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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王京老师     窈窕红妆txt下载     窈窕红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恍惚中,巳月睁开眼,看到了一个与幕连一样长身玉立的英俊男子,她伸出手不停地呼唤着“幕连”,可那男子始终没有应她,她便一遍遍呼唤,直到自己彻底失去了意识。

    春光明媚,一睁眼,便是大片的光亮。巳月伸手挡了挡透过窗户照射过来的日光。

    经过一夜的休整,巳月觉得身上大好。此时,她正在一张青竹榻上,榻上铺着厚厚的毛毡,甚是舒服。强烈的好奇心战胜了周身的不适,巳月强忍着不适翻身下床,虽然她尽量小心避开伤口,可是下床的一跳还是让她疼得打了个寒战。

    巳月缓步走出简陋的木屋,这间木屋甚是熟悉,可是她的脑袋昏沉的很,一时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一出门,巳月就看到明媚的阳光下,一个笔直的背影负手背对她,长身而立。

    巳月的嘴张了张,干涩地轻声喊道:“幕连。”

    长身而立的背影循声回头,伸手扶住还不灵便的巳月,一见到男子好看的脸,巳月眼神黯然道:“是你。”

    男子扬起嘴角,挑起眉,道:“就算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人救的你,你也不用失落得这般明显吧!”

    巳月脸上显过一丝尴尬,不过也是一瞬间,她便问道:“你不是在忘忧谷吗?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无奈笑道:“那你以为,你现在在哪里?”

    巳月抬眼望向四周,这里不是忘忧谷是哪里?原来若是从大路绕,无忧谷距离马成山几十里地,可是巳月从马成山西向的悬崖跳下,竟是飞身直到忘忧谷。眼前的男子正是上次搭救她的安乡。

    巳月心里更加尴尬,为了掩饰尴尬,巳月浅笑着奉承道:“你这医术进展得十分神速,昨日我中的毒原以为十分厉害,没想到你妙手回春,一夜就解了。”

    安乡脸上掠过一丝伤愁,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巳月以为自己看错了,加之精神不济,实在不愿多想,便没有追问。

    安乡扶巳月重新回到榻上,将一床绒被给巳月掖好。他走到榻边的古琴旁,调了调音,选了首轻柔的曲子奏了起来。琴音悠扬连绵,虽声声入耳,却不激荡人心,给人润物无声的安抚。

    看着安乡抚琴时纯粹的面庞,巳月想起了丁幕连抚琴,自己舞剑的日子,想着想着,她缓缓地沉入了梦乡。

    等她醒来,已是夜幕低垂。她轻轻起身,安乡已不在屋里,方桌上有一碗清粥,不凉不热刚刚好,已睡了一日,这碗粥正是雪中送炭,三两口便已下肚。

    巳月在屋里慢慢走动,看到案几上的白色宣纸写着:知有儿童挑促织,篱落疏疏一灯明。巳月浅笑,他倒是好心。

    没过多久,安乡便回来了,背篓里是满满的草药。恍然间,巳月觉得这和上次安乡救自己的情景太像,仿若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一间茅屋,一把古琴,一床,一榻,这不就是自己和幕连向往的日子吗,可惜,这已绝不可能。

    巳月看着安乡,眼角湿润,安乡停住卸下背篓的手,两人就这样对立良久。

    还是巳月先开口道:“怎么,是我身上的余毒还没清理干净吗?”

    安乡移了移目光,答道:“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这些是调养的补药。”说着,他便向厨房迈去。

    第二日,巳月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是一养好伤便离开,这样的话,饶是巳月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

    像上一次一样,白天,巳月与安乡一起去采药,她会顺道带回食材。在安乡鄙夷的目光中,抓野兔,打珍禽,捕肥鱼,可每每将它们做成菜肴后,安乡又吃得不亦乐乎。

    三日后,巳月终是要离开了,相较于上一次,这一次的离别平添了些曲折,每次巳月提起要走的话头,总会有各种事情被打搅,实在不能拖延之时,巳月留书一封,不告而别。

    第二日,巳月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是一养好伤便离开,这样的话,饶是巳月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

    像上一次一样,白天,巳月与安乡一起去采药,她会顺道带回食材。在安乡鄙夷的目光中,抓野兔,打珍禽,捕肥鱼,可每每将它们做成菜肴后,安乡又吃得不亦乐乎。

    三日后,巳月终是要离开了,相较于上一次,这一次的离别平添了些曲折,每次巳月提起要走的话头,总会有各种事情被打搅,实在不能拖延之时,巳月留书一封,不告而别。

    回到清芷宫后,一见到巳月,含春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巳月都会借口悄悄躲闪到一边,虽知她的青儿是替罪的小羊羔,可没拿到账本,巳月也是无能为力。

    巳月正自发愁时,玉祥禀报,平阳县主和南阳县主求见。巳月拧眉,勉强回道:请!

    赵蕊姬禁足期满,赵蓉雪邀她四处转转,走到清芷殿附近,便想进来坐坐。赵蕊姬被巳月算计过一次,心上发恨,奈何宫里只有这么几处可去的,长公主不待见她,想在宫里立足,又不敢太过得罪这位朝zhāo浥yì郡主。

    相互见礼后,巳月便让玉祥摆上时令瓜果。赵蓉雪满脸笑意赞道:“这清芷宫的花品种稀有,香气也比别处不同。”

    巳月浅笑,这赵蓉雪忒会说话,入宫后,自己在院子的打理上并不十分用心,哪里就与别处不同了。

    赵蕊姬撇了撇嘴道:“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马屁拍对了地方,也不是全无用处!”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巳月皱了皱眉,歪头看着赵蕊姬。忽然,巳月灵台一明,暗自忖道:听矿上那些人的口气,高邕等人暗中私藏沙弗莱,数目不小,只不过青儿运气不好,被抓了个现行。若是有人能把高邕等人私藏沙弗莱的事捅给司马南风,那司马南风一定会彻查,到时候,青儿的事兴许就有转机。只是怎么把这消息捅给司马南风是个问题,空口无凭,闹不好,就是个诬陷的罪名。

第七十六章 逼婚

    巳月盘算着,一时失了神,盯着赵蕊姬看了半天。赵蕊姬被盯得难受,愤愤地冷哼了一声,端起茶杯,趁喝茶掩了自己半张脸。

    赵蕊姬趁喝茶的功夫定了定神,觉得上次被眼前这位朝浥郡主摆了一道的气还没撒完,便继续恨恨说道:“朝浥郡主马屁拍得好,这茶水也比别处香些。不知朝浥郡主这么拍马屁,是不是想借着长公主的东风,觅个如意郎君,好飞上枝头,乌鸦变凤凰!”

    赵蕊姬的话越说越难听,凭巳月再不想跟她计较,也是平添了几把肝火。巳月心里恨恨念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巳月面不改色地说道:“还真让姐姐猜对了,因着我与长公主走得近的关系,连带着相国大人都高看我一眼,我有些东西还真是想让姐姐们瞧瞧。”

    说着,巳月就招呼玉祥说道:“玉祥,把我的首饰匣子取出来。”

    玉祥将首饰匣子轻轻放在梨花雕木方桌上,巳月先取出一只夜明珠,那夜明珠一只手掌都握不下,玲珑通透,色泽莹润。

    巳月掌中托着那枚比鹅蛋还大上一圈的夜明珠,假装得意地说道:“可惜现在是白天,欣赏不出这夜明珠的光辉,到了晚上,这夜明珠能发出由绿转白的荧光,姣姣如月。”

    说完,巳月还夸张地“啧啧”赞叹,赵蕊姬撇了撇嘴,齿缝中硬生生挤出一句:“显摆什么啊?”

    巳月继续说道:“姐姐们没有吧?知道是谁送的吗?”

    赵蓉雪淡淡摇头,赵蕊姬面上不屑,却侧耳倾听。巳月继续说道:“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是相国府上送的。”

    赵蕊姬脱口而出:“怎么可能?相国大人会送你东西!”语气中尽是不屑。

    巳月辩驳道:“怎么不会?你们想想,司马家有五位公子,除去出事了的司马荣,已与长公主定亲的司马睿,那还有三位呢,都是青年才俊,尚未婚配。相国大人送我东西,替他们的侄子寻个良配,怎么就不可能。我可是郡主的阶品,皇家贵女。”

    说着,巳月便又拿出些累丝嵌宝石金凤簪、镶宝玉寿星鎏金银簪、碧玉滕花玉佩等首饰,赵蕊姬看得脸上又妒又恼。看得差不多了,赵蓉雪淡淡起身,告辞道:“蓉雪宫中还有些俗务,先告辞了!”

    巳月的目标本就不是赵蓉雪,便淡淡点头。赵蓉雪缓身走出清芷宫后,她的贴身丫鬟佩儿低声问道:“小姐怎么不多留一会儿,也好问问朝浥郡主怎么攀上的这门富贵?”

    赵蓉雪淡淡一笑,道:“什么富贵?不过是有人故设迷雾,引君入瓮罢了,我们再待下去,只怕就碍事了!”

    赵蓉雪的话听得佩儿云里雾里的,一时摸不着头脑。

    清芷宫里,巳月继续夸张地炫耀道:“司马家可是百年世族,听说半个盛京城的门铺、店面都是司马家的,更不用说田产、宅地,那真真的是富可敌国。若是真的被司马家的哪个公子相中,那就是躺在了金山上啊!”

    赵蕊姬巴巴地盯着巳月,她自然也不想听这些吹嘘的炫耀,可是赵蕊姬想知道相国大人是怎么看上巳月的。

    巳月吹得差不多了,起身道:“这些好东西,我得先送进去。”说着,一溜烟进入了内室。一进内室,巳月就招呼来玉祥和含春,趴在她俩的耳朵上嘀咕了几句,玉祥和含春连连点头。

    出了内室门,巳月便对赵蕊姬说道:“过会儿,我还要去一趟相国府,就不留妹妹了。”

    赵蕊姬站起身,嘟着嘴,怒气冲冲地快步走了。刚出清芷宫的门,她就听见花丛处传来两个小丫头窃窃私语的声音。赵蕊姬停住脚步,踟蹰半晌后,带着贴身侍婢,悄声靠近。

    一个丫头兴奋地说道:“既得长公主青睐,又得相国大人赏识,我们郡主算是时来运转了,将来若是能嫁入司马世家,那必定是前程似锦了,你我也跟着荣宠了。”

    另一个丫头赞道:“我们郡主真厉害!”

    “那是,待会郡主再去相国府,告诉相国大人凤舞阁那位的哥哥贪污沙弗莱的事,相国大人又得赏赐不少。”

    “什么贪污?什么沙弗莱啊?”

    “告诉你啊,也无妨。最近,相国大人开了个沙弗莱的矿区,听说矿上经常丢失沙弗莱。最近,我们郡主打听明白了,正是天舞阁虞姬的哥哥,伙同一个叫高邕的人私吞了。若是把这个消息告诉相国大人,定是大功一件,相国大人的赏赐还能少得了?”

    “原来如此啊……”

    听了个差不多,赵蕊姬带着侍婢转身疾步离开。竖耳仔细听着外面没什么动静了,两个小丫头从花丛中钻了出来,原来这两个丫头正是含春和玉祥。

    赵蕊姬当即出宫,向相国府递了拜帖。恰逢司马南风在府里,便召见了赵蕊姬,赵蕊姬把事情如实说了,司马南风来回踱步思忖了半晌,方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些?”

    赵蕊姬这次学精了,淡定地回道:“是天舞阁的虞美人,与我饮酒,喝醉时说的。”

    司马南风只是表情淡然地让她先回宫,赵蕊姬所预想的赏赐没得到,只能讪讪地回了宫,回到栖梧宫,赵蕊姬拧眉想了一夜,也不知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事情发展得十分顺利,司马南风让朱管家彻查沙弗莱矿区的账目,高邕提前收拾钱财跑路,虞美人的哥哥虞校尉被抄了家,不久死在了狱了。

    含春的弟弟青儿,被打了20军棍,扔到了大街上,好在含春因着巳月的提醒,早有准备,将青儿安置在郊区的茅屋里。自此,含春对巳月便死心塌地追随。

    未央宫的大殿内,赵灵君语笑嫣然,说道:“下个月初六是个好日子,不如,本宫与贵公子就于那日成亲吧!”赵灵君谈论自己的婚事时,没有任何小儿女的窘态,倒是司马南风脸色暗沉。

    因司马睿一直离家,多年来毫无音讯,司马南风并不确定司马睿能否回来。

    司马南风沉声说道:“既是子女的婚事,老夫还是回去问过睿儿,再给长公主回话。”

第七十七章 劫杀

    赵灵君笑容更加和蔼,声音更加柔和:“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因灵君父皇、皇兄皆不在了,才厚下脸皮自己与相国大人商议婚事。相国大人是司马公子的亲生父亲,又如何做不了自己儿子的主了?”

    顿了顿,赵灵君紧张地问道:“难道是相国大人一直敷衍灵君,是对灵君哪里不满意?”

    司马南风往前欠了欠身说道:“这说得哪里话,长公主是金枝玉叶,老臣怎会不满意?”

    赵灵君面容一松,回道:“那就好,既是如此,那便下月初六成婚吧!”

    司马南风只好默然答应。

    司马南风一回府,就着人通知司马睿盛京的所有好友,他突发急病,病情危重,甚是想念司马睿。

    司马睿是司马南风多年来的一块心病,不知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近来,司马南风总会梦见多年前,自己在院中看着睿儿舞剑的场景,那时睿儿的母亲还在,一家人其乐融融。

    可后来,自己在朝堂上为稳住根基,使了些手段,睿儿大了,便看不下去了,父子二人政见不和,睿儿便离了家。这一走,便是几年。

    十日后,司马睿竟然来信了,说下个月就会回家。司马南风欣喜若狂,令朱管家布置结亲事宜,将相国府上下装饰一新。司马南风进宫,将这一消息告诉了赵灵君,以便让赵灵君做好待嫁的准备。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赵灵君心里虽然已是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然笑容灿烂,回道:“如此甚好!”

    一回内宫,赵灵君就找到巳月商量道:“司马睿要回来了!”

    巳月低垂眼眸,思忖后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只能想办法拦住他,在京都郊区四周布上暗探,一旦发现司马睿的踪迹,便发出信号拦截。听说司马睿武艺上颇有建树,当日若是真有什么变数,格杀勿论!”赵灵君果决地道。

    巳月起身拱手施礼:“是!”

    五日后,探子来报,带有司马家家族标志的马车出现在京都东向十里外。巳月召集暗杀刺客,领头人正是巳月与赵灵君在灾民区见过的少年,化名寒离。

    如今的寒离,已是个出招狠辣的刺客,他的倔强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剑招决绝凌厉。

    巳月与暗杀者一身夜行衣,将面容和身体紧紧地隐藏在黑衣之下。他们躲在一处高地的密林中,一炷香后,官道上出现了一辆华丽的高车大马,马车稳健地摇晃着从远处慢慢驶来。

    待马车行到最近处,巳月一声令下,黑衣人倾巢而出。马车中的人也非等闲之辈,一听到周围飞鸟呼啦啦振翅出林的声音,便已感到了杀气,还没等到黑衣人靠近马车,车中人早已飞身冲破车顶,腾到半空。

    黑衣人劈裂马车时,扑了个空。巳月在高地密林中看到马车中飞出一人,舞起落英剑,直追那人命门。马车中飞出的男子身手矫健,左手的宽大衣袖打个旋,借势拂开落英剑,右手成掌往巳月身上招呼。

    巳月的落英剑刚要落到那男子的面门时,一见男子的面容便已傻眼,浑身一松,落英剑差点掉落,脱口而出:“安乡。”

    可男子的右手掌风已来不及收住,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巳月身上。一听到巳月出口的“安乡”,男子惊愕地看着只露出一双美目的巳月,被安乡打中的巳月重重地从半空中直线落了下来。

    安乡因着击中巳月的那一掌,借力回身,轻身落地,半空中想去救巳月,却已来不及。

    一落地,安乡就飞奔到巳月身边,扶起她查看伤势。此时,寒离见巳月负伤,怒不可遏,展开手中的剑,朝安乡后背飞身刺去。

    安乡因为正在查看巳月伤势,又是背对寒离,并没有闪躲,而巳月却是正对寒离,她大吼一声:“住手!”

    可寒离的剑已出,巳月起身一把推开安乡,寒离的剑虽在巳月的呼喝下有所收敛,可剑锋还是深深刺进了巳月已经中掌的右肩。

    安乡惨叫一声:“朝浥!”后,转身向身后投出两颗黑色弹丸,弹丸发出的烟雾瞬间笼罩四周,等烟雾稍稍散去,能够视物时,寒离发现,安乡和巳月早已失去了踪影。

    安乡抱着巳月一路奔波,回到忘忧谷的小木屋,慌忙给巳月检查伤口并上药。看着焦急的安乡,巳月虚弱地说道:“只是点小伤,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安乡与巳月那一刹的对决,事关生死,安乡那一掌使出了全力,怎么会是小伤?他满是愧疚心疼地看了巳月一眼,没有答话,继续包扎。

    巳月虽不觉得十分疼痛,却是十分的疲惫,看着忙碌的安乡,眼皮不争气地合上。等巳月醒来,已是月上柳梢。

    受伤经历太多,锻炼了巳月强大的自我恢复能力,睡了这几个时辰,巳月便觉好转,虽下床颇为费力,可终究还是能下床走动了。

    巳月披上一件外衣,缓步走到屋外。安乡正抬头望着那轮明月,月光皎洁,月色玲珑,单看这玉盘似的月亮,倒是个好日子。

    巳月站到安乡身边,也抬头望月,两人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脸上有着同样的愁绪。

    良久后,巳月脖子已微微发酸,才开口道:“你就是司马睿?”

    安乡的目光从天上移开,看向巳月,眼中满是忧伤,缓缓道:“是!”

    “你父亲是我的仇人。”巳月坦然说道,不知为何,在司马睿面前,巳月不想有所隐瞒。

    “我知道!上次你受伤从悬崖上落入忘忧谷,中的毒是噬骨散,噬骨散是司马家独门秘制,当时我就知道,你不是司马家的政敌就是司马家的仇敌。”司马睿神色凄然。

    巳月苦笑道:“难怪我身上的毒发作得那般急烈,一夜之间竟被你医好了。”

    司马睿转身面向巳月,问道:“这一次又是为何袭击我?”

    司马睿俊朗的脸上满是忧伤,仿若离巢之鸟,丧偶之雁。巳月心下不忍,半开玩笑道:“不是想袭击你,是袭击司马睿。”

第七十八章 永别

    没想到司马睿对这句玩笑话无动于衷,依然切切地望着巳月,等待着想要的答案。

    巳月只好说道:“你父亲已经安排你与长公主定亲,五日后的初六,你们便要大婚,长公主不想嫁给你,便让我来绊住你。”

    听到这,司马睿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冷哼一声,说道:“你们那位长公主忒也自作多情,我从未想过娶她,就是回到京都,我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巳月斜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政治联姻,只怕到了京都,就由不得你了。”

    司马睿又恢复了往常与巳月相处的状态,戏谑地说道:“那我还得感谢女侠仗义相助,让我摆脱了这门婚事喽!”

    巳月被他逗乐,回道:“既是熟人,便不用客气了!”

    司马睿“噗嗤”一笑,巳月也灿然回笑,两人相视一笑后,又都慢慢敛容。安乡既是司马睿,那两人便做不成朋友了。两人并身立着,又都抬头望月。

    半晌后,司马睿仿佛下定决心般说道:“能说说我父亲与你结了什么仇吗?”

    巳月看了司马睿一眼,低垂眼眸,那些往事一件件袭来。她深深沉浸在过去那些不忍回首的记忆里,语气幽幽地说道:

    “那年我八岁,我的父亲陆孝文是你们司马家的门客,入府后,负责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替你父亲开发沙弗莱。元贞二十三年,石头城事变后,我父亲便携着我娘和我一路奔逃,在苍龙山下,我母亲将我藏在树丛杂草里,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被幕连救回府中,幕连说,在苍龙山的崖底下发现了我娘和我父亲的尸骸。”

    父母是巳月的骨肉至亲,可当时她年纪尚幼,说这些时她已能平静陈述。

    司马睿问道:“你只知道你们一家被人追杀,怎么就笃定是我父亲做的?”

    巳月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我父亲死后,司马大人这十几年之间没有开发沙弗莱。我不知自己身上有什么秘密,司马大人却非要找到我不可。齐宣帝一死,你父亲便借淑妃谋反之事,抄了幕连的家,为的就是抓到我。当时,我与幕连正在稷下学宫,为了断了他们的线索,为了我不被找到,幕连服毒自杀了,他是被你父亲逼死的。”

    巳月说得这些事恍如昨日,它们像一根针扎在了巳月的心上,说到最后,巳月已经泪如雨下,歇斯底里。

    听着巳月伤心欲绝地说起那个叫幕连的人,司马睿心下一片酸楚,若干年后,他才知道那是一种叫情的东西,在生根发芽。

    待巳月冷静后,司马睿说道:“我帮你查你父亲当年的事,若是我父亲做的,你与我父亲的事,我绝不插手;若不是我父亲做的,你便放下执念吧!”

    巳月冷笑一声,道:“你去查也好,这样你便可以看清,不必再自欺了!”

    说完后,巳月面色紧绷,唇边抿起如铁般的线条,恨恨转身回屋。

    巳月因为回忆往事伤了神,夜里伤势发作,浑身发冷,如身处寒冰之中,身体却是滚烫。她将牙齿咬紧,瑟缩成一团,恨不能将骨头挤在一起取暖。

    司马睿夜里不放心,过来查看巳月的伤势,透过薄薄的被子,看到巳月瑟瑟发抖的身体。

    司马睿赶忙取出银针,给巳月扎针、用药后,又给她输了些真气,巳月渐渐舒展身体,额上的冷汗也慢慢散了,巳月沉沉睡去时,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司马睿怕巳月病情反复,便趴在床沿上浅睡。

    等巳月醒来,看到衣不解带的司马睿,心里五味杂陈。

    在忘忧谷休养了五日,算算日子,已经过了司马睿和长公主大婚的时间,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回盛京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冲破晨雾,虫儿钻出了泥土,小鸟在枝头欢唱着,树叶上的露珠簌簌落下。

    忘忧谷的谷口处,巳月与司马睿相对而立,巳月本想再次不辞而别,司马睿受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早有防备,巳月一动身,司马睿就紧随其后,赶上时,巳月正要出谷。

    两人相顾无言,巳月这次不告而别,与上次不同,这一次是真的不知如何面对这个仇人之子。

    她举目看了一眼东方的日头,时间已不算太早,她又回目看了一眼司马睿,便转身决绝而去。

    司马睿一时情不自已,扯住了巳月的衣袖。巳月转身得决绝,司马睿扯得用力,两相之下,巳月险些跌了个趔趄,只好借了司马睿伸出的手的力,回了个身,方站稳了,正是这个回身,让巳月猛地撞到了司马睿伟岸的胸膛上,司马睿顺势搂住巳月。

    巳月纤腰娉婷,整个人跌入了司马睿的怀中,他的怀抱温暖魅惑,巳月愣怔片刻,两手翻开化为掌风,就要将司马睿推开。司马睿趴在巳月的耳边说道:“就一会儿。”

    他的这句话比他的拥抱更具魅惑,巳月就这样生生地收住了掌风。他在巳月的耳边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己从未住进你的心里。此次回京都,查清你父母遇害的事,若真的是我父亲做的,只怕你我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这一次,就真的成了永别了。”

    巳月任由他这样抱着,听着司马睿的话,她的心里竟涌起了感动,片刻后,理智战胜情感,她怎能与仇人之子如此,幕连去世尚不足一年,她怎能与其他男子如此。

    巳月大力推开司马睿,屈指成哨,唤来“踏雪”,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回到盛京后,巳月从玉祥那里得知,初六那日,长公主早早梳妆打扮,凤冠霞帔,在安乐殿里等着司马家迎亲。可等到了晌午,也不见司马家的迎亲车队,长公主扯下红色盖头,带着一众太监宫女杀到了司马府上,那一日司马家百官聚集,百里、上官家有分量的族长都在。

    长公主声泪俱下,斥责司马家欺人太甚,竟敢如此耍弄皇族之人,虽然皇族势微,也不能让臣子如此折煞,说着就要自戕。

第七十九章 坐实

    还好百官跪地哀求,以社稷为由将长公主拦下。百里、上官两大世家将司马南风好一顿数落,最后,司马南风当众认错,并亲口取缔了这门亲事,以后各自嫁娶,互不干涉。

    玉祥讲到这里,不停哀叹:“长公主实在可怜,监国长公主竟然被逃婚,啧啧,着实可怜。”

    巳月挑了挑眉,心里叹道:灵君这演技实在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司马南风何时吃过这样的哑巴亏。

    没过几天,百里、上官两大家族以安慰为名,不断给安乐殿送来各式礼物,珍贵的如高三四尺的美丽亮眼的珊瑚树,奇巧的如金虫玉佩,珍玩首饰更是寻常,名义上是安慰,实际上是讨好,赵灵君如今是闺中待嫁之身,众世家自然是牟足了劲明里暗里地较量。

    与司马家婚事取消后,效果显著,朝堂上几件有争议的大事,百里和上官家争相向着长公主,司马南风因为愧疚,也不敢多做争执。

    朝堂的三足鼎立的分权制衡时代重新来到,赵灵君最近顺风顺水,去清芷宫的次数明显减少,可是金步摇、玉如意、象牙梳篦、玳瑁凤钗、金镶玉、和田玉、翡翠玉类饰品等赏赐之物,却是流水价的进入清芷宫。

    巳月笔挺地立在殿前,看着下人往里收拾东西,心里暗想:看来,寒离并没有将她与司马睿相识的事情告诉长公主,寒离倒是很会做人。

    巳月于这些身外之物上并不十分上心,得了些空,便抽身偷溜出宫去。她与玉祥抹黑了脸,伴了个男装。刚来盛京时,因为幕连离世,巳月伤心欲绝,从未好好逛过。

    现下玩性大发,巳月与玉祥一路吃喝玩乐,该买的都买了,该吃的都吃了,忽然,她们看到前面有几个打扮暴露的娇媚女子,见到经过的男子,就往上贴,语态甚是妖娆。

    走近一看,原来那几个女子身后是一家赌坊,这的老板倒是会招揽生意。巳月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心性,想着自己从未进过赌坊,瞧瞧热闹也是好的,对玉祥使了个眼色,两人大摇大摆地进了赌坊。

    赌坊里热闹的很,有喊“大、小”的,有摇色子的,还有斗鸡斗蛐蛐的,巳月一一看过去,觉得甚是有趣。

    忽然,一阵吵闹声传来。巳月循声看过去,一个老妇被几个壮汉拖拉着,老妇跪在地上告饶着:“我会还上的,我会还上的!”

    赌坊的掌柜指着老妇说道:“你都欠了多少了,我都信了你多少回了?今日若再放你走,我这场子还开不开了?”

    就是一起普通的赌徒还不了债,赌坊要用私刑的事件,盛京城里的赌坊大都有后台撑腰,这样的事每天都会上演。巳月本着瞧热闹的心态多看了两眼,当她看到老妇人的样貌、听到她的声音时,浑身一震,虽几年不见,巳月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巳月心里暗道:奶娘,她怎么会在这里?

    巳月紧紧盯着那几个人,那老妇被壮汉拖到了后院,她悄声跟了上去。

    几个壮汉死死摁住老妇,老妇的一只手已被按在案板上。

    赌坊掌柜挥着一支匕首轻轻滑过老妇的手背,威胁道:“说,你们家里还有什么人?若是有人能帮你还上钱,我们便放了你。若是没有,今日我们就要你的一只手当利息。”

    老妇哀嚎着乞求:“别别……有人,家里有人,我有孩子,他们会还上的。”

    赌坊掌柜冷笑一声:“我的人跟了你好几天,你居无定所,连你住哪都没摸着。今日,你若能说出能替你还钱的人,我们替你送个信,他们把钱替你还上,这事就算了了。”

    那老妇盯着掌柜手上不断比划的匕首,说道:“我的亲人不在京都里,你们找不到,还是我去找,定让他们还你钱。”

    那掌柜哈哈一笑,匕首在老妇的手上划出一道血痕,道:“那就留下你的一只手做个凭证。”

    老妇杀猪似的嚎起来,掌柜作势就要往老妇的手上招呼。

    “住手!”巳月在他们身后大喝了一声。

    说着,她上前夺下掌柜手中的匕首,沉声道:“她欠你们多少钱,我替她还。”

    掌柜起身挑眉,冷冷看着巳月,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说道:“三千金珠”。

    巳月眼都没眨一下,抬手对玉祥示意,玉祥取出通票,递给了他们。掌柜朝巳月的奶娘冷哼了一声,便和壮汉们一起走了。

    巳月看着眼前这个邋遢贪婪的老妇人,若不是凭依稀的容貌和熟悉声音,巳月怎么也无法将她与自己温婉慈祥的奶娘联系到一起。

    巳月把奶娘带入一家酒楼,让她饱餐了一顿。奶娘边狼吞虎咽边口齿不清地说道:“今天一大早我出门时就听到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地朝我叫唤,这一出门,果然遇到了贵人。”

    说完后,奶娘朝巳月谄谀地嘿嘿一笑。

    巳月盯着狼吞虎咽的奶娘,眼前浮现出四岁时,她不小心跌入池塘,被救起后,奶娘细心地用毛毯将她裹好,她的眼神既责备又心疼;五岁时,因为淘气被母亲罚禁足,奶娘偷偷给她买来《禹本纪》。还有背着母亲给她买来甜掉牙的绿豆糕,夜里一宿不从合眼地给她扇凉……

    纵是历尽了千帆,巳月此时还是忍不住泪目。她站起身面朝窗户,整了整精神,再回身时,已一片淡然。

    待奶娘吃得差不多了,巳月沉声问道:“你不是已经拿了陆孝文的闺女去领赏了吗?如今怎么会这么落魄?”

    奶娘睁大了眼睛,愣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转而警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是谁?”

    巳月拿出一块上等羊脂玉在手中把玩着,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谁不重要,只要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自然能给你你想要的。”

    奶娘的眼睛随着巳月手上的羊脂玉贪婪地转来转去,咽了口唾沫说道:“贵人想知道什么?”

    巳月继续说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第八十章 劝说

    默了默后,奶娘说道:“几年前,一个叫陆文昭的公子找到我,说有一桩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我一时财迷心窍,才跟他去一个姓丁的富户那里拿人的。陆家那闺女是我拉扯到了七八岁,哪能舍得把她交给她的仇人?万幸,那闺女不是我的月儿,可陆文昭既认定了那闺女就是月儿,我也乐得顺水推舟。上了盛京后,陆文昭就把从丁家带走的那个闺女带进了相国府,我知道这事早晚得败露,便早早跑路了。后来听说,相国大人查了出来那闺女是冒充的,将陆文昭狠狠打了一顿。”

    “你怎么知道相国大人是陆孝文家的仇人?”巳月将手中的羊脂玉丢给她,继续问道。

    奶娘嘿嘿一笑,捡起羊脂玉往袖子上蹭了蹭,顺手装进衣袋里,说道:“这事说来话长,又是陈年的秘事,贵人还是不问的好。”

    巳月又拿出一袋金珠,在手上惦着,金珠特有的撞击声传入奶娘的耳朵,奶娘眼巴巴盯着金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此时,玉祥贴心地放到餐桌上一袋金叶子,巳月把金叶子倒在身旁的桌子上潇洒地数着。

    奶娘连着干咽了几口唾沫,眼中的贪婪变成了为难,忽然下定决心般,说道:“我先主陆孝文还活着的时候,是给相国大人负责一种矿石开采的。听说那种矿石价值连城,没几年,司马家已是富可敌国。后来,石头城一批贼人起兵,与司马家驻守矿区的铁骑,发生了冲突,贼人被灭了个精光。听说,在这之前,那伙贼人甚是张狂,朝廷都拿他们没办法,可这次被司马家拿了个全胜。

    后来,朝廷才知道,司马家开的这矿,出的宝贝不光价值连城,融进玄铁里,还能削铁如泥、毁天灭地。这事惊动了先皇还有百里、上官这些世家,他们借口说贼人起兵的原因是司马家开采沙弗莱劳民伤财,中饱私囊,养了私产。现在想想,这理由也太过勉强,可当时司马家没现在这么硬气。只好推托说是他的门客,也就是我的先主陆孝文私自开的矿。”

    “也不知怎的,先皇就这么信了,非要抓住我家主子。私自开矿、引发动乱这些都是杀头的大罪,我家主子便带着妻小逃了,后来听说他们出事了,只留下八岁的女儿。”

    说到这里,奶娘贪婪的脸上显出一丝难得的哀伤。

    巳月暗自忖道:先皇不傻,知道得到了爹爹,便是得到了沙弗莱的开采之道,爹爹是被世家和皇族逼死的。

    经历过太多的变故,巳月的心已被捶打得波澜不惊,听奶娘说完,她将手中的钱袋也扔在了饭桌上,淡淡地说道:“带着这些金子走吧,永远不要回盛京,否则,终会给自己带来灾祸的。”

    巳月语调淡淡的,却带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在奶娘的愕然中,巳月带着玉祥翩然离去。

    在相国府的密室中,司马睿与他的父亲司马南风无声地对峙着。

    当朱管家来通报司马睿回府的消息时,司马南风又惊又喜,司马睿离家五年了,父子两人生生五年没有见面。

    司马南风手中握着的毛笔,直直掉在了白色宣纸上,饱满的墨汁在白纸上渲染出一团浓稠。

    可司马睿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冷冷的,“我有事问你,我们到密室里谈谈。”抛下这句话,司马睿转身进入书房启动开关。

    这冷冷的一句话,将司马南风的欣喜、希望通通浇灭,可他是司马世家的掌舵人,大齐的相国,三军的统帅,他不能喜形于色,不能将失望挂在脸上。

    进入密室后,司马睿说道:“你是我的父亲,我信任您,敬重您,就算我们在一些事上有分歧,可我始终把您视作标榜。有件事我要问您,请您如实相告。”

    司马南风微微眯起双眼,狐疑地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你想问什么?”

    司马睿殷切地看着父亲,问道:“父亲可曾记得一个叫陆孝文的门客?”

    怎么会不记得,陆孝文是司马南风做梦都想要见到的人。可是睿儿从未见过陆孝文,突然问起他,必有蹊跷。

    “记得。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司马南风微微蹙眉。

    司马睿更加急切地问道:“元贞二十三年,陆孝文一家被追杀,到底与父亲有没有关系?”

    司马南风脸色阴沉,怒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司马睿身体挡在密室的出口处,继续追问:“父亲文能辅政,武能立国,从小父亲就是睿儿的心中学习的楷模。所以,父亲的形象容不得一丝侵犯,睿儿只求父亲还原当年的真相。”

    看着决绝的司马睿,司马南风叹了口气说道:“当年石头城事变后,我司马家一举将反贼歼灭,声威赫赫,名震天下。无奈功高震主,先皇竟以开采沙弗莱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要将我们司马家治罪。我怎会任由别人宰割,沙弗莱是陆孝文主持开采的,这罪名自然要有人来担着。”

    闻言,司马睿无力地垂头,道:“所以,你就让陆孝文承担起这莫须有的罪名?”

    司马睿满脸凄色,继续呢喃道:“陆孝文因此被迫举家逃离,客死他乡。”

    接着,他惨笑了两声,转身走出了密室。

    看着司马睿伤心欲绝,司马南风心如刀绞,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他心软,那就只有他唯一的儿子司马睿了。

    司马睿骑上宝马,一路狂奔,出逃离盛京。出了西郊,他仰天长叹一声,论国事,朝局盘根错节,人人为自己的利益谋划,论家事,更是事事忧心,偌大的天下,他竟不知该去往何方。

    巳月一回宫,便径直去往安乐居。此时,赵灵君正惬意地练着字,最近几日,几大世家忙着争斗,她难得偷闲。

    看到赵灵君面带喜色,手上挥毫泼墨之姿甚是潇洒,巳月便识趣地在旁边站了站,入宫日久,巳月已经学会了虚与委蛇、逢场作戏。

    赵灵君收笔后,笑盈盈地看着那几个大字,歪头对立在一旁的巳月说道:“朝浥,你来看看。”

    巳月走近了些,端详了一会,说道:“长公主的这几个字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得出长公主这几日心情畅然,万事顺心。”

第八十一章 美人宫

    赵灵君眼中含着笑,抬眼看了看巳月,向身后的侍婢吩咐道:“把这幅字裱起来。”

    言罢,便引巳月去老地方烹茶,两人照旧相对而坐。

    赵灵君边烧水,边说道:“你的计策果然管用,自与司马家退亲,三大世族便争得如火如荼,在政事上,相较以前,顺畅了许多。”

    巳月眼眸中波光流转,回道:“依如今的局势,的确暂时能维持住三家制衡的局面,可以后呢?长公主想过吗?”

    赵灵君抬眼说道:“说来听听。”

    “百里华已是耄耋之年,撑不了几年了,可放眼百里世家,除了百里华,还有谁能支撑起百里一脉?再说上官家,上官甫智谋还算尚可,决断上却是不足,百里华活着,上官和百里联合,还能勉强与司马家维持个平衡。百里华一死,上官甫独木难支,小字辈里,百里和上官家都没有出色的掌舵人选。可司马家不一样,先不说云游在外的司马睿,单看司马南风的四个侄子,个个都是狼子野心,单拿出一个,就够对付的,偏偏他的四个侄子齐心得很,别说司马南风正值壮年,就是司马南风百年后,司马家只怕还是会昌盛不衰。”

    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平顺了,这些事,赵灵君从未往深里想,此时被巳月挑明,赵灵君的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端茶拂的手竟微微有些发抖。赵灵君这一细小的变化当然躲不过巳月的眼睛。

    巳月便继续说道:“想削弱司马家的势力,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他的那几位侄子上下手。”

    赵灵君不禁动容,巳月鉴貌辨色,继续说道:“若是公主允准,近日我就安排启动红妆组织,先掌握些可靠的情报,再图谋打算,可好?”

    如此进可攻,退可守。赵灵君微微颔首,首肯道:“万事小心,不可打草惊蛇。”

    巳月敛容道:“是!”

    从安乐殿回清芷宫,需经过阳春亭。此时的阳春亭内,赵蕊姬正舒服地倚在美人靠上,优雅地打着团扇,旁边的侍女适时地递到她嘴边准备好的瓜果,巳月远远看到这一幕,撇撇嘴:“她倒是会享受!”

    巳月不敢耽搁,步履匆匆,继续向前。赵蕊姬身边的使女对她使了个眼色,朝巳月那边呶呶嘴。

    赵蕊姬正闲得浑身长刺,见着巳月,挑事的兴头便上来了。因给司马南风送信,却没得到与巳月一样的好处,窝了一肚子伙,正想找机会对巳月发发疯。

    赵蕊姬带着众使女绕道,挡在巳月前面,堵住了巳月一众人等的去路。

    巳月微抬下颚,紧紧盯着赵蕊姬,想看看她究竟意欲何为。赵蕊姬恨恨地回视着,开口道:“哟,这是谁啊?听说朝浥郡主经常不在清芷宫啊,不知是不是深闺寂寞,出去私会男人了?”

    玉祥正要还嘴,被巳月轻轻挡下了,对这种闲得长毛又没什么脑子的女人,巳月懒得与她多费口舌。

    赵蕊姬见巳月隐忍,越发上劲了:“有些人,也不知使了些什么狐媚手段,既迷惑了长公主,又魅惑得了男人,这凭妖媚手段得金银的本事,实在赶得上瓦舍勾栏的行当了。”

    说着,赵蕊姬紧跟着发出几声嘲弄的媚笑,这话实在难听,玉祥已气得吹胡子瞪眼。

    巳月上前两步,不耐烦说道:“你要实在太闲,就找凤舞阁的虞美人聊聊天。妹妹有事,不能相陪了。”

    赵蕊姬正待还嘴,巳月一把将她推开。因为赵蕊姬正挡住了巳月的去路,巳月这一推实在使上了些力气,赵蕊姬猛不防下,狠狠摔在了地上,她在地上又羞又恼又恨,捶着地面叫嚣道:“朝浥,你敢推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侍女见状,赶忙去扶她,被赵蕊姬狠狠甩开,兀自发恨。

    巳月继续朝清芷宫走去,玉祥在后面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个平阳县主实在是让人生气,她就欺负郡主好脾气,能容她撒泼,郡主为什么不给她点教训?”

    巳月一边赶着路,一边匆匆:“会有人替我们收拾她的?凤舞阁的虞美人怎么会放过她?”

    玉祥恍然大悟,点头如捣蒜:“还是郡主睿智。”

    回到清芷宫,巳月仔细想了想,“红妆”组织启用了女子,可女子比起男子有个致命的弱点,一旦深陷情网,会比男子更加痴迷,所以古人曰: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设想,若是让“红妆”中的女细作凭美色获取情报,万一被引诱的男子真心爱慕她们,又将她们娶回了家,万一再生了子,有哪个女子会帮着外人对付她们的丈夫呢?

    后来,回想起此事,巳月觉得自己实在是多虑,长公主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她早已将这种可能防患未然了。

    可此时的巳月却不知这些,兀自苦恼着。玉祥给巳月打点好行装,她便出宫了。

    巳月穿着一件硕大的黑色带斗篷的披风,脸上带着看不出表情的面具,在面具上她做了小小的机关,说话时起到变音的功效。

    来到“红妆”的训练基地“美人宫”,巳月亮出令牌,便有人出来接应,前呼后拥下,她信步进入了“美人宫”。

    这美人宫正是那日她与赵灵君找到的洞穴,此时已被修葺,内洞平整,大部分为“红妆”组织训练地,小部分为男子暗杀组织训练地。

    “红妆”组织又分为文训和武训,文训顾名思义,文雅些,琴棋书画插花及贵族礼仪,皆是训练内容。武训,就是武艺上的训练,包括暗器、投毒、作战等等。

    他们的训练非常辛苦,每日鸡鸣就要起床,一天有九个时辰都在训练。三个月一次实战,作为考试,很多能力低、平时训练偷懒的人都会在实战中丢掉性命,所以,人人自危,不敢有丝毫懈怠。

    饶是巳月这般排场、打扮进入“美人宫”,也没一人分神。

    蒙面教习将众人集合,美人宫里有个不成文的习俗,进入美人宫,人人蒙面。“红妆”中的女细作只有在筛选入美人宫时,以真面目示人,之后连睡觉都带着面纱。

    巳月对着众人说道:“我需要几名出色的细作,完成我的任务后,会赏赐一笔金珠,发放生还令。”

第八十二章 刺探

    人群中发出轻微的唏嘘声,不过很快就止住了。这些细作大多是贫苦出身,经受过这非人的训练后,金珠对他们来说,已算不得什么,可自由却是可贵的。

    一入美人宫,不得生还,除非能拿到生还令,才能真正解脱。

    “想要获得接受任务的资格,需要先过一道考题。”

    对面成排的细作,人人屏息静听。

    “二十年前,司马世家的司马贤风、司马仁风于沙场战死,最近我发现,他们的死没有那么简单。现在你们去探听当年的旧事,一旦查出真相,立刻传消息回美人宫。谁先查到,谁就是胜出者。”

    美人宫的细作和刺客们,不知他们的主子是谁。他们忘记自己,忘记心中之情,只需记得任务,已是真正的冷血战士。

    这道考题,是赵灵君和巳月费心商量后所定,既能测试他们的能力,又不至于显露身份。

    接下来的五天,杳无音信。

    只听说,盛京最豪华的青楼,来了几个颇具姿色的新人,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千金难见一面。

    在美人宫的密室里,巳月摩挲着这些消息,忖道:青楼里人来人往,男子在这里又最是放松,混迹青楼,的确是个探听消息的好渠道。

    可从青楼得到的消息必是支离破碎的,细作们又互不识,想从这千丝万缕的消息中得出一个结论,谈何容易?更何况,司马世家不是一般人家,即便出了些好色之徒,可想从他们身上探听到消息,只怕没点过人的本事不行。

    巳月正在反思自己出的考题是不是过难了,若真的没有一人能解此题,那该如何应对。忽然,蒙面教习来报,说有消息传来。

    美人宫的细作传递消息的手法花样百出,飞鸽传书最是常见。可消息即便被截获,也没人能读懂,因为细作们人手一部《万法归宗》,这书却是巳月亲手抄写的,每人的《万法归宗》无论是页码还是排版又都不一样,细作传递消息时,只用数字,如五四三四,便是细作手中的《万法归宗》第五十四页第三列的第四个字。

    这样的密码通信只有巳月和与之通信的本人能懂,为了安全起见,细作手中的《万法归宗》是独本,没有备份,巳月将细作手中的独本排版、页码全部背过,已然成了细作的实际统领。

    巳月从教习手中接过封好的密条,展开后,教习轻身退下。巳月字字翻译后,竟是一位叫华浓的细作,调查出了与当年之事相关的消息。司马仁风在战场上一向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那次与北魏战于凌源,司马仁风却孤军诱敌深入,援兵尚未赶到时,已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巳月在密室的案桌前来回踱步,凌源不是什么军事要地,当时的司马仁风已是赫赫有名的上将军,是什么原因才让一位前途无量的战神孤军诱敌呢?

    正当巳月百思不得其解时,“美人宫”又接到了另一条消息,是一个叫薇谷的细作传来的,司马仁风与司马贤风同战北魏时,有人暗中向司马贤风告发,他的弟弟司马仁风与自己的妻子有奸情。司马仁风羞愧难当,战死沙场。

    巳月冷笑一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是一场闹剧,司马仁风是羞愧而死。

    沉思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谁会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告密?战场上刀剑无眼、九死一生,告密者是成心要将司马氏兄弟置于死地啊。

    美人宫的细作全然不是巳月担忧的那般没用,她们做事有条不紊,前五天没有任何动静,可一旦出手,必是弹无虚发。

    又过了一日,一个叫梅之的细作也传来了消息,司马南风曾在两位兄长作战时,给司马贤风去过密信,密信内容不详,月余后,司马仁风战死。

    接到这封密信后,巳月不似先前般平静,她“腾”地站起,狠狠攥住手中的密条,齿缝中狠狠挤出:“司马南风又是你,连自己同胞的兄长,你都不放过。”

    司马贤风和司马仁风是当世枭雄,有他们在,司马南风无论如何是出不了头的。可上天给了司马南风一次机会,他发现自己的二哥与大哥的妻子私通,可司马南风不露声色,他选择了一个最具杀伤力的时机,将这一消息告诉了他的二哥,那就是两位兄长共同在边境作战时。

    司马南风这个奸佞小人,枉顾国家安危和兄弟手足之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巳月心中权衡了一下,若是把这一消息泄露给司马贤风的儿子司马昱、司马英,还有司马仁风的儿子司马乾会怎样呢?那必是司马南风这几位侄子与他翻脸,司马南风被孤立的场面,想想就痛快。

    可是这一提议,看快就被赵灵君否了。

    在安乐殿内,赵灵君反驳道:“若此时将这一消息透露出去,司马昱、司马英、司马乾的确会与司马南风对立,可他们也必会因为杀父之仇,更加团结一心。司马世家虽少了司马南风,可依然会独占鳌头。司马杨风也不是吃素的,能在司马南风眼皮子底下,装不学无术数十载。与司马南风相比,只怕是有过之无不及。不如把这消息掩藏,在关键时刻放出去,让这消息发挥最大的用处。”

    赵灵君的话有理有据有节,巳月醍醐灌顶,不得不佩服赵灵君在政治上的远见。

第八十三章 华浓

    在一处隐僻的茶馆,巳月会见了华浓。此次,华浓没有蒙面纱,她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展现在巳月的面前。

    就是以女子的眼光审度,华浓也是美得不可方物,巳月讶然。

    华浓是天生的好细作,具备最厉害的武器—魅惑人心的美貌,她的美能颠倒众生,能将世间所有的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小小的茶楼间被她映得雪亮。

    “你是如何得到你的消息的?”巳月饶有兴趣地问道。

    华浓行礼后回道:“卑职混入安国侯府做了丫鬟,从一个老人的口中得知的。”

    安国侯府正是司马仁风的儿子司马乾所居住的府邸,因司马世家的关系,司马乾未及弱冠之年,就已经袭爵,封号安国候,华浓混入的正是司马乾的府邸。

    这女子不光长得沉鱼落雁,还足智多谋,可谓细作中的尤物。

    巳月还以为华浓也是混迹青楼打听的消息,没想到这美人早就另辟蹊径,直接接近要塞,若不是情势所逼,巳月真想撕下面具,与这美人义结金兰。

    巳月嘱咐了一番后,还是让华浓回安国侯府待命。

    之后,巳月又见了薇谷和梅之,让巳月颇为惊讶的是薇谷、梅之虽样貌上略逊华浓一筹,可三个美人竟想到一块去了,薇谷混进了司马贤风的两个儿子司马英、司马昱所居住的定国侯府,梅之则混进了相国府。

    巳月不得不赞叹赵灵君选人用人眼光的毒辣,她选的都是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华浓的父母在她幼时的饥荒中饿死,她与自己的哥哥相依为命,后来哥哥娶了嫂嫂,她被嫂嫂厌弃,用嫂嫂的话说,她是吃白饭的,十岁不到就被送去别村做童养媳。

    河南大水,夫家想把华浓卖到妓院,她逃了出来。逃到盛京时,已是骨瘦如柴,面有菜色。可赵灵君看到她眸如晨星,秋水含情,便把她从人堆里挑了出来。

    在美人宫里训练,过程虽苦,可吃得饱穿的暖,将养了些日子,华浓出落成了个活脱脱的美人。

    接到探听司马家当年旧事的任务后,华浓思索着,若是想以最快的速度打听到,莫不如直接去当事人居住的府邸探查。

    她找到一个人牙子,让人牙子将她发卖到安国侯府,因着人牙子经常做安国侯府的生意,华浓顺利进入了安国侯府。

    她做事勤恳,进退有度,很快便在安国侯府的下院站稳了脚跟。

    侯府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每天都会在下院溜达晒太阳,华浓暗忖道:能在安国侯府养老的下人,定然不是个一般的下人,若是从他这里入手,兴许能有所收获。

    老翁有些耳背,下院的下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没人会与一个耳背的老人闲聊天。

    老人孤寂,华浓很快与老人熟识,老人耳背,大多时候都是老人说,华浓听着。从他对陈年旧事的回忆中,华浓很快提取到她想听到的消息。

    华浓做事果决,又擅识文断字。没过多久,她就被派到仓库,做了库房掌事。她待人不卑不亢,又生得貌美,家丁、婢女都待她极好。

    没过多久,华浓接到第一个任务:以美色诱之,离间司马昱、司马英。

    华浓拧眉,她现在身在司马乾的府邸,司马昱、司马英只是偶尔会来做客,其他时候鲜有来访。

    华浓叹了口气,这个任务看似简单,可执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司马昱、司马英来这座府邸的次数本就不多,她只是一个下院的库房管事,只怕连见这两位贵公子一面都难,更别说完成任务了。

    若是能想个办法到上院听差,见到那两位公子的几率会大些。

    可司马乾虽尚未娶妻,房中却已有了几位娇美的侍妾。这几位侍妾极其善妒,她们将上院中但凡有点儿姿色的婢女全都打发了,只留下心腹和丑陋的听差。

    华浓望着窗前风中婀娜纷飞的柳条,沉思了一会,一丝狡黠的笑意浮上了嘴角。

    为了顺利进入上院,华浓买通了三个人:司马乾身边跑腿的小书童,司马乾最宠爱的侍妾身边洒扫的丫鬟,府里负责婢女调动的王妈。

    司马乾白天去军营供职,傍晚时分回府,大多时候去的是翠云的屋里,翠云在司马乾的所有侍妾中,样貌不是最出挑的,性子却是最妥帖的。

    军中事务繁忙,回到家后,司马乾只想安静地休息,所以多数去的是翠云那儿。

    这一日正赶上军中休沐,司马乾的一个朋友来家里做客。朋友走的时候,他的贴身书童小九出门相送。

    小九回来回禀时,抬眼偷偷看了看司马乾,欲言又止。

    小九自小跟着司马乾,没人的时候,司马乾也爱跟他开开玩笑。

    司马乾见不得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恨不得踹上一脚,朗声道:“有什么话快说,不想说就滚蛋!”

    小九难为情地回道:“孙少爷刚才走的时候,叹了口气说……”

    小九吞吞吐吐的,司马乾更生气了,直接踹了他一脚,道:“说什么了?快说!”

    凭空受了这一脚,小九倏然蹦起身,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孙少爷说,少爷这样的品貌这样的阶品,院里的丫鬟怎么都长得那么丑?”

    闻言,司马乾的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受军武世家的熏陶,司马乾性格粗犷、豪迈,可也极其好面子。他在院子以及各房中逛了一圈,越看越觉得府里的丫鬟长得丑陋至极。

    第二日一早,翠云轩洒扫的丫鬟们一边干着活,一边窃窃私语。

    司马乾的侍妾翠云,天不亮就侍候司马乾更衣、洗漱、用饭,待司马乾走后,翠云睡了个回笼觉。

    此时,翠云刚刚起床,见小丫头们三两个地嘁嘁喳喳,见到她又都住了声,便觉得十分奇怪。随手招呼了一个小丫鬟近前来问话,小丫鬟不敢怠慢,疾步上前。

    翠云拧眉问道:“你们嘀咕什么呢?”

    小丫鬟沉默不敢应答。翠云声调提高了些,又问了一遍,这一遍还加上了两个颇有威严的字“快说!”。

    小丫鬟只好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在讨论少爷……少爷昨天晚上说……”

    “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少爷说,咱府里侍候的丫头太丑了,要从外面买些漂亮的回来。”

第八十四章 接近

    一听这话,翠云一时慌了神。

    因着翠云也是丫鬟出身,她对府里年轻漂亮的丫鬟便多加提防,司马乾平时军务繁忙,对这些事并没有上心,此时忽的提起,翠云顿时乱了方寸。

    若是多几个更加漂亮、更加年轻的竞争者,还有她什么事。

    顾不上平时的明争暗斗,她把另外几个侍妾召集起来,想着人多,兴许能商量出个对策来。

    侍妾中,有个叫莺歌的,心里有些主义,见她们一个个像天塌下来似的,沉声道:“少爷要选新人,我们拦是拦不住的。不如,把府里所有的丫鬟聚起来,瞅瞅有没有顺眼的,调到上房来,少爷瞅着新鲜,这劲儿一过,兴许就把买新人的事情忘了呢?”

    其他几个人都觉得也算是个主义,与其让少爷满世界的挑,倒不如她们给挑,从各方面来说,这都是最权宜的办法了。

    挑人的时候,翠云觉得华容长得太出挑了,本不想选她,可是这府邸里实在挑不出像样的丫鬟了,看着华容低眉顺眼的,还算老实,便将她挑上了。

    上房的丫鬟换过后,司马乾确实没再提买新人的事。其实,司马乾嫌丫鬟丑是真,可想出去买新人却是华浓买通的小丫鬟瞎传的。

    不管怎样,华浓终于到了上房供职,虽还是管仓库,可这次不同,她管的是司马乾的私库。

    一日,华浓像往常一样,正仔细盘点物资,并一一记账。这时,一位锦衣公子迈了进来,锦衣公子相貌不凡,身材伟岸,华浓不禁抬眼注视。

    那男子虽风度翩翩,说话却是极不客气:“给我取一坛碧光。”

    碧光是三十年前大齐的著名酿酒师纯阳所酿,纯阳已去世二十年有余,整个大齐已经找不出几坛碧光。

    华浓抬眼看向男子,男子剑眉星目,既有武夫的雄浑,又有文人的儒雅。此人不是司马乾,可是说话的语气显然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人,再看男子腰间的玉佩,是上等的和田玉。

    华浓暗忖,此人定是司马乾众兄弟中的一个,再看年纪,略长于司马乾,那便是司马昱或司马英了。

    忙活了两个多月,总算是见着鱼儿的影子了。华浓不慌不忙地问道:“有公子的手谕吗?”

    男子微笑着轻皱眉毛:“你是新来的?你不认识我?”

    华浓轻轻一福,行礼道:“奴婢不识公子,该罚。可是府里有规矩,没有公子手谕,不可随意取走公子的东西,还请您见谅。”

    男子对华浓不卑不亢的态度甚是欣赏,再看她的样貌,冰肌玉骨,倾国倾城。

    男子忽然来了兴致,想逗一逗眼前的美人:“就算是你们公子,我要他一坛子碧光,他也会双手奉上的,你何故阻止呢?”

    华浓有礼有节地说道:“这私库里的东西都是我们公子的,公子对人慷慨,您要,他自然可以赠与您。可奴婢是替公子看守的,您要,我私下给您,却是有负我们公子的托负了。”

    男子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右手执扇,扇柄轻轻敲着左手,回道:“姑娘伶牙俐齿,今日这酒,我怕是讨不成了。”

    华浓又福了一礼,说道:“公子谬赞了!”

    这句谬赞了搞得男子哭笑不得,觉得眼前这美貌女子甚是有趣,便继续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华浓踌躇了一下,倒不是欲擒故纵,是真的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名字。

    男子见华浓沉默不语,以为是女子羞涩,眉毛一挑,邪邪地说道:“姑娘就算不说,我也会知道的。”

    言罢,男子潇洒转身离去,快迈出门时,不忘偷眼再瞧华浓一眼。

    这男子正是司马昱,这一日,他来司马乾的府邸小坐,司马乾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碧光,司马昱还没喝尽兴,酒却喝光了。

    便趁着司马乾净手的功夫,偷偷跑到他的私库里,想着从管事的丫鬟手里讨一坛子酒,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一去,竟碰上一个既有趣又貌美的丫头。

    司马昱与司马乾分东西在院里的石凳上坐定,司马昱便问道:“三弟什么时候开窍了,选了貌美的丫头管库房?”

    自华浓掌管库房后,司马乾并未去过,此时听司马昱如此说,虽是一头雾水,却也打趣道:“怎么?大哥看上了?”

    看着司马昱的笑意,司马乾便来了劲,继续道:“这么些年,大哥连个侍妾都没有,我还以为大哥不喜欢女人呢?”

    司马昱斜了他一眼,虽默然无语,眼中却满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晚上,司马乾照例在翠云处休息,洗漱后,司马乾忽然想到白天司马昱提到的丫头,便顺道问了一句:“管库房的丫头换人了吗?

    听到司马乾这样问,翠云微微一怔,在此之前,司马乾从没有专门提过哪个丫鬟,翠云心里一震,面上却不显露,莞尔道:“是有这么回事,从下房调了个丫头上来。”

    司马乾只随意“嗯”了一声,便没再多问。

    可就是司马乾的这随口一提,却把华浓害惨了。翠云是做丫鬟时被司马乾看上的,它深刻认识到,她可以,别人也可以的道理,并随时做好防范。

    于是,翠云第二日就去见了华浓,还带上了两个五大三粗的丫鬟。

    看到国色天香,气质如兰的华浓,强烈的危机感让翠云失去了理智,她立刻命丫鬟绑了华浓。

    华浓不明所以,但直觉告诉她,她遇到了一个悍妇。

    华浓朗声问道:“凭什么抓我?”

    翠云恶狠狠地盯住她,咬牙切齿道:“私库失窃,你,监守自盗!”

    华浓明白了,不需要理由,侯府没有主母,府里的事,眼前的翠云说了算。

    华浓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定了定神,冷笑了两声,虽因为这两声冷笑,脸上挨了两巴掌,却对翠云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

    翠云面上凶狠,心里却是发虚,厉声问道:“你笑什么?”

    危急中,华浓恍然悟到,翠云这样凶神恶煞、气急败坏,只会因为一人,那就是司马乾。所以,关键时刻还是得搬出司马乾来。

第八十五章 入府

    华浓停止冷笑,沉声说道:“夫人光天化日之下,无凭无据地绑了我,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告诉了公子,夫人就不怕在公子那里留下善妒的恶名吗?”

    这句话有力地打击到了翠云,翠云被这句话点醒。自己的敌人不光是府里的这些貌美的丫鬟,还有司马乾的多名侍妾。此时,自己正春风得意,若是因为无缘无故拿了这个丫鬟,司马乾厌恶了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华浓见这句话起了作用,便继续道:“夫人这样大张旗鼓地在府里闹腾,只怕已经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了把柄,不管您怎么处置我,她们都会告诉公子。”

    翠云脸上出现了慌张,可是此时收手,只怕会失了面子,以后在侯府里还怎么服众?

    华浓看穿了翠云的心理,淡然地道:“侯府教乐坊空置多年,奴婢愿意去那里当差。”

    听眼前这个美貌的丫头如此说,翠云心头一亮,自司马乾的父亲司马仁风去世后,教乐坊便空置着,后来司马乾一直忙着军务,也无心于歌舞,教乐坊便空了下来。而且,教乐坊在侯府东向偏远的一处宅院里,把这丫头打发到那里,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翠云面色和缓开来,说道:“既是你自己情愿的,那你便收拾收拾去吧!”

    华浓到了教乐坊后,推开年久失修的院门,入眼处满目荒凉。因为久没有人住,一应物品都覆上了厚厚的尘土。华浓没有迟疑,她放下行李,便开始收拾整理。

    她已经在司马昱面前露了脸,而且她相信她会有机会再见到司马昱的。

    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得到自由,天高地阔,她就可以自由驰骋了。

    两天后,教乐坊焕然一新。为了能更进一步,她故技重施,又收买了两个人:一个是司马乾私库的新任掌管者,一个是侯府的管家周修。

    自此,漫长的等待开始了,因为不知道要等待多久,华浓便每天将在美人宫里学到的独舞一遍一遍地练习,把家乡的小调稍加改编后,反复吟唱。

    终于,机会还是来了。

    司马昱再次来安国侯府中小坐,司马乾却因为向司马南风汇报军务,回府晚了些。

    司马昱便在府里四处闲逛,恍然间想起了那个颇有些趣味的丫头,便径直往私库走去。

    此时,司马乾的私库已经有了新人接管。

    “之前在这掌事的丫鬟去了哪里?”司马昱蹙眉问道。

    这个新人因为受了华浓的贿赂,便回道:“华浓姐姐被调到教乐坊了。”

    司马昱眼角微微上扬,笑着呢喃道:“华浓,华浓,好名字。”

    可是教乐坊过于偏远,还没等到司马昱走出正院,便有人来报,公子回府了,在东厅等着大少爷呢。

    司马昱便没有去教乐坊。

    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华浓知道她与司马昱只有一面之缘,凭司马昱的身份地位,见过的貌美女子无数,不一定会将她当回事。所以,华浓很明智地还收买了另一个有分量的人—周修。

    三日后,就是司马昱的生辰,按照往年的惯例,司马昱会在定国侯府宴请,一众亲朋好友也会将礼品送去。

    恰巧,司马乾送的礼物是由周修周管家来定的。

    周管家躬身对司马乾请示道:“今年给昱公子的寿礼已经备好,还请少爷过目。”

    周管家抬手示意后,小心翼翼端着托盘的下人们鱼贯而入,也无非就是玉器、夜明珠、珊瑚树之类,周管家有心找到一把寒星剑,寒星剑青光闪闪,寒气逼人。

    司马乾拔出寒星剑,赞道:“好剑!”

    周管家弯腰慎重地说道:“昱公子当世英雄,对珠宝玉器不一定上心,英雄当赠宝剑和美人。”

    “美人?”司马乾边赏剑,边疑虑道。

    “昱公子位至上将军,早已过了弱冠之年,身边却没有个贴心的人,公子是昱公子的骨肉至亲,多替昱公子张罗些,也不算越矩。”周管家继续说道。

    闻言,司马乾微微一笑,依然盯着手中的寒星剑,随口问道:“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周管家继续恭敬地说道:“前些日子,奴才见府里的教乐坊多了一个婢子,生得甚端庄,想必昱公子会喜欢。”

    周管家说这话的时候,翠云正进来给司马乾送汤,这些日子她正兀自担心,绑了华浓的事情会败漏。此时周管家提起,正好可以借机,把这颗烫手的山芋抛出去。

    翠云便接口道:“教乐坊多年不用,前些日子我派了个丫头去打扫,没想到那丫头在歌舞方面很有些天赋,我就将她留在教乐坊。这次若是能在昱公子的宴会上起些作用,博昱公子一笑,那就极好了!”

    听翠云、周管家如此说,司马乾便点头应道:“那你们去办吧!”

    司马昱的宴会被安排在了定国侯府的大殿里,按照惯例,司马昱先在侯府门口迎客,客人到的差不多了便开席。酒过三巡后,管家列出礼单,一件件珍宝走马灯似的进来,司马昱微笑着对在席上的送礼者作揖表示谢意。

    礼单念完后,司马乾起身说道:“乾儿还为昱哥哥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

    司马昱顿感惊讶,好奇地望着司马乾。

    司马乾双手合击三下,一个着红色轻纱舞衣的女子在丝竹声中翩然而入。

    女子身姿曼妙,步态嫣然,舞技绝妙,最重要的是女子眼神勾人魂魄,而这双极致魅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司马昱。

    伴随着丝竹声,女子的舞姿时急时徐,时而婉转,时而妖娆。

    眼前的女子将司马昱成功吸引,待一曲终了,女子揭开面纱,此女正是华浓。在座的人见到了华浓,都惊为天人。

    司马昱的目中闪烁着惊喜的流光,司马乾偷眼瞧了瞧司马昱,知道自己这件礼送的很合适,便对华浓挥挥手,华浓躬身退出东厅,被定国侯府管家安置在芙凝轩。

    可是司马昱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他身经百战,对华浓的到来保持着非同一般的警惕。

    宴饮结束后,已接近子时,司马昱缓步进入了芙凝轩。

    司马昱进来后,在她的面前站定,木无表情地凝神审视,华浓静静地端坐,表情淡然地接受着他的审视。

    从被挑选进美人宫的那天起,华浓就已经做出了失身的准备,一个细作,连命都不是自己的,更何况身体。

第八十六章 情生

    忽的,司马昱捏起华浓的下巴慢慢抬高,两人四目相对,他的喘息中带着浓烈的酒气,熏得华浓难受,可是她心中告诉自己不能退,不能退。

    司马昱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声音中带着戾气:“说,你到底是谁?”,捏住她下巴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华浓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才让他如此怀疑。

    不可以慌,华浓心中警告自己,稳了稳神后,方说道:“我是乾公子送给您的礼物。”

    说这话时,华浓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凄凉之意,自己在别人眼里从来都是一个物件,她所做的努力,不过是让自己这个物件有用起来罢了。

    好像感受到了华浓内心的凄凉,司马昱终于放弃了对他的逼视,捏在她下巴上的手一松,退了一步后说道:“我在安国侯府只见了你一面,不过稍微对你留意了一点,你就被送进了定国侯府,事情怎么会这么蹊跷?”

    华浓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司马昱不是个普通的纨绔子弟,他经历过战场的厮杀,懂得用兵的虚虚实实,自己这点微末的伎俩在司马昱面前不堪一击,他都不需仔细调查,仅凭直觉就知道这里面会有阴谋。

    可华浓是个女子,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她表情黯然,眼圈微红,凄然地诉说道:“我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漂泊在江湖上,后来父亲死了,我便被卖进安国侯府。原以为虽是个婢女,起码可以不用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谁曾想,府里的主母容不下我,把我当成个物件送来了这里。”

    华浓语气凄凉,字字肺腑,声声敲击着司马昱的心。

    司马昱心中恻然,却又不想被人发觉,便转身离开了芙凝轩,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凝视着司马昱消失的地方,华浓轻叹,司马昱绝非好色之辈,他已如此难缠,更何况这府里还有个司马英,离间他们,貌似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知将来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吃喝每日会定时送进芙凝轩,一连十几日,华浓都不曾出过芙凝轩。

    这一日,她实在憋闷得很,又想到司马昱并没有将她禁足,而且她好像也没被抓住什么把柄。梳洗一番,便大大方方地走出了芙凝轩。

    定国侯府要比安国侯府更加宏伟,白墙朱瓦,远的不见天际。

    因府里住着两位将军—司马昱和司马英,定国侯府便以中院为界,分为东苑和西苑,司马英和司马昱分居东西两苑。东苑与西苑相通,呈环形将中院包裹在内。

    不知不觉中,华浓竟已踱步到了镜心湖周围。

    镜心湖波光粼粼,朝阳下泛着金色华光,湖面有如精灵跳跃。

    华浓觉得赏心悦目,便顺着湖边走了一圈,这一走竟到了中院的范围。

    湖边杨柳万条丝绦,依依随风,伴着华浓的如烈火般的红色衣裙与风齐飞,恍如仙子。

    这一幕全部映在了,立在不远处的司马英的眼中。

    司马英凝望了一会儿,终于慢慢近前,并问道:“姑娘是府里的人?怎么会独自一人在这里赏景?”

    猛然被惊到,华浓吓了一跳,这一惊,美目流盼,灿然生光,更显衬出她的绝丽容色。

    华浓赶忙行礼道:“奴婢是西苑的舞姬,因迷路了,才误闯进这里。”

    抬眼看去,眼前的男子与司马昱样貌上有几分相似,但气质上截然不同,眼前的男子要柔和得多,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人更愿意亲近些。

    司马英浅笑道:“大哥什么时候开窍了,也能在这些事上上心了。”

    此时华浓才确定眼前的男子就是司马英,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和她说的。

    可这个时候与司马英做过多的接触,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华浓急于抽身离开。她上前欠身一福,道:“时候不早了,奴婢该回芙凝轩了。”

    可是已经晚了,就在这时,司马昱也正从军中回来,恰巧经过镜心湖,远远看到了他们二人浅笑相谈的一幕。

    司马昱怒气冲冲地回身,向芙凝轩走去。

    华浓一回到芙凝轩,就被司马昱强势地牵住。

    华浓不明所以,抿嘴与司马昱对视,这才发现司马昱的眼中盛满怒意。

    华浓不知司马昱在此,被他强势一牵,脚下没站稳,竟顺势跌进司马昱的怀中,司马昱冷言说道:“怎么?在我这里没有进展,便想着投入我二弟的怀抱,打我二弟的主意了?”

    华浓与司马英见面纯粹是个巧合,司马昱的话激怒了华浓,她拧眉反驳道:“你胡说什么?”

    司马昱握住她的手更加用力:“怎么?不敢承认?”

    定了定神,华浓意识到是刚才与司马英的偶遇,被他撞见了,便解释道:“我与英公子在镜心湖是偶遇罢了,你不必这样污蔑我!”

    司马昱挑眉,逼视着华浓:“污蔑?你与我也是偶遇,现在还不是对我投怀送抱,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只有你自己知道!”

    华浓此时正被司马昱撕扯住,半个身子靠在了他身上,意识到这一事实后,华浓脸上一阵羞红,用尽全力推开司马昱,撤出自己的右手。

    被司马昱抓过的手腕,如炭烧般灼痛,可是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示弱。

    司马昱被推开后,两人都怔在原地,四目怒然对视,周围空气仿若凝固。华浓峨眉倒蹙,杏目圆睁,却是说不出的千娇百媚,司马昱率先败下阵来,转身拂袖而去。

    司马昱刚才那一握,虽没有使出全力,却已将华浓伤了个透彻。

    在烛光下,她掀起衣袖,试探着活动手腕。凝脂的玉肌上,五个鲜红的指印赫然狰狞,华浓轻叹,应该只是皮肉伤,过上几天便可大好了。

    第二日,一个叫小金的丫头来到了芙凝轩,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瓷瓶。

    她是司马昱指派给华浓的贴身侍婢,瓷瓶中装的是司马昱给华浓涂伤的万金油。

    原来,华浓在灯下检查伤口的一幕,被一直守在窗外的司马昱收入了眼底。

    对司马昱的恩赐,华浓没有任何波澜,既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他大概是对她实在不放心,便找了个人监视她吧!

    小金偷眼瞧了瞧华浓,小心翼翼地打开瓷瓶,小心翼翼地将万金油涂到华浓的手腕上,低声道:“公子担心姑娘,叮嘱我好生伺候。”

第八十七章 误解

    华浓心中冷笑,担心?连该如何扯谎司马昱都对这丫头教得仔细,这是对我有多不放心。

    任凭小金上药,她不说一个字,对司马昱的所有行为,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接受,多说无益。

    两日后,华浓在芙凝轩外抬头望着冰冷的寒月,除了赏月,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打发在侯府的日子。

    院门“吱哟”一声开了,进来的是司马昱。等司马昱走近,华浓漠然侧目凝视。

    司马昱再次握向华浓的右手,伤势未好,被他握刀枪剑戟的手再次握紧,华浓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次司马昱终于良心发现,华浓倒吸凉气的唏嘘声一发出,他便立刻松开了手,脸上表情彷徨、不知所措。

    一见司马昱,小金便识趣地退出了院子。此时,在月下相对而立的,只有他们二人,气氛莫名尴尬。

    为了打破尴尬,华浓转身进屋,衣角却被司马昱轻轻扯住。

    华浓回身时,司马昱的额头借势靠在了她的肩上。

    他沉重的鼻息回荡在她的耳边,夹杂着浓烈的酒气。华浓僵硬地笔直站立,良久,方开口问道:“你喝酒了?”

    司马昱低落地呢喃道:“他始终不信任我?终究,什么都不是我的。”

    华浓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语中满是发自心底的悲凉。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司马昱,这一刻竟是那么落寞,华浓心底却没有一点欢喜,心竟和他一点一点沉下去。

    华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司马昱像是受了鼓励,双手用力地圈住华浓,他的头深深埋进华浓的肩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轻轻啜泣。

    华浓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

    良久后,细密的吻竟纷纷落在了她的脖颈上,待华浓意识到时,开始奋力挣扎。司马昱因着酒意,一时情绪失控,竟用力箍紧她。

    华浓翻起一掌将他狠命推开。

    华浓如风中落叶,颤抖飘零,瑟瑟发抖如受惊之鸟。

    见华浓如此,司马昱瞬间酒醒了一半,对自己刚才失控的行为,也感到不耻,。

    他虽专横霸道,却也是翩然君子,此时,只好落荒而逃。

    华浓与司马英在镜心湖的偶遇,不光被司马昱收在眼底,还有另一人,也将这一幕深深印在心上。

    这人就是薇谷,赵灵君布在定国侯府的另一细作。

    薇谷潜身定国侯府几个月,如今已经是司马英的贴身侍婢。她时刻谨记自己的任务:辅助华浓,离间司马昱、司马英。

    华浓与司马英见面后,薇谷绣了个鸳鸯荷包,适时地放在了司马英的房中。

    待司马英问起时,薇谷扯了一个足以让司马英心动的谎,这是那日镜心湖偶遇的舞姬送的。

    司马英与司马昱不同,虽然白天时他也会专心军务,可是晚上时,他的生活却要丰富得多。

    司马英不仅是醉生楼的常客,还经常流连于各种风月场所。

    听个小曲、有个把红颜知己更是常事,因他对每一个相遇的女子都极温柔,女子们便也对他倾心相待。

    但他是世家子弟,很懂得拿捏分寸,外头的女子绝对不可以弄回家里,正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时间一久,在盛京里,他便有了个风流公子的雅号。

    自从镜心湖偶遇后,司马英便留心西苑,这么些时日,并没有听大哥提起过那个舞姬。既然人家姑娘都送荷包了,他便画了副丹青,内容正是华浓在风中化身依依杨柳间的场景,并题字:倾国倾城,佳人醉心。

    司马昱之前对华浓心存怀疑,便下令芙凝轩来往信件,需先送给他过目。

    此时,司马英的这封信正乖乖躺在司马昱的书案上。

    看过信后,司马昱狠狠将芙凝轩的院门推开,此时,华浓正在院中的石桌上插花,抬眼愕然地看着一脸怒气的司马昱。

    司马昱冷冷地道:“你先出去!”

    这声命令自然是对立在华浓身边的小金说的,看到司马昱发红的双眸,小金自然不敢迟疑。

    自从上次司马昱落荒离开后,他已经三日没有来过芙凝阁了。

    华浓淡淡地立起身,淡淡地看着他。

    看着华浓冷漠的态度,司马昱的怒气更盛,他拉起华浓,大步向屋中走去。

    华浓的挣扎和质问在司马昱盛怒之下,仿若在他耳边刮过的一道风。

    一入屋,司马昱就将华浓狠狠抵在墙上,强势地吻住华浓的双唇。

    惊愕之下,华浓的齿间被司马昱的舌头无情攻入,待她反应过来,她的双手狠命推向司马昱的胸膛,司马昱用力握住她的双手死死摁在墙上。

    华浓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司马昱是个君子,可君子也是男人,她,毕竟只是个物件。

    华浓已经失去反抗的决心,她的双手无力地下垂,身体僵住,任由司马昱为所欲为。

    感到华浓的变化,司马昱却停止了攻势,他抬眼看到一副视死如归的华浓。

    司马昱无力地冷笑,一拳忽得用力击在墙上。

    司马昱红着双眼逼视着她,冷冷地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侍妾,是我的掌中物,你最好恪守妇道,乖乖待在我的身边。”

    华浓抿嘴,无声地注视,司马昱愤然转身离开。

    以后的几天,司马昱都没有踏足芙凝轩,直到一个月后,司马昱到芙凝轩,冷冷地抛下一句:“跟我出一趟远门!”

    对于飘零的生活,华浓早已习以为常,她的行李不多,也无需收拾,司马昱约定的是辰时侯府后门出发。

    辰时,天蒙蒙亮,司马昱在侯府后门见到她时,心下讶然:这又不是逃跑,她怎么连个丫鬟都没带。

    那厢,华浓忖度着,司马昱并不信任她,出远门为何带上她?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司马昱太不信任她了,怕将她留在侯府,做什么对司马英不利的事吧!

    于是,华浓只带了简单的行李,选了一匹好马,就随司马昱上路了。

    在朝中,司马南风不断受到百里、上官家的攻讦,依目前的局势,赵灵君也已经加入百里、上官的阵营。

    司马南风还是坐不住了,他派司马昱秘密前往梁州,与那里的梁王密谈,必要的时候可以帮司马家一把。

第八十八章 一路凶险

    因为任务机密,只能轻装上阵,司马昱只带了几十名护卫。

    为尽快到达梁州,司马昱选择了一条近路,取道上郡,经池阳、斜谷关,到达梁州,虽然多是山路,可此行任务秘密,越快越好。

    到达上郡时,一行人已经连续三天日夜兼程,人困马乏,司马昱决定,在上郡休整。

    就在这里,司马昱遇到了旅途中的第一次困境,几近丧命。

    众人皆知华浓是司马昱的侍妾,所以,华浓只能与司马昱共住一室。

    对这一点,华浓早有准备,不出她的所料,屋里有两张床。司马昱对她始终不曾信任过,清醒的时候也从未打过她的主意。

    两人进屋后,便各自休息,几个时辰后,众人休整好了,可此时天已经黑透,已是晚膳时间,实在不适宜上路。

    司马昱便传令晚饭后再上路,两人在屋里等待传饭,四目相对,又不能做什么,司马昱觉得这样待下去,自己会发疯,便起身说道:“给我梳头!”

    即便华浓性子淡然如水,如此尴尬的境遇也会难受,此时司马昱打破尴尬,她自是欣喜,于是,她便欣喜地给司马昱梳起头。

    梳好后,司马昱命令地说道:“跟我出来!”

    于是乎,他们就一起走在上郡的街头。

    上郡虽不如盛京繁华,傍晚时分,夜市上也是颇为热闹。华浓自逃荒出来,一直在为如何活下去苦恼,从未真正玩乐过。此刻,见到热闹的街市,心中又暂时没有烦忧,她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

    “南国佳人,一笑倾城,二笑倾国。”

    司马昱见到的华浓,不是淡然自若,便是紧锁眉头,此时的华浓竟展现出了少女的活力。

    看着一会儿在杂耍摊前鼓掌痴笑,一会儿在灯笼前流连,一会儿吹转风车的华浓,浓浓的抹不开的笑意浮现在了司马昱的嘴角。

    在一个卖泥人的摊前逗留了一会儿,华浓一改往日的冷淡,轻轻拽了拽司马昱的衣角,害羞踟蹰地轻声道:“你有钱吗?”

    司马昱看着华浓怯生生的模样,真想开怀大笑,可他忍住了,别过头去,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盛开的笑意,只是轻轻取出半袋金珠,递给她。

    她取出一粒小的,递给卖泥人的大叔。

    这一对璧人沉浸欢乐时,危险也悄然将至。就在大叔找给华浓铜钱后,华浓将金珠转身递给司马昱时,一道亮光反射在她的双目中,一把明亮的匕首从司马昱的背后悄然接近。

    华浓将手中的铜钱顺势化为暗器,朝匕首扔去,匕首应声落地。此时,司马昱也意识到危险,拳脚招呼,打翻了几个围攻的人。可是,这不是简单的闹市斗殴,手持凶器的刺客一刹间从普通商贩变成狠毒的恶狼,他们目标明显,齐齐地朝司马昱杀去。

    刺客人数太多,一直厮斗下去,只会吃亏,万一引来官府的人,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华浓将手中的金珠一抖而出,大喊一声:“地上有金子!”

    趁着百姓争相捡夺金珠拦住刺客去路的空隙,司马昱拉起华浓疾步逃出,此时,客栈里司马昱的侍卫也闻声赶来,拦住了刺客。

    可是刺客人数上优势明显,司马昱骑上侍卫放出的快马,拉住华浓上马,两人奔上官道,扬长而去。

    可他们低估了来犯的敌人,以敢刺杀司马昱的人,又怎会是等闲之辈。

    上了官道后,真正的敌人才出现。一支利箭呼啸着划破长空,贴着两人的耳边而来。

    司马昱和华浓同时意识到危险,司马昱在马上抱住华浓,两人同时向右侧弯身才躲过。

    一箭不中,又来一箭,他们机敏地感觉到袭击他们的不是一个人,很快他们就陷入了雨点般的激射来的箭阵中。二人默契地从疾驰的马背上滚落,就势钻进旁边的密林中。

    可是敌人并不死心,他们如影随行,大批刺客进入密林。司马昱拉着华浓躲在隐蔽的灌木丛中,待有大股刺客接近时,他发动连弓弩,百发百中。可射死大批刺客的同时,他们也已暴露。

    此时,密林中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把,密林不大,这些人就算一寸一寸地找,不用天亮,司马昱二人也必被发现。而且,他们没有援兵,司马昱的那几个随身侍卫,虽都是骁勇之士,但解决城里数倍于己的刺客已是难事,更何况再来救他们,司马昱不能求援当地官府,一旦司马家的事情败露,遭殃的就不只他司马昱一人了。

    屋漏偏风连阴雨,连弓弩的箭射光了,他们只能选择兵刃近距离搏斗,这也很快让他们暴露。接着,他们面对的不止是明剑,还有暗箭。

    华浓在身手上算不得矫健,美人宫武学方面,以暗器训练为主,对此刻的近身搏斗作用不大。

    华浓正在与面前健硕的黑衣人搏杀,一支短箭向她后背激射而来,只应付面前的搏杀已十分吃力,对于背后的冷箭,华浓已全然顾及不得。

    司马昱眼观六路,眼风扫到了那支向华浓呼啸穿越而去的短箭,右手持剑与一众刺客搏杀,左手化掌替一侧的华浓挡掉了冷箭。

    短箭被他打落,手掌心却划出一道血口。

    杀掉近身的小股人马,他们再次携手奔逃,好在地势险峻,两人有很多藏身之地。

    刚才打斗紧张,司马昱没什么感觉,此时左掌心处传来丝丝麻意,他心底微凉,那支短箭上淬了毒。

    渐渐的,左臂也开始麻木,待司马昱对着月光检查时,才发现左手已经全部肿胀,动弹不得。

    华浓盯住他的左手,判断出他是中毒后,不敢迟疑,华浓扶起他的左手,对着掌心一阵猛吸,边吸边往外吐毒血水。

    司马昱低声斥道:“你做什么?我自己来!”

    可是此时,司马昱左边的整个身子开始麻木,早已动弹不得。

    华浓拿出一颗解毒丸给司马昱服下,轻声嘱咐道:“这颗丸药可以暂时压住你身上毒性。”

    说完,华浓作势就要转身大步迈出藏身处,司马昱焦急低声吼道:“你干什么去?”华浓简单低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出去探探,他们到底什么来路?”

    还没等司马昱回答,华浓已经轻身出去,她故意弄出声响,将刺客引走。司马昱躲在灌丛的陷空中干着急。

    待刺客将华浓围在中心处,华浓朗声说道:“找你们头领回话。”

    周围只是刺客们冷冷的逼视,无一人答话。

    华浓脑中迅速闪过他们遇袭的整个过程。街上的那伙人用的武器是犬戎族特有的弯月刀,可此刻的蒙面刺客却是大齐人的刀剑,两伙人应该是合谋,要不然时间上不会衔接得如此巧。是什么让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伙人,刺杀同一个目标呢?

    华浓继续沉声说道:“打了这么久,我们都不知是什么原因,不如敞开说,我们想要活着,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哈哈……”一阵中年男子的大笑声从远处传来。

    中年男子轻功了得,踩着几棵大树的树冠从空中飘然而来。

    “好俊的小妮子,司马昱,你躲在哪呢,何必让个女人替你出头!”中年男子落地后,声如洪钟地道。

    “我在这呢!”华浓循声望去,司马昱右手拄着一节枯树枝,背脊笔直地立在她的身后。

    “你们是河西马家?”司马昱冷冷问道。

    中年男子回道:“好眼力!”

    司马昱说道:“你们的金主花多少钱要我的命?”

    中年男子开始打哈哈,司马昱接着沉声道:“我出三倍!”

第八十九章 营救

    “司马家财大气粗,谁人不知。可司马公子此行只带了几十护卫,如何兑现?”中年男子回道。

    司马昱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丫头是我的随身侍婢,让她回去取,我在这里做人质。”

    中年男子沉默不语。

    华浓不解地看向司马昱,她知道,司马昱是想让她先脱险,可他中了剧毒,将他一人留在这里,该如何应对?

    见中年男子沉默,司马昱便继续说道:“你们先回避,我和她交代取钱的地点。”

    顿了顿,中年男子示意手下,稍稍回避。

    两人相对而立,华浓紧紧盯住司马昱。

    司马昱说道:“你带着这把剑去城中找李员外,他是我的老师,他会帮你筹钱的。”

    华浓关切地回道:“可你身上的毒还未解呢!”

    “找到我的母族后,他们会妥善安置你。我的事会自己解决的,不用管我。”司马昱低声道。

    华浓蹙眉注视司马昱,她隐隐觉得司马昱是在支开她,他的母族真能救他吗?

    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妮子,不要想着搬救兵,我们的金主可说了,生死勿论。只要是司马昱,生死可是一样的价钱!一日后,我们岭山谷口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小丫头,记住了,我只能保他一日。”

    华浓深深地看了司马昱一眼,然后对中年男子朗声说道:“他中了毒,你们先给他解毒!他若是死了,可就值不了三倍的价钱了。”

    听了华浓的话,司马昱有点哭笑不得,她倒是很会替他们着想。

    随即,华浓转向司马昱,轻轻说道:“等我回来!”

    华浓展开轻功,消失在黑洞洞的夜色中,司马昱嘴角浮上笑意,心中呢喃我等你。

    一进城,华浓就遇上了司马昱的侍卫,他们一起打听到了李员外的住处。

    华浓亮出司马昱的贴身佩剑,李员外没有惊讶,也没有多余的话,便把华浓一行人引到一座普通的民房里。

    他们一行人进入后,华浓才知道,司马昱与司马英并不是一母同胞,司马昱的母亲只是个普通女子,她的家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家。此时,他们见到的是司马昱的表弟,名叫李贤。

    华浓说明情况,李贤苦笑着解释道:“我只是个储备军教头,我们李家连富户都算不上,如何筹措出这样一大笔钱财?”

    华浓环顾四周,李贤没有撒谎,这处民房破旧,草石砌成,房屋窄小,李贤也只是个普通的百姓。

    当年司马贤风在上郡平乱,负伤后逃到民宅里,被司马昱的母亲所救,日久生情,便将他的母亲带回盛京,给了个名分,也算是共结连理。

    可是,司马昱母亲的族人并没有因为这层关系,离开上郡,去京都谋官职,他们依然老实本分地在自己的土地上劳作。李贤就是如此,他是储备军教头,所谓储备军,就是平时务农,战士急需便上阵作为一线战士的后备。

    华浓明白了,司马昱想出这样一招,不过是想让她先脱身罢了,他的母族根本筹措不出赎金。

    李贤为人仗义,虽然司马昱发达的时候,他没沾着什么光,可是司马昱落难了,李贤却挺身而出。

    “我可以召集兄弟们帮忙,可是根据大齐法律,我只能聚集八十人,再多就是聚众谋反罪了。”李贤道。

    华浓沉思,司马昱有三十名铁骑,再有这八十人相助,若是指挥得当,兴许可以搏上一博。

    他们仔细制定好作战计划,便分头行动,华浓找来一口装饰华丽的大箱子,下面填上石头沙土,找来一些假的珠石宝玉覆盖在上面。

    华浓骑着一匹快马,李贤驾着马车驮着箱子,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约定赎人的岭山谷口。

    华浓刚到,就被河西马家帮的哨兵发现了,华浓隐隐听到嘈杂声,便勒住马蹄。

    果然,不远处的土丘上很快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马家帮的人。

    华浓背脊笔直,挺坐于马背,喊道:“赎金已经凑齐,找你们老大说话!”

    中年男子出现在土丘的最高处,笑答:“姑娘果然守信用。”

    华浓抬手示意,扮作马夫的李贤下车,打开豪华的大箱子,闪着光泽的珠石宝玉在阳关下泛着诱人的颜色。

    中年男子满意地笑着,示意手下将司马昱带出。华浓看到安好的司马昱,灿然一笑。这一笑,让司马昱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和欣喜。

    “赎金已到,你们放人吧!”华浓对中年男子大声说道。

    中年男子嘿嘿一笑,说道:“不急,你把赎金放得离我们近些,我好仔细看看。”

    华浓与扮作农夫的李贤对视一眼,李贤默默关上宝箱盖子,驾车慢慢走近。

    中年男子近前验货时,李贤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号,四周伏兵齐出,李贤从箱底掏出利剑,便来取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手矫健,在不备时,也没在李贤手中吃亏,几次闪过李贤的致命杀招。

    华浓骑着快马掠过土丘下方,对司马昱喊道:“跳下来!”

    司马昱被反绑着,当即用身体撞开两边的看守,只身跳下,所幸土丘不高,司马昱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

    华浓驾马疾驰而出,逃出一段路程后,华浓割断绑着司马昱的绳子。

    司马昱刚想开口,华浓当先说道:“现在还不是言谢的时候,你真正的敌人怕是在前面。”

    司马昱先是一怔,后一忖,才恍然大悟,对华浓,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你中的毒解了吗?”疾驰中,华浓大声问道。

    “解了。”稍微迟疑后,他答道。

    虽是在逃亡,司马昱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和甜蜜。

    旧毒的确解了,可是马家帮又给他下了新的毒--蚀筋软骨散。中了此毒,浑身无力,功夫不能施展。

    可司马昱不想拖累眼前的女子,只好扯谎。

    行到一处峡谷,华浓和司马昱勒马凝视,两人定定望向绝壁间的夹道,知道这里是设伏的绝佳位置,他们的敌人定会在那里等候。

    整了整精神,华浓夹紧马肚,打算疾驰冲过去。

    可埋伏的敌人哪里肯放过他们,快马进入峡道中央时,无数支利箭朝他们激射而来,华浓展开兵刃,抵挡住飞来的利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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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孤女,父母被奸人害死,是默默无闻任人践踏,还是与命运对抗搏弈?九年后,她会如何复仇?又会书写怎样的快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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