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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王京老师     窈窕红妆txt下载     窈窕红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受伤

    两人飞身下马,华浓就势在地上打了个滚,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避,司马昱行动却比往常慢了很多,过了一会儿,才与华浓会合。

    两人躲在大石后面没多久,如雨般的利箭停止了,不是敌人放弃了,而是司马昱的三十铁骑反包围成功了。

    原来,华浓从前几天的街市和密林遇袭中发现,街市上的杀手出手更加凌厉,用的是弯月刀,弯月刀是犬戎人特有的兵器,而密林里的马家帮只是犬戎人雇佣的杀手。

    此次赎人,华浓料想,犬戎人肯定早已得到了消息,只因这里是大齐的地界,他们不敢去马家帮抢人罢了。

    所以,犬戎人一定会在半路设伏,赎人的交易不成功最好,一旦成功,犬戎人一定会半路劫杀司马昱。所以,华浓让三十铁骑提前埋伏在大树上,一旦发现敌情,就反包围敌人。

    听到箭雨消失,华浓迅速拉起司马昱,打了个口哨,召来快马,焦急地道:“快上马,你的铁骑数量太少,坚持不了多久。”

    两人飞身上马,疾驰而去。可是,华浓还是棋差一招,两人快要出夹道时,一个更厉害的角色正在前方等着他们。

    夹道出口狭窄,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堵住出口。司马昱大喊:“让开!”

    那人却闻声不动,司马昱心一横,继续驱马前进,离那人只有一个身位的距离时,那人竟凭万夫不当之勇,以腿横扫马腿。他竟然赢了,马哀鸣一声,应声倒地。

    司马昱抱紧华浓,两人在地上滚了几滚,司马昱受了些皮外伤,总算没什么大事。

    横扫马腿的男子冷笑一声,慢慢靠近司马昱,他每踏一步,都似一头庞然巨兽发出巨响,只听声音辨别,会让人恍然觉得不是巨象,就是重几百斤的水牛。

    待看清后,司马昱惊愕地脱口而出:“铁木尔!”

    叫铁木尔的男子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凶神恶煞的脸上面目狰狞地道:“你还活着?”

    司马昱将华浓紧紧护在身后,迎上铁木尔凶狠的眼光回道:“战场上刀枪无眼,我与你大哥在战场上厮杀,他不幸死在我的刀下,可我们各位其主,我虽心痛,却无愧疚。”

    铁木尔仰天大笑后,说道:“没有愧疚?你这汉人还真是狡猾得很,当年你们设下埋伏,引我大哥上钩,最后以多胜少,让我大哥惨死,现在竟说心无愧疚。”

    “还我大哥命来!”铁木儿迈出重步上前使出杀招。

    司马昱身重蚀筋软骨散,毫无还手之力,被铁木尔一招制服。

    铁木尔紧紧攥住司马昱的脖子,司马昱以眼色示意华浓,让她快走。

    眼见高大的司马昱在铁木尔手中竟似小鸡仔般,摇摇欲坠。

    华浓果断地撤出利剑,向铁木尔偷袭而去,铁木尔虽然使的是蛮力,可是招数灵活,他右手紧紧掐住司马昱的脖子,腾出左手准备对付华浓,冷眼睥睨在他眼中娇弱无比的华浓。

    华浓心下一横,利刃前行,毫不迟疑。她只想救下司马昱,根本没打算避开铁木尔如虎爪般的左掌。

    铁木尔带着飓风的左掌狠狠击向华浓纤弱的身体,华浓浑身一震,几乎晕了过去,可是她拼死刺出手中的利剑,将它狠狠插入了铁木尔的右臂。

    如惊鸟坠空,她重重摔在地上。铁木尔哀嚎着紧紧握住自己的右臂,华浓的剑还深深插在他的右臂上。

    司马昱大喊着华浓的名字,跑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扶起。华浓已经痛晕过去,他抱起华浓转身飞奔而去,此时,司马昱的三十铁骑也陆续赶到,缓过劲的铁木尔恨恨地看着司马昱的背影,不甘地离去。

    将华浓带回客栈后,司马昱焦急地请来当地所有名医轮番诊治。

    华浓身体多处骨折,五脏因为震动过激,内脏出血严重。所有来过的大夫都是摇头叹息着摆摆手,表达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司马昱此时已是六神无主,在战场上,即使身陷险境,战到身穷水尽时,他也未从如此慌神过。

    他心中无数遍祈求上苍,让她醒过来吧,他宁愿用自己的命来换。

    可是,上苍没有垂怜,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华浓始终没有转醒的迹象。她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淡,呼吸也越来越弱。

    司马昱半跪在床头,怔怔地看着华浓,眼睛一眨不眨,生怕弄丢了她一样。

    他狼狈地想着,若是眼前的女子不在了,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两日后,一位神医主动登门,毛遂自荐道,他能治好这位女子。

    看着越发衰弱的华浓,司马昱只能默然点头,神医只给华浓服下了一粒药丸,没过几个时辰,华浓便微微转醒。

    司马昱喜极而泣,温柔地看着华浓,不知该如何是好,像个孩子似的在华浓身边问这问那。

    华浓大伤未愈,可是精神却是极好,感觉体力充沛。司马昱高兴地吩咐下人做粥、打水、拿来换洗的衣物,忙得团团转。

    安排妥当后,他才想起要重赏神医,可是环顾四周,哪里还有神医的影子。

    侍卫劝司马昱回去休息,司马昱固执地不肯,连丫鬟也没有请,执意自己来照顾华浓。

    其实华浓右肩受伤,一直裸露着半个臂膀,由司马昱照顾,着实不便,可华浓名义上是司马昱的侍妾,于情于理,也无人说什么。

    司马昱照顾华浓虽竭尽全力,可的确是笨手笨脚,喂汤时不小心呛到了华浓。

    看着咳得喘不上气的华浓,司马昱手足无措。

    看着战战兢兢的司马昱,刚刚止住咳嗽的华浓,禁不住咯咯笑起,由此引来新一阵的咳嗽。

    打洗脸水时,因为端得不稳当,把刚端进屋的水洒落,这时候,华浓总会咯咯地笑个不停。

    恍然间,她觉得司马昱甚是可爱,平时如冷面神君的司马昱也会手足无措,也会因为担心战战兢兢,看着他,华浓觉得十分温暖。

    司马昱侍候得再尽心尽力,可毕竟是个男子,很多时候,华浓会觉得多有不便,比如说,洗澡。

第九十一章 梁王

    华浓因为右臂不便,已经很多天没有洗澡了,衣服也没有换过。趁着司马昱在外面处理事务,华浓吩咐小厮准备好浴桶和热水。

    待无人后,华浓便开始单手艰难地解衣,当她把外襟成功地脱下后,正暗自庆幸时,只听“哐啷”一声,门开了,华浓循声望去,看到司马昱目瞪口呆地立在门口。

    华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裸露在外的半个身子,大吼一声:“出去!”

    司马昱反应过来,连连说道:“好…好…”

    司马昱立在门外朗声道:“我替你守着,你洗吧!”

    华浓哭笑不得,可是经过那天的打斗,此时身上血渍、汗渍闹得难受,还是经受不住诱惑,脱下衣物后,畅快洗了一番。

    可是,对只有左臂能动的华浓来说,脱衣服难,穿衣服更难。刚刚洗过澡,衣服总会轻易地黏在湿漉漉的身体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华浓才将贴身的内衣穿好。就在她努力穿外衣时,一个用力不对,被脚下的水渍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华浓吃不住痛,“哎呦”一声。

    司马昱竟然以风一般的速度推门进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看到华浓跌落在地,司马昱赶忙轻轻将她抱起,就在要放到床上的那一刻,因激动,他被脚下的水渍成功擦倒,四目相对时,华浓正双手紧紧环住司马昱的脖颈,司马昱的脸几乎贴到华浓的唇上。

    被华浓呼出的气息挠着,痒得很,司马昱抑制不住自己发狂的心,试探性地轻轻吻向华浓。

    这一次,华浓没有闪躲,轻轻地迎了上去,司马昱再也无法控制发狂的冲动,她终于是他的了,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如野兽般歇斯底里地喷薄而出。

    他一次次地侵占着属于他的领地,而华浓也在司马昱细密的吻中,在他坚硬的身体中,在他一次次的攻击中,彻底沦陷。

    华浓伤好后,一行人再次出发。这一次,他们加倍小心,白天休息,晚上赶路,终于安全抵达斜谷关。

    一到斜谷关,司马昱就与梁王取得了联系,梁王派人将它们安排在驿站中。

    司马家在京都手握重兵,这样一个家族又派了司马昱这样一位重量级的人物专程来斜谷关,梁王赵东阳自然十分高兴,当晚便安排了与司马昱的会面。

    可是,从司马昱离开京城开始,有一个人一直密切地注视着他们的动向,这个人就是赵灵君。此时的赵灵君,已经拥有了一支庞大的密探队伍。

    盛京城及周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尽收赵灵君的眼底。司马昱一出盛京城,直奔雁门关,赵灵君就猜到他是想取道上郡与梁王会面。

    赵灵君便将这一消息,通知了与司马昱有仇的铁木尔,想借铁木尔结果了司马昱,没想到赵灵君自己布在司马昱身边的华浓,竟然助司马昱虎口脱险。

    此时,回盛京传递给司马南风的书信,自然也被赵灵君截获,赵灵君拧眉想了半天。司马南风手握兵权,梁王拥兵自重,若是他们强强联合,哪里还有皇族的位置。

    赵灵君提笔写下:梁王感念先皇大恩,不愿合作,并出言侮辱叔父,侮辱我族为叛国奸臣。多逗留无益,不如再做其他打算。

    她找来一个书法高手,模仿司马昱的笔迹,按照她自己所写,将司马昱给司马南风的信替换,原样装回,给司马南风送了过去。

    从斜谷关去盛京,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需二十天。在等待的这二十天里,司马昱是幸福的。此时,他与华浓已是郎情妾意,甜蜜幸福。华浓会亲手做羹汤,司马昱会给华浓奏琴,两人会相互打趣取乐,也会一起研究兵书,会意时相互一笑。两人同吃、同住、同睡,已是一对小夫妻。

    可是,二十天后的一个晚上,梁王赵东阳司马昱的府邸团团包围,这座府邸还是二十天前,他亲自送给司马昱的。

    原来,司马南风接到被调过包的信后,十分生气,一气之下,便给赵东阳写了一封回信。信中对赵东阳破口大骂,什么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云云,不堪入耳。收到信后,赵东阳气急,一怒之下,便将司马昱软禁。

    司马昱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面对围府的官兵,他要求与赵东阳交涉。

    赵东阳严词拒绝,只派了个下属,将司马南风的信扔给了司马昱。

    司马昱看了叔父的信,不敢置信,若不是他认识司马南风的笔迹,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信会是叔父所写。

    这件事在司马昱的心中却播下了一粒种子,一粒对司马南风怀疑的种子。

    此时的司马昱,不知道叔父如此安排是不是别有目的,只能安心待。

    虽说是被软禁,可是凭司马昱的地位,赵东阳却不敢怠慢,每日吃穿用度会准时送来,身边还有华浓的宽慰,司马昱的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包围府邸的人依然没有撤走的意思。司马昱终于明白,他的叔父司马南风是不会来救他了。

    另一厢,司马南风在盛京听说司马昱被软禁的消息也很焦急,并写信给梁王解释,梁王知道司马南风如此在意司马昱,便更不愿意放他走了。

    反正没有怠慢他司马昱,多留他住些日子,说不定可以多向司马一族提些条件。

    可是司马昱等不了了,因为华浓怀孕了。他不可以让自己的孩子成为阶下囚,他决定赌一把。

    司马昱忖度着,梁王并没有对他下死手,守卫也没有多严密,他想要逃出去,并不难。可是想让华浓安全离开却不容易,她刚刚怀孕,正是要小心翼翼的时候。若是真的逃离,后面必有追兵,他又怎能让华浓再经历一次逃亡。

    华浓熬了养生汤,轻轻敲门进去后,看见一直紧锁眉头的司马昱。

    她轻轻地走近,司马昱这才回过神儿,抬眼看见端着托盘立在面前的华浓。

    司马昱赶忙起身,接过托盘,轻轻嗔道:“你怎么还能做这些呢,快坐下!”

第九十二章 离开

    华浓浅笑,她不过刚刚怀孕,身体和常人没有区别,哪里就需要这般照顾。

    司马昱轻轻握住华浓的手,说道:“华儿,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别人是指望不上了,我们只能靠自己。”

    华浓反握住司马昱的手,紧张道:“是要逃亡吗?”

    “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大大方方地回盛京。”司马昱深情地看着华浓。

    华浓伸手抚摸了司马昱的面庞,说道:“我一直都信你的。”

    当晚,司马昱就大张旗鼓地出门。自然,看守府邸的侍卫也不是纸糊的,司马昱刚打开大门,就被拦了下来。

    司马昱醉气熏熏地嚷道:“找赵东阳来,我有话问他。”

    守门的侍卫看着摇摇晃晃的司马昱,他嘴中喷出的酒气直冲守卫的脸。

    守卫先是好脾气地拧眉说道:“主上已经歇息了,司马大人有事,明日再说吧!”

    司马昱摆出一副找茬的架势,上去攥住侍卫的衣领,嚷道:“我堂堂司马将军,岂容你这等小兵欺侮,快去给我通报!”

    此时已是亥时,大部分的人已进入梦乡,赵东阳也早已经歇息。

    那侍卫暗想,眼前的主虽脾气不好,好歹是个被软禁的老虎,梁王那可是真正的老虎。

    侍卫本着宁得罪软禁虎,不得罪真老虎的原则,严词拒绝了司马昱:“司马将军先休息,有话明日再找主上商议吧!”

    司马昱暴脾气上来了,他一拳打在说话人的脸上,周围的侍卫一拥而上,将司马昱围了个水泄不通。

    司马昱伸手指着围住他的侍卫,边哭边撒泼似的嚷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么这些走狗,竟然敢如此待我!”

    侍卫们静静地盯着司马昱,任他撒泼。

    “你么见我势落,竟然连通报这样的事都不做,你们这些狗奴才,狗奴才!”

    “我司马家在京都权势倾天,连皇家都得礼让三分,他赵东阳一个分封的藩王,凭什么这么对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直撒泼到半夜时分,司马昱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怏怏回府。

    一进屋里,司马昱就敛起刚才醉鬼的模样,目光炯炯地对华浓说道:“华儿,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华浓轻轻点头,郑重地道:“我会的,很快,我们就自由了!”

    两人深情对望后,司马昱心下一横,转身离去。

    天蒙蒙亮时,华浓对着府里后院的池塘哭天抢地般痛哭着:“主君,主君,快来人啊,救命啊!”

    司马昱的三十铁骑齐刷刷地赶到了池塘边。

    池塘中漂浮着司马昱的衣服、帽子,池塘边上还有司马昱留下的一封遗书,看着痛哭的华浓,侍卫们意识到司马昱自杀了。

    三十铁骑纷纷跳入池塘打捞,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府邸门口的守卫听说了这个消息,也齐齐赶来,他们面面相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赶忙禀报赵东阳。

    此时的府邸,已经全乱了套。

    打捞尸体的人一拨又一拨地跳入池塘,三十铁骑与侍卫们冲突声不断。

    赵东阳紧紧握住司马昱的遗书,眉头紧锁,他不相信司马昱会因为守门侍卫的侮辱就寻了短见。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翻遍了整个府邸,也没见到司马昱。

    有遗书和满池塘的遗物作证,若是司马昱真的失踪了,只怕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司马昱则在守门侍卫进入府邸,众人乱作一团时,早已换上侍卫的衣服,大大方方出府去了。

    赵东阳本想下令全城搜索司马昱,可是,一来,司马昱好不容易抽身,不见得就老老实实待在斜谷关;二来,一旦下了这道命令,只怕司马家会反咬一口,以此作为要挟,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番斟酌后,赵东阳决定,此事就随司马昱去吧,他不过是想逃跑罢了,只要他平安回到京都,一切谎言不攻自破,就算和司马氏结不了盟,也不至于结下梁子。

    第二日,华浓故技重施,将衣物、遗书备好,扔到了府邸外不远处的一条河里,也脱身而去。

    华浓来到三十里外的狄道,与司马昱会合。不久后,三十铁骑也跟了上来,一行人慢慢回到了盛京。

    回到定国侯府后,司马英便迎了出来,相互问候,说了些话,司马昱便回去更衣休整。

    一入屋,司马昱便拉着华浓的手,深情地道:“我要娶你为妻,我这就去禀报皇上和叔父。”

    华浓一怔,她从未想过要做司马昱的夫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任务,即使她放弃了任务,也不能背叛先主。

    在司马昱的眼中,华浓的这一怔,只是因为太过惊喜了,他继续说道:“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无名无分的,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会让他拥有该有的一切!”

    华浓垂下眼眸,她不知道将来还有什么险阻等着她,既然司马昱决议娶她,有些话还是早早说开得好。

    华浓抬起眼眸,眼光灼灼地看着司马昱,问道:“你真的要娶我吗?”

    司马昱伸手轻抚她的发,说道:“傻丫头,自然是真的!”

    华浓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既是如此,那有些话,我想要告诉你。”

    司马昱微微笑着,说道:“嗯,我听着呢!”

    忽然,门外有人通报:“大少爷,相国大人有请。”

    听到这声通报,司马昱眉头轻蹙,在被赵东阳软禁的日子里,他心里埋怨过自己的这位叔父,但此刻已经脱险,听听叔父的解释也好,也许有误会呢。

    司马昱温柔地看着华浓,说道:“晚上我回来再说。”

    若是司马昱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一定会让华浓把话说完,可是,没有如果。

    见到司马南风后,司马昱闷闷地行了礼。

    司马南风却没有察觉到这位侄子的不悦,他大概已经习惯这些侄子们的恭敬听话,时间长了,他忘记了,他的这些侄子们都是猛虎,不是听话的家猫。

    司马南风大骂赵东阳,说他是个小人,竟敢拘押司马家的人。

    司马昱对司马南风的毫无愧疚和漠不关心已经颇有怨言,一直隐而不发,是因为他的心中正盘算着,他与华浓的婚事。

    司马昱趁司马南风闭嘴的空隙,行礼后,说道:“昱儿已有意中人,想要成婚,请叔父成全。”

    司马南风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未给司马昱张罗婚事,仔细算算,司马昱已是二十五岁的年纪,是该成婚了。

第九十三章 陷阱

    司马南风喜笑颜开,问道:“你看中哪个大人家的闺女了,叔父给你提亲!”

    司马昱低垂眼眸,沉声道:“不必劳烦叔父了,昱儿所娶的女子已经在侯府里了,只是缺个仪式罢了!”

    司马南风脸上的笑容一僵,呢喃道:“已经在你府上了?”

    司马昱道:“是,昱儿要娶的是府上的舞姬。”

    司马南风不可置信地失态道:“什么?舞姬?”

    司马昱沉默不语,他主意已定,司马南风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

    司马南风被自己高亢的质问声震醒,顿了顿,苦口婆心地劝道:“昱儿,你若真的喜欢那个舞姬,可以收房做妾室。叔父会给你选一个才貌双全,贤惠淑良的世家女子做妻子的。”

    看着司马昱不为所动,司马南风板起脸说道:“我们司马家怎么可以娶一个舞姬呢?昱儿,你是司马家未来的柱石啊!”

    司马南风的最后一句话发自肺腑,司马昱有些感怀,但是他要娶华浓,这件事不容商议。

    司马昱跪地行了晚辈礼道:“请叔父见谅,昱儿,非此女子不娶!”

    叩头,转身离开,司马南风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

    司马南风无奈地望着司马昱决绝的身影,这是他的侄儿第一次如此忤逆自己,可是,司马南风没有预料到,这只是个开始。

    出了相府,司马昱想着既得不到叔父的承认,可也不能委屈了华儿,还有长公主和皇上,若能得到他们的赐婚,华儿可以更加体面些。

    于是,他便入了宫,没想到正是这次觐见,把华浓推向了绝路。

    在未央宫的侧殿,司马昱行礼后,赵灵君忖度道,往常司马昱都是与司马南风一起进宫,这一次他怎么只身前来。

    相互见礼后,赵灵君故意说道:“好些日子不见将军,将军怎么清瘦了?”

    司马昱不知赵灵君的这故意一问是不是有深意,但请她赐婚是头等大事。

    既然有求于人,便耐下心来回道:“臣下日日在外练兵,风吹日晒,让长公主见笑了。”

    赵灵君端庄一笑,莞尔道:“将军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是当世楷模,受万民敬仰,何来见笑一说。”

    司马昱行礼道:“长公主谬赞了。”

    赵灵君看司马昱心不在焉,便问道:“上将军来时行色匆匆,不知是不是有急事?”

    司马昱忖了忖,起身说道:“臣下是来找长公主和皇上赐婚的?”

    赵灵君笑道:“这是好事啊,不知上将军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司马昱沉声说道:“因为臣下看上的女子出身寒微,只是臣下府上的一名舞姬,所以,才觍颜求长公主赐婚。”

    赵灵君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不过很快就收住,说道:“上将军当世豪杰,不注重门第,本宫自然要成就这门姻缘。只是,上将军还有长辈在堂,不知相国大人……”

    还没等赵灵君说完,司马昱就朗声说道:“臣下心意已决,请长公主赐婚!”

    赵灵君没有因为被打断恼火,反而很高兴,说道:“好!本宫不光给你们赐婚,还要给上将军和夫人准备婚服。事不宜迟,本宫这就让礼部给上将军量体裁衣。”

    司马昱本想说不用太急,可是又不好逆长公主的好意,便同意了。

    量完尺寸后,户部又派人来拟定婚期,合八字,一通下来,天色已晚,宫门已经落锁。

    长公主便派人,安排司马昱先在内值房将就一晚,宫门已经落锁,司马昱只好听从安排。

    就在司马昱与礼部商议婚礼细节时,一件不幸的事,在悄然发生着。

    华浓是赵灵君安插在司马昱身边的棋子,一旦华浓与司马昱幸福地共结连理,那华浓这颗棋子就是死棋,赵灵君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马昱离开侯府后,华浓在芙凝轩休息,也许是过于劳累,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

    过了一会儿,小金拿来一封信,华浓打开后,竟是司马昱写的。

    信中让华浓在侯府中院东厅等他,华浓的嘴角浮过一丝幸福的笑容。

    在斜谷关被软禁的时候,司马昱就经常留信给华浓,不是约她在后院假山看萤火虫,就是在后坡上看星星,难得他如此幼稚,华浓每次都会惊喜配合,司马昱戏称为鸿雁传情。

    华浓一面幸福地思考着这次又要玩什么,一面在丫鬟的指引下来到了中院东厅,可是一进东厅,身后的门却轰然一声关闭。

    华浓立刻浑身紧绷,直觉告诉她,危险已经逼近。她使劲开门,大殿的门却从外面锁了个结实。

    她小心翼翼地进入大殿观察,当看到大殿东向角落床榻上赤身裸体的司马英时,华浓如晴天遇到了霹雳,浑身一震。

    她是个细作,就算她想抽身,她的主人也不会放过她。赤身裸体的司马英提醒着她,她还尚未完成自己的任务,自由不属于她,幸福更不属于她。

    忽然感觉一震眩晕,是迷香,华浓赶紧捂住口鼻。

    此时半迷糊的司马英把身上最后的衣物也扯了个干净,不断嚷道:“好热,好热!”

    司马英半躺着,迷糊地看到眼前的女子,竟颤巍巍地起身下榻,朝华浓扑了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迷香,是搀着催情药的迷情香。

    此时的华浓因为吸进了迷香,身上开始发抖,她凭着最后一丝理智,闪身躲开司马英,并在他脑后重重地给了他一击,司马英昏了过去。

    华浓后退了一步,轻轻靠在榻上,她觉得身上好热,仿佛被扔进了火中炙烤,周身透不过气。

    眼光迷离中,她好想走近地上躺着的男子,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不可以,这是圈套,她摸了摸肚子,她还有孩子,她不能退缩。

    华浓翻手成掌,重重地在自己额上一击,晕了过去。

    可是华浓低估了自己主人的狠毒。

    第二日清晨,宫门一开,司马昱就迫不及待地回府。一进府门,他就看到下人们三三两两地往东厅方向跑去,有的还在窃窃私语地议论。

    府里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司马昱疑惑地随下人往东厅走去。

    此时的东厅外面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当司马昱来到殿门外,看到眼前赤身裸体抱在一起的男女,他恍然如入梦境,司马昱不可置信地大睁着眼睛。

    他的亲弟弟和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竟然赤身抱在一起,门外还簇拥着一堆下人。

第九十四章 惊变

    一大早,中院东厅有好戏看的消息,在侯府的下人里不胫而走,大家本着看热闹的心态将东厅团团围住。

    司马昱不知该如何自处,他紧紧地将拳头握起,克制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

    司马昱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寝殿的,他将自己反锁在屋里,任凭谁敲门,他都置之不理。

    从此以后,司马昱闭门不出,整日酗酒。

    三位当事人都把自己关了起来,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是永恒的真理。

    不到一天的功夫,这件事便传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

    华浓披头散发地躺在榻上,她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了。小金轻轻走到她身边,低声劝道:“姑娘吃点东西吧!”

    华浓一动不动,小金带着哭腔道:“姑娘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小少爷想啊!”

    一想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一股酸楚涌上了华浓的喉间,热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可是,赵灵君并没有放过这个可怜的女子。正当整个盛京为定国侯府这桩丑闻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一个对华浓更为致命的消息不胫而走。

    华浓是有人故意安插在侯府的细作,她是用美色离间司马昱和司马英兄弟的妖孽,她的任务就是离间司马氏兄弟。

    这个消息在定国侯府的下人间引起了轰动,司马南风也派人来诘问司马昱。

    司马昱至此彻底崩溃。之前,他一直是相信华浓的,即使他亲眼看见华浓与他的亲弟弟赤身相拥,他也相信,华浓只是个受害者,一定是有人陷害。他只是需要时间,淡忘东厅的那一幕。

    可是,此刻的消息却让司马昱彻底崩溃,华浓出现在他身边时,他就曾怀疑过华浓的身份。

    只是两人后来的患难与共,让司马昱迷失,他决定不顾一切娶这个女子,他相信只要自己一腔真心,一定可以打动这个女子。

    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对他的一种嘲讽,嘲讽他的天真,他的可笑。

    司马南风派亲信来侯府,言语间传达的都是杀了那个离间他们兄弟的妖孽,让一切回归正常。

    入夜,司马昱惶惶然地进入了芙凝轩。芙凝轩里,比司马昱更加痛苦的华浓木然地倚靠在床头,连日来的流言蜚语已把这个坚强的女子打击得十分憔悴。

    看到司马昱,华浓的眼眸闪过一丝亮光,不过很快就黯淡下去。

    司马昱是她此刻最想见到,又最不愿面对的人。

    她无助,彷徨,痛苦,希望能得到爱人的抚慰,可是她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看着眼眶红肿华浓,司马昱心中涌上千头万绪,他终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有件事我想问你。”

    华浓心思机敏,只这一句话,她就知道她和司马昱已绝无可能。

    华浓颓然垂下头,无力地说道:“问吧!”

    司马昱走近,紧紧盯着华浓的脸,问道:“你是来做细作的?是也不是?”

    华浓低垂眼眸,轻轻说道:“是。”

    司马昱又走近一步,问道:“你的任务是离间我们兄弟,是也不是?”

    华浓觉得五脏六腑已经被撕扯开,她面色煞白,轻轻回道:“是。”

    司马昱仰大笑,扳住华浓的肩膀,大声喊道:“你好狠毒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华浓只觉得压抑得喘不上气,她很想辩驳,她曾经想坦白一切,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而已。

    司马昱推开华浓,踉跄着后退几步,逃也似的离开了芙凝轩。就是这一推,把华浓逼上了绝路。

    世上最残忍的事,不是从未获得,而是得到了再失去。此时的华浓已是生无可恋,曾经的爱人,曾经以为可以谛结终身之盟的爱人,已经将她无情推开。

    是夜子时,华浓悄悄离开芙凝轩,来到镜心湖边。月光似水,静影沉璧,湖面月光如银。

    她一生孤苦,直到此刻,终于可以解脱。脱离这片满是荆棘的地方,去往极乐之地。

    她嘴角含笑,轻轻向湖心走去。

    小金因为担忧,半夜起身查看,发现华浓不见了,急急地出去寻找。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上苍指引。小金竟找到了镜心湖边,当她看到消失在湖中心的华浓时,大喊:“救命,快来救人啊!”

    镜心湖是东苑和西苑的分界,此地白日都很少有人,此时正值子夜,四周漆黑如墨,良久,小金的呼救声都吞噬在了黑暗之中。

    在华浓即将被湖水吞没之时,一个男子纵身跃入湖中,将华浓死死抱住拖上岸边。

    小金拼尽全力给华浓拍背,大声呼叫着“姑娘”。

    一炷香后,华浓咳嗽一声,不停往外吐水,小金舒了口气,抬眼看救人的男子,原来是司马英。

    司马英被近日的事烦得头疼,便在湖边游荡,竟然无意中救下了这个寻短见的女子。

    司马英莫名地对华浓产生了同情,他心里最是清楚,这个无辜的女子和自己一样,都是被人陷害。

    司马英说道:“你就算跳进了这镜心湖,也洗不清别人泼在你身上的脏水。”

    华浓已是奄奄一息,呓语般说道:“我连死都做不了自己的主吗?”

    “你不过是想躲过这浑浊的世道,又如何非得死呢。距离三十里外,有个姑子庙,你去那里避一避吧,不管怎么说,你还怀着大哥的骨肉呢!还有,送走你后,小金就得回来,对着这湖大哭,说姑娘没了。”

    小金觉得这计策很妙,便连夜雇车将华浓送走。

    第二天,司马昱还未起床,知道了华浓跳湖的事,一个激灵翻身出屋,鞋都没穿,径直往镜心湖跑去。小金在湖边哭得呼天抢地,周围的下人只是静静看着湖心。

    司马昱看着平静的湖面,感觉天旋地转,他抓着小金,不停地问道:“华儿呢,华儿呢?”

    小金指着湖面,边哭边说:“姑娘,跳河了,我亲眼看着她在湖里慢慢没了。”

    司马昱的眼睛一度失去了焦距,木然地看着镜心湖,他对着身后的人大吼:“救人啊,救人啊!”醒过神后,自己就要往湖里跳。

    身边的人拼命拉住他,劝道:“少爷,半夜的时候,人就跳湖了,人早就没了。”

    自此后,司马昱便整日酗酒,彻底成了个废人,司马南风亲自来探望过几次,看见他不成器的疯癫样子,只能哀叹着离开。

第九十五章 分歧

    安乐殿内,巳月与赵灵君分东西向对立而坐,两人的棋局正厮杀得激烈。

    赵灵君巧笑嫣然,道:“你再不出招,可就没有退路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长公主又何必如此执着呢?”巳月淡然道。

    从听说的支离破碎的消息中,巳月早已分析出,是赵灵君从中作梗,陷华浓于绝境。

    这句话与棋局毫无关系,赵灵君自然能听出巳月的弦外音,便说道:“你我的处境,只能行帝王术,妇人之仁,只会增加更多伤亡。”

    赵灵君抬眼瞟了巳月一眼,继续说道:“本来是想让司马昱和司马英互相残杀,谁成想,这个司马昱太也没用,竟成了个废人。不过没关系,司马英、司马乾、司马南风,还是能斗上一斗的。”

    巳月讨厌赵灵君的滥杀无辜,华浓是她们的同盟,却连个全尸都没有。赵灵君对此竟没有丝毫愧疚,巳月感到心寒。可是,有些路终究还是要继续走的。

    “你有什么打算?”巳月拧眉问道

    “二桃杀三士!”赵灵君将一枚黑子果断地放在棋局的关键位置,一招制敌,棋局已定,胜负已分。

    “你输了!”赵灵君眼神矍铄,闪着寒光,言辞中颇为得意。

    看着赵灵君凛冽的自信眼神,巳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苦笑道:“长公主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朝浥自愧不如。”

    赵灵君忽然也觉得索然无味,两人各自散了。

    未央宫的大殿上,赵灵君主持监国司会议。她端坐龙台,冷眼旁观着百里华、上官甫、司马南风等人为各自的利益据理力争,等他们争够了,找到了利益的黄金分割线后,赵灵君嘴角浮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容,她知道,自己该出场了。

    赵灵君叹了口气,脸上显出些哀愁。听到这一声叹息,已经争论的差不多的百里华、上官甫、司马南风齐齐地向龙台的方向看去。

    赵灵君惆怅地说道:“百里、上官和司马大人是大齐的柱石,有你们坐镇,本宫和皇上很是安心。可是,说句不敬的话,百里大人已是垂暮之年,上官大人和司马大人虽春秋鼎盛,可毕竟也操劳了一辈子了。”

    三人听到这话,不禁重重蹙眉,心里都已起了怒火,可都不想出头,便静静等着有人挑头。

    此时,赵灵君早已察觉了三人的脸色,却兀自说道:“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百里、上官、司马三大世家,该定一定接班人了。”

    百里华、上官甫心里轻舒了一口气,这对于他们都是小事。百里家,百里华的下一代病的病、死的死,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孙子辈里百里烨最出色,没什么好斟酌的。

    而上官甫虽儿子众多,可是嫡出的只有上官懿,家族里也早就默认了立嫡不立庶,上官懿也算是众多儿子中的佼佼者,众望所归。

    最为难的便是司马南风,家族掌舵人只有一个,司马南风自然是想把这个位子留给自己的儿子司马睿。

    可是司马睿现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立?

    更何况,他的那几个侄子也不是吃素的,人人手上有兵,个个文韬武略。就算他大公无私,不立司马睿,司马英、司马乾、司马显,该选谁,怎么选。

    更何况,若有朝一日,他的侄子们掌家,翻出些许旧事,该如何是好。

    司马南风阴沉着脸,没有表示。可是百里华、上官甫却云淡风轻,当即说道:“长公主英明,为我们殚精竭虑,思虑周全,定好掌舵人后,明日我们就上表奏请。”

    赵灵君笑得真诚,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免得生出许多事端。”

    看了看司马南风,赵灵君问道:“相国大人觉得呢?”

    司马南风挺直脊背,傲气森森地回道:“司马家子嗣个个英才,此事,还得容臣好好想想。”

    百里华、上官甫听到这话,颇有微词,还没开口,就听见龙台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相国大人此言差矣,就因为司马世家子弟皆具龙虎之才,所以才应该早定掌舵人。殊不知,最坚固的城池从来不是从外面攻破的。司马家百年昌盛,靠的就是子嗣和衷共济,若是相国大人在这件事上优柔寡断,只怕会害了司马家,人无预不立,相国大人三思啊!”

    听到这话,司马南风微微一震。那个曾经哭哭啼啼要做司马家儿媳妇、无依无靠的孤女已然不见,成了这个端坐朝堂、叱咤风云、能左右大局的擅断者。

    他第一次认真地审视着赵灵君。

    迎上司马南风犀利的目光,赵灵君继续说道:“更何况,百里、上官、司马家是大齐的鼎足国柱,一荣俱荣,司马家不定掌舵人,百里、上官家怎么能先定呢?”

    百里华、上官甫已经听得很明白了,如果司马家不定出接班的掌舵人,他们也不能先定,这样就破坏了平衡。

    百里华、上官甫也怂恿道:“长公主也是为我们世家大族着想,司马氏一门,个个豪杰,随便选一个都足以支撑门户。”

    趁司马南风低头沉思之际,赵灵君干脆地说道:“此事利国利家,就这么定了,十日后,三位大人就奏表,本宫也好批示。今日就这样吧,散了吧!”

    世家要定下一任接班掌舵人的事,立刻传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

    可是,司马南风迟迟没有召集司马英、司马乾、司马显宣布此事。虽然这是赵灵君煞费苦心想的一计,可是有一点她还是提醒司马南风了,此事不宜悬而不决。

    司马英熟读兵书,位列上将军,掌管城防军。司马乾带兵打仗不如司马英,可是司马乾父亲走得早,缺少管束,从小不读死书,十岁开始带着剑打遍天下无敌手,上到少林武术高僧,下到江湖剑客,没有不敢单挑的,打到最后,有了新得,便撰写出《剑宗》一书,从《易经》中能参悟出兵法和武术心得,也是个奇才,在军队里威信最高,掌管御林军。

    按说,最弱的应该是司马显,可是司马显的父亲是司马杨风,司马杨风精于谋略,老谋深算,更不可小觑。

    于是,在司马南风的迟疑下,司马家有史以来最大的灾祸悄然而至。

第九十六章 匪患

    司马英、司马乾、司马显开始暗中较劲,不断拉拢军中的高官。

    此时,司马南风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但没有及时宣布定掌舵接班人的消息,还悄悄派人四处打探司马睿的消息。

    赵灵君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潜伏在相国侯府的细作梅之,将这一消息及时告诉了潜伏在定国侯府的薇谷。

    薇谷在府里大肆传播,下人们做完了事,闲来无聊,便三五成堆窃窃私语,司马英从军中回来,正巧赶上,便叫他们来询问,一个胆大的下人便回道:“启禀少爷,听说相国大人正四处打探司马睿公子的下落,怕是与立掌舵人有关。”

    司马英将拳头悄悄握紧,眼中喷出怒火,稍稍恢复理智后,呵斥道:“妄议主家大事,杖责五十示众。”

    司马英头也不回地向正厅走去,身后是不断的求饶的声音。

    司马英很想找自己的亲哥哥司马昱商量,可是司马昱整日守着酒缸,没有一日清醒,此时的司马英心下颓然。

    他起身,向安国侯府走去。司马乾将自己的人擅自安插在司马英掌管的城防营。司马英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与司马乾之间已经开始提防,互生隔阂。

    可是此刻,他想不到还能与谁联盟,司马昱已无心世事。司马显自然有司马杨风支持,他只能选择司马乾。

    司马英想做掌舵人,不是因为贪恋权势,只是他清楚一旦做不了掌权者,迎接他的将是冷落、失势、甚至是失去生命。司马家世代掌权人的兄弟不是战死边疆,就是像司马杨风一样,龟缩在府邸苟且度日。

    这两者,司马英都不想,他还有雄途伟略要实现,父亲能做到的,他司马英要做到,父亲做不到的,他司马英也要做到。

    司马英在朱雀大街上慢慢踱着,思忖着该如何走出眼前的困局。

    当他抬头看到安国侯府的牌匾时,司马英目光坚定、自信,他用力叩响了安国候府的大门。

    当司马家内部因为夺权争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赣南地区的百姓也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赣南地区的匪患已经成灾,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开始时,只是小规模的占山头,当地官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上报,没有剿灭。结果,养虎为患,如今,这些匪患采取游击战略,抢完、杀完就跑,搅得当地民不聊生。

    赣南以山地为主,易守难攻,当地官员见掩盖不住,才想到上书。可是,此时,掌管兵权的司马家斗得正酣。

    赵灵君专注于有关司马家情报,日日在宫中条分缕析。

    没人把这种地方上的事当回事,就这样,赣南的上书被滞留在了兵部,无人理会。

    这一日,大理寺少卿王乐进约好友蒋州喝酒,先到的蒋州在酒馆里唉声叹气,王乐进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蒋州恨恨地控诉道:“赣南胡振天领盗匪百余人屠杀天河村,全村三百余口全部死于非命。王霸川绑过二十多个富户,当地人心惶惶!去年一年,赣南地区人口少了足足三十万。

    这么多触目惊心的数字,竟无人理会,这是个什么世道,就无人管百姓的死活了吗?”

    王乐进立刻斥责:“小点声,隔墙有耳。”说着,警惕地望了望周围。

    王乐进压低声音问道:“兵部没人理会吗?”

    蒋州叹道:“人人都想着权势,司马家内里斗得火热,这帮人的心思也跟着飘了,谁还能想着穷苦百姓的命啊!可惜,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书令史,人微言轻啊!”

    王乐进沉默了,那封奏疏上的数字变幻成了一个血淋淋的身影,让他脊背发寒,报国为民的誓言犹言在耳,此时却只能望南兴叹。

    王乐进忽然想到那个在难民营中来回忙碌的倩丽的身影,也许找到她,她会想办法上达天听呢。

    王乐进借进宫面圣的机会,悄悄给巳月传了消息,巳月换上便装出宫见了王乐进。

    因为时常出宫给赵灵君办事,巳月出入宫中还算自由。在一处偏僻的茶馆中,巳月见到了王乐进,见礼问道:“王大人找我有事?”

    王乐进拿出那封奏书给巳月,巳月认真看完后,心里一阵发寒,大齐的百姓真的就没人管了吗?

    合上奏书,巳月问道:“王大人希望我怎么做?”

    王乐进说道:“禀报长公主,劝说长公主调兵援助赣南。”

    巳月冷笑一下:“兵?除了司马家和边疆将领手中,哪里还有兵?”

    王乐进蹙着眉头,忧愤地说道:“大齐的朝堂就没人管百姓的死活了吗?”

    “当然有!”巳月朗声说道,“这封奏书还是由兵部交给长公主,剩下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王乐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巳月看了看他,解释道:“若是由我将奏疏交给长公主,只怕会引人误解,还得多费番口舌与长公主解释。”

    王乐进恍然,见巳月要起身离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看透了王乐进内心所想,巳月浅笑道:“王大人是瞧不起女子,觉得我一界女流,能想出什么办法,是吗?”

    被猜中了心事,王乐进有些尴尬,慌忙拱手作揖道:“臣下不敢!”

    “那你就照做吧!”话音一落,王乐进再抬头时,只看见了一抹秀丽的身影翩然离去。

    巳月在清芷宫中悠闲地赏梅,在她料定的时间,赵灵君拜访了清芷宫。

    巳月吩咐在院中烹茶,与赵灵君对饮。

    “兵部那帮老匹夫只知道荣华富贵,吃喝享乐,朝廷有事,就推三阻四,连小老婆生孩子的理由都能拿出来!”

    巳月自然知道赵灵君说的是什么事,可是她还是故作惊讶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赵灵君轻啜了一口茶,解释道:“赣南匪患严重,也不知道兵部是怎么做事的,连几个草寇都处理不了。”

    巳月低垂眼眸问道:“兵部支使不动,你打算怎么办?”

第九十七章 远征

    赵灵君看着远处的梅树,淡淡地说道:“匪患若不除,祸患会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良民也会被逼成匪。赣南虽地势偏远,可若匪患声势浩大,日久只怕会影响朝局安稳。”

    赵灵君所说句句在理,可是巳月却觉得哪里不对,若干年后,当巳月读到: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时,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赵灵君的心中全是权谋、赵氏江山,哪里有百姓的半点位置。

    此时的巳月,听到赵灵君的议论,只是喃喃道:“无兵无将,我们手中的筹码太少了,该如何是好呢?”

    赵灵君回头,殷切地看着巳月,虔诚地问道:“朝浥,你愿意为我跑这一趟吗?”

    巳月忽的抬头,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可是这一刻到来时,巳月还是心头一震,微微发颤。

    赵灵君语气放缓,颇有请求之意,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也只是一个女子,让你深入虎穴,是个不情之请,可是,我真的想不到别人了。你只需要去赣南,以皇族的身份请当地官员配合,他们知道朝廷的重视,自然会尽心竭力配合你,不需要你以身涉险的。”

    巳月虽不喜欢赵灵君的处事方式,可是想到赣南失去家园失去亲人时刻有性命之忧的百姓,她还是郑重点头,可是还不忘补充一句:“朝浥愿意为长公主走这一趟。”

    听到这句答复,赵灵君满意地一笑,以示肯定。

    顿了顿,巳月继续说道:“不管手里有没有兵,长公主还从兵部把旗牌要过来吧。”

    听到这句话,赵灵君不得不佩服巳月心思的缜密,若想募兵,手中必须有旗牌,否则就是授人以柄,她果然聪慧。

    赵灵君当即点头。

    巳月继续说道:“在盛京,我还需借着长公主的名头做几件事,望公主海涵。”

    赵灵君想着自己既没有兵,也没有权,借她的手做事,想来也做不出什么大事,便点点头。

    第二日,巳月便去了大理寺。在王乐进的帮助下,巳月成功拿到了狱中关押的一部分犯人的档案。

    她一页一页认真地看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了,王乐进忍不住插嘴道:“这些真的与剿匪有关?看这些,真的能剿匪?”

    巳月抬头,看了看即将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柔声解释道:“当然有关系。你看这个叫毛海峰的,他受淑妃丁氏叛乱牵连入狱。可是他原来位列千户,而且祖上三代都是做统兵的,极擅带兵。像毛海峰这样不是大奸大恶却蒙冤入狱,又身负才学的,这大理寺里不知关押了多少,只要我们把他们细细挑出来,再认真考察一番,在赣南剿匪中,他们一定会起到大作用的。”

    看着眼前这个奇女子,王乐进心下不自觉纳罕:她明知去赣南剿匪困难重重,此事成了不一定有好处,若是不成,很有可能就命丧赣南。可她明知不可为,却依然在绝境中努力寻找出路。她心存天下苍生,又冰雪聪慧。

    想着想着,王乐进眼神怔怔的,脸上神色痴痴迷迷的。

    巳月注意到王乐进的目光后,便抬眼迎向他,正撞上王乐进痴痴迷迷的眼神,王乐进脸上刷地一红,赶紧低下头。

    看着王乐进发窘的样子,巳月玩心大起,挑了挑眉,决定逗他一逗。

    “王大人今年贵庚啊?”

    被巳月一问,王乐进脸上的红晕又晕染了几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已过二十又三。”

    一边说,王乐进的头又埋低了几分。

    巳月抿了抿嘴,继续问道:“王大人可有娶妻?”

    “不曾。”王乐进不光两颊绯红,心跳也莫名加速了些,他眼神闪躲,不知该落在哪里才好。

    巳月把嘴抿得更紧,继续问道:“那王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王乐进抬眼偷瞧了巳月一眼,一触到巳月的目光,立刻又低下头,小声回道:“只要志趣相投,不拘什么样子的?”

    “那王大人的父母也不曾为王大人定亲?”

    王乐进脸上又是害羞又是高兴,回道:“我母亲在我幼时就去世了,前几年父亲续了弦,繁忙于自己家中的琐事,无心于我的事。”

    话音一落,王乐进又偷眼瞧了瞧巳月。

    “王大人一表人才,文武全才,又是京都神探,难得的是,还没有家族牵累。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向长公主请旨,没有不成的。”

    王乐进一怔,半晌没缓过神儿来,待反应过来,勉强作了个揖,回道:“臣在此谢过郡主了!”

    巳月觉得这位王大人甚是可爱,一与女子说话便会脸红,所以才挑婚嫁之事与他聊天,王乐进的一窘、一羞、一举、一动都让巳月忍俊不禁。

    可此时,王乐进却颇为泄气,巳月以为是自己的心思被王乐进识破,又碍于她的郡主身份,不好发作。

    此时巳月心中十分愧疚,又不好解释,只好继续埋头在档案资料中。

    一直到酉时,巳月才挑选出近百名能担大将的人选。

    王乐进已出去透了两回气,大理寺的厨房也已请示了多回是否传饭。

    看到巳月起身,王乐进上前说道:“郡主,还是用了晚膳再回宫吧!”

    看了看院外的天色,已日落许久,巳月点了点头,谢道:“那就有劳王大人了!”

    用完饭后,王乐进在大理寺门口目送她离开,伫立良久后,才转身离去。

    第二日,巳月又拜访了刑部。当然,在去刑部之前,她识趣地先去见了百里烨。

    刑部尚书江流之是百里华的门生,有百里烨带路,巳月去刑部办事,自然会事半功倍,这可比赵灵君的令牌好用。

    百里烨引路,刑部的档案很快就被摆在了案桌上。刑部的犯人以前大多是普通百姓,除去大奸大恶之徒不用外,其余的全部留用。

    巳月很快就将一份名单誊抄好,交给了刑部。

    走出刑部大门后,百里烨对巳月说道:“赣南剿匪危险重重,你的那位长公主对你也不怎么样啊,把这么难啃的骨头扔给了你!”

第九十八章 出发

    巳月昂首说道:“为天下苍生出力,岂能因祸福避驱?我这是拯救万民去,难得有施展抱负的机会,得感谢长公主成全。”

    巳月语调中颇为戏谑,说的却是诚恳非常。

    百里烨也不禁动容道,嘴上却不留情:“无兵无钱,你拿什么拯救万民?就凭这些罪犯?我与丁幕连虽然交情不深,可也不愿意看你这样送死。”

    听到幕连的名字,巳月心头一震,呢喃道:“救济苍生,为民请命,也是幕连的理想。”

    巳月的声音不大,百里烨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叹道:“赣南民风剽悍,当地地势险峻,这一路山高水长,你自己保重吧!”

    说完,百里烨大步迈下台阶,扬长而去。

    趁着册封三大世家掌舵人,巳月上书长公主大赦天下,她将提前准备好的名单递了上去,很快,这些人由死刑改为了充军。

    人一凑齐,巳月就集结军队,为防生变,当夜就于郊外动员,准备开拔。

    在高地上,巳月振臂呼道:“你们当中,有的人曾经位列朝堂,门楣显赫;有的曾经纵横疆场,一呼百应;有的虽籍籍无名,却过着和乐安泰的日子。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你们因为受牵连,因为一时失足,身陷囹圄。可如今,承蒙上天眷顾,你们又有一次机会,可以建功立业,可以一雪前耻,只要我们勇往直前,凯旋而归之日,就是我们与家人正大光明团聚之时!”

    说罢,巳月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只听“哐啷”一声,她将手中的碗决绝地摔在了地上!

    众将士此时已心血澎湃,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把碗摔在了地上,两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郊区出发了。

    在距离盛京十里外的观月亭时,王乐进正骑着一匹快马朝官道上张望,看到一身戎装骑行在队伍前头的巳月,使劲招手。

    巳月勒马上前,惊讶地道:“王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向朝廷告了假,和你一起去赣南。”王乐进语气跳脱轻快地说道。

    “此去赣南山高水长,山势纵横,崇山险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程,王大人确定要去?”巳月肃声问道。

    王大人敛容道:“你一届女流,尚且能为百姓戎装上阵,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惜身?”

    王乐进语气豪迈,巳月动容,朗声回道:“王大人心怀天下苍生,朝邑佩服!那我们启程吧!”

    王乐进笑着点头,加入了行军。

    又行了十里后,一个身穿黑色斗篷,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人,横在中央,挡住了队伍去路。

    巳月蹙眉打马上前查探,那人听见身后的马蹄声,转过身摘下斗篷,巳月惊喜地喊道:“寒离?”

    自从被赵灵君招入麾下后,寒离在武功、智谋方面颇有建树,尤其在探听消息方面,更是出神入化。

    此去赣南,人生地不熟,有寒离的加入,自是一大助力。

    巳月不禁喜上眉梢,见她如此高兴,寒离十分得意地说道:“长公主让我和你一起去赣南,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巳月回道:“你能去就最好不过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王乐进不禁撇了撇嘴。看到他来的时候,巳月没有如此惊喜,而知道这个寒离同去,便高兴成这般模样,王乐进斜了那个寒离一眼,心里十分不服。

    一行人重新启程,为避免多生波折,他们白天休息,晚上疾驰行军,不日,就到达了赣南。赣南城府孙太守亲自出城迎接,巳月安排大军在城外扎营,与王乐进、寒离先行进城。

    孙太守在府衙里设宴,给巳月等人接风,来作陪的还有赣南地区的乡绅。

    酒过三巡后,巳月道:“孙太守和我们说说赣南地区的匪患情况吧?”

    孙太守起身行礼后,道:“赣南地区山脉众多,这些匪寇占山为王,他们盘踞山头,以此为据点,烧杀抢掠。这些山头易守难攻,我们派了很多大军围剿,却收效甚微。”

    巳月低眉想了想后,又问道:“哪些匪患最猖獗?”

    孙太守回道:“赣南匪山众多,最猖獗的当属三处。势力最大的是瓦屋山的胡振天,手下足有两千多人,他心狠手辣,手下也多是暴虐嗜血之徒。他们不光杀烧抢掠,抢完了以后,还屠村,至今,我们连胡振天的画像都没有,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留坡山的王霸川势力小一点,山上也有一千多人,可他最是可恶,绑架勒索,索要赎金数额巨大,赣南的富户都被他盯上过,此人不除,我赣南不得安宁啊!”

    巳月抬眼觑了觑孙太手,心下想道,这王霸川虽是个强盗,可做的都是劫富的营生,倒是那个胡振天,不光图财,还害命,还只敢害老百姓的命。可这位孙太守谈起这个王霸川时愤恨的表情明显比谈起胡振天的时候更甚。

    抑制住内心的不满,巳月浅笑着继续问道:“孙大人,那第三处呢?”

    “第三处是灭蒙山,领头的叫王嵩,他依附于另两处。这三处匪山互成犄角,相互照应,又易守难攻,我们派去的人好些都折在山上了。”孙太守拧眉叹息道。

    巳月无意中瞟了孙太守身后立着的一个丫鬟,直觉告诉她,那丫鬟有话要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孙太守叹息完后,问道:“敢问郡主此次带了多少人来?”

    巳月默了默,坐在旁边的王乐进刚要回答,巳月在酒桌下轻轻按了一下他的手,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急于回答。

    “朝廷收到奏报后,十分重视此事,让我带急行军先打头阵,大军随后就到。”巳月答道。

    孙太守高兴地点头,王乐进不禁更加叹服巳月的机变。

    巳月接着说道:“此次出门走得急,本宫没有带贴身的丫鬟,还得厚颜向孙大人讨要一个。”

    孙大人慌忙道:“明日下官就挑一个伶俐的,给郡主送去。”

    “不用了,孙大人身后的那个丫头就不错,就她吧!”巳月英气森森地道。

第九十九章 素玲

    孙太守朝身后的丫鬟扫了一眼,目光中虽有犹疑,可还是答应道:“承蒙郡主不弃,这是她的福分!”

    巳月忖道,听这话,不似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身后的丫鬟说的。

    她报以礼貌的一笑,没有答话。

    因为急于想知道那丫鬟会说些什么,巳月没了吃喝的兴致,没过多久,筵席就结束了。

    一回到驿站,巳月、王乐进、寒离就在驿站侧厅小聚。

    他们三人围坐在圆桌上,孙太守给的那个丫鬟就站在他们对面。

    巳月直接问道:“你有话要对我们说?”

    那女子笔直跪下,回道:“我叫素玲,原是古月村村民,后来,王霸川带人屠村,我的爹娘都死了,村里人也都死了,我恨透了王霸川!恨透了那些土匪!”

    “王霸川、胡振天看起来互相依靠,其实他们并不是无懈可击的,他们之间早生嫌隙,只要好好利用,攻下这两处山头,不是什么难事!”

    听素玲如此说,巳月不禁拧眉疑惑,孙太守说屠村的明明是胡振天,怎么到了素玲嘴中,又变成了王霸川?

    看她提起这两个人时咬牙切齿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

    巳月隐约间觉得此事必有蹊跷,再看王乐进脸上似笑非笑的面容,很明显,王乐进看到的比自己要多。他心思缜密,是盛京著名神探,能从细微处见始末。

    巳月便继续问道:“这些话你怎么不对太守大人说?”

    素玲冷哼道:“告诉了又如何?还不是继续做他的缩头乌龟!”语气中满是鄙夷之色,

    “孙太守驻守赣南多年,对留坡山都无计可施,我们初来乍到,对留坡山和王霸川一无所知,如何对付他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巳月故意叹道,眸中流光一转,对素玲道,”你可知去留坡山的路?“

    素玲眼神空洞了一阵,凝了凝神后,回道:“留坡山山势陡峻,而且只有一条上山的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们攻不上去的。”

    她的声音虽透着凄冷,却不像说假话。

    王乐进故意叹息地说道:“留坡山攻不进,瓦屋山贼人太多,这可如何是好啊?”

    素玲冷冷地道:“瓦屋山虽然人多,却有一处致命的缺陷,山上没有泉水,全靠下山打水。”

    巳月、王乐进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巳月柔和地对素玲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俩以后就是主仆了,你就睡在我的外间。”

    素玲拜了一拜,轻身退了出去。

    素玲一离开,王乐进就叹道:“一场孽缘啊?”

    王乐进果然不负京都神探的美称,他看到的的确更多。

    “别卖关子了,说说看!”巳月催促道。

    “提到王霸川的时候,这个素玲表情虽是愤恨,眼神中却满是柔情,所以她对王霸川有情。可她不光知道留坡山上的情景,还知道瓦屋山上的情景。孙太守说过,见过胡振天的人都死了,可这个素玲却对山上的情景知之甚多,所以,只能说明一点。”

    巳月接口道:“她在瓦屋山上生活过。”

    王乐进点点头。看着巳月和王乐进你来我往,一唱一和,寒离觉得颇为失落。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智尚可,可在他们面前,就算自己紧张思索,也只是勉强跟上思路。寒离不禁斜了王乐进一眼。

    巳月和王乐进则一直专注于谈话,没有关注身旁寒离的神情。

    王乐进继续分析道:“我在来赣南之前,仔细看过奏报,屠村的的确是胡振天,孙太守也是这样说的,可这个素玲却偏偏说成是王霸川。在来的路上,我也派人先行打探过,留坡山下有很多百姓居住,他们还和留坡山的盗匪做起了生意,所以,素玲撒了谎。可见,这个素玲恨这些盗寇是真,可她的话也不能全信。”

    巳月略有所思,默默点头。

    第二日,巳月让王乐进抓紧时间在郊外训练阵型,并给军队添置了狼牙棒、长枪等武器,训练适合赣南地区崎岖山势作战的鸳鸯阵。

    而巳月则找来了一帮会缝纫的百姓,给他们秘密开了个短会后,这些百姓就开赴留坡山下。

    十日后,巳月集合全军,下令道:“今日封锁留坡山十里外的乐陵城,在城中见着身上穿着以金线绣着虎纹形状锦衣的,全部抓起来!”

    日落时分,一直等在县衙公堂上的巳月,迎来了第一批客人。她的手下押着几人进入公堂,这几个人被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

    稍后,几个被同样绑缚的人也被押进了公堂。

    其中一个被绑的人大声嚷道:“我们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抓人?”

    巳月浅笑着站起身,慢慢靠近他们,说道:“抓的就是你们,你们是留坡山王霸川手下的七大金刚,是王霸川的左膀右臂,是也不是?”

    几个被绑的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我等只是普通商人,进乐陵做点小生意糊口。”

    巳月不慌不忙,浅笑着继续道:“前几日,我安排了一批裁缝到留坡山附近给你们做衣裳。我让他们打听出谁是头领,然后让他们在头领的衣服上,用苏木泡过的金线绣了虎色暗纹,这些暗纹一旦经过太阳暴晒,就会显现出来。你们后背上就有这些金线虎纹。”

    几个被绑的人相互看了看同伴的后背,阳光反射下,金线虎纹栩栩如生。

    其中一被绑的人大喝:“好计策!”

    巳月赞道:“好气魄!身陷囹圄,面不改色,大将之才!”

    “只是你们每人身上都背着人命债,杀了人自然是要偿命的!”巳月面色转哀,继续说道。

    “老子杀的都是为富不仁之辈,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营生。这辈子,我们兄弟也算是活够本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为首的一人仰天哈哈大笑说道。

    巳月回忆了一下孙太守承报的画像,冷声问道:“你是张经?”

    为首的人面色先是一沉,接着冷哼一声,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经是也。”

    巳月微微浅笑,说道:“张英雄是侠之大义,不知王霸川是不是也是如此?”

    张经不明所以,死死盯住巳月。

    巳月继续说道:“听说张英雄是王霸川的左膀右臂,若是我大张旗鼓地杀你,你说,王霸川会不会来救你呢?”

第一百章 安插内应

    张经的眉头渐渐拧成疙瘩,破口大骂道:“你们这帮小人,小人,有本事明刀明枪地干,使这些阴谋诡计……”

    巳月抬了抬手,示意将他们押下去,直到他们被拖到庭院时,张经的大骂声依然不绝于耳。

    在驿站的书房里,巳月笔直地跪坐在案桌前思索,王乐进和寒离走了进来,巳月抬眼看向他们。

    分主宾落座后,王乐进问道:“郡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巳月低眉沉思了一会儿,看着案桌上的地图说道:“赣南的这几处匪山位于百步九折之地,易守难攻,盲目进攻只会损兵折将,智取才是上策。若是能借张经等人的事,将我们的内应安插在留坡山上,那大事就成了一半了!”

    王乐进也觉得此计甚妙,回道:“我们此行只有两千人,数量上远不及匪寇,安插内应是最好的办法了!”

    顿了顿,王乐进接着说道:“只是,这件事还得好生筹谋一下。这些匪寇多是奸邪暴虐之徒,王霸川真的会为了张经等人以身涉险吗?”

    巳月挑了挑眉,回道:“王霸川虽与胡振天多有合作,可是他干的都是抢劫富户的勾当,算不上是大奸大恶之徒。今日见了张经,总觉得,他虽是桀骜不驯之辈,却是满身侠义之气。我们只管放出消息,三日后,张经等人在菜市口斩首,王霸川来与不来,都筹划好应对之法,只要将我们的细作安插到他们身边,便是大功告成了。”

    “那现在最紧要的是定好细作的人选。”王乐进思索着说道,片刻后,肃然起身,敛容道:“乐进不才,愿意主动请缨!”

    巳月望着一脸正气的王乐进,怔了一会儿,噗嗤一笑,回道:“王大人正气凛然,一身浩然,你想以什么样的身份接近王霸川等人呢?”

    看到巳月噗嗤一笑,王乐进一脸懵懂,待她解释完,王乐进又觉得有几分道理,看着巳月巧笑嫣然,他脸上又是一红。

    看着王乐进和巳月你一句,我一句,心有灵犀地对着话,寒离心下十分失落,此时王乐进的脸红在寒离的眼中,近乎打情骂俏。

    寒离愤然起身说道:“我身上没什么浩然之气,我去!”

    说罢,寒离愤然离开坐席。

    巳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疑惑道:“最近寒离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王乐进若有所悟,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浮上眼角眉梢。

    巳月命人将案桌上的地图架起,面对地图,笔直而立。

    她指着留坡山与赣南城府间必经的一处峡谷,说道:“此地名为一线天,两岸是悬崖,中间只能容一人通过,最容易设伏。我们人手不足,城中若是不能及时截杀住王霸川等人,他们经过一线天时,也可以截上一截。”

    王乐进点头回应道:“就在此处埋伏五百人。”

    接着,巳月若有所思地看着王乐进,问道:“若王大人是王霸川,你要从官府手里救人,会怎么救?”

    王乐进想了想,斩钉截铁地道:“兵分两路,一路袭击城中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另一路声东击西,趁官府不备,救下张经。”

    巳月将目光转向地图,缓缓说道:“若王霸川也懂兵法,他势必也会这样做。”

    “可是,据太守府资料,王霸川目不识丁。”王乐进说道。

    巳月低眉思索后,道:“所以,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若王霸川真的是有勇无谋之辈,他便会硬抢,我们只需要在菜市口处多安置人手,将他们团团围住,再让我们打算安插的人救他们于水火,助他们杀出包围圈。

    若是他懂用兵之道,用声东击西的法子,那我们便将城中的牢房处作为设防的薄弱环节,到时候,他们想救人,势必会选择张经等人被押赴刑场前动手,若是如此,就让我们的人扮成个罪犯,趁乱与王霸川等人携手,如此,便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王乐进点头称赞道:“这计划十分缜密,如此甚好。那就由我扮成个侠士,带兵在一线天处伏击。寒离扮成罪犯,见机行事。”

    巳月沉默不语,她虽善谋算,心地却极善良。王霸川等人是刀口上讨生活的,他们杀人不眨眼,对付官府的细作更不会心慈手软,王乐进虽说的极轻松,巳月却踟蹰了。

    王乐进心中却极明白,寒离也和他一样,为了她,他们甘愿冒险。

    为缓和气氛,王乐进干咳了两声,问道:“若是这两种方案都没被王霸川采用,又该如何?”

    巳月一改刚才的沉默,一丝狡黠的笑容掠过巳月的脸庞,她说道:“没关系,我们的目的是安插我们的人进入留坡山,到时候见机行事。就算没有成功,我也有后招。”

    巳月的聪颖,王乐进早就见识过,听她这么说,心下一松,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明日就是张经等人行刑的日子了,巳月走出驿站,本打算醒醒脑,再把计划细细思索一遍,不知不觉,竟走出了城。在郊区,她竟然遇上了寒离。

    寒离站在一处险峰上,面对悬崖迎风而立。巳月慢慢走近,寒离虽未回头,却凭气息和脚步声判断出是巳月。

    巳月说道:“明日若是计划成功,你就会上留坡山,王霸川不是善类,你在山上无人照应,处事一定要谨慎小心,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上。一旦有不对的苗头,就想办法下山,不要冒进,凡事三思再行。”

    除了自己的娘亲外,寒离第一次被人这么啰嗦地叮嘱注意安全。虽然被巳月如此啰嗦,寒离心中却升起一阵暖意。一丝绷不住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

    寒离在地狱般的地下训练中,练就了一身绝技,就算被识破,全身而退的把握还是有的。可是,寒离却贪恋着巳月的关怀,故意说道:“那些贼寇奈何不得我的,只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我出事,麻烦郡主好好照顾我的母亲。”

    巳月不知寒离心中的算盘,听到他在寒风中说的这番话,心中涌起一阵凄凉。

    “若是你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去留坡山的事就此作罢!”巳月语气坚定。

    寒离的嘴角上扬着,以巳月的身份,他知道自己永远只能站在这个女子身后,默默关注着她,爱慕着她,其他绝无可能。可是,被这个女子如此在乎,他心中还是掩饰不住地喜悦、甜蜜。

    寒离侧过脸,注视着巳月,认真地说道:“好,我一定活着回来!”

    巳月也欣慰一笑。

第一百零一章 劫狱

    是夜,赣南城府整条大街布满了哨探,城中百姓早在十日前就接到通知,戌时后严禁出门。此时的主街静悄悄的,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黑漆漆的夜色,郊外乌鸦的聒噪声时时撞入耳中,主街的尽头就是关押张经等人的监狱。

    经过一整夜精神紧张的戒备,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太阳缓缓升起时,整个赣南城府也没有见到一个劫狱的贼人。

    按说,这一夜应该是王霸川等人动手的最好时机,城中却不见一点动静。在驿站东厅的案桌上,巳月焦急地思索着,到底是王霸川舍卒保车,放弃了张经等人,还是他另有图谋。

    派出的哨探已经值了一夜岗,人困马乏,她只好下达哨探换岗的命令。换岗之时,正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传令人刚离开驿站。巳月就意识到她犯了一个愚蠢而严重的错误,她立刻又急速下达了另一道令,全军戒严。

    巳月匆匆出门,上了哨楼。果然,城中东北角燃起了火光,不久,城中西向、太守府处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巳月轻蔑地冷笑一下,这个王霸川果然是个土匪,先来了一招放火,接下来应该就是杀人了。

    好在,太守府、粮仓等重要地点,王乐进早已布兵,不至于有太大损失。

    正如巳月等人所料,王霸川果然率重兵突袭了监狱。可是,巳月低估了这帮土匪的速度,他们以大火引起的恐慌吸引官府兵力,趁乱迅速攻入了监狱,并且为了引起骚乱,王霸川带人将所有的犯人放出,这些犯人欣喜若扛,疯狂逃窜,成功为王霸川阻挡了兵力。

    当然,王霸川也成功释放了装扮成犯人的寒离。巳月在哨楼上,看到了主街尽头监狱处的混战,她没想到王霸川等人行动如此敏捷,就算全军戒严,也无法阻止他们疯狂的脚步。若是王霸川在未遇到阻拦前就成功逃走,那她的计划便功亏一篑。

    不过,巳月并不惊慌,她还安排下了杀手锏,但愿一切如王乐进所料,巳月心中默念。

    当王霸川带着手下成功将张经等人带出监狱时,只遇上了小股阻挡,因为前来阻挡官兵人数不多,官兵们也不愿卖命厮杀,几乎一触即溃。

    就在王霸川等人快要逃出主街时,忽然,冲锋在前的王霸川脚下一滞,随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身素衣的女子正不顾乱战,倔强地挡在祝街中央,女子冷着一张脸,周身寒气逼人,阴寒的目光直直盯住王霸川。

    王霸川惊愕地停住脚步,看到带头大哥不跑了,王霸川身后的兄弟也齐齐停住。

    其实王霸川只是名字吓人,人却是个眉清目秀的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虽不是什么读书人,气质却甚是清朗。

    王霸川张张嘴,愕然道:“素玲?你……”

    “王大哥,好久不见啊!”素玲的脸色惨白,一身白衣衬托下,犹如鬼魅。

    “你,你是人是鬼?”

    “你说呢?”素玲冷笑,声音凄厉,如来自地狱。

    张经看了一眼素玲脚下,影子清晰,自然是个大活人了。他提醒呆住的王霸川道:“大哥,如果是故人,就带上留坡山,回去再说吧!”

    被张经这一提醒,王霸川也回过神来。上前几步,走近素玲,仔细打量后,说道:“素玲,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是大哥对不住你,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将你嫁给胡渭,你还活着,就太好了。你先跟我回留坡山,回去后,大哥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素玲惨笑一声,说道:“打算把我带回留坡山,再卖一回吗?”

    王霸川疑惑地问道:“什么卖一回?素玲,你在说什么?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眼看大哥有叙家常的架势,张经上前催到:“大哥,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回留坡山再说吧!”

    王霸川上前拽住素玲,说道:“这地方危险得很,先跟我回留坡山,若有事,王大哥会给你做主的!”

    “哈哈……”素玲又是一阵惨笑,一柄利刃从她从宽大的衣袖中闪现,迅速地向王霸川刺去。

    素玲与王霸川近身对立,这一击,按说王霸川必死无疑,可是匕首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偏离了王霸川的心脏。

    王霸川捂住胸口后退了几步,张经从后面扶助了他。王霸川的手下愤愤看向素玲,纷纷举剑,大有将她剁成肉酱之势。素玲已是疯癫状态,笑得疯狂,笑得泪流满面。

    王霸川捂住胸口,无力却坚定地令道:“住手!”

    素玲笑得跪在地上,说道:“你明知我从小倾心于你,你有了新欢后,却将我送给了胡渭那个畜生。他把我带上瓦屋山,起初待我还好,可是几个月后,他竟然将我转手送给了他的兄弟。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我就成了一件玩物,不断地在那些畜生间转手,再后来,我就成了他们口中说的军妓。哈哈……”

    “我受不了了,就跳了崖了,可老天爷都嫌弃我,他都不收我,我被孙太守那个老匹夫搭救了,说让我给他做丫鬟,要了我的身,却不给我名分,那老色鬼跟胡渭那些人没什么区别,可他比你们这些土匪强,起码没带人屠我们村,没杀我爹娘,哈哈……”

    “什么?你说他屠了古月村?”因惊愕,王霸川脸上的血色又淡了几分,他无力地看着素玲,微弱地辩解道:“胡渭和我说你们情投意合,我将你许给他,本意是要成全你们啊!一年后,瓦屋山派人跟我说你难产死了。我是真的把你当亲妹妹啊!”

    “哈哈……”素玲已经完全疯狂,“这些话,你留着跟阎王说吧!”

    素玲紧紧握住匕首扑向王霸川,张经等人将素玲手上的匕首打掉,王霸川被他们死死护在了身后。

    就在素玲和王霸川叙旧的空当,巳月布在城外的两千人马已经集合进城,朝他们厮杀而来。

    张经等人与官兵展开了惨烈的巷战,此时,被王霸川释放的犯人们,也想要逃出城,正在城门口集合。他们也加入了与官兵的巷战,寒离也正在其中。

一百零二章 上山

    在王霸川等人渐渐不敌时,寒离瞅准时机,出手协助张经战到城门口,并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官府中一名带头的将领拉下马来,夺下他的马匹,一面死战,一面把受伤的王霸川扶上马。

    寒离腾身跃上马,与王霸川夺门而出。

    张经等人死战得脱,一行人在一线天的峡谷处会合。站在高处的王乐进,见寒离已成功混入王霸川的队伍中,便按兵不动。

    王霸川一行人得以暂时喘息,给王霸川包扎完伤口后,张经对寒离行礼道:“多谢义士出手相救!”

    寒离回礼道:“若不是你们,我也逃不出来,大家算扯平了。”

    “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寒离按照巳月给他编好的,回道:“姓张名大牛。”

    张经笑道:“我们是同姓啊?若贤弟不弃,我就称你一声老弟。”

    寒离拱手道:“张大哥!”

    张经虽面上与这位老弟甚是亲和,可是他防御心极重,并没有收留他的打算,便道:“老弟有何打算?”

    寒离道:“得罪了官府,这赣南已没我的容身之所,自是闯荡天涯了。”

    张经从手下那里取过一些银两,说道:“贤弟若是不弃,就收下这些银两,当做路上盘缠。”

    寒离没有推辞,接过银两说道:“我现在身无分文,这些就当是我借张大哥的,他日发达,必定奉还。”

    “哎,老弟是爽快人,身份之物,何必在意!”张经十分喜欢这个不做作的贤弟。

    寒离很清楚上赶子不是买卖的道理,见张经没有挽留,便提出告辞,张经也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一路顺风的客套话。

    刚走出几步,寒离便听见后方厮杀声遍野,原来,王乐进眼见张经没有挽留寒离,便引埋伏好的几百人冲下山来。

    张经等人刚刚逃离虎口,正要喘口气,没想到又遇到了埋伏。寒离看到了带头冲下山的王乐进,知道是王乐进给自己制造机会,便转身回去再次营救张经和王霸川。

    寒离再次护住王霸川一路逃跑,王乐进也甚是仗义,带兵一路追赶,将寒离等人一直赶到一线天二十里外,才收兵。

    这一次,张经是彻底被打怕了,万一哪里再冒出一支伏兵,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极力邀请寒离上留坡山,甚至许诺可以让寒离做个带头大哥。

    寒离受不住他的热情,只好与他们上了留坡山。

    留坡山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赌场、酒馆、妓院一应俱全,是个吃喝玩乐的好地方,寒离甚至开始佩服王霸川等人。

    接下来的几天十分安静,王霸川养伤,张经也是深居简出。

    可是,巳月在赣南府等得实在焦急,便让人快马送到留坡山一封信。不过,这封信不是给寒离的,而是给王霸川的。

    大意就是王霸川只是劫了些富户,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官府本着宽大政策,只要你放下屠刀,接受招安,官府不仅既往不咎,还会给你官做。

    王霸川自然是嗤之以鼻,可是巳月派去的信使明面上是给王霸川送信,实际上是暗中替寒离传递消息的。

    送完信后,信使在留坡山下的一处角落里,标有记号的石头下,找到了一张字条,悄无声息地带回了赣南城府。

    在驿站书房中,巳月打开纸条,“平安到达,一切尽在计划中”。看完字条后,巳月眉头渐渐舒展,手中摩挲着字条,连日来的紧张在这一刻终于可以放松一会儿。

    接下来的几日,巳月陆续派信使给王霸川送去招降信。

    虽然王霸川对这些信件不屑一顾,可出于给官府面子,也会偶尔回上一封,大意是对于官府的宽大政策,王某感恩戴德,只是无功不受禄,留坡山最近杂物繁多,尚需处理,实在脱不开身,等处理完了,一定下山拜访。

    这本就是王霸川的托词,可是看到这信,一丝狡黠的笑容还是浮上了巳月秀丽的面容。

    在她手里只有旗牌没有兵的时候,巳月就知道,想对付这帮匪患,硬拼是不可能了,只能智取,王霸川这一封不起眼的回信,在巳月布的局中,会起到重要作用。

    既然是名噪一时的匪患,在赣南城中自然少不了眼线。最近,这些眼线将这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传给了王霸川和瓦屋山的胡振天。

    朝廷有一批剿匪的官银,三日后到达赣南。

    他们自然不会放弃这块到嘴的肥肉,王霸川很快就接到了胡振天的信,信中希望留坡山和瓦屋山通力合作,劫了官银后,共同分赃。

    虽然王霸川极其讨厌胡振天的为人,而且胡振天的儿子胡渭,从王霸天这里骗走了素玲那个苦命的女子。

    可是,王霸川心中清楚,官府一直畏惧他们,只是因为瓦屋山、留坡山、灭蒙山同心合作、互相扶持,所以,无论如何,与瓦屋山不能撕破脸。

    胡振天的信使和胡振天一样,嚣张跋扈、猖狂放肆。一上留坡山就看什么都不顺眼,吃食也挑,住的地方也挑,闹得鸡犬不宁。

    寒离很快就从王霸川手下的抱怨声中,探听到这人是来送信的,而且是给胡振天送信的。

    在兵法和制定策略上,寒离的确能力不足,可是在探听消息上,他却是个高手。

    胡振天的信使因为嚣张,不招山上人待见,山上人表面忍气吞声、客气招待,背地里却是敬而远之。

    那个叫胡老四的信使一个人对着一大桌子的酒菜,开始时,还狼吞虎咽,吃得甚是满足,可吃得差不多了,便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顶着瓦屋山的名来这里送信,除了要顿好吃好喝的,他自然更想吹吹牛,耀耀威。可是眼前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这牛怎么吹?

    胡老四正郁闷时,寒离满面堆笑地进来了。他毕恭毕敬地站在胡老四身边,说道:“我们大哥让我来问问您老人家还有什么需要。大哥说您是贵客,万不可怠慢了!”

    一听这话,胡老四喜笑颜开,几壶酒下肚,正是话多的时候,此时见有人来,又是个会说话的人,胡老四踉跄着站起,搭上寒离的肩膀,道:“不是我吹,别说你们老大,就是我们胡老大也得给我几分面子!”

    “那是,那是,要不和留坡山联系这么大的事,怎么会让您来做瓦屋山的代表呢?”寒离一副小弟模样,崇拜地说道。

    “哈哈……”胡老四被恭维地十分开心,“那是,这趟可是大买卖,除了我,还有谁能代表瓦屋山?”

第一百零三章 离间

    寒离不住点头,并双手奉上一壶好酒:“胡大哥,有大买卖还能想着我等兄弟,真是仁义,这壶酒是孝敬您的!”

    胡老四拔开酒塞,一闻,满脸陶醉,赞道:“好酒!”

    寒离趁着他高兴,问道:“这是趟什么买卖,大哥提前和小弟我说说,也好让小弟提前高兴高兴!”

    一听这话,胡老四顿时清醒了些,只是干笑。寒离见机行事,立刻给胡老四倒上酒,说道:“喝酒,喝酒!”

    胡老四喝得高兴,便开口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只是这事重大,你知,我知就好。”

    寒离满脸堆笑道:“那是自然,自然。”

    胡老四四下瞅了瞅,低声说道:“官银!”

    寒离张大嘴,瞪大眼,装作吃惊的样子。对于寒离的表情,胡老四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寒离悄声问道:“那可是太岁头上动土,杀头的罪啊?”

    胡老四冷哼一声:“我们老大早有部署,咱们两家通力合作,在文城栅动手,我们老大带人抢走官银,你们负责设伏殿后,阻住官兵,到时候五五分。”

    寒离不失时机地伸出拇指,大赞:“这招埋伏战高,实在是高啊!”

    目送胡老四离开,寒离就将他探听到的消息飞鸽传书给了巳月。

    巳月接到消息,便与王乐进商量对策。

    王乐进看了看这条消息,叹道:“这计策实在不怎么样?而且,明摆着胡振天吃肉,让王霸川冲锋陷阵,王霸川连这样的事都干?”

    “从王霸川赣南城府救人这件事上看,他绝对是个有城府的人。他愿意给胡振天当枪使,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巳月一边摩挲着手指,一边说道。

    王乐进想了想,干脆地回道:“不管了,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我们的目的就是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

    巳月点点头,表示同意:“按计划行事。”

    当朝廷的官银被几百人的队伍押解到文城栅,胡振天在密林中张望的时候,巳月的网便张开了。

    胡振天带人从高地上冲下,押解官银的官兵眼见土匪从四面八方如洪水般冲下,目瞪口呆之余已然忘记了反抗。

    官兵们一触即溃,纷纷逃窜,只有领头的将领砍杀抵挡了一阵,终于抵敌不过,也乘快马夺路而逃。

    胡振天带人抢了装官银的车,一路狂奔回瓦屋山。王霸川在必经路上埋伏,打算阻击朝廷追击的官兵,等了几个时辰,却是一个官兵都没见到。

    夜幕初垂,王霸川觉得没有等的必要了。便带着手下准备回去了,张经却劝道:“我们还是先去瓦屋山吧!”

    听到这话,王霸川顿时醒悟,幸亏张经提醒,连正事都忘了,他们虽然没有与官兵正面交锋,可也是来抢银子的,先上瓦屋山!

    待见到了胡振天,王霸川还没开口,胡振天就气冲冲地说道:“他奶奶的,上当了,抢回来的官银只有上面几锭银子,下面全是石头!”

    王霸川看着盛官银的敞口官皮箱,箱子里大部分是石头,旁边托盘上是几锭官银。

    王霸川蹙了蹙眉头,低眉不语,张经在一旁一脸丧气,留坡山众人无精打采。

    寒离瞅准时机,在人群中大喊一声:“胡老大,欺人太甚了吧!”

    胡振天的人循声望去,大家将目光齐齐聚到这个新人身上。

    寒离没有畏惧,走出人群,朗声说道:“胡老大就想拿这几锭银子打发我们?”

    胡振天的儿子胡渭怒吼道:“小子,你说什么呢?把话说清楚。”

    寒离不慌不忙地反驳道:“银子是你们劫的,官兵是我们断的后,你们说箱子里是石头,就是石头了?骗鬼呢!”

    寒离一席话,提醒了王霸川和张经等人,结合胡振天平时的为人,他很有可能将官银偷偷没下了。

    听到寒离的话,胡振天等人登时暴跳如雷,胡渭上前就要撮住寒离的领子,寒离轻轻退了一步,王霸川等人一拥而上,拦住胡渭。

    一看他们他们的架势,胡振天的人也跃跃欲试,两帮人眼看着就要打了起来。

    “住手!”胡振天冷眼看了看今天的形式,大吼一声。

    接着,他反问道:“你们说你们阻断了朝廷的追兵,帮我们垫了后,可你们人人完好无损,怎么一处伤都不带?”

    王霸川刚要解释,寒离又在人群中振臂呼道:“胡老大什么意思?官兵胆小没追,银子就没我们的份了?”

    这一声呼喊,又激起了新一阵的波动。

    双方虽发生了肢体冲突,可毕竟都是相互扶助的兄弟,经过王霸川和胡振天的谈判,双方决定此事明天再议,王霸川先带着兄弟们回了留坡山。

    当晚,寒离就将山上发生的事传给了巳月。巳月立在书房的窗前,思考了良久。始终没有找到进一步分化他们的良策,若是明日他们真的谈判,双方一合计,很有可能就明白了这是朝廷的计策,到时就会功亏一篑。

    巳月落寞地坐回到案桌前,无意中看到了王霸川的回信,便随手拿起来闲闲地读着。忽然,巳月眸中一亮,好像悟到了什么。

    王霸川的回信条理清楚,字迹工整,格式规范,可是,可是据太守府收集的资料显示,王霸川没有读过书,是个睁眼瞎啊!

    再仔细看那封信的字迹,字体娟秀,像是出自女人之手。巳月拧眉细想,这事该查一查,于是,她提笔给王霸川写了第二封劝降信。

    当然,她的目的是让信使给寒离送信。自从寒离上山,都是寒离往山下送消息,只要巳月给寒离送信,都是打着给王霸川送劝降信的名义。

    寒离接到了巳月的指示,便留心注意探听,这才打听到留坡山后面僻静处有一座竹楼,那里才是王霸川真正的家。

    竹楼上住着一个美人,就是王霸川的妻子。这个美人出身名门,可是父亲被免官流放,美人被发卖到青楼的路上,正好赶上王霸川下山扫荡,顺手救下了她。

第一百零四章 劝降

    王霸川名字虽然恶霸,可人长得标志得很,一来二去,和这位落难美人便看对了眼,倒成就了一段佳话。只是苦了素玲对王霸川的一片相思意,后来王霸川一心扑在救回的美人身上,便没精力顾及素玲,所以,胡渭随口胡诌和素玲两情相悦,王霸川都信了。

    在等待王霸川和胡振天反目的时间里,巳月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让王乐进带兵操练,每日都是高强度训练,并且针对赣南地势崎岖狭窄的特点,排列了新式阵型,适合山地作战。

    最重要的是,她锻造出了浑身是倒刺的武器—狼牙棒。

    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清晨,巳月传令,全军紧急集合,两千人的队伍,在她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向瓦屋山进发。

    因为对瓦屋山上的情势一无所知,巳月选择在距离瓦屋山十里外的空地处扎营。

    看着远处的瓦屋山,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她对身边的王乐进说道:“王大人可愿意和我亲上瓦屋山一趟?”

    王乐进不明所以,狐疑的问道:“就我们两个?”

    巳月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王乐进知道,巳月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轻笑道:“以后叫我乐进吧!”

    顿了顿,巳月说道:“我还是叫你王大哥吧!”

    “你既叫我一声大哥,那你理应是我的妹妹了,作为大哥,我不想让你以身犯险,这一趟还是我代你去吧!”王乐进平静地说道。

    巳月抬眼看着王乐进坚毅的脸庞,他虽然为人古板,可身上却有很多数不清的优点,比如,懂得怜香惜玉,巳月心中窃笑,打量王乐进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温柔。

    “明知是险境,我怎么会毫无准备呢?王大哥多虑了!”巳月贝齿微微一露,灿然说道。

    王乐进脸上微微一沉,道:“可那里是土匪窝,你是个女子,就算你能全身而退,那你的名声呢,一个进过土匪窝的郡主,盛京的人会怎么议论你?”

    听到王乐进一怒之下,连珠炮似的话语,巳月愕然。王乐进优点众多,其中非常突出的,就是他的心境平和,所谓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查案时、朝堂激辨时,他一向泰然自若,素有冷面郎君之称,这还是巳月第一次见他发怒。

    女子?二十年了,除了幕连,没人再把她当女子保护过,入京这些年,每天都是权谋、盘算,何曾有人如此发自肺腑地为她考虑过?

    巳月眼眶有些氤氲,语气柔和:“王大哥,比起这些,我们的命,还有兄弟们的命更重要。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此事不容有丝毫差池,否则,我们对不起信任我们的兄弟。我答应过他们,要带他们平叛匪患,建功立业,回盛京一雪前耻,我一个人的名声在这些面前,便不值一提了。”

    看着眼前的女子,王乐进眼神中充满尊敬、心疼还有爱慕。这个奇女子不光奇在智谋,奇在胆量,还奇在她的担当,奇在她的无私上。这一刻,王乐进忽然理解了巳月,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向瓦屋山进发。

    瓦屋山的守卫通报,朝中朝邑郡主求见。瓦屋山的人都是当地吃不饱饭被迫上山的草寇,连太守都没见过,郡主竟然亲上瓦屋山,他们被这一声通报惊得掉了下巴。

    在瓦屋山的草堂里,巳月、王乐进和胡振天分坐在方桌的东西向。胡渭站在胡振天的身后,眼中满是色意地紧紧盯住巳月。

    胡振天满脸冷笑,眯起眼,开口道:“当朝郡主?你胆子不小啊,就带了一个人,也敢上我们瓦屋山。我们可不管你郡主不郡主,扒光了,对兄弟们可都是一样的,哈哈……”

    巳月和王乐进的身后,群匪们哄堂大笑,胡渭也如受了鼓励般,眼神更加肆无忌惮地直勾勾地射向巳月。

    听到这些哄笑声,王乐进早已气愤难当,他怎能允许别人对巳月如此亵渎。正要起身怒斥他们,巳月轻轻伸出手阻止。

    在起哄的调笑中,巳月一如既往地微笑端坐,直到这些声音消失。

    胡振天定定地观察着岿然不动的巳月,他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个一般人,这才沉声开口道:“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我冒着被扒光的危险上山,不过是有样东西想给胡老大送来。”巳月依然浅笑,语气柔和。

    胡振天满脸狐疑,警惕地问道:“什么东西?”

    巳月轻轻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又轻轻推到胡振天的面前。

    胡振天蹙眉对旁边的人说道:“请师爷。”

    巳月心中暗笑,原来胡振天也是个睁眼瞎。师爷来了之后,将这封信当众读了出来。

    听完信,胡振天握紧了拳头。胡渭直接破口大骂:“王霸川这个龟儿子。”

    原来巳月拿出的是王霸川回巳月劝降信中的一封,信上有一段是这样写的:于君所说之事,吾定当仔细虑之。但吾无尺寸之功,有何面目投诚,待诸事完结,吾必带众兄弟诚心依附。

    这本是胡振天推脱投降的言辞,可是此时在胡振天看来,就是王霸川已经投靠官府的铁证。

    为坚定胡振天的想法,巳月适时地说道:“为什么你们抢到的官银里面全是石头,胡老大就没有想过吗?”

    一听这话,胡振天刷地站起身,斩钉截铁地道:“是王霸川搞得鬼?”

    她平静地解释道:“引你们抢官银不过是我们和王霸川合谋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引你上钩。你让王霸川阻拦官兵追击,可曾见他伤了一兵一卒?”

    巳月的这句话说到了瓦屋山每个人的心坎上,昨晚王霸川上山大闹,胡振天便怀疑这件事里面有猫腻,一直不知症结在哪,此时,听到巳月的说法,心中顿时将来龙去脉连在了一起。

    巳月怎会放过这绝佳的时机,她继续补刀:“我们引你出手,目的就是为了进攻你时有个由头,好师出有名罢了!”

    胡振天此时气愤难当,瓦屋山上的人个个憋了口闷气。可是,胡振天闯荡江湖多年,很快恢复了理智,平静了一下,问道;“既然王霸川已经向你投诚,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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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孤女,父母被奸人害死,是默默无闻任人践踏,还是与命运对抗搏弈?九年后,她会如何复仇?又会书写怎样的快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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