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带话
自打我第一茬看奶奶给王军化敛妆，又跟着张九两去解决了刘琳琳的麻烦。
我本以为自己的胆子已经不小，这些事情都承受下来。
可这两天连环发生的事情，一次次刷新我的精神极限。
回过神来一想，我觉得应该是小时候我妈总来找我，奶奶守夜那些自言自语的话，让我的抗压能力强了不少。
否则的话我早该被吓掉魂儿，或者是被吓死。
换成任何一个我的大学同学，遇到这么多诡异恐怖的事情，肯定早就没了……
好奇心固然有，可畏惧心还是将其战胜。
进房间之后，我躺在床上，迫使自己闭上眼睛。
房间里头太安静了，或者说张九两家里头太安静了，我总能听到外面一点点悉悉索索的声音。
同时还有张九两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老郭你就是脾气倔，比我的还倔，何必去辗王军的尸体？吃点亏就得了，再说还在王军家里头赚钱了。”
“现在倒好，遭报应了，哎，以后我再找谁拉扯？又得去求那个我不想见的人？”
“你那些穷亲戚只来了一家人，也很难缠，我勉强帮你守住家业吧。”
这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张九两这话语还有些哽咽。
男人流血不流泪，老郭却是张九两十几二十年的“兄弟”，就如同断了手足一般，又哪儿忍得住情绪？
他这哽咽话语，也让我想到我爸的丧命，就令我心头更压抑。
好歹张九两有机会能看出来谁杀了老郭，能给老郭报仇。
可现在我还不晓得是谁害死了我爸，奶奶也回了村子……
我极力摒弃掉我心头的压抑，迫使自己进入睡梦中，我必须要休息好，明天才能帮张九两一起做事，不然的话，就只能拖后腿了……
昏昏沉沉的，我总算进入了睡梦中。
耳边隐约还能听见张九两的絮叨，不过声音已经很小了。
睡着睡着，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我忽然觉着脖子根那里被人戳了一下。
冰冰凉凉又格外坚硬的东西戳在脖子上，让我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我这完全是被瞬间惊醒了的。
醒过来之后，我又有些发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又本能的扭头往后看了看。
本来这床就是靠着墙的，我身后除了一面墙，啥东西都没有。
脑袋浑浑噩噩的厉害，我只觉得自己是做梦了。
经常人会做梦，忽然在梦里摔倒坠落，然后一下子被惊醒，这格外常见，我只是梦到了自己被戳一下而已。
闭上眼睛，我趁着这股子困意要继续入睡。
结果刚闭上眼睛，又觉得脖子被戳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我手一下子拍在了后脖颈，啪的一声脆响，我也疼的嘶了一声。
我猛地坐了起来，死死的捂着脖子，心头剩下的只有寒意。
艰难的回头瞅了一眼，令我茫然的是，身后真的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脖子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这痛仿佛是从骨头里头出来一样，疼的我眼前一黑，甚至惨叫出来了声音。
外面顿时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张九两粗犷的喊话声：“初一！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拼命捂住了脖子，疼痛之余又觉得格外惶恐，这莫名其妙的，我怎么会脖子疼的断了似的。
砰的一下房门被推开，张九两冲进了屋子里。
我艰难的抬起头，却看见张九两双手满是血污，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我，说道：“你怎么了初一？”
我强忍着疼痛，哆嗦的说了句我脖子疼，不知道为什么，疼的断了似的。
张九两快步走到我身边。
他抬手一把抓住了我一只手腕，粘稠的血碰到我手上，让我身上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别挡着，让我看看。”张九两语气格外凝重。
我颤抖的挪开了另一只手，也强忍着没有挣扎。
张九两也嘶了一声，接着便骂骂咧咧的说了句：“草，老郭搞你。”
这话我听得就是一懵，老郭搞我？
我也被吓得不轻，哭丧着脸抬头：“九两叔……你别吓我，老郭没必要搞我啊，我没害他，没得罪他……”
张九两脸色却阴沉沉的，他抬手重重在我脖子上一拍，我觉得一阵冰冰凉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粘在了脖子上，那股子疼痛忽然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来的突然，消失的也格外迅速。
“跟我出来。”张九两松开了我手，他转身往外走去。
我从床上爬起来，跟着出了房间。
此刻的月光已经完全隐没进入了黑暗，夜空之中雾气斑驳，全凭着院子里头的灯光照明，也显得很晦暗。
老郭的尸体赤着上半身，他体格一般，算不上健壮，腰间肉比较虚，皮肤也有不少松弛。
死人的皮肤是青白色的，同时也透着一股子死沉死沉的感觉。
张九两已经完成了缝尸的过程，在老郭的腰间有横竖有三条蜈蚣一样的疤痕，可想而知，恐怕之前他衣服里头的鼓鼓囊囊……都是被挤出来的肠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和尸臭的味道。
张九两却走到老郭的尸体旁边，拽起来了老郭的手。
我却还是不明所以，为什么张九两说老郭搞我？
我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嘴。
张九两却让我看老郭的手。
我这才发现，老郭的手指头有些怪异，他五根手指很短，不过又很粗，像是胡萝卜似的。
并且在他的掌心那里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形成了一个凹槽。
“九两叔……我还是没明白……”我不自然的问道。
张九两叹了口气，道：“你脖子后头，有一个巴掌印，除了老郭有这样的手，哪儿还能有人拍出来那种印子？”
他这话音一落，我头皮都乍了起来。
接着张九两阴沉的脸色，又变得很疑惑，他眉头紧皱道：“可老郭，为什么要搞你呢？我也弄不明白，你没得罪他。”
这期间我摸出来手机，冲着自己后脖颈拍了一下，低头看着照片，我脖子上的确有个黑漆漆的巴掌印，印子的手指头短而粗，并且掌心中间有一条白线，当真能对的上老郭的手掌。
鬼使神差的，我下意识的说了句：“脖子疼……九两叔，老郭脖子疼？”
刚说完，我都懵了，自己为什么能讲出来这个？
张九两却忽然一下将老郭的身体翻了过去，直勾勾的看着老郭的脖子。
“手电筒。”他马上又喊了一句，神色格外凝重。
我将手机电筒打开，照射到了老郭的脖子上，白光略有晃眼。
张九两的手，也在老郭的脖子上按压摸索。
下一刻，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阴沉了。
冷不丁的，他突然说了句：“初一，老郭他没搞你，他这是在找你带话。”
“他这脖子，哪儿能不疼，这么大根钉子，要了他的命，他都疼的死了啊！”
张九两两根手指头掰开了一点点皮肤，露出来的是一个满是锈蚀的钉子头……
第三十二章 下葬
钉子深陷在皮肉里头，单凭手指不好抠出来，张九两取出来两根针，针头往肉里一挑。
难听的嗤嗤声令我身上冒起鸡皮疙瘩，钉子被缓慢的拔了出来，足足有一根手指长短，血浸透了铁锈，令人心头生寒。
“老郭……不是那死女人害死的……”我下意识的喃喃道。
任凭我不懂这些，我也看的清白。
之前我瞅见那死女人头发缠住老郭，甚至是塞进老郭满嘴。那固然是恐怖，可最终老郭不是被勒死的，反倒是钉子砸进了脖子里头，这本身就很奇怪。
以及老郭尸体被车撞在墙上，我都没去多想，下意识当成了闹祟。
现在看来，却明显不是那样。
钉子砸进了脖子里，又做出人被车撞死的一幕，鬼祟哪儿有那么复杂的手段？
譬如王军，直接吓掉老郭的魂，譬如那狐狸脸的老头，也直接对我下手。
越复杂，反倒是说明问题越多！
巧合的是郭得志也那么恰逢其时的来到老郭家里，并且还拖家带口的来。
我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思绪间，我看见张九两将那钉子用一块白布包了起来，他依旧是那张冷漠没有表情的脸，语气也平静不少。
“鬼害人不好找，人害人倒是好找，老郭你话带到了。好端端的下去，别再添麻烦。”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跑不掉的。”
张九两这番话却让我心里头直打鼓，我不安开口：“九两叔，弄清楚凶手是谁……你也别冲动，别胡乱杀人，杀人偿命的……”
张九两嗯了一声，说让我去休息，他最后再陪老郭后半夜，就当是送送他。
我此刻哪儿还有什么困意？
去打水洗掉了手和脖子上的血迹，我坐在房间门口看葬茔那本书。
不去房间的原因也简单，即便是院里头有老郭的尸体会让我害怕。
可只要张九两在视线中，我心里头总能放松一点儿。
书中关于敛妆的部分，我基本上都记了下来，对我来说，缺的就差不多是实践。
我这会儿看的，是后面部分那些玄奥的文字以及山势图。
我很相信，要是老郭的尸体被那几个妇女抬进去后山，肯定得出大事儿。
这也隐约让我觉得，葬茔这本书的重要及特殊。
我很多东西不懂，却能学到一些“知识”，对我做这一行只有好处没坏处。
时间一晃而过，天边逐渐露出了鱼肚白，一抹紫气一闪而逝，天开始亮了。
血红的朝霞之后，朝阳也从东方升起。
村长领着七八个年轻的壮劳力，抬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进了张九两的家。
走在他们后头的，还有白事儿先生。
这白事儿先生叫陈德祥，我一眼就认出来，给我爸办丧事的，不也是他么？
当然，事后我才晓得，十里八乡只有张九两一个捡尸人。
方圆三十里也就只有一个陈白事，这叫做地头，也是规矩。
村长和那些个壮劳力进院子之后，他们还有些举足无措的，都在等张九两发话。
张九两则是和陈白事走到尸体跟前，小声交谈。
至于说了什么，我也听不清楚。
不多时，陈白事开始指挥那些个壮劳力办事儿。
先是叫人打了一桶水来，给老郭洗干净了身子，又给老郭穿上了干干净净的大殓之服，也就是寿衣，然后安排人手拼起来三张长条椅子，将黑棺材放在上头。
村长也在陈白事的安排下，去找来一些妇女，布置灵堂。
我早就收起来了书，在旁边怔怔的看着。
张九两冲我招了招手，让我去给老郭化个妆，体体面面的让他进棺材。
老郭是彻底断了气，我更是询问过奶奶，这并不犯忌讳。
我打开木箱，取出来一应物品，仔仔细细的给老郭入殓化妆。
打粉，修眉，画眉……最后则是口脂。
这一次化妆我发挥的格外好，老郭的脸，俨然有几分“栩栩如生”！
只是他双目闭得太紧，胸口也没有丝毫起伏，除了那张脸，其余的都是死寂。
张九两点了根烟，又说了个操字。
我略有不安，问张九两怎么了？我哪儿没弄对？
张九两拍拍我肩头，才叹了口气道：“不是没弄对，而是弄得太“体面”，老郭这张脸，哪儿有那么干净过的时候？”
说完，张九两就招呼人手，将老郭放进了棺材里头。
陈白事又鼓弄了一些东西，他还写了张纸，煞有其事的在老郭棺材前头念了，啪的一下将那纸打在了棺材上头。之后他足足盯着那张纸看了七八分钟，我都觉得他要把那纸看出花儿的时候，他才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老郭不打算闹。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许多。
封棺，钉钉子。
壮劳力也在陈白事的安排下，将棺材抬了起来，朝着院外走去。
上一茬我爸被抬棺走的时候，奶奶和我都没跟去。
这一次张九两却喊我一起。
他嘟囔了一嘴，说我看得懂山，好像还懂点儿风水，跟上看看确保万一。
陈白事却有些诧异，他还多看了我两眼，若有所思的说了句：“徐敛婆的孙子，会敛妆已然是让人料想不到，没想到还会看风水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也有疑惑。
当然这疑惑只是一闪而逝，他也没说出来，我自然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临出了张九两的家，刚绕过前头的村路，朝着村头走去。
陈白事和张九两在前面商议，大致就是说人埋在外山，不进村后山。
三言两语之间，我听见陈白事说后山是鬼头山，乱坟岗，肯定是埋不得正常人。
张九两也煞有其事的接了话，还说了昨晚的事情，引得陈白事又回头多看了我几眼。
从村口出去，一里地外有座矮山，很多村民的坟地都在那里。
我开始还有点儿担心，怕郭得志来闹，老郭下葬出现麻烦。
他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令我没料想到。
上矮山之后，陈白事走走停停，时不时还掐一掐手指头，他更是看了我好几次。
我大概猜测，他觉得我会看他所看的风水？
我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皮毛都不知晓。
昨晚的事情纯属运气而已，哪儿瞧得明白陈白事在做什么。
最开始陈白事眼中有疑惑，最后就是失望了，干脆他也不再看我。
在山上也花费了有个把小时，终于陈白事指了指一块地，让壮劳力挖墓葬人。
一切事情做完，老郭被埋入了坟土包里头，陈白事拍拍手，示意完工。
又叮嘱了张九两几句祭拜事宜，他先带着那些劳力和村长下山。
临头的时候，陈白事还是瞅了我一眼，说了句：“罗初一，要是哪天你真要看风水了，可以找我讨教。”
我挠了挠头，回应了一个善意的笑容，没多说话。
不过我也确定了，葬茔里头除却了敛妆的内容，的确是风水术，而且还是不一般的风水术。
张九两在老郭坟头前面停留了许久，大致说的还是会给他报仇，守住家业那些话。
最后我两慢吞吞的下山，我又不自然的问张九两，他是不是也怀疑是郭得志一家害的人？
只不过昨天晚上，他已经让村长去赶人。
郭得志一家走了怎么办？万一他们卷走老郭的财物，不要房子一走了之呢？
张九两点了根烟，眯着眼睛说道：“初一，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我更茫然，说赌什么？我说的不是要打赌，是说给老郭报仇的正事儿，以及分析分析，到底是谁害人，得找到证据。
张九两笑了笑，冷不丁的说了句：“我们赌，郭得志那一家子没那么容易走，狗改不了吃屎。”
“我在张家口住了那么多年，张老头低个头我都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没提郭得志的事儿，肯定是这件事情他没办利索。”
“人没走，老郭又被我们埋了，你猜他们会做什么？”
张九两吐了口烟圈，白色的烟气在他头顶萦绕。
第三十三章 报应不爽
本来我是啥都没想到，可张九两那句狗改不了吃屎，还是令我心里头咯噔一下。
“不会吧九两叔……他们还敢来？疯了吗？”我想到了一个可能，声音都难听了不少。
张九两淡然的说道：“是啊，他们可能杀了老郭，就已经是疯了。再做点儿更不要脸的事情，丝毫不意外。”
我心头一窒，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怎么办？得找证据，况且我们不能……”
张九两嗯了一声，说他晓得，他会找到证据。我们先进村，估计郭得志那一家人等的快不耐烦了。
一里路约莫走了有七八分钟，刚进村口，却看见张老头在那里来回踱步，他背着双手，脸色焦虑不安。
他在这里等我们？
我隐约还听见刺耳的警笛声，一时间我懵了一下，村里头来警察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张老头也看见了我和张九两，他快步的朝着我们走过来：“出事了，出大事了啊！”
“村里头能出什么大事，大惊小怪的，别慌神，慢慢说。”张九两神色反倒是笃定许多。
张老头哭丧着脸，他说道：“我们不是上山埋人么？耽搁了这么老半天，刚才山上手机又没信号，村里头打不进来。我下来才晓得出大事了。”
“陈白事不想管，直接走了，村里头其他人都过去了。我在这里等你们呢。”
张老头声音很大，刺的耳膜生疼。
张九两催问了一句：“这说了一大堆，还是没说怎么了啊？”
张老头跺了跺脚，才说道：“死人了！老郭家隔壁的汉子大麻根，他去他家房顶修瓦，瞄了一眼老郭家院子，发现郭得志、他老婆、姑妈，全都死了！吊死在屋檐下头，一个个舌头吐出来三尺长，吓死个人！”
语罢之后，张老头更是急的脸都煞白了，道：“九两，这事情你得帮你张叔啊，昨晚上我按你说的，愣是硬着头皮带人回了老郭家，和郭得志说了他们必须得走，不准动老郭家里头的东西。”
“可没想到他们能一家都上吊，这死了那么些口人，当差的也来了，我这麻烦大了啊！”
张老头这是觉得，这一家人死了，是他逼的？
我前一刻感到心惊不已，而这一刻，却觉得周身凉悠悠的。
那是真的从脚底板发凉。
我和张九两聊下来的结果，无非就是郭得志有九成概率，还会来敲诈我们一茬。
可现在一家人都死了？
他们贪财，甚至可能杀了老郭，咋会一家人一起上吊自杀！
昨天夜里头，我们也守着老郭尸体的啊，他不可能去闹祟杀人……
张九两开始是一声不吭，等张老头急着去抓他胳膊的时候，他才说了句：“我去看看，不过村长你也放心，不管是自杀上吊，还是有人害命，也和你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我跟着张九两一起往村尾巴走。
张老头还是一脸不安的跟在后面。
等再到老郭家门前的时候，外头还是一片狼藉。
有不少村民在这里看热闹，两辆警车停在院子外，有警察在做笔录。
张九两直接朝着院子里头走，马上就有一个警察上来将我们拦住，皱眉问我们是什么人？
张老头先凑到前头讲了，他是村长，以及我们的名字。
顿时这警察就露出恍然的表情，他也凝重了不少，说就是要找张九两和我了解情况。
一番笔录下来，警察问什么，张九两答什么。
可他却闭口不谈钉子的事儿，还有老郭的死，他也一口咬定，是村里头先发现尸体，我们才来。
张九两只是说，老郭死的突然，郭得志一家来的蹊跷，还讹诈了他三十万。
当然，他也没有隐瞒说让村长把人赶走的事儿。
明显我看见张老头差点儿腿都软了。
之后这警察也盘问了我和张老头，当然，我也是如实说。
钉子的事儿，张九两没提，我也不可能提出来。
笔录结束之后，警方也没多问我们别的，只是说他们会验尸，如果有什么问题，会找村里人或我们询问。
若是讹诈三十万是真的，也会在这案子结案之后退还给张九两。
临最后的时候，这警察也透露了一句，目前看来应该是自杀，至于为什么他们一家人要自杀，还有待调查。
除了死了三口人之外，还有个小女孩儿失踪了，村里头目前没找到人，他们会安排警力继续来找。
他们说的，就是郭得志的女儿，那个小姑娘。
我表面没开口，但心中绝对不相信这是自杀！
张九两也没多搭话，只是点点头后就继续抽烟。
本来我们想进院子，结果也没能进去。
等警车走的时候，尸体直接被带走，现场还是留着警戒线，他们还叮嘱了，谁都不能进老郭家破坏现场，不然就会成为嫌疑人。
随着警笛声远去，村民们也议论不止。
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说他听传言说过，老郭家里头的穷亲戚，都是奔着老郭的家产来的。
这老郭本来就死的蹊跷，头天还丢了魂儿，郭得志表面功夫做得好，老郭还是不认？把人给整死了？
不少人也凑到张九两前面来打听。
我没想到村里头也有明白人儿。
张九两却将众人呵斥散开，让他们没事儿别问那么多，问多了，仔细晚上有鬼来敲门。
众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散了，张老头也小声来问了一嘴，到底是咋回事儿，是老郭害人了么？肯定不是自杀的吧？张九两倒是没有直接赶走张老头了，干巴巴的说了句：“要是你刚到手三十万，还有一套院子，起码几十上百万的家产，你舍得死不？”
张老头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
张九两又点了根烟，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总归最近村里头不安生，让村长去叮嘱大家都小心点儿。
但凡有人看到郭得志的女儿在村里，千万不能去搭话，也不能去碰，要赶紧通知他。
张老头连连点头，表示晓得了。
这档口，聚拢的村民也差不多都散了。
张九两也没直接走，而是领着我去敲了老郭家隔壁的门。
之前来通知我们老郭掉魂儿的那个汉子，也就是大麻根小心翼翼的从门后探出脑袋，问我们咋地了？
张九两问他，昨晚上人散了之后，有没有听到老郭家里什么响动？还有什么人来过没？
大麻根连连摇头，说不晓得，没看过，他昨晚上都被吓得不轻，直接睡了，今早上看到那三口人上吊，也差点儿没吓死。
也就在这会儿，院子里头有骂骂咧咧的女声，大致就是在喊大麻根关上门，不要胡乱说啥话了，到时候被警察抓去，啥都说不清楚。
大麻根歉意的冲我们挠挠头，关闭了院门。
我和张九两只能回了他家的院子。
进院子之后，我才问张九两，肯定不是老郭干的，对吧？
张九两点头说当然不是。
我犹豫了一下，又问张九两，为啥不把钉子拿出来？
张九两平静的告诉我，钉子拿出来，那这事儿就复杂了，指不定老郭都得被挖出来验尸，刚埋了的人挖出来，再好的脾气都得闹，更何况老郭本来就脾气不好，能安心下去都已经是烧高香。
况且，他几乎能肯定是郭得志一家害人，只是现在不晓得，为啥郭得志他们会死？
张九两思忖了半晌，忽而又笑了笑道：“要真找不到是谁，那就是报应。”
我笑不出来，这事儿哪可能那么简单？
突然我就想到那个死女人，郭得志那姑妈，不也被撞祟过？
同样还有被我打了月事布的老头，也在老郭家附近，会不会是他一怒之下害了郭得志那几口命？
不过真要是这样的话，那还当真是报应不爽了！
第三十四章 自杀
我正准备将自己的想法和张九两说一下。
结果张九两已经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此刻脑袋也有些昏沉困顿，昨晚上基本上没怎么睡，或者说自从王军出事，老郭紧跟着又出事，这几天我就从来没正常的睡过。
将胡思乱想的念头全部抛却脑后，我也进了房间，这一次我不再看书，直接倒头就睡了过去……
等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光线都暗了。
睡饱了之后，脑袋格外清明，我饥肠辘辘，几乎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翻身起床，我就闻到一股子卤肉的香味，匆匆下床推开了房门。
此刻正值傍晚暮时，天边却略有阴暗，乌云遮蔽了晚霞，仿佛随时会下雨。
院内的木桌上摆满了吃食，不光是卤菜，炒菜，甚至还有酒。
张九两也没有自斟自饮，一共三副碗筷，其中一副碗里头装着半碗生米，还插着两根筷子。
要小时候我们吃饭，谁敢把筷子插在碗里头，必定脑袋上挨一耳光！
碗中立筷，是请死人进门吃饭的……
我坐在另一幅空碗前头，夹起一块油滋滋的猪尾，塞进口中，好吃的差点儿没把舌头吞下去。
狼吞虎咽了半晌，张九两给我倒了杯酒，还没等我说话，他就讲到：“临天黑了，初一你跟我进趟城。”
我愣了一下，抬头问他进城做什么？
张九两朝着口中丢了一颗花生米，道：“进城自然是办事。老郭这事儿有人报了仇，暂且不晓得是谁，我们也摸不出来。三十万掏出去了，钱得赚回来。”
“人点名要找你办事儿。”语罢，张九两又滋了一口酒，砸吧了一下嘴巴。
“点名找我？”我更是惊愕，摇了摇头苦笑：“九两叔你别开我玩笑了，谁认识我啊？你放心，我禁得住造，总归老郭没事儿，这赚大钱的买卖，我咋可能推阻？”
老郭这事儿纵然折腾的我们不轻，现在还闹不明白谁杀了郭得志一家，可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在村里头守着。
饭要吃，钱也要赚！
奶奶让我吃上了死人饭，化敛妆，我要不想一辈子都在这事儿上折腾，就得尽快赚够一笔钱，然后收手。
张九两又倒了一杯酒，笑呵呵的说道：“九两叔啥时候忽悠过你？刘琳琳那事儿你办的不错，刘家可是榕市的大户人家，刘琳琳安稳下葬了，刘家已经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说要感谢你。”
“这几天我都给拒绝了，下午的时候刘家又来电话了，推荐了一个他们相熟的家族，昨天刚出的事，想请你去办。”
“这……”我一时不知道言语了。
张九两催促我快点吃，接我们的车要来了。
“啊，我……”我哪儿想得到，张九两已经把一切定好，都已经答应？
继续狼吞虎咽的吃菜，填满了一肚子之后，天色都黑了。这会儿我神色也镇定了许多，没之前刚听的那么紧张。
张九两收拾好了家伙事儿，我也背上了敛妆木箱。
我还在张九两的叮嘱下，背了一个他给我的背包，我赚到的那两笔钱的皮箱，都放在背包里头。
等办完了这件手头上的事情，就去城里头存了钱。
刚走出院门，张九两说去村口等，拐角处就开过来一辆车。
这是一辆白色保时捷卡宴，直接停在了我和张九两的面前。
车上下来一个女人，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
白皙的皮肤，不施脂粉，微微卷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精致的鹅蛋脸，一双桃花眼微微含笑。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赶紧挪开了目光，生怕多失态。
脑中却鬼使神差的冒出来一句词。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您就是张先生？那您便是罗敛婆？”她的声音很轻柔，也透着恭敬。
“嗯。”张九两就比较生硬了，点点头。
“我叫湛秋，林世伯介绍，让我来请二位去一趟，湛家昨天出了丧事，我哥死而不甘，家里头怪事不止，林世伯说罗敛婆和张先生出手，就能安稳解决，湛家也备好了酬金。”湛秋语气依旧恭敬。
我心里头却觉得自己真没出息。
当真是忍不住想要多瞟几眼。
一来是她的确是好看漂亮，二来就是她的声音也令我觉得舒服。
除此之外，就是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听过人夸赞。一时间心头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张九两拍了拍我肩头，道：“初一，上车。”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上了后排座。
湛秋也上了驾驶室开车。
不多时，我们就出了村。
张九两点了根烟，开口道：“湛小姐，进城也得要一会儿，你先和我们说说情况？”
“敛婆不能随便化妆，初一也有事情要问你。”
张九两的提示也让我反应过来，我神色镇定了不少。
敛婆的确不能随便化妆，这其中禁忌也不少。
虽然奶奶只给我说过其中一条，但是我看过了葬茔那本书上关于敛婆化妆的所有内容，其中禁忌也记得格外牢靠！
奶奶所说的禁忌，也刚好是第一条，绝对不能给有仇怨的死人化妆。当然，仇杀只要已经化解冤仇，还是能化，这要根据事情的情况来断定，就像是刘琳琳，杀她的凶手已经伏诛，她就不会出问题。
禁忌第二条，便是不能给健康的活人化敛妆！
敛妆是锁魂之法，让人回光返照，了却遗愿之后下去投胎，活人化妆之后就活不过一夜，属于害人不浅。
第三条则是不能给未足岁的婴儿，超过八十岁的老人化妆，一来是婴儿未曾成人，化妆之后恋世不肯走，老人活的太多年岁，也会眷阳，化妆之后反倒是成为眷阳老尸。
至于还有很多琐碎禁忌，就完全需要随机应变了，三言两语也讲述不轻。
我定定的看着后视镜里头，现在再看湛秋，我就没有其他任何念头，单纯的对这件事情认真！
我可不想发生王军那种事，奶奶是有本事，即便是被蒙骗破忌讳了，还能够灭了王军，我这个半吊子就没那么厉害，必须万分小心了。
湛秋脸上的笑容逐渐退散，她抿了抿嘴，声音也低了不少，道：“我哥，喝药死的，自杀。”
张九两也询问似的看了我一眼。
他这意思太明显了，是在问我破不破忌讳，能不能办。
第三十五章 敲棺材
我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可以两个字。
不过我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自杀死属于怨气特别重，一般人能自杀，都是被逼到了绝路！
书中有记载，给自杀者化敛妆需要万分小心，这种死人性格阴晴不定，若是找不准他遗憾之事，或是逼死他的事情解决，就会死不咽气成为活尸，很难对付。
我思索间，湛秋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事儿说来都怪我大伯和伯母，我哥从小性格都是逆来顺受，什么都听他们的，家里头安排他以后要接手生意，我们湛家又是靠厂起的家业，大伯就将我哥安排到了一家制衣厂，让他磨砺磨砺。”
“结果我哥和一个女孩儿谈了恋爱，被大伯和伯母棒打鸳鸯……”
“中间还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哥一时想不开，喝了百草枯。”
湛秋的话语已经变得悲伤无比。
忽而前方一阵刺目的强光灯。
湛秋更是惊呼一声，猛打方向盘，朝着旁侧开去。
车里头猛的一摇晃，我和张九两都撞到旁边的车门上，我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那一瞬间我也看清楚了，侧着我们车过去的，是一辆大货车，应该是那司机疲劳驾驶，险些撞上我们。
湛秋停稳了车，赶紧回头和我们道歉，说她分神了……
张九两脸黑的锅底似的，语气不太好听的说了句：“湛小姐……我这捡尸人，差点儿就交代在这里，得找别人捡尸了……”
湛秋更慌了神……
我马上就和张九两解释刚才不是湛秋的原因。
湛秋看我的目光顿时感激了不少。
张九两却愕然的看着我，紧跟着，他又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点了根烟，吧嗒的抽了起来。
不知道为啥，张九两眯着眼睛之后，我就觉着他这表情是似笑非笑？反倒是令我很尴尬。
为了化解这尴尬，我和湛秋说让她先开车，等到了之后看过她哥尸体，再说他上吊的细节。
车继续上了路，张九两递给我一根烟，同时微微做了个束起拇指的动作。
我：“……”
从村里头进城，约莫花了有四十分钟。
这会儿不过八点，榕市的城区马路上灯火通明的，车流不息。
在城里头又开了得有四十分钟的车，从闹市地段进了幽静无比的城区，湛秋才和我解释，这里是开发区，制衣厂在开发区的郊区，他哥出事的地方，则是他平时住的湛家老院。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了一个僻静的街道边缘。
略微透着古色古香的院门，门头上还挂了个匾，写着湛家老宅。
门口还立着仿古的灯柱子，其上的路灯罩子都像是灯笼似的。
我脑袋里就只有一个词汇，有钱。
我们下车，院门也刚好被推开，匆匆走出来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中山装，板板正正的。他到了湛秋跟前，喊了声三小姐。
湛秋才和我介绍，说这是老院的管家，谢顶，叫他顶叔就行。
张九两本来在踱步打量门头，他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倒。
我也忍着尴尬，和那管家打了个招呼。
管家明显晓得我和张九两，也是恭恭敬敬的喊了我一声罗敛婆，也喊了一声张先生。
接着他脸也白了几分，道：“两位这会儿能去看看么？这怪事要比昨晚上更渗人了，我家大少爷……”
湛秋也咬了咬唇，恳求的看向我和张九两。
张九两吐了口烟圈，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肯定是要立刻看，以免夜长梦多。”
管家眼中总算有了喜色，马上做了个请的动作，他也去前头带路。
湛家老院不小，除了前院，堂屋，厢房，还有长廊通往后院，中途还有花园假山。
后院有个圆栱门，走过门口，就看到院子里头摆着一口棺材。
今晚上没月光，全凭后院本身的灯光，不知道是瓦数还是其他原因，白炽灯光线格外的晦暗。
并且棺材旁边还有人，这人穿着明显下人的衣服，手里头还拿着个棒子。
绕着棺材走的同时，也不停的敲打着棺盖。
“敲你个棺材头，害了老婆害了娃子，自己还要喝药。”
“敲你个棺材尾，你死了不闭眼，埋了不投胎。不还了债，下去了也不得超生！”
“敲你个棺材底，一辈子白活，到时候耗子啃你尸体，蚂蚁钻你骨头，你当孤魂野鬼，坟头都被人撒尿！”
这下人动作很木然，他神色更是呆滞，语气更是干巴巴的，这分明是一副撞祟了的模样。
尤为渗人的是他口中说的这些话，简直是恶毒透顶了啊。
我们站在后院门口，他瞅见了之后，呆滞的眼神更为空洞了几分，脸上忽然皮笑肉不笑的抽动了两下，冷不丁的说道：“看什么看？想死了吗？脑袋伸过来，送你们上路！”
管家明显被吓得不轻，额头上一直冒汗。
湛秋也是微微发抖。
“昨天好歹只是下人撞邪了，敲棺材，我把昨儿那个送回他家里头去休养了，今天小丁也撞鬼了……他不只是敲棺材，这话也恶毒的不能再恶毒……”管家一边擦汗一边开口。
而被他称作小丁的那下人，骂了我们之后，又继续去敲棺材了，口中重复咒骂的话语。
张九两点了根烟，他先看了我一眼，然后才说道：“这事儿也不对味儿，闹祟的要是你哥，咋会让人撞祟了敲他棺材？这好端端的死人都能给骂成白煞，你哥是喝药了不假，现在闹祟的，可不是他。”
我自然也看得明白，心头略有几分压抑。
也就在这时，张九两快步的朝着棺材那边走去，他语气骂骂咧咧的说道：“哪儿来的孤魂野鬼，敲人棺材，让人闹祟，你不怕被狗刨了坟，把尸体拖出来么？！”
顷刻间，张九两就走到了那下人跟前。
蒲扇般的大手挥出，直接抓起那下人脖子。
对方神色都变得狰狞许多，扬起手，手中的棒子就要敲张九两的头。
忽而，那下人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活脱脱像是个女人的。
“你们害人不浅！不偿命！我死都不闭眼睛！”
这声音太怨毒，太尖锐，那下人的眼睛都睁大的像是个女人。
张九两速度很快，一巴掌就抽到了下人的脸上。
呵斥道：“醒醒！”
第三十六章 出多少钱？
这重重的巴掌，直接在那下人脸上打出五根血淋淋的手指印。
他一个趔趄，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湛秋捂着嘴，还是发出了惊呼声。
至于管家则是打了个哆嗦，身体都猛地绷直，明显是被张九两的呵斥和动作吓得不轻。
说实在的，我耳朵也嗡嗡的，张九两这声音太响。
此外我还有点儿慌神，这一巴掌别把人给抽没了……
那下人在地上痉挛抽搐了几下，吐出来不少白沫子，眼皮子也翻了起来，露出来了白眼，让人心里头发憷。
“找几个人抬他到房间里头去休息，再找个胆子大的，搞一把糯米打他脸，这是撞祟了。一直打到天亮为止，一边打还要喊他名字，天亮了丢阳光底下晒足时辰就会醒过来。”张九两揉了揉手掌，平静的吩咐道。
“好……好……”管家结结巴巴的摸出来手机打电话喊人。
张九两冲我招了招手，示意让我到棺材旁边。
我走过去之后，还瞥了一眼地上那下人小丁。
这会儿他没吐白沫子了，呼吸也正常了点儿。
湛秋快步的走到了我们身边，她紧张得面色煞白，眼神中也有几分慌乱，但并没发声打扰我们。
“初一，先开棺，看看尸体。希望别化煞。”
化煞就是诈尸，书中也有警告，化煞尸属于有仇怨。
不管是死时候的旧仇，还是让它化煞的新恨，都绝对不能化敛妆，不然的话就是助纣为虐，先死的就是敛婆。
很快，棺材盖子就被我们推开。
棺材里头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他年纪不大，不超过三十岁，容貌却令人难以恭维。
眼皮短小，眼睑臃肿，就算此刻他闭着眼睛，也能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一双绿豆眼儿。
眉骨凸起，结果却淡的几乎没有眉毛。
一副圆脸，左右脸又有点儿不对称，大小脸，鼻梁塌陷，嘴唇很厚。
用难以恭维这个词，已经是很有素养。
“……湛小姐，你确定，他是你哥哥？”张九两眉头紧皱到了一起，嘴角都抽搐了两下。
湛秋郑重点点头：“我们肯定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张九两脸又抽搐两下，才说道：“的确貌不惊人，不过湛小姐你们可以放心一点了，他没闹祟，没化煞，甚至没出棺材，湛家老宅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他无关，当然，他的确有怨气死而不甘，现在还咽不下去。”
这期间我也在仔细的观察尸体，发现这尸体明明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但不知为何喉咙处还会隐隐传来怪异的咴儿咴儿声……
若是普通人看到这一幕，足够被吓得昏死过去，我却晓得，这就是不甘死亡的人，留下的那最后一点执念。
往往这种人，要么这口气咽了下去，在原地闹鬼祟，要么就会成活尸离开。
不通过化敛妆解决遗愿，就没有任何办法，也不可能再去投胎。
“那……小丁他，还有昨天也有人成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湛秋不安的询问。
张九两眯着眼睛，点了根烟，白色的烟圈飘散开来，他才说道：“没听刚才那撞祟的小丁说的啥么？”
“害死了老婆孩子，喝了药，他一直在咒骂你哥，让他死不安宁，最后我抽他大嘴巴子的时候，他还在说你们害人不浅。”
张九两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湛秋的脸，你们两个字都被加深了语气。
“刚才你说，大伯和伯母，那你哥并不是你同胞的哥哥？他们棒打鸳鸯之后，又出了事儿对吧，你哥才喝了百草枯，这事儿你没说，让我猜测一下，这和你哥的女朋友有关？”张九两继续问道。
湛秋点点头回答，说湛家二代里头，就是他大伯和他爸，大伯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大哥，一个二哥。
她爸就她这一个女儿，她在家族里面排行老三。
停顿了一下，湛秋继续说道：“大伯和伯母分开了我哥和他女朋友之后，拿了一笔钱，让他女朋友打胎了，接着又告诉我哥，其实那孩子不是他的，她女朋友和厂里头的人乱搞过，我哥一时想不开，晚上就喝了药……”
“他本来脑子有点儿轴，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再加上这些年也没遇到个好女孩儿，湛家钱不少，看着钱来的居多……难得有一个真心对他好的，最后闹成这样，他才会想不开……”
语罢之后，湛秋又不安的问道：“这事儿是我哥她女朋友做出来的？让湛家闹鬼祟？报复？”
张九两摇摇头，平静的说了句：“没那么简单，她应该是没命了，闹祟的搞不好就是她。”
顿时，湛秋的脸色更为苍白，她惊慌的摇头，说这肯定不可能。
她见过那女孩儿，心态坚强的很，而且家中有老父老母还有弟弟照顾，不会那么想不开。
张九两倒是没有继续回答湛秋，而是看向了我，他神态凝重不少，又问了句：“初一，这事儿很复杂，你听明白了吧？能办么？”
停顿了一下，张九两继续说道：“千万别逞强。”
我犹豫了一下，定定看着棺材里头的尸体。
这番言语之间，我大概也晓得这男人的遗愿了。
为了女人和孩子死，要的肯定就是女人和孩子。
这事儿的确有点棘手。
“九两叔，照你看，如果他执念是女人和孩子，这事儿应该能办？”我反问了张九两一句。
解决遗愿的事情，并不是敛婆的专长，至少不是我的专长，我接触这些太少。
张九两沉凝了一下道：“若是这样，也不难，让陈白事来配个婚元阴亲，把两个人的事儿办了，同棺而葬，遗愿肯定完成。不过现在还不确定，他女人是不是死了。”
“麻烦的事情还多，要是她女人没死，肯定配不了婚元阴亲，得用其他的法子。”
“要是真是她死了，你也看见了，她已经闹祟。最简单的也需要将其镇尸，才能够办事。”
明显，湛秋听出来了张九两话中苗头，她神色慌乱的恳求张九两，这件事一定得帮湛家办，如果我们不帮忙的话，湛家老宅里头就会闹鬼祟，再加上有鬼祟上门，这湛家就无宁日了。
湛家出的起钱！绝对不会亏待我们！
张九两却摇了摇头，也是实实在在的说道：“湛小姐，这能不能办，还不确定，也不晓得湛家个中还做过什么，有命赚钱也要有命花，对不对？”
“再者说，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我只是个捡尸的，初一才是敛婆。”张九两瞄了我一眼。
湛秋马上又到了我跟前，她双手直接就抓住了我的手腕，眼泪都要被急出来了……
“罗敛婆，你不能见死不救……没人能帮忙了……”
她泫然欲泣，反倒是令我心头抽搐了一下。
鬼使神差的我说了句：“湛家出多少钱？”
第三十七章 和你们拼了
湛秋的眼中顿时出现喜色，她马上开口道：“五十万！够么？”
我心头突突一跳。
五十万，俨然已经不少！
王军那一趟三十万，张九两收了三分之一，我和奶奶净赚了二十万。
刘琳琳那一趟，我也没问具体多少钱，可绝对不比王家的少，即便是张九两拿走三分之一，少说也有二十多万块。
这五十万就算是对半分，也有二十五万。
有钱能使鬼推磨，敛婆吃的是死人饭，干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的生意，哪儿有什么绝对安全？！
只能抓紧机会，多干它几票！捞够了就收手！
在我思绪快速飞转的时候，湛秋又不安的说了句：“罗敛婆，要是觉得这个数儿不满意，可以再加，湛家的确……”
我抬头，直接打断了湛秋的话说道：“湛小姐，这事儿能办！”
接着我看向张九两，忍住心头的跳动，我认认真真的说道：“九两叔，我不能给奶奶丢脸，这事儿没破忌讳，我接的起。其它的就得靠你了。”
我本以为张九两可能会生气。
却没想到他竟然在笑，又说道：“徐敛婆要是瞧见你这副为了钱搏命的胆量，肯定很欣慰。”
“成，九两叔陪你活动活动筋骨。”
湛秋面色更是一喜，她小声问我，那现在应该做什么？
我沉凝了一下，说道：“去看看你哥的女朋友，应该住在这附近吧？至少得知道她情况。”
说这话的时候，我也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张九两。
张九两点头，眼中也有几分赞许的满意。
湛秋立刻点点头，说道：“好！我带你们去！”
这期间，那下人小丁已经被带走了，管家在门口候着。
我正要迈步，张九两却说了句：“初一，你先给这湛家的少爷一根醒魂香，别让他这口气咽下去了，吊着多一天先，我布置布置院子，让不相干的东西进不来，他还是有点儿素养的，死了还是自己憋着这口怨。”
我也反应过来，要是我们出去的时候，这湛少爷那口怨气没了，那可就白搭一趟，他还是会在家中成鬼祟。
马上我就从木箱里头取出来了一根醒魂香，点燃后插在了棺材边缘。
一般情况下，醒魂香在化敛妆之前用，如果给凶尸用了，却会助长其凶焰，给湛少爷这种尸体用，就能延长他怨气咽下的时间。
张九两则是在院子墙头挂了朱砂绳和镇阴铃，接着又叮嘱湛秋安排人手在院门口守着，一切不相干的人等都不能进去，如果有什么人或者东西靠近，铃铛响了，就让他们把那人或者东西赶走。
湛秋就马上安排管家去吩咐这些。
一切都说完落定之后，我们才离开后院，在湛秋的领路之下，走出前院，来到了外面的马路上。
风呜咽着吹打在人脸上，温度又降低了几分，似乎还夹杂着细密冰冷的雨水。
夜空中没有月亮，阴沉沉的给人十足的压抑。
湛秋也没开车，顺着路往西侧走，差不多走出去几十米，能够看到一些正常的居民楼，还有平房。这些都是自建房，郊区城镇都特别常见。
期间湛秋小声说了好几次，说她哥女朋友是肯定不会死，会不会是其他人借机害湛家？
这话我不太好接，张九两只是一直抽烟，湛秋也就不多讲别的了。
七八分钟之后，街道也绕了两个弯儿，路边有一些老式路灯，还是那种昏黄的瓦斯灯。
湛秋停在了一间破破旧旧的民房外面，她伸手敲了敲门。
同时，她小声的说了句：“我哥女朋友叫葛云，她之前住厂里，这事情之后她就被辞退回家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有些沉闷。
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先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难闻的酒臭味，再出现门后的，则是一张粗糙无比的男人脸。
起码四十多岁的年纪，地中海，皮肤毛孔很大，皮肤黑红黑红的，还顶着个大酒糟鼻。
他盯着我们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没完没了是吧？你们湛家还想怎么样！非要逼的我们一家子去上吊才甘心吗！葛云工作已经丢了！现在名声也没了，以后连人都嫁不出去！你们真要逼死人才罢休？！”
这中年男人神情格外激动，瞪着眼珠子骂了几句，直接就要关门！
湛秋脸色微微发白，她眼中都是歉意，不自然的说道：“叔，我没那么个意思，我平时和云姐关系也不错的，只是家族里头……哎。”
“我想见云姐一面，成么？”
三言两语之间，我也听出来了，湛少爷他女朋友应该是没问题？
那湛家下人闹祟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那中年男人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见她干啥？你哥也死了，这都是报应！我们葛家小家小户，穷，攀不起高枝，就求你们不要再来搞我们就行，不然的话，我和葛云都去湛家的厂房门口吊脖子！”
他直接就要关门。
张九两的动作却很迅速，手一下子就插进了门缝里头，用力往外一拉。
那中年男人一个趔趄，人都差点儿摔成滚瓜葫芦。
晦暗的光线下头，能看见这房间约莫只有二十来平，看上去像是客厅，还有其它门。
旧沙发上坐着个年轻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她头发略有几分凌乱枯黄，皮肤也是不怎么健康的苍白。
稍微多看两眼，还觉得有些发青，尤其是她眼睛下面一圈儿，眼袋很重，渗透着青黑色。
“云姐？”湛秋惊喜的喊了一声。
我心头狂跳了两下。
这就是葛云？那她没死的话，闹祟去敲湛少爷棺材的，那就另有其人了！
人没死的情况下，普通的阴亲是给死人配的，得想其他的办法解决。
不过我反倒是觉得，这样会好很多，一来是少死一个人，二来湛少爷那里也好办一些，我们更不用斗尸斗鬼，那可不是容易事儿。
沙发上的女人没有回答湛秋，抱着襁褓起了身，一边晃动着胳膊，一边进了旁边的侧屋。
我才注意到让人心头发憷的一个细节。
那襁褓之中，没有婴儿，反倒是个布娃娃。
而且张九两刚才一直在看地面。
我发现这细节的时候，她已经进屋了……
张九两眯着眼睛说了句：“初一，没影子，还能动……这事儿，麻烦了。”
他这话，更让我心头咯噔一下。
“我操你妈啊，强闯民居？你们湛家到底想干什么！女儿给我逼疯了还不罢休，老子和你们拼了！”
这一切不过是转瞬间。
那中年男人回过神，他也一副豁出去的凶狠神态，朝着张九两扑去！
第三十八章 活尸
他模样太凶，杀人似的目光怒视张九两，狠狠扑过去！
张九两双目陡然圆睁，呵斥了一声：“湛家想干什么？！你守着个死女儿，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被猪油懵了心吗？！”他声音大的惊人，如同洪钟一般响彻。
甚至我都觉得耳鸣了起来！
湛秋的脸色登时就白了，我却清楚的很，这不只是张九两声音太大，同样还因为他说的那句话！
“你才被猪油蒙了心，湛家给了你多少钱，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女儿好端端的，你咒她死，你全家死了，我女儿都不会有事！”
这中年男人急眼了，挥拳就去砸张九两的脸。
张九两面色不变，一掌就接住了他的拳头，往旁边一带，他整个人都砸到了平房的墙上。
砰的一声闷响，这中年男人是脑袋撞上墙，我看着都觉得疼……
他也闷哼了一声，整个人都朝着地上软倒而去……
“九两叔……这……”我不安的问询，这会不会把人撞死了？或者撞个脑震荡出来？
张九两却看了湛秋一眼，平静道：“撞死不至于，真脑震荡了，湛家会赔钱，不是你九两叔心肠恨，这老男人喝多了不好对付，我们还有要紧事儿。”
说完，他便抬腿迈入了平房的门。
湛秋脸色依旧煞白无比，她眼眶更是泛红和焦急。
我晓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跟着张九两一起进了屋。
刚才张九两讲的没影子，还能动，就已经说明这葛云不是人了！
前几天张九两教过我一些常识，有影子的是活人，没影子的是死人。
死人还能动，不就是闹祟化煞了么？况且她抱着的那个襁褓，里头还是个布娃娃……
活人也不可能抱着个布娃娃当孩子。
这外头的平房客厅环境很差，旧沙发，木头已经脏的发亮的茶几，大屁股的台式电视，还放着卓别林的默片。
整个屋子里头还弥漫着一股子难闻的酒臭味。
我掩着鼻子皱着眉，张九两则是顺着刚才葛云走的方向，走进了旁边的侧屋门。
我跟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屋里头的光线更暗，屋子里没开灯，随着我们走进来，挡住了本身能进来的余光，反倒是很难视物。
张九两顺着墙上摸去，啪嗒一声脆响，灯光亮了。
昏黄的瓦斯灯，光线洒落下来，也算是照亮了房间。
一个旧衣柜，柜门上贴满了海报，搭着白布的书桌，墙角的位置上有一张单人床。
葛云就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我们，一头长发散在后背，半张被子搭在腰臀之间。
襁褓里头的布娃娃在里侧，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假，阴森到了极点。
“灯太亮，娃子哭闹起来，他爸不在，你们哄吗？”忽而，冷不丁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这声音太过空洞，一点儿情感都没有，我身上一直冒鸡皮疙瘩。
“张先生，你看，你是不是弄错了……云姐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死了呢？她只是受的打击太大了。”
湛秋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嗓音明显控制不住的发抖，却明显在极力解释。
紧跟着，她也挤过我和张九两，冲着床上说道：“云姐，这件事儿是我们湛家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我哥，我哥现在死了，也下不了葬，就想找你帮忙，咱们能谈谈不？”
湛秋说话很快速，张九两想拦也没来得及拦住。
偏偏就在这时，床上的葛云忽然坐起身来。
她这动作太快，太突然！
滋滋的声音忽然在房间内响彻。
又是啪的一下，忽然灯光消失了……
所有的灯光，不只是眼前的灯，还是外头客厅的灯，全部一瞬间熄灭，整个屋子骤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操……女人果然添乱，初一，你把湛小姐弄出去！这葛云死不咽气，好个凶煞活尸！”
张九两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又是一阵惊雷响彻，窗户的玻璃都震动不已，发出难听的啪啪声。
下一刻出现的就是刺目闪电，屋内忽然被照亮。
我脑袋嗡的一声，头皮瞬间全部炸了起来。
因为那葛云已经不在床上了，而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和张九两跟前！
她双目直勾勾的看着我们中间的湛秋，半垂着眼睑，嘴角却勾起了笑容。
苍白中透着青色的脸，黑漆漆的眼袋，配上枯黄的头发。
那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根本无法形容有多恐怖渗人！
“我娃子不喜欢你们，也不喜欢它窝囊废的爸，我不想谈。滚出去！”
她声音不大，更是空洞。
可这声音偏偏在我耳边炸响！
湛秋被吓得啊的一声尖叫了出来。
张九两闷哼了一声，催促我带湛秋出去。
同时他一巴掌朝着葛云的肩膀抓去。
这一切都是转瞬之间发生，闪电带来的光亮烟消云散，房间陷入了黑暗，我几乎是在同时抓住了湛秋的胳膊，疾步转身往外走去。
湛秋的手很细，很软，她更是颤抖不止，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我身上了。
那不只是她害怕，更是她没力气控制身体。
好在平房外头有路灯，勉强有余光照射进来，还能看见门。
我拉着湛秋匆匆走到了门口，跨步走出去之后，总算那股子压抑的感觉消散两分。
湛秋是真的被吓坏了，她一直在发抖，双手紧紧的攥着衣服，嘴唇也抖动不已，眼中更是惊慌茫然。
我也不安的回过头看着屋子里头，从外往里看又当真是太黑，我格外担心张九两的安全，松开湛秋的胳膊，马上就想要进去。
结果湛秋反倒是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她还是站不稳，几乎倒在我身上。
“罗……罗敛婆……你先别走……”她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在求我，又更是颤抖的问：“云……云姐真的不是人？”
说真的，胆子再大的人看到刚才那一幕，都能被吓得魂飞天外。
湛秋这会儿还能说出来话，我已经是佩服她。
我喘了口气回答：“人肯定是人，不过成了化煞闹祟的尸，还不晓得是什么尸……”
这些解释也是我硬着头皮说的，我的确不懂那么多，也的确不晓得葛云是什么尸，不过我隐隐有猜测，张九两说了不咽气。
并且葛云脸上也没有长出来和王军一样的绒毛，那她应该是活尸？和我妈一样的活尸？
思绪之间，我也让湛秋先松开我，我得进屋帮张九两。
湛秋这才缓慢的松开手……她还是很慌张不安。
也就在这时，又是雷声作响，闪电划过。
我刚要迈步进屋，脚脖子忽然被抓了一下。
我头皮嗡的一下就炸起来了！
被抓脚脖子，这可不是第一茬了！头天在那鬼头山荒地里头，我就被狐狸脸老头抓了脚脖子，差点儿没把命丢了。
本能的反应，我猛地往回抽脚，结果一股子力道将我往后一推。
我整个人直接失控朝着地上坐去！
砰的一下，我尾椎骨都险些断了，疼的钻心。
“操你妈！你们两个杂碎，我弄死你们……“咒骂的声音传来。
我摔倒的同时才看清楚，刚才撞昏迷过去的中年男人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他收回手捂着脑袋，嘴巴里头还在咒骂。
我也想从地上爬起来。
结果他兜里头却摸出来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凶厉的对我挥了挥。
我直接被震慑住了。
俗话说的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况且我也没什么功夫，这人就是个酒蒙子，真给我一下，他坐牢，我丧命。
湛秋也被吓得不轻，她快速过来扶我，也紧张的喊：“葛军叔……你别冲动……我们真没恶意……”
那中年男人，也就是葛云的父亲葛军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他也没说别的，慌张的转过身朝着屋子里走去。
在他进屋的同时，格外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屋子里头的灯也亮了……
咒骂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还有丁零当啷东西被砸碎的声响。
不出一分钟，张九两趔趄后退，进入了我的视线。
我也看见葛军杵在葛云的房间门口，冲着张九两挥了挥匕首，表情噬人一般狰狞。
“滚！再敢来我家，再敢对葛云说什么，我弄死你们！不要以为我们穷就好欺负！”葛军破口大骂。
张九两面色阴沉的出了平房。
“九两叔……”我一句话没说完，张九两就说了句：“走！”
湛秋搀扶我，我也勉强起了身。
一瘸一拐的跟着张九两往回走，冷风之中夹杂着雨水，随着天空的闷雷作响，闪电不停划过，一场暴雨也倾盆而下。
我们的走，也变成了小跑。
此刻我心中的惧怕没减少，可张九两平安无事，反倒是让我松了半口气。
我们几乎是跑回的湛家老宅，走到大院屋檐下的时候，三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了。
湛秋喘息之余捂着胸口，她也冷的有点儿发抖。
我也抑制不住心头的疑虑，开口就问张九两，那葛云是不是活尸？现在我们该咋办？
结果张九两脸色却变得更难看起来，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狠狠一跺脚。
骂骂咧咧的说了句：“早不下，晚不下的雨，醒魂香要灭，葛少爷这半口怨气怕是要咽下去了，这事儿要砸手里！”
“雷雨天，雷冲煞，怨惊魂，这尸体要是诈尸，咱们都得交代！”
语罢，张九两更为快速的冲进大院，这一次他速度太快，几乎转眼间就消失在我和湛秋眼前。
湛秋面色更白，我也被这句话吓得不轻。
这葛少爷要是诈尸化煞了，这事儿不就黄了？
不但砸了张九两捡尸人的招牌，我奶奶敛婆的名声也得搭进去。
更重要的是，湛家肯定饱受其害，不晓得会不会牵连我们。
冥冥之中我觉得一切自有定数，就像是敛婆化妆要善后一样，这事儿既然接了，就得解决，解决不了就要有因果报应。
思绪之间，我也快步朝着后院走去，湛秋紧跟在我身后。
总算追到了后院，我刚好看见张九两摸出来一支烟，夹在唇中点燃。
火星忽明忽灭。
院子里头的棺材好端端的，一点儿雨水都没有。
一顶四四方方的遮阳伞架在棺材上头，足足十来平米，不只是遮住了棺材，周围也是一片干燥。
院门内侧，旁边杵着几个下人，冲着湛秋问好。
管家谢顶则是站在棺材旁边，他面色略有苍白，不过要比我们好多了。
他也喊了湛秋一声三小姐。
我瞅见了那根夹在棺材边缘的醒魂香，大约还剩下半根香，它还是在燃烧着。
悬起来的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张九两吐了一口烟，才说道：“湛小姐，你们家里头的下人，还是有眼力见儿，知道不能让少爷淋雨，不然今儿咱们都得哭了。”
说真的，本来我还是很压抑，可张九两这么粗犷的一个人，反倒是说出来一句滑稽话，将我内心的压抑冲淡了不少。
第三十九章 一巴掌
第三十九章
湛秋勉强笑了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她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蛋上出现这种表情，也让人不自觉的有几分怜惜。
“湛小姐你放心吧，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事儿我们会处理好。”我下意识的开口安慰。
湛秋的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两分。
我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询问张九两今晚咋整的时候，张九两掸了掸烟灰，也开口说道：“雷雨天啥都做不了，我守尸，初一醒魂香再给我一根，等雨停了天亮了再说，这事儿我还得琢磨琢磨怎么整。”
“湛小姐，你安排一下初一去休息，你也好好睡一觉吧。”
“另外明儿你把你大伯和伯母叫来，葛云打胎是他们逼去的？冤有头债有主，葛云太凶，想和她谈，得带诚意去，而且我也有别的事情和他们聊。”
张九两一口气说了好几句话。
我摸着敛妆的木箱，不自然的说道：“九两叔，我陪你一起守夜。哪儿能我一个人睡。”
张九两侧眼瞪了我一下，狠狠一口吸下去。
火星骤亮，烟燃烧到了烟屁股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道。
“你是化妆的敛婆，我是收尸的捡尸人。你睡觉是养精蓄锐，等着办事，我守着棺材不让尸体诈尸也是本分。别逞强，到时候化不好妆，你麻烦也大着呢。”
“……”顿时我也接不上话了，只能作罢，同时将醒魂香取出来一根，张九两接了过去。
湛秋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她先是欲言又止，不过还是咬牙点点头道：“我晓得了，明天大伯和伯母会来的。”
接着湛秋则是回头看我，轻声说让我跟她去，她给我安排房间。
此刻院门旁边也有一个下人走上前，给我和湛秋撑伞。
我也没继续婆婆妈妈，跟着湛秋走了。
张九两说的格外直接，我要是没精神，画不好敛妆，麻烦才是真的大。
而对于张九两来说，夜行办事儿已然是家常便饭。
湛家老宅很大，后院屋子不少，前院也有很多客房。
湛秋将我领到前院堂屋旁边的一间客房，送我进屋之后开了灯。
房间里头装潢很漂亮，典雅又不失奢华，床都是雕花的实木床。
她也和我简单说了一下房间里什么都有，让我淋了雨先去洗个澡换上睡衣再休息，她会安排人准备好干净衣服，明天送过来。
我身上的确湿漉漉的，这会儿平息下来，也感觉到冷飕飕的，就没有再推辞了。
此刻的湛秋也略显狼狈，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鬓角，不过依旧难掩她的柔美。
我表示谢意之后，也劝湛秋赶紧去休息，她退出了房间，下人也带上了门。
稍微熟悉了一下屋内，我将化敛妆的木箱放在了床头，就进了洗手间，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冲了一个热水澡。
洗手间的墙上就挂着有浴巾和睡衣，擦干身体换上睡衣之后，我才算暖了点儿，也活了过来。
躺上床之前，我打开了木箱，又仔细看了看。
确保箱子里头的东西都没有被打湿，也包括葬茔那本书。
躺上床之后，我脑袋有点儿隐隐作痛。
一旦安静下来，眼前仿佛就看见葛云那张死人脸，她说的那几句话也在耳边一直回荡。
用力晃了晃头，才勉强驱散……
不知道为啥，我隐隐有个直觉，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尾椎骨那里还在疼，我只能够侧身睡。
闭上眼，脑袋里头又是嗡嗡的，很艰难才睡下去。
睡着了之后就好多了，开始睡眠浅，总觉得屁股疼，时间长了就意识混沌模糊，陷入了深度睡眠。
这一夜，我连梦都没做，一觉睡到了通天亮。
睁眼的时候，屋里头已然是阳光明媚。
睡得饱，精气神就足。
我匆匆翻身起床，又去洗了把脸，屋门刚好被敲响，传进来一个声音：“罗敛婆您醒了？三小姐让我给您送衣服。”
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衣，我去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正是管家谢顶，他明显也是一夜没睡，眼袋都耷拉出来不少，手里头捧着一套衣服递给我。
我感激的说了谢谢，他又示意我说小姐在堂屋等着我去吃早饭。
他伸手带上门，我也到床边换上了这身干净衣服。
巧合的是这大小还刚刚合身，衣服明显是新的，吊牌都没拆，我瞄到一眼价格，顿时有些咋舌。
活动了一下手脚，我将木箱背在身上，才走出房间。
果然，旁边的堂屋里头，我一眼就看到了湛秋。
她坐在一张四四方方的大木桌旁，面前还放着一碗清粥。
张九两坐在旁边，呼啦呼啦的大口喝粥，桌上摆了七八碟小菜，也有肉食。
看张九两的神态，昨晚上应该没事儿。
湛秋起身，喊我快来吃东西，她也去给我打粥，毫无一点儿有钱人家小姐的架子。
我也是饥肠辘辘，风卷残云一般的吃东西。
饱餐之后放下碗筷，张九两点了根烟，吧嗒的抽了一口，眉头却微微皱起道：“湛小姐，你大伯和伯母，不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湛秋脸色为难，她轻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不放在心上，他们对我大哥这一次也很失望，张先生要不你也去房间休息休息？应该他们中午能到。”
张九两摆摆手说不用了，他就在这里等。
我心里头也不太自然，看了一眼湛秋。
湛秋的神色却透着几分不安和紧张。
本来我说要不去后院，我想看看湛少爷的尸体。
张九两告诉我，得和这湛少爷爸妈聊过之后，后面的事儿才能办，现在去看尸体，用处不大。
我也就没再多说别的了，和张九两一直在堂屋里等。
湛秋哪儿都没去，谢顶安排人来收拾了碗筷，也给我们倒上了茶。
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中午时分。
大院外头传来了停车的声音，过了几分钟，一对男女走了进来。
男的西装板正，得有五十岁出头，单眼皮，短寸，圆脸。
他长得虽然普通，但是好歹正常，隐约能看到和湛少爷的几分相似。
妇女也是相仿的年纪，不过却一身貂皮，显得雍容华贵，这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湛秋从桌旁起身，匆匆去迎接两人，又小声说了几句话。
他们到了堂屋，张九两也放下茶碗起身，我当然也随之站起来。
“捡尸人？张九两？敛婆，罗初一？”
那男人声音有些闷，还有些不耐烦：“不是已经开过价，我这儿子闹归闹，送他走就行，这事儿弄得这么麻烦，非要我们来一趟？还和那穷女人扯上了关系？”
“湛家给的钱不少，退一万步讲，一个人五十万，这种价格，榕市肯定找得到办事干脆利落的先生。不会麻烦到我们。”
明显，张九两的面色有些发黑，他抬手要点烟，又放了下去。
湛秋才是慌了神，小声又说：“大伯，不是张先生和罗敛婆故意说麻烦，昨天的事儿真的恐怖，我看的真真切切……你先让张先生说？”
那男人眼中还是透着几分厌烦和不耐，说了个行字。
湛秋马上和我们介绍，她大伯叫做湛方城，伯母叫宋思翠，同时她让张九两说一说事情，以及要怎么做。
张九两放下手中的烟，和湛方城说了几句话。
我听得清白。
大致就是讲，想要送走湛少爷，就必须化敛妆，让他去解决了不甘断气的遗愿，没了怨念之后安稳走。
可湛少爷的遗愿又是他女朋友和孩子，得办了阴亲婚元才能解决。
本来找葛云，这事儿不是特别难，只要葛云点头，活人阴配，以后再给湛少爷上香，一辈子不嫁，就解决了。
现在难就难在葛云死了，她不但死了，还成了怨念不散的活尸，闹祟之后天天上门来惹事，记恨湛家。
想要妥善解决事情，就必须给两个人办一场婚事，既解决了湛少爷下葬的事情，以后葛云也不会上门来闹。
他估计这葛云的死，可能和打胎，以及湛家说她和人乱搞有关。
解铃换需系铃人，这就必须要逼迫她打胎的人去见她，和她道歉，死人虽然固执，但是也单纯，只要能好好说话，一切都好商量。
张九两这番话逻辑清晰，头尾也说的完善。
说完之后，他点了一根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
结果湛秋的大伯，湛方城，脸却和锅底一样黑。
湛秋的伯母宋思翠，脸色更是涨的和猪肝似的发红。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顿觉有些不妙。
下一刻，湛方城就声音难听的说：“那穷女人心机坏得很，想要攀上我们湛家的高枝，故意上我儿子的床。”
“要不是她骗我儿子，算计我儿子，至于发生这种事情？现在她死了，简直就是报应不爽！还想要我们去求她？甚至还要将她和我儿子安葬在一起？是不是你还要说，得送她进我们湛家的祖坟？”
湛方城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他明显是气的不轻，手臂挥个不停，唾沫也是横飞。
这番话，却让我心头沉了不少。
湛方城这样说，都几乎是摆明了没得谈……
宋思翠也骂骂咧咧的说，是不是张九两和我还想要讹湛家的钱，故意讲这些恶心人的事情？来为难他们？
等会儿是不是就要说加钱办事儿？
湛秋的脸都白了，她想要插话，都被湛方城瞪了一眼，让她闭嘴！
张九两眉头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又点了一根烟，吸了半口才说道：“我理解你们两位的心情，这些话说就说了，我也不在意。”
“好歹我张九两也是方圆几十里有名有姓的捡尸人，不会故意搞事情绷价，湛少爷这事情，这是唯一一个解决办法，而且放眼整个榕市，能办的也就只有我和罗敛婆。”
“不然的话，就是灭了湛少爷的魂魄，让他魂飞魄散不得超生，想来你们两位也不愿意？”
张九两还算平缓，总算让我松口气。
可下一刻，那宋思翠却猛地伸出手，啪的一耳光抽在了张九两脸上，骂骂咧咧的说道：“你狗嘴里头放什么屁？什么不得超生？简直是胡说八道！”
“还有，谁让你抽烟？这是湛家，你有什么资格点烟？！”
这一巴掌抽的太响亮，也太突然。
我没反应，张九两也没反应，他脸上五个手指印。
烟被打飞了，还有几道伤口血痕……
第四十章 冤有头
湛秋捂住嘴巴，她还没惊呼出来，下一刻就慌张失措的去挡住了宋思翠。
宋思翠一副气的不轻的模样，趾高气昂的又说了句：“湛秋，让他们滚！湛家有钱不怕找不到先生办事，这两个神棍，除了想骗钱，就是胡说八道！”
我赶紧到张九两身边，不安道：“九两叔……你没事吧……”
张九两嘴角抽动了一下，还嘶了一声，他这脸黑的快赶上煤炭了。
他也没搭理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中剩下的只有冰冷和怒气，屋内的温度仿佛都冷了不少。
湛秋还想打圆场。
湛方城厌恶的开口：“按照你伯母说的做，湛家的钱，不给神棍。”
张九两却冷笑了一声，他呵忒了一下，一口浓痰直接吐到了湛方城跟前。
湛方城惊怒后退，就要开口怒骂。
张九两声音却冷得吓人。
“神棍？骗钱？还说我是狗嘴？我张九两好心好意来给你们湛家办事，你们当真是威风的吓人。”
“端香碗，吃死人饭，讲究的是因果，我和初一接了这一茬事儿，说了这一茬理儿，你们觉得是无稽之谈。”
“成，不让我们办事是你们说的，这因果就没了，湛家出什么事和我们无关。”
“这一巴掌我张九两记住了，我不屑于打女人，我怕一巴掌把你魂抽散了！希望你们湛家以后没有暴毙街头的人，否则的话，就等着做游魂野鬼吧！”
说完，张九两一甩袖子，直接就朝着院外走去。
我当然不可能留下，赶紧跟上张九两的脚步。
湛秋都快被急哭了，一边喊我们别走，一边又不停和湛方城以及宋思翠两人解释。
他们压根不搭理湛秋，甚至还说要和她爸谈谈，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这湛家三小姐是怎么当的……
我此刻心里头也是怒气翻滚了，真想一巴掌呼在那两人头上。
顷刻间，我和张九两走出了湛家大门。
其实前院里头还有下人和管家谢顶，他们也都是被吓傻了，哪儿敢上来搭话？
当我和张九两走上马路的时候，张九两停下来，冲着湛家的门槛又吐了口浓痰，骂骂咧咧的说了个操字。
我摸出来一张纸，让张九两擦擦脸上渗出来的血。
这事儿我压根没有想到，会突然变成这样。
不但昨天夜里头的危险，成了吃力不讨好，张九两还白挨了一巴掌……
当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头咽……
不过张九两还说的真没错，他动起手来，那宋思翠肯定得有个好歹……
余光扫过路边的车，我心里头咯噔一下，不自然的说道：“九两叔……钱还在湛秋车上呢。”
从村里出来的时候，张九两就让我背上了这两次我赚的钱，准备办完湛家的事情去存钱
现在我们是出来了，钱却没拿回来……
也就在这时，院门口又匆匆走出来一个人，不正是那管家谢顶么？
他一副赔笑脸的到了我和张九两跟前：“张先生……罗敛婆，三小姐让我先出来和你们解释，这大当家的和大夫人话有些难听，也过分了点儿，她肯定会劝说好，回头来道歉和弥补。”
“她先让我送你们去别的地方休息，这开发区的郊区，叫不到车，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张九两神色冷淡许多，面无表情的说了句：“道歉弥补就不用了，去开她那辆车，送我们进市区，我们还有东西在车上。“
谢顶一脸尴尬，走在前面去开车。
上了车之后，背包就在后排，我抱着之后，心里头落定了不少。
谢顶发动了油门往外开去。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张九两正看着湛家老宅的门发笑。
说真的，张九两本身就是捡尸人，身上阴气重，看似性格粗犷，可但凡是靠近他，就会觉得冷飕飕的不舒服。
他这副笑容就让人心里头打鼓了。
我下意识顺着窗外看了过去。
顿时我脑袋就嗡的一下。
湛家老宅的旁边，竟然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洗的发白的厂服，一头枯黄色的头发搭在肩膀后头。
手中抱着襁褓，襁褓里头的布娃娃，嘴巴沾血了一般殷红。
这女人的脸也透着青白色，黑眼圈浓郁的眼袋耷拉下来，她正看着宅院内呢！
“葛……葛云……”我哆嗦的喊了一声。
嗤嗤的声响，窗户被关闭了。
张九两语气比较重，喊了我一句，让我不要瞎看瞎说，好好抱着背包，那是我娶老婆的钱，别被风给吹跑了。
再加上谢顶开车速度不慢，这转眼间，我们就离开了湛家大门的范围。
我后背却湿哒哒的，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刚才我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幻觉！就是葛云站在湛家老宅门外往里看。
这大白天的，活尸还能出来？
我是真的忍不住想要问张九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而且这样的话，湛家不是完蛋了么？
只不过张九两闭着双眼，一副在养神的模样，我开口喊了他两句，他也没搭理我。
这期间谢顶也在小声说好话，大致意思就是湛秋肯定会来道歉，希望张九两和我给一点儿薄面，她定然会让我们满意。
也求我们不要不管湛家。
张九两依旧像是没听到似的，眼皮都没动一下。
一直到车辆进了城，张九两才睁眼点了根烟，吧嗒抽了一口，和谢顶说了个地址，让他开车过去。
谢顶恭恭敬敬的应了说是。
约莫半小时后，从车水马龙的榕市闹市区，到了个僻静的小街道，车停在了路边。
张九两招呼我下车，谢顶还在苦苦求张九两，说他回去不好和三小姐交代。
张九两淡淡的说道：“我没必要吃你们湛家的羞辱了还要给湛家做事，五十万算个屁？你原话告诉湛秋，让她大伯伯母自己解决，这也是我看她人还不错的份上，给的好心提醒。”
“害人的人，终究是要得报应的。”
说完，张九两直接朝着马路反方向走去。
他这话意思就太明显了……
我匆匆跟上张九两，也距离谢顶的车远了，我才拉着张九两胳膊问道：“九两叔，你也看见了对不对？那个葛云，要闹更凶的了？这大中午的她怎么能冒出来啊？”
张九两也没停下来，和我说道：“这也是一个常识，物极必反，阳盛必阴，午时三刻是阳盛之极的时候，也就是阴气飞涨的时候，这也叫做大阴之刻。”
“很多人都会在大热天的中午，忽然出冷汗，或者是打寒噤就是这个原因，阴气太重。”
“这种时间都不能去坟地，也不能进火葬场，不然的话，必定招鬼上身，那葛云昨晚上被我们惊了一次，今天找上门来很正常，尤其是逼她打胎的人来了，这两人还造谣她和人乱搞，她更添几分凶厉，应该会待在湛家不走了。”
闻言，我也吞了一口唾沫，喃喃道：“大阴之刻？我想起来了……之前中午我们回去，我在院门口也看见过东西……”
当时爬门的王军，还有歪脖子树下的狐狸脸老头，可不就是大中午的时候出现的吗？
张九两嗯了一声，道：“冤有头债有主，现在也好，因果缠不上我们。”
我犹豫了一下，说：“真不管了？”
张九两本来还算平静，他一下子却有点儿恼怒的瞪了我一眼，指了指他的脸说道：“你没看见，你九两叔脸都被打破相了？你想要那笔钱？九两叔能给你找到很多生意，不比那钱少。而且还当真没那么危险。”
“若不是事先不知情，我也不会接那种混杂上婚元阴聘的麻烦事。”
张九两明显气的胸口都在起伏，他又说了一句：“初一，我还得叮嘱你一句，我看见你眼神了，觉得那湛秋，湛家三小姐好看对不对？”
“我得告诉你，好看不能当饭吃。湛家的确有钱没错，可这种家族事情都麻烦的很。本来我昨儿也是觉得这湛秋要是合适的话，我想办法撮合一下，到时候徐敛婆得感谢我，帮她找了个好媳妇。让你少奋斗三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可要是有人天天指着你脊梁骨，说你是神棍，说你想骗钱，你受得了？”
张九两一口气，直接把我给说蒙了……
我：“……”
憋了半晌，我才说：“九两叔……你想的也太夸张了一些？我只是觉得……”
话语至此，我也闭上了嘴。
想到那湛方城和宋思翠的嘴脸，也觉得气上心头。
往前又走了几步路，我还是开口说道。
“九两叔，你把湛秋的电话给我吧，我加她微信和她解释下，让她别管这件事儿，我怕谢顶说不清楚。”
“昨晚上你也见了，她人不坏，我这身衣服起码得八九千了，就当是还个人情，成不成？”
张九两吧嗒了一口烟，他换了副表情，眯着眼睛说道：“初一，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菩萨心肠，你那根醒魂香，不值九千么？”
我还想要说话解释。
张九两脚步却停了下来，他扔掉了手中烟头道：“先进去办正事儿。”
我才反应过来，面前是一家银行。
我下示意也觉得有点儿懵，去银行存钱，路上遇到很多啊，走到这小街小巷的算怎么回事儿？
张九两却大步生风的往里走去。
第四十一章 大买卖
我紧跟进了银行，张九两已经坐在了一个柜台前头。
后面是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和张九两眉来眼去的，张九两招呼我过去开卡存钱。
“……”我当时就愣住了。
我又不傻，一眼就看得出来，张九两和这少妇，肯定不是第一次见面……
张九两一把撸过我背着的背包，放到了柜台前头。又递给了我一张单子让我填，还让我将身份证摸出来。
那少妇看张九两的眼神，更是暗送秋波。
“九两叔，我……”我正要说话。
张九两又瞪了我一眼道：“我什么我，先存钱，背着这么多钱路上走着可不安全，放银行管放心。”
语罢，他又看向那少妇，笑眯眯的说：“今年的业绩这下达标了吧，我这侄子先存七十万，以后让他每个月都来存一大笔。理财这些照买不误。我难得进趟城，听说榕市有个电视塔不错，今晚赏个脸？”
我闷头填资料，顿时觉得像是第一次认识张九两一样。
他在村里头，夜路上，是粗犷胆大的捡尸人，随时能豁出命去斗尸。
这会儿却不正不经的勾搭女人，哪儿有点儿高人样子？
我本来寻摸着，既然湛家的事情我们也不办了，存完钱也得回村了吧？结果看样子张九两不但不打算回村，他可能今晚上还会把我撇下？
我暗自腹诽，存钱倒是没问题，银行都一样，张九两说买理财是几个意思？
也就在这时，那少妇才娇滴滴说了句：“张先生这么照顾我，我肯定抽出时间来，不过这会儿离我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张九两大手一挥，笑呵呵道：“没事儿，等到点我来接你。”
十几分钟后，我存完了钱，拿上了一张新开的银行卡，和张九两走出这家银行。
薄薄的银行卡，我却觉得沉甸甸的。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笔巨额的财产，我内心也颇为悸动。
只不过面对如今榕市的房价，距离首付还差着半截儿。
“那九两叔，你晚上有事情要忙，我就先回村去？”我先开口询问。
张九两笑眯眯的说道：“眼力见儿不错，不过初一，今天你就不用回去了，找个地方去逛逛，睡一夜，明天九两叔再带你去干一笔大买卖。湛家这事儿你就别再多想了，烫手，没必要去碰。”
我心中微叹，也晓得张九两不会害我，要手机号码的事情索性作罢。
不过听到他说大买卖，我反倒是心跳都突突的加快了。
我正想问他是什么买卖，能赚多少钱的时候。
张九两忽然絮絮叨叨的说了句：“这说曹操曹操到。”
他摸出来嗡嗡震动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我也没说话去打断他。
张九两走到了路边，几句话之后，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眉头紧锁，眉心都郁结成了一个川字。
电话挂断，张九两骂了个操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问张九两出啥事儿了？
张九两收起手机，神色明显很不爽：“买卖提前了，那家人出了点儿意外，让我们现在就去。操……早不说晚不说，这会儿说。”话语间，张九两还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银行，他眼中都是烦躁。
我是难得看见张九两这样的神态表情。
可想到他今晚甩不下我，又明显勾搭不上女人，莫名的我也高兴了不少。
抬手勾住张九两的肩膀，我说道：“九两叔，有钱赚动什么气。”
张九两瞪了我一眼，又啧了一声：“看不出来初一，你还会挟私报复？九两叔给你找个婶儿不好么？”
还没等我说话，他就继续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湛家的事情的确管不得，湛秋和这件事情没直接关系，她死不了。”
“冤有头债有主，那葛云要找的仇人也不是她，不会动她的。”
张九两这一解释，说实在的，我心里头松缓了不少。
不过我也觉得有些尴尬，因为我也不是因为他没给我湛秋的电话号码才说那话。
总觉得他有些老不休，就算要找个伴儿，哪有用这种方式的？
我也解释了两句，说张九两误会我了。
他却不由分说的道：“总归九两叔不管，初一这事儿你得和我一起平，这一单子下来了，赚的钱去银行买理财，也就多放几年，你当替以后存私房钱吧。”
“……”我哑然失声，张九两还惦记着把那少妇柜员约出来呢……
这档口，张九两冲着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去之后他说了个地址。
买理财的事儿，我也没继续纠结。
稍微想开点，张九两干这行当，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没什么区别，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我也没什么好厚非的。
他领着我办事赚钱，我拿出来一笔他带着我赚的钱存去理财，说到底我也不亏，也相当于送还他人情。
车在路上开了小半晌，我也问张九两，这又是一笔什么买卖，他早就知道？
张九两点点头道：“本来约好的时间，还得等几天，这事儿也不是找我办，而是找你。”
“人也未必会死，都想着看老人能不能撑过去，现在能想的法子都想过了，的确是撑不住，得你过去化敛妆，让人醒过来交代后事。”
我听了个一知半解，张九两让我不用着急，等到了地方就知道事情始末。
随即我便不再多问。
不过这么听起来，倒是个简单的活计，撑不住的老人？化敛妆交代后事，应该没什么危险就能赚上一笔。
思绪至此，我还是没忍住，问张九两这一单能赚多少钱？
张九两思忖了一下回答：“之前谈好的是二十万，这笔钱我不拿，不过这家人有特殊要求，要是你能做到的话，钱翻倍，给四十万。”
“怎么样，算不算大买卖？”张九两拍拍我肩膀。
我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四十万！
湛家的确开了五十万的价格，可湛家那事儿，不但需要给湛家少爷化妆，更是要化解活尸的怨气。
想办法解决掉整个事情，我和张九两才能拿得到钱，并且现在事儿也黄了。
现在又有一个大生意上门，算是失而复得，我更是惊喜不已。
我立刻点点头道：“算！算大买卖！特殊要求是啥？只要我能做到，都给办！”
第四十二章 尸求
说完这句话，我冷不丁想到奶奶对我的教导，又想到了王军那狰狞的脸，不由得身体都僵硬了些许。
犹豫了一下，我又小声的补了句：“不犯忌讳就成。”
张九两倒是很镇定，说忌讳这个，得我去看了才晓得。
他捡尸的，只知道敛婆一些粗浅忌讳，更多的还是不清楚。
约莫在榕市的马路上穿梭了一个多小时，车总算停靠在了路边。
下车之后，周围的建筑更是透着一股子浓郁的仿古味道。
路边更有一个牌楼，其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井巷子。
虽然我是村里头的人，但我爸从小送我进城读书，对于榕市我也比较了解。
旁边那些建筑仿古，这井巷子可就是真正的古巷，距今起码得有一二百年的历史了，能住在这里头的人，当真的非富即贵。
张九两摸出来手机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之后，巷子里头匆匆走出来个男人。
他约莫三十来岁，瘦瘦高高的，带着一副眼镜，穿着灰色的长衫，倒是贴合了这条街道的古朴气息。
片刻间，这男人走到我们跟前，他用力的和张九两握手，神情显得很激动。
张九两做了介绍，我才晓得他叫卢有第。
紧跟着卢有第也激动的握住了我的手道：“您就是敛婆？我听说了，敛婆可以让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但凡有一口气在，都能清醒过来完成遗愿！”
“我爸前几天出了车祸，抢救了好久，还是醒不过来，人没救了，家里人也都接受现实。”
“就想着能让老人再清醒一下，得给家里头交代交代一些事儿，罗敛婆，这都全指着您了！”
卢有第唾沫横飞的，我尴尬的又不好躲。
不过我却觉得，他虽然表现的激动，但是眼底深处，怎么透着几分冷？
还是说，这是我的错觉？
“卢先生，先让初一看看您父亲，敛婆有敛婆的规矩，你也要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个清楚直白，初一才知道能不能办。你之前说的价码，我已经和初一讲过了，他很满意。”张九两开了口。
卢有第这才没有继续喷洒唾沫，转头给我们带路，做了个请的动作。
同时，他也才将事情的始末说的清清楚楚。
在几天以前，他们一家出门自驾游，结果出了车祸，和一辆大货车撞上了。
当时他开车，运气好，一来是有安全气囊，二来是没撞到驾驶室，可坐在副驾驶的老爷子却遭了罪。
颅底骨折，颅内出血超过三十毫升，抢救了三天三夜，才勉强从手术室出来，结果却一直没能醒。
当时医院就说了，要是再等一天不能醒，基本上就是脑死亡。
他们能用的办法也都用尽了，的确救不了老爷子。
再加上他们听说过敛婆，就提前联系了张九两，想找敛婆化敛妆。
并且他们和医院拖长了时间，想要医院等个三四天，好歹有一线生机，结果医院还是直接下了脑死亡的通知。
无可奈何之下，也就只能提前通知张九两带敛婆过来。
最后他还小心翼翼的问我，这应该不坏敛婆的规矩，能办吧？
卢有第这番话条理也算是清晰，我听得差不多都明白了。
心里头也放松了几分，我点点头道：“不破忌讳，这事儿是能办，卢先生您的特殊要求是什么？我看能不能做。”
明显，我看到卢有第的眼中，刚才那一分冷忽然变多了一些。
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他抿了抿嘴说道：“我爸比较顽固，他和我之间闹过矛盾，把家里头的房本什么的，都给藏起来了。”
“人要是醒了，把遗愿交代了，没有关于家产房本的事儿，罗敛婆您能不能想办法，让他给说出来？或者写一份遗嘱？我爸这人性子倔，有的事儿钻牛角尖。”
最后这两句话，听得我也是一愣。
旋即我也晓得，刚才我没眼花，卢有第眼中的冷意不假，并且我也猜测到，恐怕这冷意和他爸藏了房本有关。
他等他爸出事儿了之后才发现，其实老人家早就不打算将遗产给他？所以他才时不时眼神带着冰冷？
我拿钱办事，只要晓得人不是被害死的，不破忌讳，其实其他的和我没啥关系，我想得通。
只不过，卢有第想喊我让死人开口说死人不想说的事儿，这就没那么容易了……
其实敛婆的手艺里，还真有关乎于这一条的做法。
这是针对于有的死人，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不咽气的遗愿是什么。
敛婆拿上惊魂锣，以此惊魂，然后配合上其他手段，可以让死人做出一些事情。
可基本上这都是敛婆来辅助死人完成遗愿……
让我犹豫不决的是，敛婆这样做，只要能够说的出根据，在有理有据的情况下，并不会犯忌讳。
可在卢有第的话中，这又是他爸反对的事儿，我要是强迫他爸做了，这在道德上似乎说不过去。
只不过，翻倍的酬金，着实让人心动。
我再三思索，又觉得，父债子偿，父业子承，这也是自古传承下来的“规矩”。
思绪至此，我点了点头道：“先看看“人”，等化过妆，你们也可以和他沟通，如果说不通的话，这事儿我再想办法，不会白拿卢先生给的酬金。”
明显，卢有第眼中有些失望。
我看得清楚他眼神变化。
不过我没把话说死了也就是这原因。
还是得看过尸体之后，确定人没问题，能办，我才能做，现在不能说的太确凿。
进了井巷子，两侧全都是深宅大院，这又和四合院那种完全不一样。
几分钟之后，我们进了一个明显历史感厚重的宅邸。
这宅邸不必湛家老宅小，其中透着的那种质感，却是湛家拍马难及的。
宅邸里头人也不少，来来回回有人走动，大多都披着孝服，看见我们，他们也没上前。
卢有第将我们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头，我才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个老人。
这老人头顶还包裹着纱布，双目紧闭，肤色枯黄。
诡异的是，我刚进屋，他忽然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这一幕吓得卢有第咣当一下坐在了地上。
张九两身体都抖了抖，闷哼了一声骂道：“操，大白天还能诈尸？”
我脸色却变了……
葬茔之中关于敛婆手艺的部分，我已经全都背了下来。
这尸体肯定就是卢有第的老爹。
我刚进屋，他就坐起来，这并不是张九两口中的诈尸！也不是化煞！
在敛婆的眼中，这叫做尸求……
代表这人死的冤屈，他想敛婆给解冤……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那就是不能再画敛妆了！
并且，敛婆还躲不掉，必须给“尸”办好事儿，尸会给出相应的报酬。
如果办不好，它也会上门扣门，带敛婆一起上路！
第四十三章 勾引
葬茔关于敛婆手艺的那一部分中，有一句话叫做百尸一求。
不光是形容这种情况很少见，百具尸体才有一具会主动求敛婆，同样也预示着危险。
尸看似无冤，实则有冤，敛婆办不好也会受牵连，并且还无法拒绝。
就是一个带着倒刺儿的烫手山芋，必须要握在手里剥开。
张九两明显没见过，也不知晓，他已经摸出来了一张符，快步就要朝着床边走去。
我抬手摁住了张九两的肩膀，声音略有沙哑的说道：“九两叔，不用，它这不是诈尸。”
张九两面色疑惑无比，道：“不是诈尸？初一你晓得情况？”
我点点头，张九两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收回了符，也伸手捏了捏领口的衣服，好似挽回刚才的失态。
卢有第正扶着门框，颤巍巍的站起身，他喃喃道：“我爸没诈尸？罗敛婆你确定没事吗？”
我郑重了些许，才直接说道：“卢先生，我也正想和您谈谈这件事情。您父亲卢老爷子，确实是出车祸死的？他在住院期间有没有出过问题，医疗事故？或者其他人碰过他？”
卢有第顿时皱起眉头，他摇了摇头道：“的确是车祸出事，马上就送了医院，我们送的是榕市最大的医院，没有医疗事故，我爸颅内出血太严重，能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都已经是奇迹了。”
“另外也没有人碰过他啊。”语罢的同时，卢有第苦笑道：“罗先生，您但说无妨，我爸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尸有怨，怨有冤，你们找我来化敛妆给他解决遗愿，而他却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让我给他个答案，在这之前敛妆是画不成了。”
“这……”卢有第顿时闭口不言了，他定定的看着床上的尸体，似乎在思索。
过了几分钟，卢有第才回头冲我开口，诚恳而又试探道：“罗先生，我可以保证，没有医疗事故，也没人碰过我爸，都是我和兄弟姐妹一起照顾。你看是不是我爸弄错了？”
“他活着的时候就固执，容易钻牛角尖，现在死了又开不了口，一旦再钻牛角尖，那就麻烦大了。你看这样行不行，钱我还可以再加二十万，您就直接办事吧。”
卢有第这番话是真的让我心咚咚咚直跳。
四十万加二十万，这就是六十万了！诱惑不可谓不大。
只不过有钱赚也要有命花才行，尸求这事儿碰上了，就必须办完，这也是敛婆的规矩。
我思忖了一下，才说道：“卢先生您先出去一下？我要和九两叔看看卢老爷子的尸体，钱就不用加了，既然接了卢家的事情，老爷子有冤屈，我会想办法弄清楚并且解决的。事后再让他回光返照，完成遗愿。”
卢有第明显身体僵硬了一下，他点点头，眼中透出来的就是感激了。
他退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初一，你有什么办法？”张九两直接就询问我，总归就是我们初来乍到，我没有接触过卢家，现在卢有第这样说，也没什么蛛丝马迹，怎么能弄出来冤屈来自什么地方？难不成这没闹祟的死人，还能说出来是谁杀了他？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快步的走到了床边。
视线落在了卢老爷子脸上，他头上的纱布还在微微渗血。
枯黄的皮肤，逐渐也透着死人的青白色，他坐起来之后，手竟然还诡异的攥住了被子。
“死人的确不会说话，化煞之后才会报仇杀人。现在他之所以会求我，其实是他不晓得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可能够确定的是，他不是死于意外车祸。”
“九两叔，你被死人托梦过么？”我扭头看向张九两。
张九两摸出来烟点了，眯着眼睛吧嗒抽了一口：“托过。”
“敛婆的手艺里，关于尸求，若是想不到法子，就可以让死人托梦，不知道他会托出来什么，但其中必定会有一些线索。”我继续沉声说道。
张九两的手明显僵住了，他狠狠一口吸掉了半支烟，咳嗽了一下道：“还真没听过这么玄的手段，基本上我们都镇尸，或者灭了凶尸恶鬼。咋做？有把握吗？”
我点点头表示有把握，不过也有点儿麻烦，我得和尸体睡一晚上，也得亏他在尸求的状态下不会化煞，不然的话我可不敢。
明显张九两的手又抖了抖，他略有咋舌：“不加这二十万，你亏了。初一你这一出九两叔还真没料到，你确定搞这么狠？事情太麻烦，这事儿不接……”
我心里头发苦，解释说我刚说过了，不接也不行，现在我们就算是走了，也走不掉，这卢老爷子会去敲我家门的，甚至他会直接化煞找我索命。
张九两又点了根烟，不再多说话了。
也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剧烈的吵闹声，还有咒骂的声音。
隐约间我也听到了卢有第喊着什么，骂婊子骗子，还有凶手一类的话！
我心头一凛，凶手？要是找到凶手，我也就不用和尸体睡了，直接报警抓人，然后化敛妆就行。
快步朝着屋外走去，张九两也和我同步出了门。
院落之中站着不少人，以卢有第为首，约莫七八个男女，差不多都是二三十岁，有的模样相似，大概是兄弟姐妹，旁边的就是老婆或者男人。
在卢有第对面的，则是一个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女人。
岁月的确给她留下来不少痕迹，不过依旧透着几分知性的感觉，此刻她微微捏着衣角，更是眼眶泛红。
她咬牙道：”有第，你们太偏执了，我怎么可能害你爸？这些年你们这些子女不怎么回来，我一直都在照顾他。他是和你们出去才出的事情，照顾他，你们就不放心我，也不让我靠近，你们怎么能血口喷人？”这女人声音中充满了焦急。
卢有第冷笑了一声，厌恶的说道：”照顾？你是在照顾我爸吗？你分明是故意勾引！”
第四十四章 凶手不是她
“我爸年纪大了遭受你蛊惑，我们这些儿女的话都不听，还要给你买房子。”
“你为什么害他？我们回来了，你什么都得不到，你当然要害他！你没靠近过我爸？我早就在护士那里知道了，你晚上偷偷去过不止一次！”
“若非是我请来的敛婆告诉我，我爸有冤屈！我都不晓得，你会下这么毒辣的手！”
我这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这风韵犹存的保姆，是卢老爷子的姘头？卢老爷子平时子女不在身边，就和照顾自己的保姆有了关系？
“你们……我……”这保姆更是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还想要解释，不过在卢有第身后的那些人却没给她机会，都是破口开骂。
张九两轻轻拍了拍我肩膀，低声道：“化煞的尸体，若是仇人到面前能分辨出来，这没化煞的我没办法，你有办法么？”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有，但是最好别用，若确定是凶手了，直接将其法办，然后在尸体面前说明就好。”
“那你怎么能确定……”张九两疑问。
我低声答道：“尸体会有反应的。”
张九两摇摇头，他道：“你看这争吵，就肯定没什么证据，否则早就可以报警了。现在就是儿子怀疑保姆害了老爹，老爹和保姆又有一腿，多半还有其他事情在内，不然的话，完全可以将人赶走。”
张九两这话就说的中肯直接了，我思忖了一下，权衡了利弊，正准备开口说话。
刚好卢有第却看向了我，他眼中依旧有怒气和恨意，瞪着那保姆，目光到我这里却恭敬了不少，说道：“罗敛婆，您来的刚好，害死我爸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女人，她觊觎不到我爸的财产行凶，现在却抵死不认账！你有没有办法，让她认罪？只要您能做到，钱，卢家出得起！”
说话间，卢有第还伸出手指头，指着那保姆。
保姆抿着嘴，眼泪婆娑落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办法是有，人虽然死了，尸体不能开口，但冥冥中自有因果报应，敛婆有敛婆的手段确认害人凶手，不过却有危险，可能会以至于老爷子化煞成凶尸。我只能尽量避免，要是老爷子怨气能收住，还是能化敛妆。若是收不住，投胎都难，必须打得魂飞魄散。”
顿时，场间的人便面面相觑起来。
包括卢有第也是面色阴晴不定。
张九两却开口说道：“卢家没证据的情况下，想要找到元凶难如登天，我和初一也很难办，这事儿需要做个取舍，人死如灯灭，若真的化煞闹祟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我张九两在这里，也伤不到人，能镇尸解决。看卢家怎么说了。”
结果就在那一瞬间，保姆却猛地摇了摇头，她说了个不行，顿时转身就走！
她这举动让我心头一凛，做贼心虚？
卢有第反倒是一时没反应。
他后头的那些男女则是速度很快，一副捉贼拿赃的表情，直接就将那保姆围了起来。
几乎都是一副言之确凿的态度，质问那保姆走什么？若是不心虚为什么要跑？
甚至也直接有人抬起头看向我道：“罗敛婆，这手段卢家用，老爷子这样没法子回光返照，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况且若是找到凶手，老爷子说不定不会闹呢？”
明显这些人的态度转变，和这保姆要跑有关。
我看向了卢有第，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他点点头道：“成，那罗敛婆完全按照你说的办，若是我爸真的……那你也果断动手吧，这都是命。”
那保姆却低头在哭，也一言不发了。
其它人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这时卢有第也继续问我，现在要怎么做？先把这保姆押到他爸床边去？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他们上前动手，保姆也不过一个女流之辈，哪儿抵得过七八个人的手？
只不过她的神色也变得木然了许多，不再挣扎了，一副认命了的模样。
我转身回房间。
进了屋子之后，我将木箱打开，将惊魂锣取了出来。
约莫五指摊开大小的锣身，在灯光之下反射着淡黄色的铜光。
脑中思绪不止，我也在回忆自己看过的内容。
奶奶并没有教过我这个术法，而是葬茔之中我看过自学。
惊魂锣是敛婆所用极为特殊的器物，其物凶，配合上断命锤，可以将化敛妆不走的尸敲散魂魄。
同样也有另外的使用方式，若是遇到尸求的怨尸，想要知道是谁害死了他，只需要先将尸血粘在惊魂锣上，又将疑似之人的血滴上去，惊魂锣就会有反应。
当然，惊魂锣凶，也会影响尸体，再加上尸体知道凶手，直接化煞闹祟。
直接走到了床边，我将卢老爷子的一只手从被子里拉了出来，接着又拿出来一把匕首，将指间割破。
隔了半晌，一滴已经发黑的粘稠血液，才滴落到惊魂锣的铜面之上。
啪嗒的轻响之后，屋子里头的温度都仿佛低了不少。
卢老爷子的脸更铁青了，微微的他身上也有一些响动，似乎从喉咙还是胸口发出来，略有一些微弱，不过目前还不用点醒魂香。
本来卢有第和他那些兄弟姐妹带着保姆进来的时候，除了卢有第外，其他人还比较嘈杂，现在也变得安静无比，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我回头，直接走到了那保姆跟前，语气稍显平缓，开口道：“要你的一滴血。”
保姆没动，也就在这时，卢有第身后一个男人忽然伸出手来，直接抓住了那保姆的小臂，又顺手拿过我手中的匕首，直接一划！
保姆手指头顿时出现一个血口子，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我眼疾手快，只是最开始那一点落到惊魂锣上，就迅速拿开！
不过尸血和鲜血触碰之后，却直接像是水遇到油一样，鲜血散开。
惊魂锣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我反倒是愣住了，皱眉看着铜面，又定定的看着那保姆。
也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女人尖叫了一声。
“老……老爷子起来了……他睁眼！”
我心头一寒，猛地回过头去，果然，卢老爷子又坐了起来，闭合的双眼也诡异的睁开，一双死人眼显得格外渗人。
“果然你是凶手！”又有人厉喝一声，直接就去抓保姆的头发。
我心头却更寒，直接抬手阻止，声音沙哑的说道：“不，不是她！惊魂锣没有反应，她不可能是凶手，你们怀疑错了人。凶手……”
我话还没说完，张九两忽然对我打了个眼色，他立刻开口道：“凶手还不知道是谁，但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先出去吧。”
我声音也戛然而止，略微明白了一些，并没有去拆张九两的台。
第四十五章 立过一次遗嘱
惊魂锣的反应，说明了这保姆不是凶手。
若是凶手的话，血液落下的瞬间，本身的尸血就会溃散，惊魂锣会震动发出声音。
我刚才也本想解释这一点，却被张九两拦住。
张九两吃的盐比我吃的米多，我差一点儿就将敛婆的术法给说了出来。
那保姆怔怔的看着卢老爷子，眼泪却掉的更多了。
除却了卢有第的其余人，则是面面相觑，他们眼中依旧对着保姆厌恶不止，不过我和张九两的话，也让他们没有继续在咒骂，同样他们也有几分疑惑。
卢有第的视线在屋内游走了一圈，看了看卢老爷子，他低声说了句先出去，交给罗敛婆。
一行人走出房间，临了我也听见外面卢有第冰冷的声音，说即便她不是凶手，却也和卢家没什么关系。卢家现在不欢迎她，并且要全力配合敛婆找到元凶，这样一来老爷子才能够受敛妆，回光返照醒来交代遗愿，希望她不要不识好歹。
也就这么一句话，脚步声逐渐远离，外面也安静了下来。
“九两叔，谢了。”我吐了口浊气。
张九两皱眉点点头，才说道：“外人面前不用说太多。不过你刚才用惊魂锣，应该让这卢老爷子受了些许影响。”
张九两眯着眼睛低声道：“凶手，刚才在房间里面。”
“这卢老爷子的魂因为惊魂锣受了惊，凶手进了房间就让他起尸睁眼，这是死不瞑目！”
他声音虽小，但其内容却足够惊人！
我瞬间就睁大了眼睛。因为我是没看出来卢老爷子为什么起尸，没想到张九两竟然看明白了！
只不过更让我心惊的是，除了那保姆，房间里头的都是卢老爷子的子女，或者女婿媳妇。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竟然弑父？
“那是谁？能有办法找出来么？”我心跳咚咚的加速不少。
张九两摇摇头道：“我自然是找不出来，只是晓得这一次起尸睁眼的原因而已。”
“不要继续打草惊蛇，说的太多，那人就越藏得深，况且我们又没证据，更不可能杀人给这卢老爷子报仇，只能送去法办。”
“夜里头我探探卢家，你还是得和卢老爷子睡一觉。若是能找到什么线索，那就好办的多。”说完，张九两又点上一支烟。
我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低头思索，在这期间，卢老爷子的尸体又缓慢的倒了下去，眼睛慢慢闭合。
回忆刚才那些人的反应，我还真不晓得谁有问题。
稍微多想了一会儿，我甚至觉得会不会是卢有第？
他之前话语之中我也了解到，老爷子是和他有矛盾的……
并且他让老爷子回光返照，目的是遗嘱和家产。
忽然我又想到刚见面的时候，卢有第眼中那两次冰冷，心头更是一寒。
思来想去，我竟觉得真要是凶手的话，卢有第有极大的可能性。
时间一晃而过就是快一个多小时，现在也才五点多而已。
也就在这时，轻微的敲门声传来，外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请我和张九两去堂屋吃饭。
张九两活动了一下脖子，冲我说了句：“天黑还有一会儿，五脏庙不能空着，吃饱喝足你也好睡觉，走。”
他率先去开门。
等在外面的并不是卢老爷子儿女中的任何一个，应该是卢家的仆人，神态很是恭敬。
跟着去了堂屋，一张价值不菲的实木餐桌上，已然摆满了吃食，卢有第坐在首位，旁边的则是卢老爷子那几个儿女，那保姆不见了。
卢有第起身请我们入座，也有人去给张九两倒酒。
张九两倒是不拘束，在卢有第又请了一次之后就动了筷子。
我也饿了，不过吃的时候还是没那么粗鲁直接。
卢有第期间给我也敬了两杯酒，我本身已经有些怀疑他，也就浅浅喝了两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卢有第才叹了口气道：“罗敛婆，既然那保姆不是，就还得让您费心了，还是我之前那句话，能找到凶手是谁，我爸能回光返照最好，若是找不到，您就送他最后一程，也算是我们子女最后尽孝。”
“我会尽力，拿了卢家的钱，就要办好这件事。”我放下筷子，神色也比较郑重，没露出其他面色。
也就在这时，旁边忽然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一拍桌子。
咣当一声吓了我一跳，张九两的白酒杯都抖动了一下。
卢有第瞪了那人一眼，道：“老五，你瞎拍桌子干啥呢？！”
接着他就赔笑和我说，这是他最小的弟弟卢俊，让我见谅，同时他更是又瞪了卢俊一眼，让他给我道歉。
卢俊心不甘情不愿的和我道了个歉，自己端酒狠狠喝了一杯下去，眼中不忿道：“尽孝，我们把他当爸，死了都还想帮他找凶手，让他能回光返照一下，他把我们当儿子了？那贱女人还说家里头的财产也有她一份，爸写过一次遗嘱，现在这遗嘱也不晓得在哪儿，是不是在她身上。大哥我觉得你把她这么赶出去也不行。”
话说到这里，卢俊又看向我，他不胜酒力上了脸，眼睛也瞪得发红，说：“卢家有钱，有的是钱，你只要能让我爸重新写个遗嘱，价钱还能谈，哪儿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的，你们出来不也是赚钱么？”
卢有第又怒视了卢俊一眼，让他不要胡言乱语。
接着他才叹了口气，说让我见笑了。
张九两剥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他嘟囔的说道：“卢先生，您五弟也说了几句话了，倒不如这样，咱们开门见山，这保姆的事情你也说说？我和初一还是有法子的，你多说点儿，我们把握也大。这老爷子若是真的写了别的遗嘱，那你们卢家的钱，可都是到外人手里了。”
“最近这几年，这种事情发生的不少，有很多女人故意找像是卢老爷子这种年纪大，儿女不在身边的老人，乘虚而入，骗人家产。”
张九两话音落下，明显卢有第眼中透出愤恨之色，桌旁的其余人也在连连点头。
我不由得佩服张九两，他这话术当真是引导性很强。
不过我却下意识的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