气吞声,任人宰割的等死吗,所以啊,八成他也在伺机而动呢,你们勾搭成奸这事,靠谱,但这事不能你们上竿子找他,端着等他通过瑞恩传话,表示有意协商共同从长计议,嘿嘿,你们最近也别管瑞恩太严了,她要想去遛马就去遛呗。”

    “小狐狸,真不可爱,谁要是被你惦记上可就惨了。”黄蜂斜睨着我,一双桃花眼贼亮贼亮,口气半真半假。

    “你平时记得多烧两柱高香,多捐两钱香火吧。”我仰头大大打了个哈欠,渐渐有些睡意了。

    “乖,小心存食,一会再睡,告诉你个内幕,搜山寻找刺客尸体的时候猪脚也在场,多亏了那小东西的鼻子。”黄蜂倒了满满一盏酽茶,不容分说,饮驴似的给我强灌下肚。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我一边躲一边反击,抡起胳膊捶打他,我可舍不得我家猪头见丁点血腥暴力,同样是香猪血统,怎么待遇差了这么多,我家猪头娇生惯养,他家猪脚就得抓差劳碌,还遭到鹿肉荼毒,哎,看来出身不是关键,人生境遇才是王道矣。

    黄蜂猿臂一拢,轻而易举地捉住了我胡乱挥舞的胳膊,长指揉揉我的头发,笑得很不正经,“其实猪脚和猪头俩挺合适的,尽早嫁过来吧。”

    “我也这么觉得。”我是好孩子,乖乖的实话实说,说完看见低头闷笑的黄蜂,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有问题。

    “嫁你个头。”我色厉内荏,“举国都对抗外敌呢,哪有心思谈婚论嫁,先国后家,太傅怎么给你启蒙的。”

    “别这么上纲上线嘛。”黄蜂轻抚我的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气,“两头猪而已,不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吧。”

    淡定,淡定,我又激动了,狠狠地白他一眼,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扒着他的袖子眸色清澈,“哎哎,你说我送二哥他们个人好不好,我已经关注好久的了,此人出身马场,谙熟骑射,稍加历练,便是一员虎将,此等正事,不比我这白白担心又帮不上一点忙有用,到时候大军如虎添翼,我也能忝着脸跟人吹说有我一份功劳。”

    “战时良将难求。”黄蜂扶着我靠着他,“让我猜猜,这人莫不是你生辰之日杏林那位壮士?”

    “就是他,傅济琛。”我眯起眼睛,已有计较,一想到大军后天离京,时间紧迫,耽误不得,我立马又来了斗志,疲惫烟消云散,推开黄蜂站了起来,笑眯眯地摆摆手,“你也告辞吧。”

    我在后院林子里找到傅济琛,然后把那张装了弹簧片的宝弓还有兰博,一并当面送给了他。

    他们一人一马有着同样生不逢时的命运,蜗居在水府里,蒙尘多年,我有愧。

    给他一个机会,挥洒沙场,也算了全了当年的一份承诺。

    至于兰博,北辰是他的故土,这次归乡,带着金戈铁蹄,也许不合时宜,但也远胜于在水府的后山林一天天磨去了傲气。

    傅济琛当时看向我的眼神,我永世难忘。

    四月二十三,黄道吉日,十万大军踏出德胜门,皇帝亲送大军出城,面北祭酒,之后在城门上伫立了许久。

    接连几日,皇帝没有上朝。(

第一百七十五章 风云

    二十五年的春夏雨水极大,不止南方水患泛滥,天子脚下都无三日之晴。

    在此时节出兵,似乎不合时宜,然而战事已经迫在眉睫。

    筹备数载,好比剑招已老,万事俱备,正是气如长虹之机,只欠临门一脚,所以,这阵东风,不得不起。

    这一场多事之秋,我们都无处可逃。

    逆天而为,乱相已现。

    比如说皇帝抱恙。

    皇帝最初只是在大军启程之后旷朝数日,对外宣称斋戒礼佛,之后每日照旧临朝,气色如常,丝毫不见病容,然而半月之后,忽然一纸诏书,提拔了四大辅臣,中书令******,尚书令水致远,银青光禄大夫夏惟庸迁门下省长侍中,并文渊阁大学士韩知秋,四大权臣组成内阁,共同主持朝政。

    皇帝圣驾外出,移至承德避暑山庄,就近督促战事,蒋德妃随行伴君,皇后留京坐镇后宫。

    皇帝离京督战,这是官方说辞。

    只有寥寥几位跻身中枢的重臣才知晓内幕,皇帝并为离京,而是染疾。

    战争年代,这便是绝密,虽然秘不外宣,但世人通过蛛丝马迹,还是能探得一鳞半爪,哪怕偶尔觅得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加之之前皇帝史无前例的旷朝数日,有心人便能揣测出端倪。

    有些事情已经颇为棘手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所在,政治敏锐的人已经能察觉出另一层含义,这次圣体违和,太子没有出任监国。

    帅爹和大哥早出晚归,神色一日比一日凝重。

    阴雨连绵的夏日,外患未平,内忧又起。

    皇后开始频繁召我出入宫廷。

    大雨如注。

    坤宁宫,清凉殿。

    皇后穿着一袭杏黄软绫便袍,站在窗前修整花木,栀子浓郁的甜香被大雨的气息冲淡了许多,阶下的蛇目菊、龙胆还有霞草,在急雨无情的敲打中,乱红零落。

    我和太子妃何氏侍立身后,多日不见,何氏形容憔悴,神色颓靡,如画一般的眉眼总是缭绕着哀哀的愁绪。

    雨水有点潲,穿过巨大通透的高窗,细细密密的扫过,冷意扑面,然而我由衷喜欢这种感觉,难得的放纵的快意。

    “贞儿,等雨停了,派人把这些花盆都搬到廊下去吧。”皇后放下乌金剪刀,从贞姑姑手中接过半湿的细棉布拭着手。

    贞姑姑低声应了,婉劝道:“娘娘,窗前湿气重,请您保重凤体。”

    “母后去里面歇歇吧。”太子妃也柔声道。

    皇后点点头,搁下布,扶着贞姑姑离开窗下,倚靠在凤藻软榻上,微露倦意。

    见状,我和太子妃欲告退,太子妃回宫了,我被留下。

    “等雨停了再出宫不迟。”皇后拉着我的手,我虚坐下,陪着说笑。

    如果关于太子的传言属实,那么眼下皇后的境况,很为难,我说了几个笑话,皇后勉强展颜。

    “你这个丫头,哎,不说了。”皇后望着殿外瓢泼的雨势,又一声叹息,“这才不到两个月,前边就开始胶着了,等到秋天,北方汛期一到,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局面啊。”

    天灾人祸,这场兵患似乎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哎,这种动荡不安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想到前线的大伯和二哥,还有牛魔王萧郑,我心有凄凄然,壮着胆子,劝慰道,“天佑我朝,有圣上和娘娘的无边福泽在上,捷报频传还不是早晚的事。”

    我旁敲侧击的提及皇上,眼下的禁忌,万分谨慎。

    “皇上……是旧疾复发,圣驾仍在大内。”皇后黯然低语,好像不愿意就此多说,话锋一转“听说北辰领军的是他们大王子,那人骁勇善战,曾经跟随国主征南逐北,亦有开国之功。”

    “这场战争我们最终会赢得,差别只是代价的大小而已。”家书中,二哥的语气很坚定,我对我的亲人有信心。

    家书中还说,傅济琛和兰博广有战功,几场鏖战下来,傅济琛一骑从几十万大军中脱颖而出,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人称红衣神箭手,那几场完胜,那一枚不起眼的弹簧片,功不可没。

    傅济琛一步步建功立业,我为魏紫高兴。

    “溪儿见过那云想容了吧。”皇后忽道,我惶然抬眸,却见皇后的神色不似愠怒,而是悲悯,“孽缘啊。”

    我脸红了,老老实实的点头承认,嗫嚅道,“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

    皇后低柔一笑,拍拍我的手,“傻孩子,传胪缺席赐宴,多大的事,就是连水大人,也不敢私下遮掩过去。”

    原来帅爹当年从实招来了,怪不得有惊无险,我讪讪的笑,“娘娘饶命。”

    皇后不和小人计较,纤长的玉指轻轻揉着额头,眸光有几分莫测,“云小姐……眼下就在这坤宁宫。”

    皇后软禁了云想容?太子知道吗?太子和云想容有什么出格之举?太子妃为何那么憔悴?这些又和皇帝病重,太子大权旁落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我惊到了,脑中纷乱,眼神茫然。

    “娘娘……”

    “一个多月前,我军势如破竹,正经有几次大捷,太子见皇上龙颜大悦,提出了废太子妃。”

    皇后蹙着柳眉,此时的神伤就像一个平凡的母亲,“太子为了那个女子,失了神智,怎么在眼下这个当口提出废太子妃呢,皇上之前登楼亲送大军的时候染了风寒,国事操劳,又失之调养,一直强撑着病体,几近心力交瘁,太子这一忤逆,皇上急怒攻心,勾起了旧时的病根,李院使屡次劝诫,不能动怒,否则……”

    皇后几欲哽咽,捏着帕子的指尖泛白,哎,原来有这一番内情,我唏嘘,想说点什么,然而此刻言语是那么苍白无力,丈夫卧床,亲子失势,外戚独大,家国飘摇,皇后心里的苦几多。

    我收回很早以前说过的话,皇后大凤凰日子悠闲无所事事云云,当时太肤浅了,皇后的位子是一个象征,守护坤宁的意味,正所谓立后立后,皇后需要极其隆重正式的庆典,来向天下宣告,国运昌隆,母仪天下。

    皇后虽为女子,亦堪当大任,战争时代尤为突显,男人在外,攻城掠地,女子于内,稳定人心。

    “娘娘想通过云小姐让太子放弃废太子妃的念头?”云想容肯配合吗?

    我不相信废太子妃是那样一位不染凡俗的女子授意的,回想群芳之夜太子难以自已的痴狂,这种决绝的姿态更像是太子的风格。

    但如果由云想容来出面打消太子的孤泣一掷之心,这对他们那么纯净无瑕的爱情又何尝不是一种亵渎?那夜的墨舞,柔中带刚,云想容远不止表面的柔弱,再乖让,再明事理的女子,固执起来都是不好相与的,那位兰花一般的女子会因为现实而屈服吗,为了爱情而让步吗?

    “太子糊涂,希望那孩子不糊涂。”皇后凝神远眺,威严天成。(

第一百七十六章 激荡

    政局不稳,京城人心浮动,府中的黑衣明显多了起来,除了皇后传召,帅爹明令禁止我出府。

    我有日子没见我家疯疯了。

    太子之位有变,这个敏感的时刻,众位皇子亲王人人想方设法的避嫌,听说黄蜂见天宅着,没有夜夜笙歌,也没有拉帮结派,深居简出,低调内敛,我想乐,因为这个世界上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人,太少。

    YY小说

    他哪是什么低调内敛,胡扯,他是在装孙子呢。

    我想我越来越能理解他的意图和用心了。

    掰着手指头看几位年长势大的皇子亲王,太子就不说了,危如累卵,萧郑在北边带兵打仗,万一京城动荡,远水解不了近渴,黄有在南边治水防洪,表面上置身事外,其余几个从龙蛋里出来没有几年,然后就剩下一个黄蜂,纵观政局,黄蜂现在被大势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稍不留神,尸骨无存。

    偶尔某一天,我忽然顿悟,黄有的抽身南下,太明智了。

    还好,黄蜂挺能忍的,有熊样。

    他这把熊的挺彻底的,连带进宫的次数都少了,他那专享的飞桥多方便,私人的空中走廊,人家愣是任其招灰也不肯屈尊踏步,害得我和他宫中相见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了,我很想念他。

    那颗辟水珠子慰藉着我翻涌的思念,那个多雨的夏天,我着实对影自怜了好一阵子,上辈子背过的加上这辈子自己做的,反正是涉及闺怨的调调,我念叨得滚瓜烂熟,黄蜂被我臆想成无情无义风流鬼的典范。

    直到某一天我骤然警醒,这般的自怨自艾,纯粹是闲的,也对,这些日子除了入宫就是居家,单调压抑,周围的人都那么紧张焦灼,偏偏我那么无聊,这样不好,我得振作,事情还很繁。

    我让水浒给楼思源送书信,敦促他要抓紧,他乔迁时我作为贺礼的臭豆腐秘方,反面是一张火炮图纸。

    我能做的,能为他做的,就是未雨绸缪,能提早布置一点就算一点。

    这段日子,平静的诡异了,然而海啸之前还是有征兆的,比如说浅滩徐徐升腾的气泡,稍一留神,便会察觉危机四伏。

    某天,我浑身上下嗓子疼,反正寻个借口,派人请李浩然过府,下人来回,院使李大人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回府了。

    次日,天气近日来少有的晴朗透亮,千里碧空如明玉,那一天,太子妃何氏殁了,以符合她身份的方式,很尊贵体面的,服了鹤顶红,安安静静的香消玉殒,毫无痛苦的早登极乐。

    宫人在寝宫发现何氏的时候,她穿着朝服,冠带齐整,尤带笑意。

    一个可怜的深宫女子,终于不用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望月,哀哀的吟咏一曲汉宫秋了。

    大多数凡夫俗子一辈子生的渺小,死的潦草,相较之下,太子妃何氏的殒殁则是轰轰烈烈的,不是指过程形式有多么惊天动地,而是她的死带来一连串惊涛骇浪,席卷了每一个活着的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死得其所,以死亡为代价,和魔鬼达成了对赌协议,诡谲的闪动了一下翅膀,然后灵魂化作一朵枯叶。

    那位哀怨愁苦的女子,得体大方的背后是看不到的腐朽的精神,在每一个寂寞的之夜,开出迷离的妖花,她是恨的,以最决然的方式,报复。

    她最后的笑,是嘲弄。

    太子妃出身望族,乃耆老嫡女,虽然宫中下了封口令,百般遮掩,然而不明不白的暴卒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对外宣称的病故,太禁不起推敲,所以也劝止不了悲恸,其族上心,人人激愤,冲突尖锐,民间对太子弹劾的声音越来越强。

    哪怕前方战事难料,哪怕人心中自有一番轻重缓急,但是都压制不住民愤。

    有心之人曝料,太子是秦楼新晋花魁云想容的入幕之宾,群芳会上的千金,便是太子的手笔,于是便流传开这样一种说法,太子为了美人,逼死发妻。

    素有敦厚宽仁之令名的太子,这一次,失了民心。

    还有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翻出黄蜂旧案,好在他低调了好一阵,好在他没老婆可死,而姜红玉似乎也活的依旧好端端的。

    在各方幕后推手的推动下,太子离心离德,岌岌可危,不得不承认,何氏这招反目,够狠。

    大后方乱相迭起,“督战承德”的皇帝龙颜震怒,当即摆驾回京,当朝厉斥太子德贤尽失,怒发冲冠,乃至众目睽睽之下,猝然晕厥。

    这下纸里再也包不住火了,皇帝抱恙,太子失宠,一时之间,举国上下,人人自危。

    极其不幸的是,皇帝晕厥那日,我也在宫中,亲眼目睹了那一场兵荒马乱,万幸之中的是,我不是一个人,那日黄蜂也在。

    噩耗传到后宫的时候,我正陪着皇后逐一过目挑选今年冬季派发给宫人的宫装式样和布料,战争年代,吃穿用度一切从简,皇后带头自削坤宁宫份例三成,这季的冬衣,也格外的朴素。

    然后贞姑姑匆匆而入。

    我头一次见到贞姑姑慌乱的脚步,那么一位稳重老成的人,当众白了脸色。

    贞姑姑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个字,皇后的眼神陡然凝滞了,然而只有一瞬,那个不凡的女人随即起身大步而去,姿态很僵硬,然而随着凤头丝履有节奏的踏出每一步,那道雍容的背影仿佛便坚定沉稳了几分。

    禁军封锁了宫门,我没有令牌,被困宫中。

    可惜这不是江湖,无人识的圣女的朱华令。

    宫人行色匆匆,面带忧色,此刻没有人管我,我好像高高在上的看客,冷眼旁观这一场纷乱,然而这一切似乎又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逃不掉,风起云涌的深宫,我空前的孤立无援。

    抱膝坐在坤宁宫高高的丹陛之上,放眼所及,雨后开阔的殿前广场水色如洗,一条条硕大的青石光亮如镜,不见一草一木,肃穆威严,第一次在这片空旷宁静之中,我悟出了森严之意。

    不行,此地不可久留,我要回府,我开始盘算着如何联络润禾或者瑞恩救我,不然萧祁也行。

    然后远远的,我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那道让我日思夜想的挺拔身影正大步流星的朝我走来,萦绕着天神一般的强劲气魄,步履从容而安稳,有多久没见了,那一瞬间,我只想大声欢呼。(

第一百七十七章 遇袭

    “你消息灵通啊。”我一跃而起,迎着他扑过去。

    黄蜂张开双臂接住我,带着我大步闪到偏殿一角,温软湿润的唇就覆了上来。

    熟悉的薄荷气息萦绕在唇齿之间,我笨拙着迎合着他,眼泪不可自已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胖了。”他咬着我的耳垂,魅惑的呢喃。

    这一声低语仿佛拨云见日,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无助,明快的笑靥闪动在泪光之中,我仰首,“你怎么进来的?”

    “飞桥不设卡。”黄蜂温柔地拭去我腮边晶莹的泪水,低笑,“想我没有?”

    我老老实实的点头,脑袋埋在他宽阔的胸口,只觉得心安,动荡的深宫,我只想守护住自己小小的幸福。

    “真乖。”黄蜂轻笑着在我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然后微微用力的扶住我的肩,低下身躯平视着我,一双桃花眼空前的专注和幽深,“走飞桥出宫,然后易容回府,切莫逗留,那些东西在卧室凉床的暗格里,回府之后切记对外称病,千万不要出门,这几日恐有变。”

    要变天了吗?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我认真地凝望着他的深眸,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风雨兼程,此刻他便是我无上的信仰。

    “你也小心点。”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他的大掌永远温暖干燥,哪怕在这阴霾潮湿的雨季。

    “遵命,我的宝贝。”黄蜂的笑容很明朗,居然梨涡隐现,那些即将来临的血雨腥风仿佛都被冲淡了,他最后亲了亲我的额头,深深的看我一眼,然后毅然转身,大步朝皇帝寝宫而去,步履铿然,浩气纵横,我目送着他的远去,好像看见了内蕴的傲骨,冷冽挺拔若石。

    他的背影最终消失在拐角处,我收回视线,定了定神,然后毫不耽搁,调头向飞桥疾步而去,这时候,沉着和冷静是我全身而退的法门。

    飞桥高数丈,走在其上,有腾云驾雾的快意,以及高高在上的优越,然而高处不胜寒,此刻我只想稳稳踩在泥土上,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

    飞桥直通端王府内苑,离怀薇攸居不远,我施出魅影,一路避人耳目,七拐八拐闪到卧室。

    相较宫中的山雨欲来,端王府有条不紊,下人往来有素,看不出异兆,然而频繁走动巡视的侍卫明光霍霍的佩剑,还是显露出端倪。

    万幸黄蜂开始布置了,不至于失了先机。

    未在端王府过多逗留,我找到易容用品,易成一张大众脸的模样,穿上黄蜂预留的下人衣裳,从角门溜出了端王府。

    低着头混在人群当中,我快步朝着家走,穿过两条长街,路人越来越稀少,身旁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也许是我敏感的错觉,擦肩而过的时候好像每个人都在看着我,或者似笑非笑的,或者麻木不仁的,看我的眼神……好像是野兽之于猎物。

    我下意识摸摸头脸衣服,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说不出哪里不对,诡吊的预感聚拢盘桓。

    偶然间一仰头,余光中瞥见天空的一角,浓云滚滚,泛着隐隐的红光。

    下一秒,身后忽然传来金属冷硬的撞击,惶然回头,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十余个蒙面的黑衣人正围着水浒缠斗,与此同时四周还有源源不断的黑衣人涌出来,冷光刺目的利刃直指于我,来势凶悍,鹰隼一般的眼眸中,杀机毕现。

    腋肘生变,我大惊失色,匆忙四顾之下,只见潮水一般的死士重重封死了去路,我被团团的困在中间,离水浒好远。

    “小姐,当心。”水浒大喝一声,刀刀见血,招招夺命,正朝着我一步步杀出一条血路来,所到之处遍地横尸,血肉模糊,蒙面死士见状,首领之人比了个手势,几个人朝我攻过来。

    猛地抖开归岚,我决然迎上去,剑走凌厉,碧落惊风,真气鼓动到极致,勉强能和几人抗衡,心中越来越冷,不知道我陷入了什么阴谋,这些人似乎并不急于出杀招,对我一律点到为止,显然并非想置我于死地,更像是意图劫持!

    后力不济,我颓相渐现,气息渐渐急躁,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包围圈的缺口仍然没有打开,而那边水浒被前赴后继的死士拖住,眼看救驾不及。

    铛的一记重击,我轻哼一声,虎口狠狠一麻,归岚险些脱手,水浒虎目欲裂,剑光陡然暴涨,带起一瀑华丽的血雨。

    一众死士见水浒久攻不下,竟是越挫越勇,蚂蚁般团团而上,围攻我的几人猛然开始下重手,寥寥几招,我便被拿住了要穴,束手就擒。

    “快走。”我朝水浒大喊,我们寡不敌众,这些人目标是我。

    “弃剑。”那首领的手悬在我的百汇穴上,朝水浒冷声要挟。

    水浒面色剧变,手下微顿,几把利刃齐刷刷的架到他肩膀上。

    不,我闭了眼,凉意入骨。

    眼睛罩上黑布,嘴中堵上核桃,我被塞进了一辆马车,困在两人中间。

    马车兜兜转转,彻底迷惑了我的方向感,一个时辰之后,我被人丢出来,推搡着走了一小段,眼前暗了下来,只听身后咖喳一声落锁,然后便安静了。

    反手解下黑布,眼睛一点点适应了光线,眼前是一间普通的厢房,床铺,桌椅,矮柜,妆台,简单朴素的陈设基本而实用,收拾得很干净,桌上有热茶和点心,妆台上除了胭脂蜜油还有几本笔记传奇。

    这是我的囚室?

    主人待我不薄。

    我在屋里转悠了两圈,苦笑,主人虽然仁慈,但不够宽厚,居然不给留丁点可供越狱的破绽,不仅门窗紧闭,钝器,锐器,利器一律皆无,连个上吊的梁都没有,逼得我想死只能绝食了,但似乎绝食的操作难度很大,薄胎宝象锡器里头传来枇杷香露的味道,点心表皮莹绿,正是醉仙居的玉壶冰心。

    袅袅的香气传过来,我饿了,路上核桃磨破了口腔,嘴里腥甜,倒了一杯枇杷香露捧在掌心,盯着清湛的甜浆,我迟疑了一会,然后闭了眼,仰头一饮而尽。(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囚居

    他们若是要我死,何苦大费周折?这些吃喝,应该不至于马上出人命,至于慢性毒药,我也挡不住了,水浒尚在他们手上,他们的吩咐,我又何尝不是言听计从。

    人生境遇真是大起大落,前一刻,我还在黄蜂温暖的怀抱中像个嗲精,后一刻,便囚禁斗室,并且稀里糊涂的连所处境地都不甚尽然,这个天兆异相的不祥之日,对我来说,冰火两重天。

    这种时候我万分庆幸自己尚能随遇而安,反正一时半会没有性命之虞,救兵似乎还遥遥无期,那么当下我还是老老实实的静观其变吧。

    支着下巴坐在床沿上,我一边吃东西,一边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思。

    那批死士训练有素,而且数量如蜂,无论租用还是豢养都需要极大势力,而且他们居然知道我会武,这是最让我震惊的,这等机要,连家中之人都知之甚少,他人又从何而知?

    还有他们囚我于此意欲何为,钳制水家还有黄蜂?

    今日早朝生变,一个时辰之后我便遭绑架,这场变故显然是预谋已久,筹划多时,计划周密。

    恐惧源于未知,我很忐忑。

    不知水浒如何?

    一连三日,除了一名哑仆定时从高窗中送来三餐之外,我仿佛被时间彻底遗忘了。

    家里一定翻天了吧……不知宫中又是怎么一番景象?

    起初的日子,我尽量像在家的时候一样,吃饭睡觉,看书转悠,沉默着很规律的作息,然后靠着想念黄蜂打发时光,每晚睡前一边用指甲在床头划出一道长痕,一边告诫自己,要忍耐,明天,一切便会有转机。

    第四日,第五日,依旧无人问津,我隐忍。

    但我心里很清楚,我已经渐渐沉不住气了,背后时不时深深浅浅的作痒,我不再沉默,开始絮絮的自言自语,有时候对着墙壁微笑,有时候望着屋顶呢喃,还有一次我不自觉地念出了久违多年的化学元素周期表,木讷的翕动着嘴唇,感觉音节从唇间吐出,然后全然不知所云。

    我有失控的趋势,长此以往,我很担心自己会崩溃。

    忧虑和恐慌一步步蚕食着我的意志,神经在一天天紧绷,每个白昼我昏昏欲睡,入夜却辗转反侧,耳边总回荡着类似于铁马铮铮的耳鸣,同时伴随着时紧时疏的潇潇风雨,大多数时候我分不清真实还是幻觉,大概是药物的作用。

    饭食里没有毒,但掺了******药一类的成分,少量时用于止痛,长期服用可以迷惑神智,让人昏聩呆滞,极易成瘾,说白了,就是毒品。

    这类药伽蓝圣教也有,从罂粟中提取结晶,产量很低,我那师父慷慨,我也有一瓶随身携带,马车上我早已被搜身,除了归岚性灵择主,他们没辙,其余的零碎大多数扫荡一空,尤其是人皮面具和瓶瓶罐罐什么的,更被列为稽查收缴重点,我一度怀疑过他们给我下的罂粟粉末就是我那瓶。

    我不知道接连几日的服食后,我有多么严重的依赖性,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停药,更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天我又该怎么办。

    那些存在于必然之中的偶然性,我不敢猜测,但是随着切肤之痒日益加剧,踏入万丈深渊的每一步,我的绝望格外的分明。

    第六日,我忍不住冲动,狂声呐喊,暴怒的撕烂了每一页书册,看着白花花的纸片翻飞如蝶,我笑的撕心裂肺。

    极端的发泄之后我感觉不错,那种撕拉撕拉的脆响让我很痛快,乐在其中,于是接着撕银票,搜身的时候他们留下了钱袋,他们是有职业操守的死士,不义之财可以赚,不劳而获不屑拿。

    银票成了碎屑,钱袋我小心的贴身保存,里面还有我的念想,那些轻狂骄矜的高手,不识货。

    第七日,密闭多时的大门终于缓缓开启,蛩音簌簌,一抹清高华贵的身影逆着光停在了门口,灼目的天光灿然洒入一室的那刻,我枯坐着,无动于衷。

    原来是你呵,我的好姐姐,蒋诗。

    “这几日被琐事缠住了,一直脱不开身,今日才抽出空探望妹妹,真是怠慢了,妹妹别怪罪姐姐可好?”

    樱唇噙着优雅亲和的笑意,蒋诗翩然走来,步步生莲,大门在她身后关紧,室内又昏暗下来。

    我恍若未觉,依旧紧紧裹着纱被坐在床里,视线涣散,脸上笼罩着幽沉如酆都鬼域的死气。

    “哎,看来妹妹真的恼姐姐了,招待简陋,姐姐这里赔罪了。”蒋诗打量了室内一圈,视线扫过一地狼藉,淡淡的笑了笑,正对着我仪态万千的落座,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只红水晶瓶,轻轻柔柔地放在桌子上。

    “今年虽然水大,但是立秋之后,空气还是明显觉着干燥了许多,我特意给妹妹拿来这个,今夏令堂水夫人的端午礼,听说这玫瑰红容霜是妹妹亲手研制的,妹妹真是奇巧玲珑心呢。”

    我静静的蜷缩着,没有一点反应,空洞的眼神不知道看向哪里,眼底凝滞着一片浑浊。

    蒋诗不以为意,玉指不紧不慢的把玩着锡银茶杯,杯口处半圈干涸的水渍落在她的杏眼中,蒋诗凝睇含情,微微笑了一下。

    “今日的枣茶和桃片糕看起来不错的样子,不知这几天的点心茶饮用着还合妹妹的口味吗,听说妹妹经常光顾醉仙居,姐姐特意嘱咐下人去办的,还有三餐肴馔,妹妹可有哪里不满意,还有想吃的蔬果都告诉姐姐,姐姐让小厨房单独准备。”

    见我仍旧呆木如石化,蒋诗放下茶杯,低垂螓首,浅浅莞尔,“哎,看来姐姐是招妹妹烦了,也罢,妹妹的膳食习惯姐姐也差不多都弄清楚了,对了,你那个侍卫昨日刚刚提醒过姐姐,妹妹不喜食葱,看姐姐这记性,都怪这几天俗事缠身,竟然忘了吩咐厨房,真是让妹妹笑话。”

    水浒……我干涩的动了动眼珠,视线一点点汇聚,终于有了焦点。

    “这是宁国府?”我低声开口,嗓音嘶哑如砂砾。

    “正是。”蒋诗的眸光潋滟生辉,展颜道,“妹妹终于肯理理姐姐,真是太好了,这么说妹妹不怪姐姐未先下帖就请妹妹过府一叙了?”

    “宁国府,这里是宁国府?咯咯,咯咯……原来诗姐姐的府上就是这个样子啊,咦,不对啊,那枕头的老巢是哪里……”

    我的表情忽然生动起来,一把掀开被子,朝着蒋诗手舞足蹈,吃吃的笑个不停。(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8329/ 第一时间欣赏刁后外传最新章节! 作者:南菜园居士所写的《刁后外传》为转载作品,刁后外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刁后外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刁后外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刁后外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刁后外传介绍:
这是一个小白女一帆风顺的创业故事刁后外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刁后外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刁后外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