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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王京老师     窈窕红妆txt下载     窈窕红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致命一击

    高邕等人也不敢怠慢,起身下马,随便做了个揖,说道:“四皇子安好。”

    巳月仔细看着,心下暗道:对皇子竟如此无礼,如今皇族已经势微到如此地步,这天下只怕已经是世家的天下了。

    高邕接着说道:“现在我有公务在身,等有时间再和皇子闲聊。”

    说罢,便要靠近巳月身后的难民。

    巳月当先说道:“敢问高公子执行的是什么公务?”

    高邕轻蔑地看了巳月一眼,道:“你是谁?我和你说得着吗?”

    巳月一直在学宫里深居浅出,高邕没见过巳月。

    但见巳月是和赵宏殷一起的,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呵斥道:“让开!”

    便绕过巳月,对难民们说道:“此乃皇家学苑圣地,赶紧收拾离开这里。”

    难民群中一片哗然,忽然一个响亮的声音问道:“大人让我们到哪里去?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们到了哪,你们就驱赶到哪,我们是人,也得活啊!”

    这一个声音无疑是个导火索,难民们如点燃的爆竹,瞬间反抗起来。

    高邕看到手下的人压不住这批难民,狰狞的面目显露出来。

    他二话不说,张弓搭箭就射向人群。

    巳月眼疾手快,飞起身挥出落英剑,一个旋身,利落地劈落了高邕射出的箭。

    赵弘殷怒吼道:“高邕,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你怎么能动武?”

    高邕在马上居高临下,眼角掠过赵弘殷,看着巳月,不阴不阳地说道:“哪里来的不男不女的野小子,敢打落我的箭?”

    高邕本来还有些畏惧赵弘殷皇子的身份,但是想到自己办的是司马家的差,又被巳月当众驳了面子,怒气之下,便顾不得许多,咬牙切齿地下令道:“给我一块拿下!”

    高邕一挥手,小厮打扮的士兵们蜂拥而上,都向巳月攻去。

    丁幕连当先飞身到巳月前面,将巳月紧紧护在身后。

    赵灵君也加入了战阵,几人左隔右挡,不出杀招也能应付。

    只是他们想要护住身后的难民已不可能,高邕的人趁机把难民们团团围住,拳打脚踢。

    这群难民中有许多老人孩子,可那些士兵丝毫没有恻隐之心,一味以武力驱赶,一时间,谷中哀嚎声一片。

    安康距离盛京太近,司马南风怕自己圈地的恶行传到盛京被弹劾。

    于是,他传书给司马氏子孙,让他们想尽办法驱赶难民远离京都。

    司马荣急于在自己的这位叔父那里立功,便派高邕调动了一队驻防军,并让他们打扮成小厮来谷中驱赶难民。

    赵弘殷眼睁睁看着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难民在大齐士兵的驱赶下,哀嚎遍野、遍体鳞伤。

    若不是亲眼所见,这位身份尊崇的大齐皇子不敢相信,他的家族管理下的国家已经荒唐到如此地步。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多年来,大齐在世家大族的把控下,已经开始走向没落。

    赵弘殷飞身到一处高坡上,振臂大呼:“大齐的将士们,住手!

    你们看清楚,你现在拳脚相向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大齐百姓。

    这里面甚至有老弱妇孺,你们的武器,对准的应该是你的敌人,而不是自己要保护的人!”

    小厮打扮的士兵们看着眼前本就十分凄惨的难民,听着赵弘殷的话,慢慢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高邕看着慢慢放下武器、不再动作的士兵,大声喊道:“别听他的,这些不是难民,是逆贼,是诬告陷害司马大人的逆贼,若拿下他们,司马大人重重有赏。”

    士兵中也安插着司马氏一族的亲信,其中一人大呼:“拿下逆贼,加官进爵!”

    部分士兵又开始驱赶难民,难民中哀嚎声再起。

    巳月见士兵又开始不受控制,挥起落英剑扫开一条路,飞身到高邕身边,几下起落,就把高邕扯下马。

    高邕尚未反应过来,巳月的落英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巳月大喊一声:“都住手!”

    高邕虽然跋扈,却最是怕死。

    此时,气势上已经明显弱了,结结巴巴地对巳月说道:“你…你…你敢杀我?”

    巳月的落英剑已经触到了高邕脖颈上的肌肤,她轻轻收了收剑,锋利的剑刃划破了高邕脖颈上的皮肤,高邕甚至感到了血流下的瘙痒。

    巳月嘴角上扬,威胁道:“高公子,我的落英剑可是削铁如泥,他们再不住手,你的头就要不在你的脖子上了。”

    高邕以哆嗦的眼光与落英剑的寒光对视了一眼,立刻对士兵们喊了一声:“住手!”

    此时,邓宁纵马从远处而来,对赵弘殷等人行过礼后。

    他对难民说道:“此处人口众多,地域狭小,不适合你们居住!司马公子有令,给你们三天时间,各自寻找安身之所,三日后,若还是聚集于此,便是忤逆。”

    邓宁又转向高邕和巳月,说道:“刀剑无眼,两位是见这里开阔,把这里当成教武场了吧?既已分出胜负,就收剑吧!”

    巳月知道这是邓宁给大家台阶下,便谨慎地慢慢后退,收起落英剑。

    看了高邕和邓宁一眼,巳月便转身离开。

    巳月转身之际,高邕抽出利剑就向巳月刺去。

    邓宁当先拔剑格挡,没想到还是慢了些,高邕的剑虽没刺伤巳月,可剑稍滑到了巳月的头发上。

    巳月的满头青丝散开,披散在双肩。

    高邕斜了斜嘴角,轻蔑地说道:“丁公子在学宫里还私藏了个暖床的婢子啊?”

    高邕身后的士兵都哈哈大笑。

    听到有人诋毁巳月,丁幕连怒火中烧,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巳月思忖道,若是因为难民与高邕冲突,只是开罪了司马氏一族,学宫的掌事和夫子们一定不会插手。

    可若是因为个人私怨斗殴,一定会受到学宫的责罚。

    巳月朗声说道:“高公子错了,我是在公主身边侍候的。

    高公子在司马公子的披香殿与众妓女宴饮欢乐,场面淫乱,在学宫里已是人尽皆知,大家碍着面子相互遮掩罢了。

    如今公子反诬别人,只会让人贻笑大方。”

    听到巳月谈起披香殿招妓一事,高邕脸色大变。

    他怕再说下去,会连累到司马荣。

    司马荣手段残忍,若是因为他高邕败露了丑迹,只怕高邕得吃不了兜着走。

    高邕狠狠地瞪了巳月一眼后,大呼一声:“撤!”

    高邕等人离开后,邓宁对巳月和丁幕连轻声嘱托:“此人最是记仇,你们这一次连司马公子一并得罪了,日后要多小心。”

    因为巳月知道邓宁双重间谍的身份,对他没什么好感,没有立即表态。

    倒是幕连,他不仅对邓宁恭敬地行礼道:“多谢邓兄出手相助!”

    末了,还与邓宁相互郑重点头,两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第三十一章 反戈一击

    高邕将赵弘殷、丁幕连等人如何阻拦他驱赶难民在司马荣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高邕记恨巳月让他在众人面前折了面子,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最后高邕拿出了杀手锏,补充道:“这个女的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们那日在披香殿宴饮时,有秦香楼的人,还当众说了这事。”

    听到这里,司马荣脸色顿时大变。司马荣借助司马家的势力,天不怕地不怕,连皇族都不放在眼里,可最怕名声受损。

    司马南风有五个侄子,司马荣只是其中之一,若是他做的荒唐事传到司马南风的耳中,司马荣的那几个兄弟只怕会大做文章,更有甚者,司马荣在司马家的地位都会受到影响。

    高邕见他的话起了作用,便继续说道:“这个女的是丁幕连的贴身女婢,丁幕连敢带女婢上山,把事情闹大,他们两个谁也跑不了。”

    司马荣面上不动声色,平静地说道:“你派人去轩越阁门口蹲守,确定那婢子是否现在还住轩越阁。”

    高邕点头哈腰地去了。

    两日后,高邕回报,确定轩越阁里住了一名婢女。高邕继续与司马荣说道:“不如现在就去汇报学宫掌事,去轩越阁拿下那名婢子,人赃并获,再拖延只怕夜长梦多。”

    司马荣坐在案牍前轻轻啜着茶水,冷哼道:“告诉学宫掌事?”

    司马南风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学宫弟子私藏女婢,是丑闻一桩。学宫掌事若是知道了这样的丑闻,他是会大白天下然后治丁幕连的罪呢?还是私下里处置了那名婢子遮盖丑闻呢?”

    高邕恍然大悟,思索了一阵后,呢喃道:“若不告诉学宫掌事……”

    高邕偷眼瞧了瞧气定神闲的司马荣,俯下身说道:“请司马公子明示。”

    司马荣说道:“两日后,礼部的张司寂会在学宫外的勤学亭等候。到时候,你去迎一下,剩下的事,我会安排妥当。”

    高邕满脸堆笑,谄媚地说道:“还是公子妙算!”

    三日后,张司寂在高邕的引领下,带着手下在稷下学宫的文武殿内见了学宫的山长和掌事。

    一落座,张司寂便不阴不阳地开口道:“从圣祖开国起,稷下学宫就担负着开明教化的重责,也是培养大齐栋梁的重地。山长大人家族里也都是世代大儒,百年清誉啊!”

    山长和赵掌事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知这张司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陪坐的梁夫子却是个急脾气:“张司寂带着人不下拜帖就造访学宫,应该不是来夸赞我们百年清誉的吧,张司寂有话不妨直说。”

    张司寂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梁夫子是个爽快人,那张某人也就不绕弯子了。有人举报,你们稷下学宫的学子丁幕连私带女使上学宫。”

    山长和赵掌事脸上一僵,十分吃惊。

    看了看这二人的表情,张司寂做出难为的表情说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事已经传入朝堂,稷下学宫百年清誉,也不能毁在这小子手上。山长和掌事若是放任这事不管,那学宫里的皇子们有样学样,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和托付。”

    张司寂的一番话听得山长和掌事脸色煞白,稷下学宫收的学子都是皇家和朝中重臣子弟,在对学子的私生活管理上放纵些,本来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

    可如今,张司寂为什么抓住这点不放?山长心里盘算着,那这张司寂必然是冲着丁幕连去的,这丁幕连一介白丁,倒没听说与朝廷哪位权臣有关系,若是冲着他来的,倒也好解决。

    山长说道:“学宫里学子众多,有一两个不成器的也是有的,我们学宫的事情还劳烦司寂来这一趟,真是惭愧,这个丁幕连我们一定严惩!”

    听到这话,张司寂笑而不答,双方僵持了会儿。

    看上长没有退步的意思,张司寂继续说道:“既然有人举报到了礼部,为了落实此案,我还是和山长、掌事亲自去丁幕连那里搜一搜的好!”

    掌事听他要搜,脸上现出一层怒意,沉声说道:“司寂这是不信任我们啊!”

    张司寂笑着说道:“赵掌事说的哪里话,掌事和司寂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张某岂敢,只是职责所在,还望海涵啊!”

    梁夫子站起身,说道:“就算这个丁幕连犯了错,也是我们稷下学宫的家事,还不敢劳烦张司寂!”

    张司寂的脸上继续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学宫的事就是礼部的事,学宫里还有皇子,还有世家子弟,若是有那么一两个浑水摸鱼的,带坏了他们,说大点,那可就是国事了,处理不好,可是要惊动皇上的。”

    山长听着这些话,此事可大可小,若是礼部把事情闹大,恐怕自己山长的位子也就不保了。

    山长识趣地站起身,说道:“那就劳烦张司寂了。”

    张司寂满意地站起身,昂首走在了前面,直奔轩越阁。轩越阁内,丁幕连正在案牍前研究诗赋,小厮惊慌地来报:“山长大人、掌事还有好多人,都……都……”

    还没等小厮报完,张司寂已经带着人闯进了轩越阁,还没等丁幕连施礼,张司寂就下令:“搜!”

    张司寂的手下便呼啦散开,在轩越阁各处搜查,轩越阁的小厮全部被带到了正厅上,张司寂挨个仔细查看,丁幕连不明就里地上前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折腾了一个时辰,张司寂带着人翻遍了轩越阁的每个角落,竟没有发现一个女子。

    张司寂在山长和掌事面前失了面子,有些恼羞成怒,大声质问丁幕连:“快说,你把那个婢子藏在哪里了?”

    丁幕连一脸懵懂,问道:“大人,你在说什么婢子?大人带着这么多人来搜查轩越阁,难道是怀疑幕连私藏婢子?”

    这样的情况是张司寂没有预料到的,被丁幕连这样反问,他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一时间吹胡子瞪眼,却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第三十二章 变本加厉

    丁幕连继续一本正经地背着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大义凛然地说道:“幕连上山求学,一直谨遵学宫学规,诚心日月可鉴,大人怎好怀疑幕连?若是今日的事传了出去,幕连的仕途还如何要的?大人虽是朝中栋梁,可也必须得给幕连一个交代。”

    被丁幕连反将了这一军,张司寂十分理亏,此时连怒意也不敢有了,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本来司马荣跟他说的是十拿九稳的,张司寂完全没有设想过会是今日的情景。

    他看了看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山长和掌事,顿时无地自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半晌后,张司寂赔罪道:“张某人今日误信谗言,一时失察,差点毁了学宫的清誉,还请山长大人和赵掌事大人大量,不多计较。”

    张司寂是礼部六品官员,姿态已经放的很低,语气中也满是愧疚。

    山长和掌事打算此事到此为止,可梁夫子却是个火爆脾气,当即回道:“一时失察?张司寂官大面子大,一句话差点毁了我们学宫里一位勤奋上进的学子,还差点搭上我们学宫的百年清誉。张司寂说自己一时失察,没人敢不买账,可我们丁学子和学宫的名声可经不起张司寂这么折腾。”

    听到这话,张司寂脸色黑如焦炭,他脑中快速权衡着,山长和学宫掌事都有向皇上上书的权利,此事不宜闹大。

    张司寂攥了攥拳头,狠了狠心,转向丁幕连屈身行了大礼,说道:“张某人给丁学子赔不是了。”

    丁幕连慌忙还礼:“不敢,不敢!”

    张司寂后又向山长等人行礼道:“张某人愚钝犯下这等大错,还请山长大人和赵掌事看在往日情面上,网开一面。”

    山长回礼后,说道:“张司寂也是受人蒙蔽,今天的事,大家都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要向外透露!”

    最后一句话是对大家说的,所有在场的人齐声答是。

    张司寂甩开衣袖,带着人匆匆离去。

    山长和掌事对丁幕连安抚一番后,也起身离开。

    送走山长和掌事后,丁幕连望着远处的梅树,一丝笑容浮过他的嘴角。我的月儿,聪慧至极,一切都不出她的所料。

    原来,自从邓宁叮嘱巳月万事小心后,巳月就一直留心轩越阁内外的动静。

    那日清晨,巳月发现蹲守在轩越阁外的小厮,她远远看到小厮被发现时落荒而逃的身影,联想到救难民那天发生的事,她觉得高邕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巳月想着,她既在高邕面前谎称是赵灵君的女婢,为求稳妥,还是搬到赵灵君那里为好。

    等监视的小厮一离开,巳月便收拾行礼去了赵灵君的安乐居,这才有了前面的一幕。

    司马荣端着杯盏的手因为愤怒不断颤抖,张司寂刚刚离开披香殿。

    张司寂去了披香殿后一通抱怨,虽然他慑于司马家的威势,已经多加隐忍,可丢了那么大的人,在司马荣面前还是数落了一通,甚至指责司马荣行事荒唐。

    司马荣理亏,只好耐下性子好声安抚,多番努力下才打发走了张司寂。

    司马荣把手中的杯盏狠狠摔在了地上,高邕在一旁吓得头都要低到地上了。司马荣眼中喷火,齿缝间狠狠挤出几个字:“丁幕连你敢耍我!”

    授学殿下学后,丁幕连、赵灵君和赵弘殷迈出殿门,从台阶往下走时,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挤到丁幕连身边,匆匆往丁幕连手里塞了一个东西,便不见了踪影。

    丁幕连感到奇怪,打开一看,字条上写着:“你的女婢在我们手上,若要救她,独自一人来后山。”

    赵灵君看到丁幕连的脸色大变,好奇地往他手上的字条看去。

    赵灵君对他说道:“也许是他们挖好的陷阱,我们先回安乐居查问巳月的去向。”

    丁幕连关心则乱,此时只剩下慌张了。木然跟着赵灵君他们去了安乐居。

    安乐居的小丫鬟说道:“巳月姑娘一早就下山采草药去了。”

    小丫鬟一说完,丁幕连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去马厩取了马,策马扬鞭而去。赵灵君和赵弘殷只得骑上马紧随其后。

    巳月早上看着天气大好,便背着竹篓下山去了,一路上边练着剑法,边欣赏这美景,好不惬意。

    突然,旁边的树丛中传出一阵孩子的哭声,巳月小心地走近,发现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

    他正兀自嘤嘤而泣,巳月轻蹙柳眉,本不想多事,可转身离开了两步,腿又不听使唤地回到男童身边,问道:“就你自己吗?你家人呢?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哭?”

    男童见有人问,泪眼婆娑地啜泣道:“娘亲不见了,我要找娘亲。”

    看着小男孩伤心的模样,巳月心下不忍,便继续道:“你家在哪里?你若不哭了,我带你去找娘亲如何?”

    男童擦干眼泪,努力止住啜泣,带着哭腔说道:“娘亲带我采药,我贪玩,跟娘亲走散了。”

    说完,男童又开始懊悔地哭起来。

    巳月被他哭得心烦,就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去找你娘亲。”

    于是,男童走在前面,巳月一旁护送。半个时辰后,他们翻过了一座小山丘,又来到了另一片茂密的树林。

    巳月忽然止住脚步,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你娘带着你走了这么远的路?你家是哪里的?”

    男童默不作声,继续在前面走,巳月隐隐觉得不安,便开始故意落在后面,没想到男童并不停住脚步,继续埋头向前。

    巳月警觉地握紧落英剑,四下环顾,忽然半空中一阵划破长空的箭声想过,声音凌厉,不像是普通的弓弩所射,对方是有备而来。

    箭还没到,一个黑衣蒙面人飞身到巳月身边,大叫一声“小心”!

    这蒙面人竟用剑替巳月挡开一箭。对于眼前的局势,巳月有点混乱。帮助她的蒙面人,巳月不知是敌是友,便刻意与黑衣人拉开些距离,只顾招呼不断射来的连环箭。

    一阵箭雨过后,一群穿着铁甲衣的蒙面人冲了上来,在强烈的攻势下,巳月竟然遇强则强,在对战上丝毫没有落得下风。

    但是铁甲蒙面人如蚂蚁般不断涌出,一波接一波,巳月虽然剑法进步神速,可是体力上却渐感不足,再如此消耗下去,自己恐怕就要困死在其中。

    帮助巳月的蒙面人,屈指入口,打出一声响哨,从远处奔来一匹健硕白马,蹄声铿锵,蒙面人当先跃上马,一边疾驰,一边对巳月伸出手来,巳月来不及多想,攀住蒙面人的手臂飞身上马。

第三十三章虎口脱险

    巳月和蒙面人一口气飞驰出十几里地,确定后面没有追兵后,两人才放慢脚程。

    巳月拔出落英剑,从后方架在蒙面人的脖颈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蒙面人并没有丝毫惧怕,戏谑地说道:“还没过河呢,就开始拆桥了?”

    巳月收起落英剑,跳下马,仰头对黑衣人说道:“是你啊!”

    黑衣人感到奇怪,翻身下马,扯下蒙面巾,对巳月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巳月看着他说道:“刚才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

    蒙面人一脸无奈,说道:“你……你……臭丫头,你耍我?”

    原来,昨天晚上,邓宁想去披香殿向司马荣汇报百里烨的事情,出于卧底的身份,邓宁每次出入披香殿都是从后院翻墙进入。

    邓宁从小习武,一身轻功了得,走路没有声音,当他走近后花园亭廊时,司马荣正在和高邕商量如何对付巳月和丁幕连。很不幸,邓宁听到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不幸是对邓宁而言的,邓宁是司马荣安插的眼线,司马荣的计划,从道义上讲,邓宁不可以告诉别人。

    可是,他一想到巳月那个臭丫头明日会被一群人围攻,生死未卜,他的心里就难受的很。虽然那个臭丫头猖狂得很,自以为是的很,可是,她受欺负,他就是难受的很。

    思虑一宿,邓宁决定蒙面救下巳月。

    巳月与邓宁走在山中小路上,巳月抬眼望着邓宁,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你这打扮像是有备而来。”

    巳月忽然停住了脚步,歪头看着邓宁:“那你是知道谁要杀我了?”

    邓宁低头不语,眼神闪烁,继续慢慢往前走。

    巳月转了转眼眸,跟上他的脚步,继续问道:“或者是你派的人,然后你英雄救美,故意接近我?”

    邓宁被巳月的话逗得哭笑不得,反驳道:“救美?就你?美女?”

    巳月刚想继续说什么,忽然两人脚下一软,呼啦一声,二人同时掉进了一个巨型的陷阱中。

    随着两人“哎呦”声的多重奏,他们齐齐落地,和他们一起落地的还有众多树叶、尘土、枯树枝,场面甚是狼狈。

    好在陷阱没有异常深,巳月小心转动了一下胳膊,扶着陷阱壁慢慢起身,试着走了几步,还好,没有伤筋动骨。

    巳月偷眼觑了觑邓宁,他的体制好得多,早已生龙活虎,巳月心中嘲了嘲自己的多管闲事。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巳月开始四顾身处的环境。陷阱里有针刺还有铁夹子。她顿觉后怕,若是不幸掉在了上面,只怕就不会这样安然无事了,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邓宁看她如此害怕,伸手握住她的手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只是针刺和铁夹子,轻舒了一口气。

    巳月看了一眼身旁的邓宁,问道:“这些不会也是为我们准备的吧?”

    邓宁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分析道:“应该不是,那些针刺像是普通猎户用的,这应该是猎人挖的陷阱。”

    听到这话,巳月心下也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有人扯着自己的手臂,巳月看着依然被邓宁握着的手臂。

    邓宁脸上一红,赶紧放手,讪讪地走到一边,靠着陷阱壁坐了下来。

    经过刚才的打斗和一路的逃亡,巳月感到十分疲惫。既是猎虎挖的陷阱,那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巳月便放松下来,她倚着阱壁,闭目养神,过了会儿竟安然睡去。

    听着巳月均匀的呼吸声,邓宁大感奇怪:“这样都能睡着。”

    邓宁不经意地看了巳月一眼,眼神却一滞。巳月肌肤胜雪,两颊晕红,长长的睫毛伴随着巳月的梦境微微颤动,唇不点而红,气质脱俗。

    邓宁缓缓转过头,勉强凝了凝神,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眼前的女子已心有所属,她如此倔强,就算再帮她一百回,她也不可能移情别恋。

    邓宁开始闭目打坐,尽量忽视周遭的一切。

    另一面,丁幕连四处寻巳月不得,便想奔后山而去。

    赵灵君和赵弘殷明知是计,却阻拦他不住,互相对视一眼,便策马转身离去。

    丁幕连刚到后山,一道绊马索横空出现,丁幕连的坐骑长嘶一声翻了几滚摔在地上。

    丁幕连轻点马背,飞身出去,人未落地,身子尚未站稳,半空就飞来一张大网。

    丁幕连挥起惊鸿剑破网而出,此时,四面八方涌出众多蒙面人,将丁幕连团团围住。

    丁幕连喊道:“我丁幕连来了,我要的人呢?”

    蒙面人没有理会他的喊声,而是列成圆阵,他们佩的竟然是响剑。

    阵圆时,丁幕连被围在了圆形阵的中心。

    蒙面人并没有急于攻击,而是抖动响剑呈车轮型转动。丁幕连在圆阵中心,起初并没有不适,只是凝神寻找突破口。可是圆阵转了几圈,幕连开始头晕目眩,他屏气凝神,催动内力努力定住。

    恰在此刻,圆阵中的一个蒙面人瞅准时机,发动进攻。丁幕连奋力抵敌,这圆阵却好生厉害,每人只出一招,立马回原位继续呈车轮式转动,任凭丁幕连武功再高,也经不住这车轮战。

    正当丁幕连体力不支之时,赵灵君和赵弘殷带着人马正好赶到。

    原来,赵灵君和赵弘殷知道丁幕连此去必定会遇到危险,但是丁幕连心系巳月,他们阻拦不住他,只好回身去山下以皇室身份,号令府衙里的衙差,又叫上安康私宅的府兵,这才赶来后山。

    赵灵君和赵弘殷见丁幕连抵抗不住,便带领人马从外面强行闯入圆阵。

    谁知这圆阵变化十分灵活,一旦有外敌进入,立刻变成环形,外环一致对外,内环一齐对付丁幕连,内外环如同两个往不同方向转动的车轮。

    此时,丁幕连的手臂、腿上、身上已经多处受伤。

    在凤鸣山下猎人的陷阱中,巳月在睡梦中仿佛看见了丁幕连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她猛然从梦中惊醒。

    一旁的邓宁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巳月兀自说道:“这群人能来杀我,也可能会去杀幕连。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冲着幕连去的,不行,我要赶紧出去!”

第三十四章 主动出击

    邓宁撇撇嘴,颇有酸味地说道:“你们还真是故剑情深啊!你这泥菩萨刚保住真身,就开始担忧情郎的安危。”

    巳月没有理会邓宁的酸意,她抬头仰望四周。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四周静悄悄的,只怕猎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查看陷阱。

    陷阱四壁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地方,阱底距离地面大概两丈有余,巳月几次施展轻功攀附阱壁,都没能飞出阱壁。

    看着巳月满身的泥土,邓宁心下不忍,说道:“那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丁幕连在学宫里待的好好的,怎么会遇袭?就算有人要杀他,他武功不弱,不会出事的。我们在这里等上几个时辰,猎户来了,自然会把我们救上去的。”

    巳月看了一眼邓宁,发现邓宁后面的阱壁上正窸窸窣窣地往下落土。

    巳月喜出望外,拔出身上的短箭就开始挖阱壁上的泥土。

    起初,邓宁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巳月无奈之下打发时间。过了一会儿,随着阱壁泥土的掉落,巳月的脚下慢慢隆起一个小土包。

    邓宁恍然大悟,也拔出短剑,开始挖阱壁。一炷香后,巳月所站的位置有了一个大大的土丘。

    巳月指了指脚下的土丘,朝邓宁使了个眼色。邓宁眨巴了眨巴眼睛,不明白什么意思。微怔后,才反应过来。邓宁狠命地摇了摇头,警惕地退了半步,扶住阱壁,与巳月对峙着。

    巳月抿紧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邓宁妥协,甩了甩手,一脸无奈。他走到土丘上蹲下,说道:“好吧,好吧,来吧,来吧!”

    巳月左脚往阱壁上一蹬,借力施展轻功,往邓宁身上轻轻一点,纵身一跃,顺壁而上,轻巧地落在了地面上。

    巳月用落英剑砍断阱口一棵细高长的小树,她把小树递进陷阱,邓宁抓住小树借力,施展轻功,轻点土丘,也回到了地面。

    邓宁吹哨招来白马,两人快马加鞭回到学宫。刚到学宫门外,他们就遇到了一直在焦急等待的安乐居的女婢连翘。

    一看到巳月,连翘就飞奔过去对她说道:“姑娘可回来了,丁公子在后山遇伏,四皇子和……”

    一听丁幕连遇伏,不等连翘说完,巳月就转身向后山飞奔而去,连翘后面的话都隐没在了风中。

    当巳月来到后山时,正赶上赵灵君和赵弘殷久攻圆阵不下,两人带人多次强行闯阵,都被硬生生挡在了阵外。

    巳月稳了稳神,仔细看着眼前的激战。圆阵中的蒙面人进退有度,配合默契。再仔细看去,所有的蒙面人都在圆阵中,彼此并没有交流,也没有领头人。

    巳月疑惑道:如此多的人列阵,既没有指挥的人,彼此间也不交流,是如何做到密切配合的?

    忽然,巳月被有节奏的“叮铃”声吸引,循声望去,原来是蒙面人身佩响剑,一进一退有如音律一般。

    巳月凝神静听,远处隐隐传来阵阵箫声,巳月猛然大悟,对赵灵君和赵弘殷大声喊道:“捉住远处的吹箫人。”

    赵灵君和赵弘殷只专注于攻阵,加之距离剑阵过近,被响剑侵扰,一直没有注意传来的阵阵箫声。

    此时,他们被巳月点醒,有如醍醐灌顶,齐齐朝箫声传来的方向飞身而去。

    巳月等人顺着箫声找到了吹箫的领头人,三人一齐出招,朝吹箫的领头人身上招呼。领头人以箫为武器,出招抵挡。

    列阵的蒙面人没了箫声指挥,渐渐混乱,加之丁幕连看到巳月安然无恙,顿时振奋精神抵挡。

    蒙面人慢慢落了下风。吹箫人在巳月三人的攻势下,也渐渐不敌,一阵长啸声划破长空,蒙面人顿时分成了两列,一列撤退,一列断后,随后全部全身而退。

    蒙面人一退,巳月立刻来到丁幕连身边,扶住已十分虚弱的幕连。看着巳月浑身的泥土,丁幕连强撑着说道:“你没事就好!”巳月看着丁幕连浑身的伤,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说道:“我没事,没事!”

    这一幕,被一直就在不远处的邓宁尽收眼底,不知为何,他的内心竟是一片酸楚,他苦笑道:“邓宁啊,邓宁,你终究都只是个外人!”

    赵灵君和赵弘殷走到他们身边,灵君说道:“不知这帮人是江湖上的什么派别,他们的阵势好生厉害,连撤退都滴水不漏。”

    “这些人单个看武功不高,可一成剑阵,却是配合有度,攻守兼备,杀伤力极强。幸好月儿识破了他们的指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赵弘殷说道。

    巳月一心记挂着幕连的伤势,对他们的谈话并没有多加留意。此时,赵氏兄妹也意识到了此时不是分析的时候,赶紧扶着幕连回了轩越阁。

    回到轩越阁,巳月给幕连仔细检查包扎伤口。

    她拿出自己改良过的金疮药轻轻涂在丁幕连的伤口上。因为自责,巳月一直低头包扎,没有开口说话。

    她自责自己怎么会那么轻易被骗入埋伏,更自责自己怎么会在陷阱中睡着,否则幕连就不会受伤。

    想着想着,一串泪珠滴在了幕连的臂膀上。丁幕连顺着臂膀上的温热看向巳月,看着她自责的样子,心下不忍,温柔地询问道:“你可有受伤?”

    巳月用力地摇摇头。

    丁幕连为了分散巳月的注意力,找话说道:“那些杀手看着像是江湖中人,那剑阵好生厉害,也不知是什么派别?”

    巳月愤愤地说道:“不管是哪个派别,肯定是受司马荣的指使的。”

    “你怎么会如此笃定?”

    巳月抬头看到丁幕连疑惑的神情,便说道:“今日我下山遇伏,是邓宁救的我。这个邓宁表面上依附百里烨,实则是司马荣一派的,他若不是从司马荣那里听到些什么,怎么会那么及时的来帮我。”

    丁幕连第一次从巳月那里听说邓宁的名字,不禁问道:“邓宁?”

    巳月说道:“邓宁虽是司马荣派到百里烨那里的卧底,可我看他倒不像个坏人,他看不惯司马荣的龌龊手段出手帮过我几次。”

    幕连用颇为复杂的语气说道:“那倒是应该好好感谢这位义士。”

    巳月听出了幕连语气的异样,打趣地说道:“你是吃醋了吗?”

    幕连轻挑嘴角,笑而不答。

第三十五章 引蛇出洞

    过了会儿,丁幕连忽然敛容道:“若真是司马荣做的,这一次他来势汹汹,计划又如此缜密,会不会是你的那位表哥带走的女婢,真实身份已经被发现,司马南风又开始寻找你的下落,这一次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巳月放下手中的金疮药,帮幕连穿上上衣,思忖了一会,说道:“应该不是。我遇到的杀手比起你在后山遇到的,无论是数量上,还是杀伤力上都要弱一些。这样想来,他们这次的目标应该是你。还有,司马南风想要找到我,无非是冲着沙弗莱矿石。司马荣不过是司马南风的侄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司马南风不见得会告诉司马荣。”

    经巳月这样一分析,丁幕连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可还是放心不下,便说道:“小心使得万年船,月儿,你还是改个名字吧!”

    巳月抬眼看了看幕连,她也正有此意,徘徊了两步,吟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就叫朝浥吧!”

    丁幕连浅笑,想到他们策马奔腾在来安康的路上,意气风发,何等畅快,谁曾想,这稷下学宫里也满是阴谋算计,处处波谲云诡。

    收回思绪,丁幕连笑着说道:“那就叫朝浥吧!”

    赵灵君和赵弘殷来轩越阁探望丁幕连,问候完毕,赵弘殷问道:“也不知是谁下了这么狠的手。”

    巳月愤然说道:“这还用猜,自然是司马荣做的。”

    丁幕连急忙阻止住巳月:“不要胡说,无凭无据,怎么能胡乱猜测。”

    “是毒蛇总会再咬人的,是不是司马荣,试一试就知道了。”巳月说道。

    赵灵君和赵弘殷互看了一眼,默默无语。

    黑色的夜空中,几颗稀稀落落的寒星闪闪发光,圆圆的月亮坐镇其间,静静地俯视大地。几朵灰色的、薄薄的云萦绕在她的身旁,清风一来,宛如仙女摆着衣袖翩翩起舞。

    巳月垂立在轩岳阁门口,望着漆黑的夜色,思绪飘过白天发生的一幕幕。

    哭泣迷失的男孩,蒙面人厉害的圆阵,邓宁的搭救。

    忽然,一个想法跳入巳月脑海。那个哭泣的男孩不到十岁的模样,做事却是极其老到,能将自己蒙骗。也许,下山查一查,会查到蛛丝马迹也说不准。

    第二日,巳月打扮成个小子模样,抹黑了脸,给幕连留了张字条,便下山了。

    她一一走遍了凤鸣山所有的村落,都没有发现昨日见过的那个孩童。正在巳月懊恼时,她在凤鸣山十五里外的村落里,却见到一个有趣的现象。

    一个男童吃力地背着一捆柴火,旁边一个女童背着一小捆柴火,右手提了个篮子,篮中放着瓦瓮,女童见男童额上的汗水流了下来,竟掏出手绢给男童擦了擦汗。

    巳月拧眉在他们身后观察了一阵,心下嘀咕道:这个村子里的民风好生奇怪,就算是童养媳,这么小的年纪也该避避嫌才是。不会是有什么蹊跷吧?

    巳月施展轻功,跟了上去。到了一处低矮的院落,这一对男童女童一起走了进去,巳月绕到屋后,跳上矮墙发现,这院落里,除了他们两个,并无其他人。

    更奇怪的是,巳月发现两人分明住在一间房里。回屋后,他们就在一间房里换洗衣物,毫不避讳。他们并非什么兄妹,俨然是一对夫妻。

    看他们的样子,明明不足十岁,怎会这样光明正大地过夫妻的日子。

    巳月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回到来时的路上,不久后,她竟然再次看到一对男童女童,和刚才那对一样,他们彼此互看的神情,分明就是一对夫妻。

    巳月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隐隐觉得这些事情与那日遇到的男童定是有些关系的。

    她在一棵高大的垂柳下,看到一位老者。此时正是浓春时节,垂柳扶肩,花气醉人,一片新绿。

    巳月走到老者旁边,假装乘凉,就地蹲下。

    “晚生觉得此地民风甚是奇怪,不解处,还请老丈赐教。”巳月装作路过此地,无意中说起。

    “说说看!”老者微眯着双眼,笑呵呵地道。

    “刚才看到一对男童女童,两人举止颇为亲密,形似夫妻啊!小小年纪……”巳月装作难为情地说着。

    老者笑着回道:“他们看着小,实则早已过了成家的年纪了。”

    看着巳月张大嘴巴的样子,老者继续说道:“作孽啊,此地不知受了什么诅咒,每年都会有很多长不大的孩童出生,他们长到十岁左右,就不再长高,就是到了老儿这般年纪,也就是这么高了!”

    巳月暗暗忖道:难怪那日引我的男童如此有心计,原来他并不是什么孩童,而是个长不大的侏儒。

    巳月作了个揖:“多谢老丈,晚生受教!”便大踏步往稷下学宫走去。

    回到轩越阁,一条清晰的计策浮现在了巳月的脑海中。此时,幕连正在书房案桌上读书,时不时地捂一下身上的伤口,巳月看到这一幕,恨恨地想,司马荣不受点教训,只怕会越发张狂。

    她叫来了高力,在他的耳朵边,耳语了几句,高力想了想,点了点头。

    巳月又去安乐居,找到赵灵君夜谈了许久,赵灵君送她走的时候,郑重说道:“我一定劝四哥鼎力相助。”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天空晴好,高力和几个小厮带着一个蒙着头的低矮孩童从后山急行而过,这一幕正好被准备下山喝酒的高邕撞见。

    高邕低眉犹疑了一下,便悄声跟了上去。

    第二日,高邕在高力平时必经的路上等候,见到高力后,假装偶遇般,上前热情地与高力称兄道弟,拉住高力非喝一杯不可。

    高力推拒不过,只好随他一同去了。

    高邕在自己的住处安排了一桌酒菜,高邕让道:“你我都姓高,说不定祖上还是一家,今日难得相聚,你我兄弟二人一定要一醉方休!”

    高力生性腼腆,只是不住点头。

    高邕不住劝酒,高力推让不过,只好喝了几杯。高力不胜酒力,三杯酒下肚,舌头都大了起来。

    时机已经成熟,高邕说道:“兄弟你在轩越阁当差,干得如何啊?”

    高邕挑了挑眉,嘴角轻挑,继续说道:“昨日,哥哥可看见你给轩越阁办了件大事。”

    高力食指放到嘴唇上,轻“嘘”一声,神秘地说道:“这等大事,怎能在酒桌上乱说,该罚,该罚!”

第三十六章 暗度陈仓

    高邕谄笑着,轻轻在自己脸上扇了一下,道:“该罚,该罚!”说着,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高力眼神迷离,看着高邕如此,傻笑一声,说道:“你我兄弟,告诉你也不妨。主家抓了个侏儒,说是有大用处,还说与前几天主家被刺杀有关系。我还听主家说,刺杀他的是个叫魑魅族的刺客组织……”

    话一说完,高力就一头睡倒在桌子上。

    高邕瞬间敛容起身,吩咐小厮将高力带走,扔到轩越阁门口。

    高邕来到披香殿,将这一切立刻告诉了司马荣,司马荣忖了忖,若是他们从那个侏儒嘴里探听到什么,传扬出去,只怕会坏自己的名声。

    司马荣说道:“你去探听一下,他们将那个侏儒关在哪里。”

    高邕领命道:“是!”

    这一晚,高邕和他的小厮在轩越阁门口蹲守,他们发现高力和几个小厮扛着那个侏儒向安乐居的方向走去。

    高邕和他的小厮跟了过去,他们趁无人注意,偷偷溜进了安乐居,这才发现高力等人将那侏儒关在了后院的一处柴房里。

    第二日的授学殿上,山长授完礼课,正要起身离开。

    赵灵君起身对山长说道:“山长大人有礼!最近南晋使者给皇宫进献了一颗南海的夜明珠,通透如圆月。父皇恩典,派人给四皇兄送了来。今日又是月圆之夜,还请山长赏光安乐居,我和四皇兄设宴,请山长大人戌时赏珠。”

    皇子和公主相邀,山长不好推辞,便回礼答应。

    司马荣在座位上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睛,发出决绝的目光。随后,司马荣与身后的高邕互换了个眼色。

    是夜酉时,几个黑衣人手持利剑,夜闯安乐居。他们翻墙进入安乐居,直奔后院柴房。

    在他们砍断柴房的广锁时,一个黑衣人眉毛上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正当三人迈进柴房的刹那,一张宽大的渔网从半空中罩将下来,将三人紧紧裹住。

    院中明晃晃的月光下,一群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你倒是谁?正是山长大人、赵灵君、赵弘殷等人。

    山长义愤填膺地说道:“灵君告诉我,稷下学宫里出了贼人,打上了御赐夜明珠的主意,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真有此事。稷下学宫乃是广施教化之地,岂容这等污秽之事发生。来人啊,放他们下来,我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

    稷下学宫的武厮将那三个黑衣人放出渔网捆绑,摘下领头人的面巾。

    山长又是气愤又是惊讶,骂道:“高邕?枉你苦读多年,你父亲也是朝廷正四品大员,你…你竟做出这等龌龊事。”

    “山长,山长大人,千万不要告诉我爹啊,千万不要!我爹会打死我的,我也是逼不得已啊!”高邕刚被逮住时,已吓得魂不附体,此时听山长提到父亲,更是羞愧不能自已,只好跪行到山长跟前,匍匐到山长的脚下不断哀求道。

    赵灵君厉声喝道:“说,你是受谁指使,受谁逼迫?说出来,你不过是个从犯,自然会从轻发落。”

    高邕一怔,若是供出司马荣,自己也是个从犯,名声定然是坏了。若是此时咬住牙,说不定司马荣还会想办法救我一救。

    高邕敛容,挺直腰回道:“公主此言差矣,我不过是嫉羡南海夜明珠名声,想一睹明珠风采。可公主与我向来有嫌隙,不肯给我一见,我就大着胆子来瞧上一瞧罢了。”

    赵灵君冷哼一声:“好凌厉的嘴。你身穿夜行衣,夜闯安乐殿,只为一睹夜明珠的风采,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吗?”

    赵弘殷上前一步,说道:“既然他死不承认,还是报告京都大理寺,让大理寺审理吧!”

    高邕一听此言,立刻怂了。高家虽不是名门世家,但也是官宦人家,以偷盗罪名被押解大理寺,只怕以后高家没法再在京都立足了。

    高邕看着山长,哀求道:“山长大人,邕失节是小,坏学宫名声是大啊!”

    山长也为难地对赵灵君和赵弘殷说道:“我们只看到高邕闯入柴房,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还是容后再议吧!今日时辰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说吧!”

    赵灵君十分不服,还要争辩,赵弘殷拉住她的衣袖,向她摇了摇头。

    待山长等人一走,赵灵君和赵弘殷就去了轩越阁。

    巳月正在给丁幕连研磨,幕连在白色宣纸上运笔挥洒。

    赵灵君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也不言语,往堂下椅子上直接坐下,赵弘殷随后跟了进来。

    丁幕连以为他们兄妹闹别扭,盈盈一笑道:“谁惹我们公主了?”

    巳月却是知道内里,看赵灵君的样子,怕是事情进展得不算顺利,轻轻放下墨条,将目光凝向赵弘殷。

    赵弘殷直接侧向巳月说道:“事情进展得不太顺利。高邕被山长带走了,看情形,山长怕连累学宫名声,会将此事先暂时压下。若司马荣再想些法子,救出了高邕,只怕我们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丁幕连直至此刻才知道,他们又采取行动了,面上虽没生气,却将手中的笔放下,踱到了旁边。

    巳月斩钉截铁地回道:“事已至此,绝不可以让高邕逃脱!”

    四个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巳月忽的说道:“司马荣想救高邕,无非是想让高邕继续效命于他。若是司马荣已经不再信任高邕了,他还会救他吗?”

    赵弘殷往前迈了一步,忖了忖,说道:“若真能如此,那高邕势必会失去指望,到时候反向倒戈,抖出司马荣的事,也说不定。”

    赵灵君听他们如此说,精神为之一振。转而一想,问道:“高邕已经被关起来了,如何让司马荣不再信任他?”

    巳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事在人为,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听得赵灵君和赵弘殷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巳月接着说道:“这件事由我来安排。”

    巳月做事一向稳妥,他们也没再多问。

    送走了赵灵君他们,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巳月看着坐在太师椅上黑着脸的幕连,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走了过去,娇声唤道:“丁少爷。”

第三十七章 学宫大试

    丁幕连没有回答,巳月走近后,弯腰看着他的脸,继续说道:“丁少爷生气了吗?”

    丁幕连脸上的颜色缓和了些,却依然没有说话。

    巳月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说道:“我自作主张是怕你分心。学宫三年一次的大试就要到了,你苦读多年,文治武功,样样精通,这是难得一展抱负的机会。你不该为了这些琐事分心。”

    幕连握住她的手臂,将巳月拉到身前说道:“月儿,你为我做得够多了。那些人都是皇族权贵,你卷入其中太过危险了,我不希望你再为了我以身犯险了。”

    听幕连这样说,巳月心里暖意融融的,她捧起幕连的脸说道:“你心思高洁纯净,又有治世报国之心,你需要维持住内心的纯粹。可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对于那些荆棘,就由我来替你拔除吧!”

    丁幕连叹了一声:“我身为男儿,却让心爱女子受这样的委屈,实在无用的紧。”

    巳月笑道:“这怎么能算委屈呢?能在你身边,与你一起比肩作战,这是最幸福的事。”

    巳月满含深情,幕连立起身,在她额上轻轻啜了一下,将她温柔地揽入怀中。

    司马荣正在案桌前盘算如何营救高邕,小厮来报:“邓宁公子求见!”

    司马荣面露喜色,说道:“请!”

    邓宁进屋后,司马荣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让他坐到对面。

    邓宁的父亲虽是军医出身,跟着司马南风南征北战,才混了个五品千总退休。可是,司马荣对邓宁却不像对高邕那样呼来喝去,邓宁身上有种坦荡的气质,让司马荣觉得,高邕可以做奴才,而邓宁只可以是同盟。

    两人对坐着,小厮端上刚刚烹好的茶水。

    邓宁啜了口茶,说道:“听说高邕出事了。”

    司马荣知道这不过是开场白,下文才是重点。

    邓宁果然接着说道:“这个高邕对我们来说,的确作用巨大。处理难民,他一马当先;张司寂是他下山接的;刺杀丁幕连,是他联络的魑魅族;高邕的确是劳苦功高,是应当救,可是,山长虽然顾惜学宫名声,将此事压了下去。可学宫里人多口杂,公子此时出手,不是明智之举。”

    当邓宁细数高邕做的事时,司马荣的脸上已是一阵红,一阵白了,他的眼神里满是愠怒,邓宁后面说了些什么,他已全然听不进去。

    司马荣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地问道:“高邕做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邓宁坦然地回答道:“高邕自己说的,不光我知道,大家都知道的。”

    此语一出,司马荣面色更加难看,活活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邓宁看势头不对,低眉沉默不作声,瞅准时机说道:“公子是身体不适吗?那我先告辞了。”

    话一说完,便悄声退了出去,还没走出披香殿的院子,身后的屋子里就传来了乒铃乓啷摔碎东西的声音,邓宁快步走出披香殿,冷哼了一声。

    原来,昨日巳月在后山约见了邓宁,邓宁刚才对司马荣说的一番话,就是巳月提前嘱托的。其实,邓宁早就看不惯司马荣的仗势欺人、鱼肉百姓,更看不惯高邕的小人嘴脸,便帮了巳月一把。

    每三年一次的学宫大试到了。

    学宫测试每年举行,但每三年,才有一次大试。

    大试时,礼部尚书蔡仁会邀请大将军董羿,户部尚书陈德先,以及世家子弟来观战。

    今年,亲王赵慈也来观战。赵慈是皇上唯一的亲弟弟,皇上与这个亲弟弟一向感情深厚,如今赵慈出席,等同皇上亲临。

    虽然学宫子弟多是贵族和皇族子弟,不需要通过测试获取官职。

    可是大试时,礼部、军部、户部、皇室这些关系大齐命脉的国家柱石都会出现,学宫子弟的测试实则是三大世家大族之间以及皇族和世家大族之间的较量。

    所以,学宫子弟个个紧张筹谋,严阵以待。

    学宫大试分为文试和武试两部分。文试时,每个学子需写一篇策论,因为题目不限,所以大部分学子都早有准备,就算平时没有用功的人也会做出一篇漂亮的文章,由礼部尚书蔡仁、大将军董卓、户部尚书陈德先、王爷赵慈以及学宫山长组成主考团打分,大部分学子都会顺利通过文试。

    大试最精彩的部分是武试,每人抽签决定自己的对手,双方比试剑法,失败方出局。

    丁幕连曾经在终南山学艺,修习过各路名家剑法,学宫子弟大多不是他的对手;邓宁在武学上向来十分用功,平时却十分内敛,他的对手大部分犯了轻敌的错误,纷纷败在他的剑下;上官策从小舞刀弄棒,是披着纨绔子弟外皮的狼,学宫里的那帮子真正的公子哥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司马荣受家族影响,武艺不弱,而且稷下学宫的学子大多惧怕司马家的权势,没人会夺司马荣的面子,不幸抽中司马荣的人,就算武功在他之上,也不敢打赢;赵弘殷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与他比武的人,大多投鼠忌器,没人敢和受宠的皇子硬拼。

    各种机缘巧合下,经过一天的角逐,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只剩下邓宁、上官策、司马荣、丁幕连、赵弘殷五人。

    日暮时分,第一天大试结束,学子们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学宫学子们早早在聚英台等候,山长和众位监考官不久也到齐了。

    进入最终决赛的丁幕连等五人在高台下整齐地排成一排。五人都是一身白衣,长身玉立,飒爽英姿,个个容貌秀丽,身材匀称。

    山长欣慰地看着这五人,并在高台上训话道:“你们是这届学子中的佼佼者,文武全才。普通的比试难不倒你们,今日,我们来比比智谋。我在金赤峰一带藏了苍月弓,你们五人进入金赤峰寻找这件宝物,谁得了就是谁赢。我在金赤峰里面设了机关,你们一定要小心,安全为上!”

第三十八章问鼎苍月

    五人向山长和众监考官施了礼后,就出发了。

    为了比赛的公平性,三天前,大将军董羿已命军士将金赤峰围了起来。

    金赤峰里树木林立,林中野兽横行,苍月弓藏于金赤峰深处,想穿越丛林困难重重。

    比赛一开始,丁幕连就提议,几人先联合组队。司马荣不屑地望了丁幕连一眼,便与邓宁先行进入密林。赵弘殷走到丁幕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齐出发。上官策两边各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便跟上了司马荣。

    丁幕连取出雄黄粉撒在赵弘殷和自己的身上,说道:“这密林中遍布毒蛇,小心为上。”

    赵弘殷郑重点头。两人挑草木稀疏处前行,二人一路小心行进,待到达一处山洞附近时,只听“啊,啊”的男子惨叫声不断传来,二人急忙寻声向前,原来是上官策正在一只恶熊掌下挣扎。

    上官策本是与司马荣、邓宁同行,邓宁忽然示意他们停住脚步,司马荣和上官策不明所以。

    忽然,草丛中竟窜出几条毒蛇,金赤峰很少有人迹踏入,所以毒蛇漫布。邓宁眼疾手快,宝剑出鞘时,毒蛇已被斩为两半。邓宁从怀中掏出两粒药丸,给了司马荣一粒,说道:“含在嘴中,能驱百虫。”

    可是药丸只有两粒,上官策惊恐地看了看地上毒蛇的尸体,毒蛇已被斩为两段,可蛇头依然在蠕动。

    上官策便对邓宁哀求道:“邓兄,还有没有了?给我一粒啊?”司马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拉着面有为难色的邓宁施展轻功离去。

    上官策无奈地看了看他们的身影,左右为难。因为畏惧前面的毒蛇,上官策只好选了另一条路,小心翼翼前行,可没想到躲开了毒蛇,又遇到了恶熊。

    恶熊的手掌如霹雳般再次掀来,上官策正抵挡不住,丁幕连袖底闪出一枚银镖,朝恶熊的面门凌空飞去。

    谁知这恶熊颇通灵性,银镖到时,低头猛扑到地上。恶熊只擦伤些皮肉,它调转头,迅猛地朝丁幕连和赵弘殷奔去。情急之下,丁幕连和赵弘殷急忙一起弯弓搭箭,一阵箭雨朝恶熊不断射去,当恶熊奔到二人面前时,恰好他的气息已尽,轰然倒地。

    丁幕连来到上官策身边,拿出金疮药给他涂上。此时,上官策见有人来救,一口气卸下,瘫软在地。

    赵弘殷见上官策伤势不轻,与丁幕连交换了眼色,便取出上官策的冲天炮点燃。原来,进入金赤峰前,山长嘱咐,若遇危险,不可强撑,点燃冲天炮便会有人来救你。

    只是冲天炮一旦点燃,就要放弃比赛资格。丁幕连和赵弘殷把上官策放在一块大石上安置好,上官策拉住丁幕连的手说道:“谢谢,你已经是第二次救我了,这个人情我一定还你。”

    丁幕连轻轻点头后,便和赵弘殷一起上路了。

    走出密林,两人来到一处空旷地,此时,司马荣和邓宁也正好到了这里。

    想要从这里到达金赤峰峰顶,需穿过前面的山洞,左面的山洞里是一个瘴气密布的深潭,深潭中遍布鳄鱼;右面的山洞里岩洞众多,由于不见天日,是蝙蝠、毒蝎的天堂,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涉足过。

    休整好后,丁幕连和赵弘殷便进入第二个洞口查看。司马荣怕落后,也要往第二个洞口赶去。邓宁拉住司马荣,说道:“等一下,那个洞口前荒草更盛,说明去过的人更少,只怕比第一个洞更凶险。”

    司马荣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邓宁说道:“我们屏住呼吸,催动内力在这个洞里能坚持一刻钟,刚才进去时,我看到洞内崖边上有些长须柳,我们可以攀着柳条荡过深潭。”

    司马荣一向相信邓宁的能力,便和他一同进入毒瘴密布的洞里,邓宁屏住呼吸,攀住崖边的长须柳,施展轻功,几个起越竟真的荡过了深潭。

    司马荣站在对岸,看到邓宁荡过深潭时,几只鳄鱼从深潭中不断越出,险些咬住邓宁。对岸山势陡峭,邓宁轻功了得,也险些在落地时掉入深潭。

    司马荣站在深潭边攀住长须柳,迟迟不敢起步。司马荣从小在司马世家的荫蔽下长大,锦衣玉食,没有亲临过这样的险境,此等关键时刻,他竟然想要退缩。

    邓宁在毒瘴中不敢开口,只能干着急。等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这毒瘴,邓宁转身走出洞口往金赤峰峰顶走去。

    丁幕连和赵弘殷来到另一个洞里,洞内遮天蔽日,没有一丝亮光。他们划亮火折,微弱的亮光在无尽的黑暗中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蝙蝠煽动翅膀的声音在空旷的洞中不断回荡,徒增了几丝恐惧的悲凉。

    丁幕连拔出宝剑,小心前行。没走多远,一大群蝙蝠浩荡而来,他们齐齐舞动宝剑驱赶,奈何蝙蝠太多,有一只蝙蝠咬到了赵弘殷的手。

    谁知这些蝙蝠极其嗜血,一旦咬到皮肉,就不松口,赵弘殷一边不断挥动宝剑,一边不断甩动一直贴在左手上的蝙蝠。

    另一边的丁幕连也是自身难保,渐渐被蝙蝠逼到了洞边,丁幕连一边与前面的蝙蝠格斗,一边观察身后,洞壁上竟然密密麻麻地生着毒蝎,毒蝎的后尾轻轻伸展着,如来自地狱的死亡触角。

    丁幕连脊背发凉,大喊一声:“宏殷,小心后面洞壁上的毒蝎。”

    此时,赵弘殷更是前后不能兼顾,丁幕连只好一边驱赶蝙蝠,一边挥舞惊鸿剑掠向身后的毒蝎。

    惊鸿剑掠向毒蝎时,发出了清脆的乐声。这洞壁竟是空的,可此时的丁幕连顾不上这些,不断挥、砍、掠,翻身,回转,惊鸿剑不断碰触洞壁,清脆的金石声随之不断响起。

    忽然,通往金赤峰的洞口处,竟然飞入几只翅膀发出金色亮光的大鸟,大鸟一入洞中,便朝蝙蝠和毒蝎啄去。

    丁幕连不禁感叹大自然造物主的神奇,万物相生相克,这金翅鸟就是蝙蝠和毒蝎的天敌。

    可洞中的金翅鸟只有几只,而蝙蝠的数量庞大,没过多久,闪着金光的金翅鸟就消逝在了黑压压的蝙蝠群中了。

    因为金翅鸟的帮助,丁幕连脱得身来。而赵弘殷还是被蝙蝠团团围住。

    丁幕连忽然灵台一明,是自己的惊鸿剑撞击洞壁发出的清脆声引来的金翅鸟,这金翅鸟喜欢乐声。

    丁幕连立刻从怀中拿出横笛吹奏,顿时,轻快的乐音不绝于耳。

第三十九章弓箭分离

    同时,一只接一只的金翅鸟从前方的洞口鱼贯而入,金翅鸟金色的翅膀在黑暗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凤如凰,飞舞盘旋,翱翔半空。

    漆黑的山东在金翅鸟的照耀下,顿时大亮。在金翅鸟的驱赶下,这洞内再也不是蝙蝠和毒蝎的天下。

    赵弘殷一脱身,丁幕连便停止了笛声,扶住赵弘殷走出了洞口。

    丁幕连用银针压制住赵弘殷手上伤口的毒性,幸好伤口不大,赵弘殷中毒不深,他还能勉强支撑。

    赵弘殷扶着丁幕连的手,勉力说道:“幕连,你自己上峰顶吧,我在这里等你,你万事当心。”

    丁幕连心想:若是让弘殷勉强上山,在剧烈运动下,毒性只怕会被催发。

    看了看虚弱的赵弘殷,丁幕连扶他在一块干净的大石上休息,又将随身的药物留给了他,帮他点燃了冲天炮,这才向峰顶走去。

    丁幕连走了一段崎岖的小路,到达了金赤峰峰顶。

    金赤峰的峰顶别有洞天,开阔的平地上修筑着直径近二十丈的圆形天台。

    天台中央伫立着45座精铜所铸的一人高的龙头像,以八门金锁阵坐南朝北的方位布列,龙头全部对准金锁阵中央的石棺。丁幕连看到前方有一人在阵外笔直地站着,走上前才发现是邓宁。

    原来邓宁知道这几个龙头布局诡异的很,不敢轻易入阵。邓宁看到丁幕连走近,说道:“苍月弓就在那石棺里。”

    丁幕连顺着邓宁指的方向望过去,邓宁捡起一块石子,扔入阵中,龙头像嘴部冲出一道道箭雨向石棺处激射而出。

    丁幕连仔细观察射到石棺上的箭,全部是精铜所铸。邓宁说道:“这要是射在我们身上,还不得捅成马蜂窝。这阵诡异的很,我不通奇门阴阳,不敢随意入阵。”

    丁幕连定下心神,仔细看去,原来这八门金锁阵看着吓人,实则分死门、惊门、开门、景门、休门、杜门、伤门、生门八门,从生门入,景门出即可。

    可是阵中的石棺必定也有机关,只怕一人入阵,就算得了苍月弓,也会身首异处。

    丁幕连对邓宁说道:“跟我来,入阵后,要跟紧我。”

    邓宁也是个爽快性子,两人随即入阵。果然,生门处,龙头射出的铜箭火力比别处少些,丁幕连和邓宁可以勉强抵挡。到了阵中,需要一人不断挥剑抵挡铜箭,一人用尽全力推开石棺,取出苍月弓。

    邓宁毫不犹豫地挥起剑抵挡,大声对丁幕连说:“快取苍月弓!”

    来不及犹豫,丁幕连拼尽力气推开石棺,苍月弓赫然出现,丁幕连取出苍月弓,张弓搭箭,向景门附近的龙头像射去,弓箭到处,龙头像被击了个粉碎。

    原来苍月弓闻名天下,一来是因为此弓设计机其巧妙,射程极远;二来是因为苍月弓的箭中加入了沙弗莱,威力巨大,精铜所铸的龙头像在苍月弓的杀伤下,都能粉身碎骨。

    丁幕连拉住邓宁,二人从景门处出阵。

    两人脱险后,丁幕连拿着苍月弓对邓宁说道:“给。”

    邓宁看了丁幕连一眼说道:“是你取的苍月弓,给我做何?”

    邓宁此语一出,丁幕连对他竟有些刮目相看,巳月之前说他不是坏人,他心里还有些顾忌。今日看来,倒是自己心胸狭窄了。

    丁幕连说道:“是你在阵里面舍身挡住箭雨,我怎么好一人独吞这苍月弓,若是我独吞了,你又怎么对司马荣交代?”

    邓宁不屑地说道:“交代?我对他交代什么?不过,你倒是个君子,那小妮子没看错人。”

    丁幕连听他提到巳月,醋意发作,说道:“听月儿说,你救过她,我在此替月儿谢过了。”

    邓宁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意顿时消了,说道:“我救她,你来谢什么?”

    还没等丁幕连开口,邓宁转身走了。两人来到了金赤峰的侧面,想要下山,需过一道悬崖,好在悬崖不是十分宽阔,但仅凭人力是过不去的。

    丁幕连取出苍月弓,一头挂上绳索,射到了对过的悬崖壁上,邓宁取出滑索,与丁幕连依次顺绳索滑过悬崖。

    两人一落地,邓宁就行礼说道:“就此告辞了。”还

    没等丁幕连回答,邓宁已经在百步之外了,只剩丁幕连在原地赞叹:“好厉害的轻功!”

    丁幕连回到与赵弘殷分手处,只看到赵弘殷坐过的大石上用碳灰写着“我已退出比赛,望自珍重”几个大字。

    看到这几个大字,丁幕连心下稍安,想来弘殷已被人接走了。

    丁幕连正要转身时,忽然,半空中杀下个着白色锦衣的男子,出招凌厉,剑剑直击丁幕连的要害。

    丁幕连用苍月弓的弓背抵挡,还好这苍月弓是宝物,弓背是玄铁与精铜混着沙弗莱制成,足以抵挡来人的攻势。

    丁幕连顺手抽出苍月弓的弓箭,左右手一齐出招,这才慢慢占了上风。丁幕连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司马荣。

    司马荣不敢上峰取宝弓,坐等邓宁不来,却等来了手握苍月弓的丁幕连,便打算硬抢。

    丁幕连质问道:“堂堂司马世家的二公子,竟干起抢夺的营生,丢人不丢?”

    眼见就要输掉学宫大试,司马荣哪还顾得了那许多。

    丁幕连话音未落,司马荣的剑再次出招。

    丁幕连左手以弓背守住自己的要害,右手握住箭柄,以箭为剑,化出许多剑招,以此出击。

    可是,司马荣本就没打算留活口,剑招直取丁幕连要害。忽然,司马荣一招鱼翔潜底直刺丁幕连的右手手腕。

    丁幕连左手的苍月弓重达几十斤,笨重异常。他来不及回转招势,被司马荣刺中手腕,手中的箭也落在地上。

    丁幕连急中生智,把苍月弓的弓弦对准司马荣,右手忍住剧痛,拨动弓弦,司马荣急于抢夺苍月弓,离苍月弓极近。

    丁幕连一拨动弓弦,弓弦直击司马荣的脖颈,司马荣急速闪身躲避。丁幕连知道自己手腕受伤,敌不过司马荣,趁他闪身时,丁幕连飞身离开。

第四十章 旗开得胜

    出了金赤峰的密林,丁幕连来到聚英台下,看到安然无恙的赵弘殷,丁幕连与赵弘殷点头示意。

    他向几位主考官行了礼,双手托起苍月弓,道:“弟子幸不辱使命。”

    山长看到苍月弓只有弓没有箭,便皱眉问道:“怎么只有弓?”

    丁幕连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的男子跪下接口道:“因为这苍月弓是他偷的。”

    众人齐齐望去,原来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司马荣。

    司马荣拿出苍月弓的弓箭,说道:“这苍月弓本是我从金赤峰峰顶取来的,可丁幕连这小子竟然趁我不备半路劫杀我,抢了我的苍月弓。他的手被我刺伤了,所以他只抢走了弓,箭还在我的手上,主考官们请看。”

    丁幕连怒斥道:“贼喊捉贼!明明是我从金赤峰取了苍月弓,是你半路截杀我,只抢走了苍月箭,现在竟反咬一口。”

    赵弘殷也替丁幕连分辨道:“弟子作证,是丁幕连过了山洞,上了金赤峰峰顶的小路,司马荣根本就没有上去。”

    司马荣说道:“四皇子慎言,你早早点响了冲天炮,退出了比赛,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过山洞?”

    主考官中的大将军董羿是司马荣的叔叔司马南风的妻弟,董羿算得上是司马荣的舅舅。

    此时,董羿开口道:“四皇子没有亲眼见是谁拿到的苍月,四皇子的证词算不得数。”

    丁幕连说道:“幕连一介布衣,怎敢抢司马公子的东西。司马公子既说是你从峰顶拿到的苍月弓,那请问司马公子,那山顶是什么情景?苍月弓具体藏在个什么位置?”

    司马荣并没有到登过峰顶,此时不知如何对答。

    本来这些他会和邓宁提前商议好的,可是直到此时,邓宁都没从金赤峰上下来。

    司马荣一时之间窘在那里,张了张嘴,终究没想出该如何作答,场面顿时十分尴尬,其他考官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董羿脸色涨得紫红,一言不发,颇为难看。

    为缓解尴尬,山长立马接口道:“既然丁幕连和司马荣各持苍月弓的一部分,那就算平局吧!苍月弓就由学宫收回。为决出胜负,明日再加赛一局。”

    丁幕连没有再多做争执,司马荣愤怒地看了丁幕连一眼,恨恨离去。

    此时,邓宁正好从金赤峰出口处赶来,司马荣瞪了他一眼,邓宁识趣地悄悄跟上了司马荣。

    赵弘殷走到丁幕连的身边,朗声说道:“下午学宫休沐,我们下山饮酒如何?”

    丁幕连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伤,问道:“伤势不要紧吗?”赵弘殷爽声一笑道:“毒已经解了,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离开。

    丁幕连与赵弘殷在山下一小酒馆喝酒,起初还喝得规规矩矩,后来,他们嫌酒馆的酒水太浊,赵宏殷派人回学宫取来了御酒,丁幕连派小斯取来了月儿酿的桂花酒。

    顷刻间,便你一杯,我一杯地夸赞着自家的美酒,推杯换盏间,二人便又哭又笑,一会儿大肆谈论白天的事,一会儿大声吟行酒令。

    暮色已至之时,两人都有些微醉,在随从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走在回凤鸣山的小路上。

    忽然,一队黑衣蒙面人从小路旁的树丛中杀出。

    丁幕连和赵弘殷一改刚才醉酒的颓势,从随从手中接过佩剑厮杀开来。

    刚刚和刺客交上手,从外围又冲进一批人马,这批人马不是别人,正是赵灵君带的人。

    赵灵君带领训练有素的府兵团团将刺客围住,领头的蒙面人大叫:“中埋伏了,撤!”可是为时已晚,蒙面人没有反抗几下,手中的武器就被全部打落。

    第二日,主考官和观战的学子们又在聚英台齐聚。丁幕连和司马荣与昨日一样并身站在台下,只是此刻司马荣的脸色并不好看。

    山长站在高台上说道:“昨日二位学子表现卓然,今日我们加赛一场,二位用下面的巨型毛笔在台下的白色场子上写下一个德字,谁先完成,谁就赢。”

    旁边观战的学子议论道:“此局看似简单,可想推动那巨型毛笔,没有个十几年的功力可做不到,而且想在那巨大的方格内写出巨字,得有很好的书法修养才行,这可是既考文又考武啊!”

    丁幕连抬腿踢动巨笔,巨笔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丁幕连飞身腾起,运功握住巨笔。落地时,将巨笔轻巧地往巨砚中蘸了一墨,催动内力,在白色田字格内起笔,一气呵成。

    今天的赛制没有说双方不可以交手,可是司马荣一直专心在自己的田字格内运笔写字,丝毫没有想要交手的意思。

    丁幕连并没有急着完成,而是故意拖慢了速度,用余光不断扫向司马荣一侧。

    一刻钟后,司马荣竟然有些浑身无力,握笔的手开始发抖。

    此时,赵弘殷和上官策带着府兵押着一队蒙面人到了聚英台下。

    大将军董羿早已经看出了司马荣不对劲,此时看到台下的情景,更觉得蹊跷,大声向台下喊道:“何人在此喧哗,侍卫何在?”

    赵弘殷行礼后,道:“大将军稍安。”

    接着,他对司马荣喊道:“司马公子,我们把你用的墨和幕连的墨对调了。”

    司马荣本就浑身无力,此时听赵弘殷这样说,顿时恍然大悟,司马荣再也支撑不住,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跪在了地上,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你们……”

    赵弘殷继续说道:“不知道司马公子在幕连的墨里动了什么手脚,才如此惧怕。”

    司马荣虽然脸色发黑,浑身酸软,却不肯轻易承认,斥责道:“定是你们在我的墨里做了手脚,还在这里诬陷我。”

    司马荣转而对大将军董羿说道:“舅舅救我,他们要谋杀侄儿啊。”

    赵弘殷抢先说道:“就知道你会反咬一口,我们发现你的心腹下毒时,上官公子也在,正好可以让他做个见证。”

    上官公子上前行礼后说道:“学生的确看到了一个小厮下毒,逼问下才知是司马公子的人。”

第四十一章 精湛棋局

    上官策话音未落,一侍卫就带着一名小厮上前,小厮上来后,战战兢兢地瑟缩着伏在地上,身体抖如糠筛,一声不吭。

    司马荣说道:“四皇子竟然联合上官家,利用一个庶民,设下这等毒计来害我。为了坐实证据,还抓了我的贴身小厮,你们好毒啊,四皇子,我司马家如何对不起你了,你竟然这样害我!”

    听到司马荣这样说,董羿也昂起头,一副要责问的样子。此时,众位主考官都已经站了起来。司马荣一番话,顿时将这件事上升到涉及司马世家、上官世家、皇家三大家族的大事。

    面对司马荣的疾言厉色,丁幕连不慌不慢地说道:“司马公子好口才啊,把你一人之错上升到司马家的荣辱。明明是个人恩怨,你却非说是家族争斗,厉害!”

    丁幕连一番话,又让董羿等人心里松动了些。

    赵弘殷说道:“昨天我与幕连在山下喝完酒回来时,遇到了刺客,不知司马公子可认得?”

    赵弘殷把自己身边押着的蒙面人脸巾摘下,塞到他嘴里的布取下,原来是傅赢,众所周知,傅颖是司马荣的鹰犬,地位仅次于高邕。

    昨天司马荣输了比赛,在董羿和诸位主考官面前折了面子,气急败坏。

    聚英台前散时,司马荣听到赵弘殷与丁幕连商量去山下喝酒,便起了歹意。

    时间紧迫,司马荣来不及从江湖上寻刺客,就逼傅赢带着他们山下宅院的府兵在回学宫的必经路上截杀丁幕连,谁知竟然中了赵灵君的埋伏。

    赵弘殷对傅赢说道:“刺杀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事。”

    赵弘殷话还没有说完,傅赢就着急地辩解道:“我们没想杀你,我们要杀的是丁幕连!”

    赵弘殷继续说道:“你们那么多人杀过来,谁信你杀的不是我,丁幕连一介布衣,与你能有什么冤什么仇,你的目的是杀丁幕连,谁信?”

    傅赢情急之下说道:“那个丁幕连拿到了苍月弓,抢了司马公子的风头,司马公子当然饶不了他。”

    傅赢此语一出,就是间接承认是受司马荣的指使。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场上一片哗然,学子们议论纷纷。司马世家公子刺杀庶民,只因为嫉妒。

    赵弘殷继续说道:“司马荣,你刺杀不成,又出一计,在幕连的墨汁中下毒,如此卑鄙的手段你也使得出啊。”

    司马荣眼中喷出怒火,倚住巨笔,勉强站起,他余风扫过董羿地面庞,他的脸上已经显出冷冷的凛冽,如果自己不敌四皇子,就算回到盛京,家族里也不会委以重任。

    司马荣冷静地凝了凝神,道:“四皇子好一招连环计啊!先让这个庶民来抢我的苍月弓,再收买我的小厮和傅赢,栽赃于我。

    不就是因为你输给了我吗,你中了山洞中蝙蝠的毒,你拿不到苍月弓,就一路设下陷阱,要将我置于死地,你好歹毒的心思啊?”

    丁幕连和赵弘殷恨不能眼中喷出火来,将这个颠倒黑白的小人烧死,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真的将他如何。

    局势陷入僵持,此时一群人从人群外熙攘而来。原来赵灵君将高邕及那日在安乐居抓住的人一起带了来。

    自从高邕被山长当面在安乐居拿住,便一直盼望着司马荣会来救他,可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始终没有人来放他出去,连个来看他的人都没有。

    十几天后,赵灵君派人来与他说:“三日后,他就会被押解到大理寺受审。若是不想被送交大理寺,便需要在众人面前揭发司马荣。”

    高邕辗转想了一夜,若是被送到大理寺,连累的是整个高家。若是揭发司马荣,顶多是自己一个人倒霉,司马荣虽有司马世家庇佑,却无官无职,总不至于将高家怎么样。

    一咬牙,便同意了。

    一来到聚英台下,高邕就跪在地上,向山长报告道:“学生有话说!”

    看情势,山长已无法拒绝,只好一扬手准了。

    高邕继续道:“那日我隐藏身份夜闯安乐居,目的不是为了偷看夜明珠,而是为了找一个侏儒。”

    听到高邕临阵反水,司马荣大吃一惊,急忙阻止道:“休得胡言!”

    高邕被硬生生吓了回去,赵灵君是个急性子,她立刻上前一步,愤然说道:“司马荣你早就存了除掉丁幕连的心思,你利用一个侏儒引丁幕连心爱之人进了你的包围圈,又利用司马荣救人心切,收买江湖刺客,刺杀丁幕连。替你做这些事的就是高邕,他早就招人了,你还不敢承认!”

    山长看了看董羿的脸色,知道证据明显,此时,不好继续包庇,便说道:“刺杀皇子可是重罪,傅赢暂时收押,稍后交给大理寺。至于司马公子……”

    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亲王赵慈,沉声说道:“此事,恐怕与司马公子脱不了干系,就把司马公子和相关人等都交给大理寺吧!”

    董羿厉声阻止道:“慢着,这事和荣儿有没有关系还没有定论,如何就交给大理寺?荣儿我先带走,若是大理寺有定论了,再来提人不迟。”

    赵慈肃然说道:“大将军,这人证物证都指向了司马公子,大将军是想借司马家的势,强行将人带走吗?”

    董羿军人出身,虎背熊腰,凌空腾飞到司马荣身边,说道:“我侄儿中毒不浅,我先带他回去医治,其他的稍后再说!”

    说罢,董羿搀住司马荣,施展轻功,几个腾飞辗转就消失在了人群中,学子们还待理论,董羿带来的侍卫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安乐居里,巳月正与赵灵君对弈,丁幕连和赵弘殷先在院里聊了几句,又进屋观了一会儿棋局,后坐在旁边椅子上喝茶。

    巳月步步为营,放上最后一子后,笑着说道:“公主承让了,我赢了!”

    赵灵君也大笑道:“朝浥女中诸葛,我输的心服口服。”原来,丁幕连和巳月遭遇刺杀后,巳月就料到司马荣会再次出手。

    于是,在金赤峰寻弓一赛中,丁幕连故意激怒司马荣,赵弘殷故意大声约丁幕连喝酒,赵灵君埋伏好,包围刺客。赵弘殷带着上官策当场拿住司马荣的心腹下毒,这些都是巳月策划筹谋的。

第四十二章迷雾重重

    赵弘殷愤愤地说道:“司马荣被董羿带走了,只怕想再找机会惩治司马荣已不可能!”

    巳[sì]月对赵弘殷、赵灵君说道:“如今司马家在三大世家里一家独大,威信几乎与皇家比肩,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给司马家点颜色看看!四皇子若是想为圣上分忧,可以参司马荣一本,就抓住他指使近臣刺杀皇子这一点。若是司马家交出司马荣最好,若是不交,正好可以借此治司马家不敬之罪。”

    赵弘殷也觉得巳[sì]月说的很有道理,当晚就写了奏疏呈了上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半月后,司马荣竟好端端地回到了学宫。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照常上学下学,回披香殿。

    一切都平静得让人害怕。在轩越阁微微跳动的烛火中,巳[sì]月分析道:“刺杀皇子这样的大罪,就算治不了司马荣的死罪,也该在盛京引起一场风波才对。四皇子文武德馨,深得陛下宠爱,更何况他又亲自上疏,陛下应该勃然大怒,与司马世家理论才是啊!”

    幕连说道:“难道是陛下怕与司马家撕破脸,引起朝廷震动?”

    巳[sì]月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皇家与三大世家分足鼎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就算不杀司马荣,也该对他加以惩治。刺杀皇子都不治罪,皇家颜面上也说不过去吧?”

    丁幕连回答:“弘殷也觉得甚是奇怪,他的上疏就像石沉大海。他这几天正打算回盛京一趟!”巳[sì]月点点头。

    没想到,三日后,灾祸竟悄无声息地来了。清晨,四皇子赵弘殷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书房内。

    那日清晨,巳[sì]月刚刚洗漱完毕,有一个小厮慌慌张张来报。一听到这个消息,赵灵君腿一软险些摔倒,巳[sì]月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扶住。

    等他们赶到凌瑞阁时,山长已经派人将那里围了起来,说朝廷会派人来审理此案,需要维护好案发现场。

    越过长长的院落,巳[sì]月和幕连看到一张惨白的面孔趴在案桌上,正是身着玄色锦衣的赵弘殷,只听“咕咚”一声,赵灵君早已晕倒在地上。

    直到日暮时分,大理寺少卿才带人来查看案情。

    巳[sì]月觉得有些奇怪,一个壮年皇子死在学宫里,任凭谁想都会是谋杀。

    既是谋杀,理应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怎么会只派一个少卿来查案?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灵君因为惊吓伤心,早已六神无主,精神也开始有些恍惚,一直呢喃着“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巳月给她吃了些安神丸,安抚好她,便一个人再次去了赵弘殷生时居住的凌瑞阁。

    还没进院门,就被守卫挡了下来,巳月昂首说道:“我是公主的贴身侍婢,替公主来询问案情进展的。”

    大理寺少卿王乐进向守卫招手示意放行,巳月走到王乐进身边说道:“我是贴身侍候公主的,平时与四皇子也经常见面,大人可有什么想问的?”

    王乐进本来没打算搭理巳月,只不过碍于公主的面子才放她进来,没想到这名婢女谈吐不俗,在这样的场合竟没有害怕畏怯之色。

    王乐进竟不由自主地与她说起了案情:“死者脸色乌青,七窍有鲜血渗出,像是中毒而死,尸体已经有大面积的尸斑,说明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五个时辰。我们从外面进来时,屋内的门是反锁的,窗户也是紧闭的。”

    巳[sì]月说道:“昨天晚上我们还见四皇子,清晨他被发现死亡,那从时间上来说,四皇子应该是死于半夜。四皇子的贴身小厮询问过了吗?也许是有人在他昨天的饭菜里下毒了呢?”

    王乐进说道:“已经派人去查了,厨房众人已经被控制。四皇子的贴身小厮还没有找到。我会在学宫安排一间空屋,让仵作验尸。”

    巳月反问道:“贴身小厮没有找到?”

    王乐进回道:“我已经派人先在学宫里查看,按照时间推算,他应该跑不远。”

    巳月匆匆行礼,说道:“我回去集合人手找那个小厮,先告辞了。”

    一回到安乐居,巳月便调派人手下山寻找四皇子的贴身小厮,第二天一早,下山寻找的人回报:“在山下找到了四皇子贴身小厮的尸体。”

    巳月叹了口气:“果然被灭了口!”正在思忖下一步怎么办时,丁幕连正好来了安乐居。

    幕连眼睛红肿,脸上泪痕还未干。丁幕连一向视赵弘殷为知己,此事对他打击肯定很大。巳月迎了上去,握住幕连的手。

    她一直在安乐居陪伴灵君,忽略了幕连,心下十分愧疚。巳月伸出手心疼地抚过幕连的脸庞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丁幕连脸色悲怆,却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说道:“我没事。”丁幕连移步到窗前,说道:“总是感觉此事不简单。”

    巳月也有同样的预感,但是她不敢再往下想,只能说道:“四皇子的贴身小厮昨晚死在了山下,四皇子定是被谋杀的。司马荣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又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待着,一切都太奇怪了。。”

    丁幕连压低声音:“你怀疑这件事与司马荣有关系?”

    巳月说道:“谋杀皇子这样的事也只有司马家敢做了。只是更奇怪的是,陛下钟爱的皇子无缘无故死在皇家学宫里,朝廷却只派了一个少卿来查。”

    丁幕连思忖了一会,说道:“难道是盛京出了什么大事?”

    巳月说道:“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先去找王大人问一问案子进展。”

    丁幕连说道:“我同你一起去吧!”巳月回道:“你在这里守着,万一灵君有事,你可以照应一下。”巳月心下想的是,自己以公主贴身侍婢的身份询问案情,若是幕连一同去,反而不好圆说。

    巳月再次来到凌瑞阁,王乐进果然还在凌瑞阁里查探,守卫认识巳月,就让她进去了。

    多年查案的经验让王乐进练了一身听声辨人的本事,他头都没抬,就知道是巳月来了。

    他头都没抬,便说道:“仵作验尸,发现胃部没有被毒灼蚀的痕迹,所以毒不是从胃部扩散出来,也就是说,四皇子吃的食物没问题。”

    巳月边思忖边说道:“还有什么办法会让人中毒呢?门反锁,窗户紧闭……”

    巳月在赵弘殷遇害的书房内走了一圈,发现书房的角落里有一盆金叶菊,巳月盯着看了一会儿,王乐进走过来,问道:“你觉得这花有问题?”

    巳月盯着金叶菊分析道:“这金叶菊是外族进贡的稀罕物,不是学宫所能有的。四皇子对屋内摆设从不过问,都是学宫小厮布置,他不会从盛京专门运一盆花。”

    王乐进转头,吩咐手下道:“叫仵作来。”

第四十三章 惊天霹雳

    一个长相颇为难看的老头走了进来,对这盆金叶菊做了检查,说道:“没有问题,金叶菊本就无毒,刚才我检查过了,这盆金叶菊上面也没洒毒。”

    巳月盯着金叶菊想了想,道:“敢问,有什么东西是能和金叶菊的花香融合,产生剧毒的。”

    仵作想了想,忽然高声道:“有!龙结草。”

    巳月和王乐进对望一眼,仵作继续说道:“可是,这龙结草只能服用,才会与金叶菊的花香产生剧毒。我在四皇子胃里并没有发现龙结草的残余。”

    巳月回到安乐居时,丁幕连已经离开。巳月轻轻走到灵君的床边,灵君半倚在靠背上,看着窗户外的景色。

    此时已是深秋,一切都出现了萧条之色,透过窗外,巳月看到几株梧桐树叶泛黄,颇有凋零之意。巳月开口说道:“睡起秋色无觅处,满阶梧桐月明中,你这也算是应景了。”

    灵君抬起头,看到是巳月,便继续转头看窗外的景色,语气悠悠地回忆道:“我从小与四哥哥一同长大,我们都是自幼失去母亲,同命相连。只是四哥哥文武双全,父皇很疼爱他,而我因为是女儿身,生母又早亡,父皇打小就不待见我。在宫里,我一直都受四哥哥庇护,就是这次来学宫,也是四哥哥求得情。朝浥,四哥哥走了,我好伤心,可是,我更害怕啊,朝浥,我害怕!”

    看到灵君脸上痛苦的表情,巳月走近她,紧紧搂住她,希望能让她汲取到一丝安慰。

    灵君的泪水如决堤一般,无声肆意地流淌着,如决堤江河。她继续说道:“我六岁时,母亲就是在一个清晨,安静地死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母亲生前,父皇的那群妃子就对我们不怀好意,母亲每日战战兢兢、步步为营,她死了,倒也解脱了,可她们不会放过还活着的我,若不是四哥哥庇护,我也早就随母亲去了。如今,四哥哥也这样走了,还有谁能庇护得了我?”

    说到最后一句,满是掩饰不住的悲伤、害怕、孤独。

    巳月眼中的赵灵君是活泼的、阳光的、天真的,她是第一次在巳月面前展现自己内心的胆怯和懦弱,却展现的如此彻底、疯狂。

    这也是巳月第一次听说有关宫里的事情,盛京皇宫,那是一个怎样可怕的所在,会让一向明媚的灵君如此歇斯底里地惧怕。

    那天晚上,赵灵君说了很多很多,有的是关于赵弘殷的,有的是关于她身份卑微的生母的,还有的是她对自己父皇的怨恨的。

    赵灵君翻着手中的一本《诗经》,一边翻着书,一边用微弱的声音回忆道:“这是四哥哥教我读的第一本书,自从我生母……”

    赵灵君后面的话,巳月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她看到赵灵君一边翻书,一边把手指蘸在嘴里,既然是赵弘殷教的灵君读书,那这个动作也必定是灵君跟赵弘殷学的。

    巳月终于明白凶手是怎么下龙结草之毒,她安抚好赵灵君后,就火速去凌瑞阁找到大理寺少卿王乐进。

    王乐进对案件极其负责,为了方便查案,他已经把办公地点定在了凌瑞阁的偏殿。

    巳月一看到王乐进就说:“我知道凶手是怎么下毒的了。四皇子有看书蘸唾液翻书的习惯,凶手肯定是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四皇子的这一习惯,便把龙结草之毒涂在四皇子的每一页书上,这样四皇子每日摄入的龙结草不多,没有什么异样。

    凶手算着时间,觉得四皇子摄入的龙结草达到一定量时,便让他的贴身小厮放入金叶菊,四皇子被发现时,门反锁、窗户紧闭,正可以让花香不散,金叶菊的花香与四皇子体内累积的龙结草相融,四皇子才会毒发身亡。”

    王乐进恍然大悟,转而又叹道:“可惜,四皇子的贴身小厮已经死了,线索也断了。”

    巳月却说道:“只要查出,四皇子毒发前,他的贴身小厮接触过哪些人,线索自然会接上的。”

    王乐进恍然大悟,倏地站起道:“我这就去查。”

    第二日傍晚时分,王乐进派人通知巳月,案情有进展了。原来是负责后花园洒扫的小厮说四皇子出事前的晚上,四皇子的贴身小厮与学宫里的邓宁公子在花园里见过,两人还聊了好一阵子。

    一听到这个消息,巳月呼地立起,连带着桌子上的瓷碗也响了一阵,先是恨恨地道:“果然是司马家!”后语气缓和地呢喃:“他怎么也牵涉进来了?”

    王乐进带人正准备找邓宁问话时,一道谕旨截住了他的去路。

    宣读圣旨的内监捏着公鸭嗓气势地道:“宣皇上口谕,召大理寺少卿王乐进火速回京,不得延误!”

    王乐进躬身行大礼接旨,起身后问道宣旨的张内监:“敢问公公,什么事情这样急?”

    张内监语气阴柔,却是不容商量地道:“陛下的圣意,岂是你我能够揣度的,你照做就是了。”

    王乐进虽有不甘,却是无奈,只得跟张内监回盛京,王乐进悄悄慢走了一步,转头对随从轻声嘱咐:“去安乐居找长公主通报一声,说我回京了。”

    王乐进想要告知的当然不是长公主。他自己都感觉奇怪,为什么他要走了,却要找人设法通知一个婢女,多年后,他才知道,那个女子不管身份地位怎样变化,她都有一种让人臣服的力量。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安乐居,巳月暗想,案件就要水落石出,凶手也很快就要落网,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口谕,太奇怪了,一切都太奇怪了!巳月正想得出神,丁幕连匆匆赶到了安乐居。

    他一进门,就蹙眉说道:“皇上怎么会这时候让王大人回去,一切都太蹊跷了。”

    巳月轻轻摩挲着衣袖上的莲花刺绣,边思考边慢慢说道:“往好里想,皇上另有别的打算,此时不想与司马家撕破脸;往坏处想,也许这道圣旨不是皇上下的。”

    丁幕连眉头紧拧,一脸惊愕,问道:“不是皇上下的?”

    巳月目光投向了远处,眸子像蒙着一层雾,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分析道:“皇上最钟爱的皇子无缘由地死在学宫里,明眼人一看就是谋杀,朝廷却只派了大理寺少卿来查,怎么看都像是走个样子,皇子被谋杀,这是捅破天的事,可京都却如此安静。真相要大白于天下的关键时刻,查案的人却被召回,一切都太奇怪了,这些旨意怎么看都不像是皇上下的

第四十四章 此去经年

    丁幕连把近一个月的事情前后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巳月的推断有道理。幕连看了看巳月,接口道:“若真的不是皇上下的旨,那京城里定然是出事了。”

    巳月面上平静,心中却是打了个寒颤,这个想法在脑中盘桓了多日,今日才敢说了出来。

    “三日前,司马荣已经离开了稷下学宫。”幕连轻叹,似是要为这一推断增加佐证,杀四皇子是司马荣再次回学宫的任务,任务完成了,他便安然无恙地回去了。

    巳月眼中满是担忧地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若是京都里真的发生了宫变,灵君该怎么办。

    巳月没有看到的是,她不远处的门后,灵君已经听到了他们所有的谈话。

    听完了他们的分析,灵君缓缓转过身向卧室走去。白色的寝衣轻轻拖在地上,背影里满是说不出的落寞苍凉。

    她缓缓转过屏风,轻推卧室房门,缓缓踏上孔雀蓝的毛绒地毯。虽然从客厅走到内室不过几十步,可是赵灵君却像是走过了自己过去的十几年。

    她面色平静地缓缓半躺在床上,轻轻合上眼睛,这一夜与平常的夜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若干年过去后,赵灵君依然记得,在那个漆黑寒寂的夜里,自己做了怎样的挣扎,下了怎样的决心,战胜了怎样的畏惧,又筹谋了怎样的大事。

    一夜之间,改变的不只是赵灵君这个人,整个大齐的命运也在这样一个平静寂寞的夜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三日后,巳月像平时的任何一个早晨一样,在安乐居的偏房醒来。洗漱后,才发现窗下书桌上的字条:后山等你,灵君。

    巳月纳闷,两人天天见面,有话在安乐居里就可以说,为什么要去后山。

    巳月隐隐地有些不祥的预感,她匆匆赶到后山。后山的断崖旁,赵灵君一袭大红色的长衫,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右手牵马,左手垂于身侧,绝世独立于天地间。

    巳月只看了赵灵君的背影一眼,就知道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巳月轻轻走近,刚要唤她,巳月还未出口,赵灵君恰巧转过身。

    赵灵君眼底的伤忧尚未散去,眸子却坚定果决,闪烁着皇家的威仪。赵灵君已经不再是那个大大咧咧的丫头,周身笼罩着公主的气质,巳月第一次强烈感受到,她身上皇族的气息,神圣不可侵犯。

    赵灵君平静地对巳月说道:“朝浥,我要走了,回盛京去。”似是在说一件与两人不相干的闲事。

    巳月一震,劝道:“灵君,如今大齐的皇宫里不知是什么情景,现在绝对不是回去的好时机。”

    赵灵君苦笑道:“前几日,我接到盛京的消息,父皇病重,已经一个月没有上朝了。三哥哥赵弘宇在与北疆战事中意外身亡,四哥哥在学宫里被人谋杀,五哥哥在盛京遇到叛乱的匪徒,因与匪徒搏杀殒身,二皇叔赵慈因忧心父皇病情,心悸而死,先父皇而去。”

    巳月惊愕得汗毛直立,她竭力稳住自己。看着赵灵君平和淡然的面容,她讶然,那是经历了多少涅槃后重生的宁静。巳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个在风中飘零的女子。

    赵灵君依然保持着嘴角的笑意,继续说道:“如今,宫里只有我五岁的小皇弟,整个皇族,也只有我和小皇弟两人了。我得回盛京,去保护我唯一的亲人。”

    赵灵君嘴角挂笑,语色凄怆,她的话深深震撼着巳月的心。

    看着赵灵君,巳月的脑中浮现出夸张地描述采桑湖美景的赵灵君,冲巳月做鬼脸急于撇清关系时的赵灵君。巳月艰难地将眼前这个女子与那个赵灵君重合为一人。

    巳月克制了一下情绪,言辞恳切地劝说道:“灵君,你现在回去太危险了。”

    赵灵君苦笑道:“我皇家本就势微,如今更是凋零,司马氏如果想赶尽杀绝,我在哪里不危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回皇宫搏一搏,兴许还能杀出一条生路。”

    赵灵君神色坚定,黑亮的眸子闪烁着决绝。一时间巳月竟不知该再如何劝她,她心中苦笑,本来她们两个就是不同世界人,此刻她虽能理解灵君的心情,却无法帮她。

    赵灵君取出随身的玉佩递给巳月,说道:“这个你拿着,如果来日我还活着。你若有事,可以带着它到盛京正阳街的茗香居找郑掌。”

    赵灵君的眼眸亮如星子,忽得抬起道:“就此别过!”语中满含悲凉,巳月抬手,试图抓住她的手挽留,而握住的却只是冰凉的玉佩。

    赵灵君一说完,就闪身在凤鸣山下山的小路上,慢慢消失在缭绕的晨霭中,徒留巳月一人在风中怅惘,而她依然保持着接过玉佩的姿势。

    最近学宫里冷清得很,司马荣早就不知所踪,百里烨和上官策也回盛京了。其余的人多是和朝局沾不上边的,巳月这几日也正计划和丁幕连离开。

    幕连最近经常自己在屋里发呆,清晨醒来时,眼睛也是红红的,巳月询问过几次,幕连总是找话题岔开,或者只是淡淡地说,没事。

    巳月当时想着,幕连既然不想告诉她,那她还是不要多问,若是他想说,她不问,幕连也会说的。

    又或者,想是赵弘殷走后,幕连失去知己,觉得一切索然才会如此。

    若是当时就知道幕连心里的苦楚,就知道学宫之外发生的血腥变局,当时哪怕自己多问一句,也许有些悲剧便不会发生。若干年后,每每夜深人静,巳月总会这样假设着。

    月挂柳梢,清明的月色洒了一地清辉,丁幕连在轩越阁的院落里抬头望着月亮出神。

    已是冬至时节,凤鸣山上已是滴水成冰,幕连却只穿了一件薄絮丝锦袍,巳月拿出一件狐裘从身后轻轻给他披上。

    丁幕连轻轻吟道:“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

    听不得这凄寒的诗句,巳月低声打断道:“幕连,虽然现在时局纷乱,可你总会有大展抱负的机会,好男儿当胸有丘壑,怎能迷失在暂时的困局里呢?”

    丁幕连转过头,目光柔和、满是溺爱地看着巳月。他轻轻握住巳月的手,说道:“月儿,我们好久没喝酒了,陪我饮一杯如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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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孤女,父母被奸人害死,是默默无闻任人践踏,还是与命运对抗搏弈?九年后,她会如何复仇?又会书写怎样的快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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