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尸体消失
真要是有别的遗嘱在这女人身上，她拿出来就完事儿，现在不但没有，甚至她还被赶走。
这充分说明了，遗嘱要么只是个幌子，根本没有这回事儿，要么就是在其他地方。
卢家这些后辈冒不起这个险，才会有让老爷子回光返照再写遗嘱的念头？
我思索之间，卢有第也叹了口气，低声说家丑不可外扬。
不过在那话之后，他也开始讲述起来。
三言两语他也说的比较清楚，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卢家家境殷实，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没要孩子，四十多岁才开枝散叶，一口气生了不少，他们母亲早逝，儿女逐个长大成人了，或是出国留学，或是做生意打拼，都很少回家。
老爷子身边自然就有保姆照顾，结果一来二去，这保姆就和老爷子好上了，甚至还怀过一次孕，老爷子要娶她过门。
他们这些子女晓得之后，拼命反对，加上那保姆出了意外，自己没保住孩子，这事儿才就此作罢。
因为老爷子的原因，他们也赶不走这保姆，赶出去又会被接回来，时间长了，他们也就管不了了，只是和老爷子约定了，即便是情人也好，什么也罢，总之不能让她进卢家的门。
停顿了一下，卢有第又长叹一口气道：“我爸身体平时都很好，只是这一次运气太差，也怪我不该带他出门。”
“却没想到他出了事，我们不让保姆看他，她竟然说有我爸写的遗嘱，家产要给她一份！”
话语至最后，卢有第诚恳的看向我，无奈道：“这些事情传出去，卢家颜面扫地，我和我爸之前闹矛盾，也是因为我逼那女人打胎的原因，没想到他会将房本，还有其他的家产都藏起来。”
卢俊这会儿又站了起来，他双手撑着桌子，眼睛红红的看着我们，他忽然又看向卢有第说道：“哥，要是真没办法，我豁出去了，一车撞死那贱女人！也不可能让她觊觎卢家的家产！”
我听得心头一凛，卢有第立刻又呵斥了他一声，说他胡说八道。
其余的卢家子女也在旁边劝说，当然也有人开口，所说的内容就和卢俊差不多了，卢家有钱，只要我们能办好这事儿，钱不是问题。
张九两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道：“成，卢先生，说的差不多了。今晚上初一和卢老爷子睡一个房间，你帮我也安排一个房间。不出两天，这事儿自有分晓。”
至于过多的，张九两也没说。
这些内容在我脑海中过滤，同样我也注意场间所有人的神态变化，甚至我有几分怀疑，这卢俊也有可能是凶手？
卢有第站起身来，点头说帮张九两安排房间。
卢俊也起身，说送我去老爷子的房间。
我也没跟着张九两去，卢俊一直将我送到房门口，他眼睛瞄了一眼屋内，也没进去。
进屋之后，我关上房门。
深吸了一口气，我看着床榻上的尸体，定了定神。
大概听了不少事情，我觉得我有把握，凭借敛婆受梦的手段，应该能晓得更多线索，这样一来，必定能知道谁是凶手。
届时就是卢家自己的事情了。
证据这东西，只要找，肯定藏不住。
走到床边，卢老爷子的尸体躺在边缘，我就只能睡到里面去。
当然，我也没立刻躺下。
而是拉出来他的手臂，将之前割破的食指拿出来，捏出来一滴血，直接用他的手指，摁在了我的印堂之处，并且往上拉了一道竖！
血是人体精气之凝结，尸虽死，血不散，血也是最好的媒介。
在葬茔关于敛婆的这一篇记载之中，还提了一句，印堂之上是囟门，所谓心眼便在于此！
将尸求死者的血摁在印堂，在往上拉去，这就形成了类似眼睛的竖线，夜晚就必定托梦！
做完了这些之后，我便躺上床，睡在了最里面。
屋内我留了灯，若是完全漆黑一片，那就太过渗人恐怖了。
躺了多半晌，困意才逐渐袭来。
我已经尽量不往侧面看，阵阵冰凉的感觉还是传递过来，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久久不能入睡……
这种感觉持续了足足得有一个多小时，我才总算合上了眼睛……
刚开始睡眠很浅，我一直没有做梦，能清晰感觉到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我终于进入深度睡眠，意识也彻底放空了。
这一觉我睡了很久，也做了一些梦。
梦里头倒是很凌乱，内容却大致是在我家的崖口村，我被那狐狸脸的老头追着跑。
一跤摔倒下来，身下又是老郭那张死人脸。
一只手来拉我，结果我一抬头，却看见我妈，她哭的无比凄凉，说她想带我走。
我猛地被惊醒了过来，额头上冷汗直冒，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这味道很特殊，有些靡靡入鼻，让人脑袋浑浊。
我咬了一下舌尖才清醒过来。
我眉头紧皱，这什么情况？不是应该卢老爷子入梦和我说事儿，怎么我会梦到我妈还有那老头。
忽然我觉得身边有种空荡的感觉。
那是一种格外特殊的直觉。
我猛地回过头去，面色陡然就变了……
因为在我身边空无一物，本来那里应该躺着卢老爷子的尸体，现在他却消失不见！
怪不得我没被入梦，尸体都不见了，又怎么入梦？
可让无比惊愕的是，尸体，去哪儿了？
快速翻身下了床，我胳膊上都是鸡皮疙瘩，汗毛也都倒立起来……
卢老爷子也没有化煞啊？肯定不会平白无故没了。
难道说，出现别的问题了？
更令我心下一沉的是，化敛妆的木箱，我是贴身放着的，即便是睡在床内侧，我也将其放在头旁边，现在木箱竟然被打开了，我马上拉过来，低头寻找了一圈。
其中少了一样东西……
惊魂锣，不见了。
用力一把盖上了木箱盖子，将其背在肩头，我迅速的走出房间。
尸体不见了，惊魂锣也不在，东西被偷了，我应该有反应才对……
出房间的那一瞬间，冷风一吹，我身体一震，也清醒了不少。
脸色难看的回头看屋里，我才反应过来，刚才闻到的味道是有问题的，让人睡得太死。
有人故意偷走了尸体和惊魂锣！
还真的是白天打草惊蛇，就算我没说出来更多的，难道是那人害怕被发现，所以将卢老爷子尸体偷走，惊魂锣也拿走！让我压根没有办法解决？
第四十七章 送我爸上路吧
我死死的握紧了拳头，指甲都快陷入肉里了。
卢老爷子的事儿没百分百的解决把握，我也有心理准备。
可被人从中作梗，还偷了惊魂锣，我这就接受不了了……
奶奶传给我的东西，这惊魂锣更是敛婆必备的手段，没有惊魂锣，以后我还敢化敛妆？
卢老爷子的尸体被动，也更证明了这人做贼心虚！
转念的思绪间，我也朝着楼下快步走去。
同时我也想到了，张九两不是白天说过，夜里头要探探卢家？他会不会潜藏在什么地方，会看到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我给张九两打了一个电话，结果响了好一会儿，电话也没人接。
紧跟着我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可也没人回复。
这当口，我已然走到了大院之中。
晦暗的月光，透着渗人的冷意。
堂屋之中的房梁上，悬挂着一根白绫。
白绫之下却有一个人，正在微微晃动……
我脑袋嗡的一下，整个头皮都发麻了起来！
这白绫上的人……不正是卢俊吗？！
之前傍晚吃饭的时候，卢俊还是一副年轻气盛，说卢家有钱，让我把事情办妥当的态度。
而现在他却被吊死在堂屋……
周遭很安静，安静到了极点，我却觉得心头很寒，寒冷到了极点。
这悄无声息之间，卢家的老五，就这么死了？
我心头寒意更多，走到了堂屋里头。
卢俊的的舌头吐出来老长，淡红之中还透着一些黑。
距离近了，我才看见卢俊的眼睛睁的很大，明显是死不瞑目……
卢老爷子尸体被偷了，惊魂锣被偷了，这卢家老五还死了。
我一时间，满头雾水……
这事情也太怪了。
如果说偷尸体，偷惊魂锣，是不想我发现凶手，不让我办事儿。
可杀掉卢俊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我肯定不会相信，卢俊是自杀的。
难不成，卢俊知晓他的秘密？
我呼吸变得压抑了不少，抬头又看了一眼尸体。
陡然间又想到张九两，我心头更是担忧起来，他说了要夜探卢家，又没接电话，这卢俊死的蹊跷，我已经开始担心张九两的安全问题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决定得先把卢家的人叫醒。
凶手肯定是他们兄弟姐妹那些人之一，可死了人，不叫醒他们，麻烦更多。
也就在这时，忽然咣当一声闷响，还有一声惊惧的大吼。
这吼声直接就在整个院子形成了回音，甚至有种冲破夜空的感觉。
分明是惊恐到极点，那种下意识的喊声！
我猛地抬起头，才发现堂屋外头，一侧的屋檐下面。
卢有第瘫坐在地上，他死死的瞪大眼睛，又捂着嘴巴，惊恐的看着堂屋内，他又看向我，眼中的恐惧更多。
我心头也猛地一跳。
我压根没想到，卢有第会突然从房间出来。
这事情要是被他误会了，那可是有口都解释不清……
我正准备喊卢有第一声，要到他身边去解释。
结果上方却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我斜上方挂着的正是卢俊，这一响动，差点儿没让我心从嗓子眼里迸出来。
骤然抬起头。
结果却是一个人陡然从房梁上砸了下来……
这人稳稳当当的砸在了我的身上。
我痛哼一声，整个人一下子就瘫倒在地。
也得亏他砸的是我肩膀，要是脑袋，我估计脖子都断了……
冰冷，僵硬，压在我身上的哪儿是个人……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正对着我的，不正是卢老爷子的脸吗？！
铁青的死人脸，头上的白纱布已经被取掉不见了。
光秃秃的头顶，缝针之后留下的一道蜈蚣一般的疤痕，更是显得狰狞无比。
更渗人的是，卢老爷子的眼睛是睁开的，一双眼珠子死不瞑目的睁大！
这一下，着实将我吓了个好歹！
肩膀的位置，忽然被一只手拉住，他用力将我往后一拽。
我心头陡然一喜，以为是张九两来了。
耳边却听到一个颤抖哆嗦的声音：“罗……罗敛婆，快躲开……”
我被他拽着到了堂屋外头，那手更是抖得像筛糠一样。
在我旁边的哪儿是张九两，分明是卢有第……
他面色苍白，满脸恐惧，整个人也因为惊恐而剧烈的颤抖着。
“我……我爸……杀了老五？罗……罗敛婆，老五他……”卢有第哆嗦的又说了一句。
我身上也一直蹿寒意，死死的盯着地上卢老爷子的尸体。
卢老爷子的双手上缠着两道白绫，这会儿白绫绷直，他的双手也被绷直竖立起来，连带着尸体，其实没有完全倒在地上，而是斜着被拽起来了似的。
房梁之上的白绫也被拽高了不少，以至于卢俊的尸体都被挤在了木头上，脑袋都歪了，舌头好像被咬住了似的，随时会断掉……
这时，忽而又有脚步声传来，下一刻响起的就是刺耳的女人尖叫！也有男人惊惧的喊闹鬼了的声音……
我回头看去，这时候院子里头的人俨然已经不少了。
都是卢老爷子的子女，也有卢家的仆人。
尖叫和闹鬼了的喊声，来自于老爷子子女，那些仆人则是被吓得瘫坐在地上，或者捂着嘴巴，不敢发出来声音。
我没有意外他们会出来。
刚才卢有第被吓得大吼出声的时候，我就晓得肯定会弄醒不少人，才会想着赶紧解释清楚，不然有口说不清。
只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卢俊，竟然是卢老爷子勒死的？
卢老爷子也没化煞啊？
我一时间直接看不懂了……得张九两看，才能看出来端倪，可都闹成这样了，张九两还没现身……
“罗……罗敛婆，这怎么办？我爸闹祟了，他杀人了啊，他会不会要我们所有人的命？难道老五是害他的凶手？！”
卢有第忽然的话语，打破了我的思绪。
我心头也狂跳不止。
如果说，真的是卢俊的话，那还真有可能。
他偷我的惊魂锣，不小心沾上了血？然后引得卢老爷子化煞杀人？
可现在卢老爷子的确没化煞，难道是直接闹祟？
下一刻，卢有第又声音沙哑的说了句：“罗敛婆，这事儿不能这么拖下去了，敛妆不化了……你送我爸上路吧，不能让他再害人了啊！”
第四十八章 上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还明显透着恐惧和痛苦。
包括其他的卢家人，基本上都是纷纷点头，挣扎之余也是恳求我动手。
我额头上满是汗水，只是猜测归猜测，我也不能确定，得让张九两来看过才行。
张九两又不接我电话，我深吸了一口气，才略有沙哑的说道：“卢先生，还不能肯定，我张叔现在不在，等他看过之后，再做……”
卢有第马上就说道：“我去喊张先生起来！让他看一看！罗敛婆，这真的已经死人了，我五弟平白无故被杀，不能让我爸再害人……”
接着他就立刻转身，朝着另一个房间疾步走去。
我本来想喊住他，张九两没接我电话，他也多半不在房间里面。
他已经走到了一个屋门前，用力的敲了敲门。
咚咚咚的声响之后，不足半分钟，房门就开了。
出现在门后的，不正是张九两么？他捂着眉心，面色略有几分不善。
卢有第满脸歉意，同样也是急促紧张的和张九两说了事情，也让张九两见谅，他不是故意来敲门打扰他休息的。
张九两猛地抬起头，他更是脚步急促的走到了堂屋之前，死死的盯着卢老爷子的尸体。
“九两叔……你……刚才怎么没接我电话？”我心中更疑惑的是张九两竟然在睡觉？
这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风。
张九两面色僵硬，他声音略有难听的说了句：“我说我睡死了，你信么？”
我自然是不信的，不过他这话中明显有深意。回想到我刚才也是睡死了，以至于卢老爷子尸体被偷，惊魂锣被偷……
还没等我继续开口，张九两就说了句：“这老爷子没闹祟，有人……”
他话音也未落，忽然卢老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黑。
那一缕黑格外的深邃，自它而起，则是细密的黑色绒毛开始滋生。
“化煞了……”我面色苍白了下来。
与此同时，院子里头忽然响起一道锣声。
这锣声刺耳无比，带着颤音连绵不断，在院子里头都形成了回音。
我猛地侧头，看向锣声传来的方向，那好像是从二楼的位置传来，而我就住在二楼卢老爷子的房间里。
卢家大院更像是一个前朝的官邸，前面是单层瓦屋，后面则是二层阁楼。
有人又进了我和卢老爷子的房间？可我之前已经可以肯定，锣被带走了啊！
现在锣响，分明就是凶手的血滴落在了铜锣之上！
张九两的脸色也陡然大变，他咬牙切齿的骂了句：“操，竟然是黑色的……化黑煞了……初一，咱们得快跑路，这卢家的事情管不了了，我先镇他一镇！”
紧跟着，张九两就掏出来好几张符纸，他快步走到了卢老爷子的跟前，抬手就朝着卢老爷子的头顶一拍！
就在这期间，卢老爷子的脸上已经滋生满了黑色的绒毛。
这黑色绒毛可要比当时王军的白色渗人了太多，单凭张九两说跑路，我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啪！
张九两的符并没有拍中卢老爷子，反倒是房梁上头的白绫断了。
这清脆的声响之中，卢俊的尸体咣当一下砸到了张九两头顶。
张九两咒骂了一声，趔趄而又狼狈的退后了好几步，到了院外。
卢老爷子的眼睛也缓慢的睁开。
忽而刺耳的猫叫声传来。
院子里头不晓得从哪儿钻出来几只杂毛的野猫，其中一只狸花猫，竟然蹿进了堂屋之中，竟然刚好落到了卢俊的背上。
张九两的脸色再次一变。
也就在这时，卢俊忽然猛地仰起头！
他眼珠子瞪大到了极点，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脖子，发出嗬嗬的声响！
“没……没死？”院子里不知道是谁结结巴巴的说了两个字。
张九两面色阴沉似水，他忽然看了卢有第一眼，说道：“卢先生，带你们家里头的人走吧。”
“卢家大宅暂时不要回来了，你五弟也闹祟了，尸借命，这父子两人成煞，我和初一束手无策，现在我们断后，你们快出去，不然就出不去了。”
卢有第额头上的青筋鼓起，眼睛更是通红：“张先生，罗敛婆……这事儿不是这个道理，我爸闹祟了，你们应该解决掉才对，钱要是不够，可以再加！”
张九两眯着眼睛，沉声道：“这不简单是闹祟化煞的事情，先出去，不然命都搭在这儿，出去再说。”
此间，胆子小的仆人已经仓皇失措的跑了出去。
后面卢有第的其他兄弟姐妹也是一脸慌乱，有人拉卢有第说先出去，出去了再想办法。
张九两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不再管卢有第，他忽而从兜里摸出来一柄匕首，朝着卢俊背上的猫一甩！
嗤的一声，那猫被扎了个对穿，惨叫中倒在了卢俊的身上。
卢俊还是保持那个仰头的动作，额头上好像都鼓起来了青筋，不过颜色透着黑紫。
张九两快步到了卢俊跟前，一张符狠狠贴在他头顶，并且他手掌用力击打了一下卢俊的喉咙。
卢俊忽然一下闭上眼睛，整个“人”都软到了下去。
只不过他虽然倒下，但是喉咙的位置依旧有嗬嗬的声音传来，四肢也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卢老爷子的脸上，已经完全是黑色绒毛了，根本看不见正常的皮肤。
“初一，你也走！”张九两继续走向卢老爷子，他手中再次摸出来一张符，除此之外还有一杆铜色的笔。
“九两叔，镇了尸你先走，我要上楼看一眼！”
语罢，我直接转身朝着楼上疾跑而去！
“操！初一你！”后面传来张九两的骂声。
很快我就跑上了二楼，一把推开了卢老爷子的房门。
一眼，我就看见床边坐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不正是那个保姆么？
地上掉着惊魂锣，表面的铜面上细密的血迹溃散开来，这其中不只是透着黑色的死人血，还有殷红的鲜血。
“你的血？这不可能！”
我惊愕的看着保姆，却没想到，是她偷了铜锣！
我心头更沉，说道：“你把尸体搬出去的？！”
保姆扭头看我，她面色格外木然，更是透着凄冷，却并没有回答我，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动了动嘴角。
第四十九章 谁是凶手
我快速伸手，捡起来了惊魂锣，然后也立刻退避到了屋子门口。
“真的是你？”保姆没说话，就令我心头更惊疑不定。
此刻，她才终于摇摇头，低声喃喃：“我怎么会害他呢？他生的这堆儿子女儿，哪一个都不想他长命，我最想他一直活着。”
“为什么刚好出车祸，被撞破的是副驾驶。”
“为什么他死了，那些儿女立刻请敛婆上门，想再写遗嘱。”
“为什么会有儿女，觉得可以让自己的爸魂飞魄散？”
保姆抬头看我，她忽然又笑了笑，道：“今天晚上有人想要害人，他杀了自己的弟弟，还想嫁祸给自己的爸？他的血一淋上去，老头子就闹了吧？你们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弄死他！”
保姆似乎是在呓语似的，她说的话断断续续，不过好像每一句都说在一个关键点上。
“你知道谁是凶手！？”我死死的盯着保姆，声音沙哑的问道。
保姆却一言不发。
我马上就想进屋将她拽出来，她既然知道，事情就好办的多！这事儿还有转机！
结果肩头却忽然被一只手用力抓住了。
“走！”张九两在我耳边低喝一声。
“九两叔……她知道……”我马上就想解释。
“再不走我们就交代了，黑煞没那么好对付，还是父子煞，咱们什么事儿都不清楚，别给人当了枪，还折了枪头。”张九两再一次催促我一声。
他不由分说就拉着我往外走，当然，他也瞥了一眼屋内，眼中冷意更多。
很快我们到了楼下院子里。
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整个院子的温度都变得很低。
本来在地上的卢老爷子，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
反倒是诡异的坐在堂屋后头的太师椅上。
旁边还有两个卢家的仆人，他们明显是活人，眼睛却透着几分和卢老爷子的相似，目光之中都是呆滞。
分明是这两人没来得及出去，撞祟了？他们将卢老爷子搀上了太师椅？
更为渗人的是卢俊，他头顶的符都变黑了，身上更是滋生了白色的绒毛，并且他站了起来，手里头提着那具死猫的尸体，仿佛随时会睁开眼似的。
并且在他身边，另外几只杂毛猫来回绕圈，仿佛是在思考，要不要跳上卢俊的肩膀。
我脑子里冷不丁的冒出来一个念头，只要再跳一只猫上去，他就能醒来？
这就是张九两说的尸借命？
思绪瞬间闪过，我也看到了在卢老爷子胸口的位置贴着一张符，还扎穿了那根杆铜色的笔。
张九两也拽着我迅速的走出了卢家的大门。
此刻夜色凄冷的渗人。
院外卢家的仆人都聚在一起，以卢有第为首，也围着七八个人。
仆人的眼中恐惧不止，卢有第他们的眼中，却透着几分怀疑和怒气。
我们刚出来，就诡异的刮起来了一阵风，砰的一下将门紧紧吹拢。
大门紧闭之后，那股子幽冷和渗人的感觉总算消失了不少。
卢有第面色阴晴不定，他的眼眶依旧透着几分红，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句：“罗敛婆，张先生，这事儿，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卢家一个解释？！”
他这话其实问的我没有底气。
本来要替卢家解决事情，结果这事儿一点比一点麻烦。到了现在，我们还只能仓皇逃窜出来。
他身后的其他几个人，神色也变了，之前是恭敬对我们，现在眼中全都是质问。
张九两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眯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交代？今晚的事情事发突然，卢家有人害人，有人从中作梗，找我们能要什么交代？”
“没人说实话，有人弑父，闹成这个结果，卢先生你忽然找我们要交代，这不是很可笑么？你们之中的某一个，晚上点让人昏迷的熏香？让我和初一的事情出纰漏，卢先生，你要交代，最好要找你们自己这群人里要！”
张九两的声音很难听，还带着呵斥！明显他的心情很糟糕，糟糕到了极点。
我心情也极度的差，可脑中的思绪也更乱。
那保姆应该是晓得凶手是谁的。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保姆有所猜测凶手是谁，所以偷走了铜锣，因为她弄到了凶手的血？她见过我怎么做，铜锣上本身又还有卢老爷子的血？
尸体应该不是她偷的，是那凶手想要做出来一个假象，卢老爷子杀了卢俊，让我们觉得卢老爷子化煞闹祟，直接将其打的魂飞魄散？
他之前没那么想，没那么打算，是因为怀疑保姆身上有遗嘱，而今天保姆都被赶出去，都没拿出来遗嘱，所以让他开始有恃无恐？
将卢老爷子的魂魄打散，以绝后患，也不再需要他回光返照？
这想法完全是鬼使神差从我脑子里冒出来的。
甚至我还觉得，能够吻合到任何一丝细节，只是这其中充满了巧合。
如果不是那保姆关键时刻滴了血，我和张九两应该会被架着，硬生生灭了卢老爷子尸体和魂魄……
想到这里，我更觉得不寒而栗。
猛地抬头看向卢有第，以及他身后那些人。
可单凭猜测，我还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厉害的算计！
此刻，卢有第的脸色也更难看起来。
他点点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好一个张九两，事情没办好，和卢家道个歉便是，这事儿卢家也不至于为难你们，竟然你还要把锅扣到我们身上！”
“你们学艺不精，这事情不需要你们做了，我会去请更厉害的先生来！”
“谈好的钱，你们一分也拿不到，至少我卢有第的关系里面，不会再有任何人找你们办事！两个神棍！”
这话语间，卢有第眼中的冷意尽显无疑。
我身体一颤，忽然觉得，会不会就是卢有第？
那这样的话，他的演技也太高深了。
张九两也没有和卢有第争吵，他也没有单独只看卢有第，摇了摇头说了句：“善恶到头终有报，初一，咱们走。这事儿看谁能给卢家办。”
我低下头，不再多说其他。
我很认定张九两那句话。
院子里头的卢老爷子化煞成了黑煞，那么凶厉，还不晓得他会不会找上我。
可现如今，他应该晓得凶手是谁了，不管是哪一个，应该都逃不掉。
顷刻间，我们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快到井巷子的出口了。
下意识我回头看了一眼。
却发现卢有第的背后，似乎趴着一个人。
这不正是卢俊吗？卢俊舌头吐出来老长，似乎都舔到了卢有第的脸上。
我打了个寒噤。
再看清楚的时候，只是卢有第在打电话，他冲着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哪儿有什么卢俊？
第五十章 陵园的瘸子
“初一？你在看什么？”前面传来张九两的喊声。
我回过神来，也不再看卢有第，而是快步往前走去。
“九两叔，卢家的事情，蹊跷太多了。”我沉声开口，将自己刚才的所有猜测快速的讲了一遍。
张九两若有所思，接着他却摇了摇头道：“刚才我说那句话你应该听到了吧？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事儿卢家人不让我们管了，我们就管不了。”
“可……”我张开口，不过却也哑然失声，张九两所说的还真没错，虽然不晓得真的凶手是谁，但卢家都不想让我们再去管，那又有什么必要？
只不过我唯一担心的还是卢老爷子，毕竟他尸求于敛婆，现在成了黑煞，真要找到我头上来，那麻烦就大了。
还有就是，不管是卢家哪一个儿子，是卢有第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下手弑父，还害死了卢俊来混淆视听，其心都太过歹毒。
当然，现在最值得怀疑的是卢有第。
反倒是那个保姆好像是真心对卢老爷子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愣是将我和张九两逼到了一个僵局里头。
这也和卢家的人心怀鬼胎有关。
思绪之间，我不再多说话了。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卢老爷子真要找上我，这件事情我也管不了，那就只能把他打出去，让他去找该找的人。
此刻天都还没亮，路上吹着冷风，张九两在前头走着，我在后面跟着。
这时张九两也点着烟，碎碎念了好几个操字，大概就是说时运不济，我们出来两茬，两个大买卖都直接黄了，回去得跨火盆去去晦气。
我也想到湛秋，不晓得湛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间着实太早，路边连个车都没有，我问张九两我们现在去啥地方?找个酒店住下，还是回村？
张九两一摆手，道：“回村？现在肯定是不回去，这样双手空空的回去了，我张九两的面子往哪儿搁。”
一杆烟吸完了，张九两才说道：“敛妆暂时没有人上门来找，我得让几个殡仪馆的出去说道说道，之前徐敛婆太低调，得把你的名号打出去，单凭刘家这一茬，还不足以传多少人。”
“老郭没了，缺了个拉尸的，我得去找个老朋友，不晓得他会不会搭把手。”
张九两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都皱的成苦瓜似的，明显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我也连连点头，这话还真没错，他捡尸缺不了有人走夜路，而若是我在荒郊野外化敛妆，也少不了这个。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了很远，时间约莫到了清晨五点多钟，路边俨然已经有早点摊。
我折腾这多半夜，早已经腹中空空。
张九两也招呼我过去吃东西。
吃罢了早餐，整个人稍微活泛了一些，路上也开始有车辆来回。
叫了个出租车，我们上车之后，张九两说了地址。
车上的时候，张九两一直眯着眼睛不说话，过了十几分钟，他忽然才说了句：“初一，九两叔对你妈的事情，办法不是太多，毕竟我只是个捡尸人，你妈应该是活尸，年份太久了。我未必对付得了她，看样子她没有害你的意思，等会儿我们去见的人，应该能告诉你一些事情，他对于尸了解的更多。”
我心头微动，更觉得有些意外的喜意。
车逐渐开进了城区的另外一条路，这里依旧是城区，只不过建筑却老化了很多。
等到车停下来的时候，竟然是在一座城中山下头。这城中山并不大，其上树木也不多，看起来很规整。
多看两眼我就看明白了，这哪儿是普通的山，竟然是一座陵园！
付账下车，张九两领着我走向陵园门口，牌楼的入口，上头写着三个字：“蓉山陵园。”
我多打量了山体两眼，其实是想看看，这山形会不会像是鬼头山似的，在葬茔书上那些山势图中出现过。
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陵园的入口大门紧锁，不过却在旁边开了一个小门。
张九两直接就走了进去，我紧跟其后。
在小门后头有一排平房，门口还架着炉子。
我一直提着一口气，找人找到了陵园里头来，自走进这门，总觉得冷嗖嗖的。
不过我们要找的是拉尸的人，他守在陵园，似乎也说得过去？
张九两直接砰砰砰的敲响了第一间平房的门。
结果门咣当一下子就被他给推开了，狭小的房间里头，透着一股子逼仄的气息。
里头没啥天光，张九两皱眉伸手在墙上摸了一把，啪嗒一声，屋子里头亮起来了灯。
他又大刀阔斧的进了屋，我本来想喊住他，说这样不太好。
他已经到了屋里头了，我也只能继续跟着。
角落的一张单人床上，躺着一个人。
这单人床小的有点儿诡异，正常的床吧，怎么也有一米二，已经是最小的单人床了。这床能超过八十厘米，都俨然是高估了它。
更令人发憷的是，床上躺着那人，身下是一卷草席，身上盖着的也是草席。
一张白的不像话的脸，和老郭相仿的鱼泡眼眼袋，黑眼圈重的更为惊人，他头顶也没有几根头发，几乎快秃了。看上去约莫六十多七十岁的模样，已经是个老头。
他胸口一点儿起伏都没有，活脱脱像是一具尸体。
早些年农村里头的人死了，也就是裹着一卷草席，放在棺材板子上头，等着入棺材。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紧，低头看了一眼，心都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这不正躺在一个棺材上头吗？！这哪儿是什么单人床，分明就是一具棺材！
张九两伸手，重重的敲击在那人头的旁侧，喊道：“敲门都喊不醒，老瘸子，陵园里头的尸体都要被人背光了！”
陡然间，那人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透着一股极为强烈的阴翳和锐利，直勾勾的看着张九两，同样余光也看向了我。
就那一眼，我觉得他的目光太冷了，俨然是在看两具尸体似的。
第五十一章 说出点门道
不过下一瞬，他就半垂着眼睑坐了起来。
“张倔驴，大白天的找我，怎么的，快死了，想提前找块公墓？”
那老头的声音很沙哑，这种沙哑透着一股怪异空洞，甚至还很刺耳，总之让人听得很难受。
张九两：“……”
“你能不能说点儿好话？”张九两点了根烟，不善的说道：“我才四十多岁，你这个六十多岁黄土埋半截的人都没死，我会死？”
“你没死来找我，看来是帮你拉尸的人，又被你克死了一个。”
那老头从棺材上坐下来，忽然从墙边拿出来一根鸡毛掸子，朝着我和张九两的身上就掸了过来。
鸡毛掸子掸到我身上后，更是杵在我胸口，把我往外推似的。
他冷冰冰的说道：“带个阴气这么重的人来，再加上你这捡尸的，你想把我也克死？”
“……”
我大概晓得，为啥张九两不想来找这个老头了。
他这开口一句话，不把人呛死不罢休。更令我心头凛然的是，他说的还很准。
老郭是真的死了……而他所说张九两又克死一个，这是什么意思，以前还有人死过？
我思索间，这老头已经将我推出去了好几步，他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我都快被推到门口了。
看起来他年纪大，可他的力气还真不小。
而且他说我阴气太重，加上张九两一起会克死他，让我心里头也不自在，下意识的就没反抗，被他往外推着。
张九两的脸色此刻和锅底一样黑。
他低声骂了个操字，才说道：“老瘸子，我来找你是有正事儿。”
“我每天都在做正事，诺大一个山头，天黑了巡夜，遇到不平的坟头要踩平，我腿脚不好使，走的慢，走的久，白天得多睡觉。”老头淡淡的说道：“所以如果你不是想给自己找块墓，就别来打扰我休息。”
说着，他将鸡毛掸子抽了回来，也去推张九两。
他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就知道，多半又得黄了。
张九两找不到合适的帮手，开始我还暗自高兴，能从这儿问到关于我妈的事情，恐怕也是空欢喜。
张九两却没动，反倒是驱赶似的，挡了鸡毛掸子好几下，才说道：“真要是把我们赶出去了，你得悔后边儿十几二十年，死了都不闭眼。”
“我是要来找你出山做事不假，他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徐敛婆的孙子，接过了敛婆的家伙事儿，徐敛婆差不多要金盆洗手了，你不是求不到徐敛婆帮忙么？我把人给你带到屋里了，你都要赶出去。”
“看来你瘸了的不只是腿，这里也不太灵光了，看不见他身上背着什么？”
张九两伸出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喻不言而喻。
我听得也是愣住了。
这老头求我奶奶办过事？奶奶没同意过？
下一刻，忽然那老头就走到了我跟前！
他一瘸一拐的，速度却很快，双目直勾勾的看着我的脸，忽然又低下头，看着我身侧的箱子，骤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手和铁钳似的，硬的发指，我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敛婆是你奶奶？”老头沙哑的声音，透着几分急促，浑浊的眼睛似乎都清明了不少，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还是嘶了一声。
“阴气这么重还能活到现在，能护住你的人也不多，没想到徐敛婆的孙子都这么大了。徐敛婆教你的，只有给人化敛妆？你可晓得，地相先生？“
他的这番话，反倒是让我懵了。
下意识的我先挣脱了一下，才皱眉问道：“地相先生？我不知道，不过我奶奶目前教我的，只有敛妆。”
他这话让我想到了葬茔那本书，以及书中除了敛妆的其他内容，只是奶奶的确只教了我一样，我肯定不能瞎说骗人。
明显，老头的眼中闪过几分失望，他喃喃道：“你不知道？也对，你出生的时候，地相先生已死，你没见过你爷爷。”
语罢，老头垂头要朝着棺材那边走去。
张九两脸色也连反变了好几次，似乎要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话似的。
我也心头一震，他这话，是说我爷爷？
不过我还真的没见过我爷爷，他说的没错，我出生的时候，我爷爷的确死了。
我只是偶然间在我爸口中听到过，我爷爷是个挺厉害的先生，以前在世的时候，专门给村里头跑白事，奶奶则是干敛婆这行当，没有那么多需要回光返照的人，她也会给普通死人入殓，两人搭配干活儿，基本上包揽了周围村落的白丧。
爷爷还有名号是地相先生？
思索之间，我也马上开口道：“老先生，我不晓得你要找我奶奶干什么，可能你觉得我现在帮不上你，可山不转水转，要是你能帮我一个忙，也能帮九两叔一起做事，我能试着帮你做一做，要是我不行，我可以去求奶奶！”
那老头停顿了一下，苟着腰，却没回头。
他喃喃的说了句：“山不转水转？当年地相先生也说过这句话。不过你不是他，徐敛婆也不会帮我。你们走吧。”
我：“……”
张九两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说了句：“老瘸子，话别那么决断，也别太小瞧了罗初一，他虽然年纪轻，入行晚，但前几天他还是帮了我大忙，老郭差点儿被弄进张家口后面那荒山，初一说那是鬼头山，进不得。”
“陈白事还说，要和初一一起探讨探讨风水方面的事情，他是读过大学的高材生。这些年我见得事儿多了，很重要的一个道理就是不要看不起年轻人。”
张九两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老头总算是又回过头了一下，他略有诧异的看着我，眉头还是紧皱，喃喃的说了几句不应该，不可能。
不过他这话对我来说没头没尾的，我也听不明白。
老头停顿了几秒钟，忽然说道：“成，那我给你个机会，想要我帮忙，你也得帮我。”
“光凭你会化敛妆帮不到我，你出去看看外头这座山，好好看看，多看看，说出来点儿门道，我就信你有帮我的本事，跟你们出这道门。”
第五十二章 横山做朝鬼穴掩阴藏尸山
语罢的同时，老头走回到了棺材那里，他也没理会我和张九两，直接躺了下去。
将草席拉起来盖在身上，他闭上眼睛，那副模样俨然又像是个死人一般。
张九两脸色连番变了好几次，他又要上前将老头叫醒。
我低声喊了九两叔，示意他和我一起出去。
张九两神色阴晴不定，我只得上前拉他。
两人出了屋子之后，张九两才皱眉说道：“老瘸子故意为难人，我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小瞧了你，可他竟然让你看这座山说出来门道，你又能懂什么风水？”
停顿了一下，张九两继续说让我在这里等着，他进屋去和老瘸子好好说道说道，如果他愿意出这道门，以后肯定帮得上他，如果他还是推阻，我们就去找别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九两叔，真说风水，我的确不懂，不过既然那老先生说了，我还是试试看吧。他态度坚决，你再说恐怕也没什么用，死马当成活马医？”
张九两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我笑了笑说：“我相信九两叔你直接带我来找的，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除了他再想要找个能帮上忙的，应该不容易了，再者说，他不只是能拉尸，甚至还能让我弄清我妈的事情，让我试试，未尝不可。”
张九两摸出来烟盒点了一根，他用力吸了一口，才说道：“老瘸子就是老瘸子，他姓吴，以前花名叫做跛子吴，你不用管他叫什么先生。不过他脾气的确又臭又顽固，真不容易劝动他，只不过初一，你有几斤几两九两叔还是门清儿。”
我打断了张九两的话，还是坚持说让我试试，他在这里等我就行。
张九两摆摆手，道了句行，就当现在他歇口气，等我回来了，他继续进去找老瘸子论事。
我不再多说别的，顺着脚下这条路，朝着陵园更里面走去。
陵园的牌楼大门差不多在山脚的位置。
顺着小路往前走了几十米，斜着就开始上山。
路两侧已然是打平了不少横向的公墓，整齐有序的排列着。
刚才到这里，临下车的时候我就在看这座山，却并没有发现和其相似的，在葬茔书上的风水图。
此刻那跛子吴让我说出来门道，对我来说，难上加难。
只不过我看得出来他话语中的意思，我要是说不出来什么，恐怕张九两拿着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会出来帮忙。
极力将心头的杂乱思绪全部抛却出去，我仔细的看着这座山的山形模样。
山头并不高，约莫半小时我就走到了顶，山顶上又有一个站台，刚好能够俯瞰下方。
一眼就能够看清整体山势的模样。
我坐在旁边的一个石头长椅上，将葬茔取了出来，翻过关于敛婆化妆的那一部分，仔细的一页页翻看。
当然我没有太多看内容，而是寻找书页里和这蓉山陵园所相似的山势图。
时间过得飞快，本来清晨只有一点阳光，很快也成了艳阳高照。
我看的眼睛都酸痛了，才停在了其中一页。
这一页上所画的图纸，几乎整个山形就完全吻合这蓉山陵园！
当头有一行小字，写着：“横山做朝鬼穴掩阴藏尸山。”
我站起身走到站台旁边，左右四看了一遍，确定了山形和山势图基本吻合，只不过这名字，却让我心头略有凛然。
因为这看起来，便不像是什么好名字……
在山势图上还有标注，旁边有注解，大概的解释便是这掩阴藏尸山实际上是一座凶山，不过凶山外处是生机比较充沛的阴地，适合做坟茔，安葬之地。
在合适的位置安葬足够的坟茔，这些坟茔凝聚形成的阴气会倒流入山中某一处穴眼，穴眼纳阴，可以养尸。
很快看完了内容，我又对照了一遍，果然那些公墓的位置，都和山势图上适合做坟茔的位置相同。心头都砰砰直跳起来！
这样一来，我能说的门道，绝对让这跛子吴震惊！
踏步往外走去，本来准备下山，可略作犹疑了一下，我没有下山，因为站台的另一侧后方还有一条小路。
这明显不是修葺出来的台阶，而是被人时常走过的路，草皮上有一些脚印。
山势图我已经记得清清楚楚，那穴眼纳阴，可以养尸的地方，应该就是从这一条路走下去！
并且从这里往下看，有一块地方俨然是没有公墓的，反倒是一小片林子，其中栽着桑树，槐树，还有一种类似于农村里头的苦楝树。有一句话叫做自食苦果，说的就是苦楝树的果子。
鬼使神差的，我顺着这条小路走了下去。
约莫十余分钟后，我到达了山腰的位置，林子的外面。
阳光明明很炙热，可站在这里之后，冷意就从林子里头一直往外钻。
树叶透着一股子幽绿色，还有几分发黑。
苦楝树和桑树都比较矮小，一人多高，外围还格外密集。槐树年份不短了很高大，将上空也笼罩了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钻进了林子。
树叶刮在脖颈后方，就像是被人摸着手指甲划过去，身上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我挠了挠脖子，这林子里头的光线都暗了很多，阳光几乎射不进来。
地面很潮湿，透着一股子冷意，踩着都能发出吱吱声，像是渗透出来了水。
林子里头稍微空旷了许多。
很快我便快走到了中央的位置，这里有一座坟，坟前无碑，孤零零的坟包，泥土透着一股子黑红色，就像是渗透了血一样，让人心头压抑无比。
我心头狂跳，冷不丁的就冒出来了一个念头，这跛子吴看似守在这里是在守陵园公墓，可他实际守着的是这一座墓？
这座“横山做朝鬼穴掩阴藏尸山”，陵园存在的目的，也是给这座墓提供阴气？那这下面的尸体，是一具怎么样的凶尸？会是黑煞么？
我眼皮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恍惚之间忽然觉得那一座坟忽然动了动。
坟包边缘的黑红色泥土裂开了一道裂隙，一只苍白无比的手探了出来，狠狠的抓住了外面一捧土！
我吓得猛地后退了好几步，却砰的一下，撞到了一个硬物身上……
那一瞬间，我心都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我背后没树啊？！莫名其妙，是冒了个“人”在我身后？！
第五十三章 松口
惊惧之余，我身上鸡皮疙瘩直冒，汗毛也几乎全部竖立起来。
我哪儿敢回过头，拔腿就要从侧面跑！
结果脚下忽然一绊，我顿时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就朝着地上栽去。
那一瞬间，肩头的位置又被一只手抓住，那手硬的和铁钳似的，稳稳的抓住了我，我才险些没摔倒。
“谁让你来这里的？”阴翳的声音忽而进入耳中，其中又透着沙哑和空洞。
那手将我往后一拽，我才惊愕的发现，这人竟然是那老瘸子，也就是跛子吴！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本来跛子吴皮肤就白的渗人，黑眼圈很重，在这阴暗的树林子里头，俨然像是一具站着的尸体。冷风吹拂，他光秃秃的头顶上，那几根仅存的头发微微飘动。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跛子吴的目光很冷，他语气更冷，直接拽着我往外走。
“那坟头……”我本来想说坟头裂开，伸出来一只手。
可我扭过头去看，坟好端端的，哪儿裂开过？也没有手伸出来……
脊梁骨都窜起来了寒意，我不觉得我花了眼，这也太诡异了一些。
不过一两分钟，我就被跛子吴拽着走出了林子，到林子口他也没停下来，而是拉着我走出去了相当一段距离，几乎到了山顶的站台上，他才松手停下。
虽说他一瘸一拐的，但是走路的速度当真不慢，体力和力气都不像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跛子吴的背有些驼，他冷冰冰的盯着我。
阳光照射在我身上，我总算感受到了暖意，跛子吴的眼神虽然渗人，但他总算是个人，吓不到我。
吐了口浊气，我一字一句的说道：“横山做朝鬼穴掩阴藏尸山，你守着的不是这座陵园，而是那林子里头的墓？公墓坟茔可以常年滋生阴气，阴气又灌入那一处林子里头，使得阴气更为浓郁。”
“我说的应该是没错吧？”语罢的同时，我也没有挪开目光，定定的看着跛子吴。
停顿了些许，我又补充了一句：“墓中的人对你很重要？只不过这里阴气倒灌，是在养尸，葬在这里没有丝毫的好处，反倒是凶厉不减，多半是闹祟的凶尸。”
这话我说的就没那么硬气了，因为我懂的着实不多。
跛子吴渗人的眼神变得怔然起来，持续了约莫多半分钟，他半垂着眼睑朝着山下走去。
一时之间，这也令我不明所以。
我说错了？
紧跟着跛子吴一起走下山。
上山半小时，下山稍微快一些，也就十几分钟。
远处的张九两看见了我们，匆匆也朝着我们走过来。
临到陵园门口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张九两到了近前，他眉头紧皱，面露疑惑。
“老瘸子，你什么时候跑出去了？”
我也是心头一紧，跛子吴避过张九两出来的？
跛子吴还是半垂着眼睑，他忽然说了句：“他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我不去，他就得留在那里。”
张九两满眼疑惑的看向我。
我正准备开口说刚才的事儿，跛子吴却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我可以跟你们去办事。”
接着，跛子吴又回头瞅了我一眼，声音没什么波澜起伏：“你有事儿我也能帮你一次，不过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守在这里，不过我不是要养他的尸，而是想把他挖出来，将他五马分尸。”
说这句话的瞬间，跛子吴的眼神中明显透着的是怨毒和杀机。
我被他这眼神吓了一跳，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跛子吴已经走远了，张九两还在我身边。
他一脸的惊愕，眼中的疑惑更甚：“初一，你去了哪儿，和他说了什么？你真弄得明白那劳什子的风水？让这老瘸子主动跟我们走，这真不容易。”
我定了定神，抛开脑中那些杂乱思绪，将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不过关于葬茔那本书，我基本没有提及，更多是关于那林子里头的墓。
张九两若有所思，接着他却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我倒是知道一些，但老瘸子自己没说，我也不好多说。”
“不过他能跟我们出去办事，好处很多，有些不敢接的生意，我倒是敢去接接了。”
张九两也抬腿往陵园牌楼下走。
很快到了大门处的平房旁边，跛子吴也走了出来，他背上背着一个大竹筐，里头全都是竹子，表面却顶着一张白布，我看不明白这是做什么的。
“你要办什么事儿？去哪儿？”跛子吴瞥了张九两一眼。
张九两笑了笑，说到：“当然是平时没胆子去做的事儿。”说话间，张九两看了我一眼，他点了根烟道：“初一，这一茬用不上你的敛婆手段了，九两叔带你去长长见识。”
他摸出来手机打了个电话，挂断了之后，说等等，一会儿就有人来接。
结果没出两分钟，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眉头一皱，吐了口唾沫，直接就挂了。
然后他还冷笑了一声，说了句：“湛家晓得找过来了？怕是吃了不少苦头，该！”
我心头一紧，顿时就想到湛秋。
我欲言又止，也没多说话，湛家其余人态度和品性都太差，给了张九两一个耳光，张九两不可能回去帮忙，我也不会，当时想提醒湛秋，也不过是出于对她的好感。
张九两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他都直接挂断，直接不接。
没几分钟，电话又响了一次。
这一回张九两皱眉接通了，听他说话那几句，那边应该是刘家。
当初刘琳琳的事儿我们解决的还算顺畅，听张九两的话来说，他和刘家关系不错。
话语说到最后，张九两才讲了句：“老刘，这不是我张九两不给面子，是他湛家的人打我的脸，我说过的话，可不是放出去的屁，湛家的事情有人管，是他们的运气好，没人管，是他们命该如此，自找死路。”
语罢，张九两也停顿了一下，不知道那边又说了什么。
张九两忽然眯着眼睛说了句：“真的？”
他这话锋，却让我眼皮微跳，张九两是有些松口的意思？湛家通过刘家，许诺了什么？足够让张九两松口？
第五十四章 回湛家
又是几分钟的交谈后，张九两挂断了电话。
他点了根烟，吧嗒抽了一口，说道：“初一啊，这见识，只能过几天带你去长了，有人要来送钱。”
我心突突一跳，下意识问道：“湛家？”
犹疑了一下，我又继续说道：“可那湛方城和宋思翠夫妻说过那些话……宋思翠还……”
张九两眯着眼睛，他呵呵笑了笑，语气稍微冷淡了一些：“湛方城？被活尸讨命，现在还剩半口气，他那蠢老婆，等会儿会好好道歉的，她倒算是学聪明了，知道拉上湛秋去找刘家，刘家那两口子和我关系的确不错。老刘一直和我说道，我还真不好拒绝。”
“这两天在卢家的事情没解决好，卢家家业不算小，总会有点儿影响，把湛家的事儿办了也算挽回点儿颜面。你九两叔也收点儿利息。”
我也算是明白了，点点头。
其实我心里头还有点儿高兴，这样一来，湛秋不至于受牵连，她人的确还不错，没必要因为湛家其他人搞出来的事情，遇到什么危险。
也就在这时，跛子吴忽然竖起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在张九两面前晃了晃。他面色不变，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死人脸。
不过张九两却脸色大变，他马上说了句：“不行！”
跛子吴平静的道：“这是规矩。”他也只是说了这句话，就在门口摸出来一根缠着白布的木拐，斜斜的杵着。
“……”张九两脸抽搐了两下，瞪着跛子吴道：“湛家的事儿用不上你出手，你伸手要什么钱……狮子大开口，三成？你抢钱啊。”
“拿了钱我会办事。”跛子吴面色和语气依旧平静。
“这件事情用不着你办。”张九两面色沉了沉。
“真没什么大事。抬抬棺材，拉拉尸体，也算是办事，但凡走了一条夜路，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张倔驴，吃死人饭不讲规矩的话，一般会死的很惨。”跛子吴跺了跺拐杖。
张九两：“……”
我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才明白跛子吴的意思，不由得心头苦笑。
最后显然是张九两没说得过跛子吴，挤出来几个字：“见钱眼开，你一把年纪也花不掉，带不走。”
跛子吴没继续接话了。
眼看气氛太不正常，我试探性的拉开了一下话题，问张九两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湛家的人？
张九两淬了一口唾沫，说就在这里等，哪儿都不用去。
他还没什么好眼神的扫了跛子吴好几次，跛子吴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压根不搭理。
约莫等了有半个多小时，一辆保时捷卡宴出现在视线之中。
车缓缓停到了陵园门口，张九两率先往外走去，我和跛子吴跟在后面。
看着跛子吴一瘸一拐，杵着拐杖，我又问了一句，要不要让我帮他背一下竹筐？
跛子吴没搭理我，我也没有继续自讨没趣。
保时捷的门打开，下车的正是湛秋，只不过她的脸色明显透着几分苍白，神情中流露着疲惫和憔悴，原本好看的桃花眼里此刻却布满着红色的血丝，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一头波浪卷发也是凌乱的披散在肩头。
“张先生，罗敛婆。”湛秋语气中充满歉意，她强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大伯来不了，伯母在老宅奉茶，和刘世伯说好的已经准备妥当了。”
“嗯！”张九两点点头，直接上了副驾驶。
我看湛秋这副模样，以及刚才张九两说的湛方城还剩一口气，可想而知她这两天受到的惊吓不少。
“湛小姐，你放心吧，不会再出什么大事。”我善意的说了一句。
总算湛秋的脸色好看了些，眼中也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她目光落在跛子吴身上，明显眼皮都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也算是湛秋教养好，有一定的见识，若是换成其他人，恐怕会被吓得失态。
“这位先生是……”湛秋询问的看向我。
“吴先生，拉尸人，我和九两叔在这里就是为了请他同行。”说话间，我拉开车门，跛子吴也上了车。
湛秋这才上驾驶座，我也钻进了车内。即便是在车上，跛子吴还是背着他那个竹筐，能坐下的空间就显得比较狭小。
我也没继续说让他取下来，那竹筐可能就和敛婆化妆的木箱，张九两身上的布囊一样，是跛子吴看家立命的家当？
在车上的时候，张九两先抽了两根烟，约莫都快开了二十来分钟了，他才让湛秋把这两天湛家出的事情说一说。
湛秋明显一直就在等，张九两一开口，她就迅速的出声，条理清晰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也听得清白。
大致就是那天我们走了之后，他大伯湛方城又去找了一些先生，不过那些先生一听事情，就表示不来，本来到了一个，结果晓得张九两和敛婆都来过，最后走了之后，他连老宅的门都没进，直接就走了。
当时他大伯气的不轻，开了一个天价，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立马就来了一个先生，说是本事不小，当天晚上就要将他大哥送走。
而湛秋带我们去过葛家，尤其是晓得葛云有问题，见那先生闭口不提葛云，她就将这事儿提了一遍。
结果那先生直接就说，这事儿是张九两他们说出来蒙人的，搞不好就是想要圈湛家的钱。
这番话对于她的大伯和伯母格外受用，他们十分相信那先生，也完全按那先生说的去做。
当天晚上天黑，那先生给棺材贴了符，直接安排了几个下人抬棺出老宅。
结果一出宅子，那先生忽然就一头撞在棺材上，当场就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下人被吓得不轻，放了棺材就跑，她大伯本来在堂屋里头守着，就伯母跟出来看了。
伯母也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知道事情闹大了，那先生都差点儿死了。
等她叫来救护车把那先生送去抢救，其他的下人也怎么都不敢抬棺材回来，就只能让棺材放在老宅门口。
她搀扶着伯母回堂屋，准备找大伯商量怎么做的时候，却发现她大伯已经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襁褓，那襁褓就是她在葛云家里看见葛云抱过的那个襁褓，里头还有个布娃娃……
第五十五章 赔罪
话语说到最后，湛秋用力的握紧了方向盘，指关节都微微发白了。
她低声道：“伯母之前做的事情太过分，我也知道不好意思再找张先生您，伯母反倒是开了窍，她说只能找您帮忙了，她愿意道歉，只求您能救救大伯，解决掉这件事情。”
张九两又点了一根烟，他眯着眼睛抽着，说道：“做的这么绝？那算是个哪门子先生，就是看湛家给的钱多，想要捞一波就走，把棺材抬出去埋了做个样子，他这是胆子肥，为了钱不要命了，压根不晓得你大哥这种自杀死法，一旦凶起来很凶，必须三牲齐全，遗愿作罢，不然的话指定会闹祟。”
说完之后，张九两又眉头紧皱，他摇了摇头道：“不过这么一弄，恐怕你大哥已经闹祟了，好端端送不走了，得把魂魄打散，不然湛家永无宁日。”
“至于葛云的话，我再看看吧，她要是真想你大伯和伯母死，也不好弄，活尸……说不得也只能收了，他们连对苦命鸳鸯都做不了，简直是作孽。”
当时湛秋的脸色又白了白，明显快掉眼泪，还是强忍着。
我心里也叹息不止，不过这事儿说到底是湛方城和宋思翠弄出来的结果。
他们不要乱来，按照张九两之前说的做，压根不会成这样。
张九两不再多说。
我注意到窗外的路面熟悉起来，僻静而又相对窄小的街道，零零散散的郊区房子。
很快，车停了下来，下车就能看见湛家老宅古色古香的院门，以及门口仿古的路灯盏。
在老宅的院门前头，门槛下方几米的地方，正停着一口棺材。
黑漆漆的棺木，在阳光下都透着一股极为浓烈的寒意，令人心中生畏。
跛子吴，张九两，湛秋都下了车。
张九两瞅了一眼棺材，皱眉道：“让那什么秃顶，弄个伞来，不要直接阳光晒棺材，白天阳气晒得凶，晚上你大哥就更凶，更难对付。”
湛秋明显有点尴尬，解释道：”是管家顶叔，他叫谢顶。”
谢顶其实没有秃顶，不过是名字有些尴尬而已。
当湛秋叫他出来的时候，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明显那几个下人神色不太好，透着惧怕之色。
他们正要用遮阳伞挡住棺材。
跛子吴却忽然走到了棺材前头。
死人脸怔怔的看着棺材头，他忽然抬起手，那根拐杖就在棺材头上敲了敲。
这一幕明显让湛秋屏住了呼吸。
其他几个下人也后退了几步，包括谢顶也是面色慌乱的躲到了张九两和我这边。
跛子吴抬起头，鱼泡眼在阳光下显得更渗人，活脱脱像是个站着的死人，他说了句：“这少爷没有闹祟，还差一点儿，今晚再在屋外晒晒月华，来点儿怨气就闹了。我牵头，抬他进屋。”
我当时心头就是一紧。
没闹祟？那先生为什么撞棺材？
湛秋明显神色一喜，她马上就看向张九两，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是不是我哥，还是能化敛妆，只要能办了婚元阴亲，还是能去投胎？”
张九两也将信将疑的看着跛子吴，道：“跛子吴，你可别为了你那三成胡言乱语，这事儿不是开玩笑的，他棺材头上，磕过先生的脑袋，头破血流，指不定还有没有命。”
“胡乱抬进门，这是抬凶进屋，那就送不出来了。”张九两神色更为郑重起来，定定的看着跛子吴，目光都没有犹疑一下。
跛子吴半垂着眼睑，他平静的说道：“我比你讲规矩，有钱赚有命花。你如果很想他闹祟，再来解决一下自杀的鬼祟，我也不介意。届时我还是会帮你敲他一棍。”
跛子吴这番话，就令我心头定了定神，他是专业的拉尸人，比老郭这种火葬场出来的命硬拉尸人绝对不同。
我觉得他这番话可信！
尤其是不用将人打的魂飞魄散，张九两和我都可以少损一点儿德，这可是大好事儿！
明显张九两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他接连点了点头，马上就和湛秋说道：“说道说道你家的下人，抬棺进院。”
湛秋马上点头，去和管家谢顶商量了。
过了好半晌，谢顶才将之前那几个下人聚拢过来。
那几个下人愿意一起抬棺的原因，还是因为跛子吴站在最前头，说了他也要一起抬。
下人胆子是小，可好歹是吃湛家的饭，再加上有先生，才能豁的出去。谢顶在前头带路去后院，跛子吴领头抬棺。
湛秋则是带着我和张九两直接进前院的堂屋。
一眼我就看见了在堂屋里头来回踱步的宋思翠，她哪儿还有前两天的趾高气昂，眼皮耷拉着，整个人都颓败而又疲惫，眼中还有抑制不住的惧色。
桌上放着两个大皮箱，以及茶盅茶盏。
“伯母，张先生来了。”
湛秋快步的走到宋思翠面前，扶着她的手臂。
宋思翠身体一颤，她回头看张九两，脸色一阵发白。
她哆嗦的端起来茶盏，张九两倒是没什么表情的走到堂屋门口，她颤巍巍的将茶递到了张九两面前。
“张……张先生……前天的事儿……是我有眼无珠，还请您多担待……”宋思翠声音很微弱，她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张九两并没接茶盏，反倒是微眯起来了眼睛。
湛秋立刻低声在宋思翠耳边说了两句，宋思翠脸色更是白了白，她将茶盏递给了湛秋。
接着直接扬起来了手，啪的一巴掌抽在了自己脸上。
清脆的声响中，宋思翠的脸上多了个巴掌印。
“这一巴掌，是那天我冒犯张先生，我自己抽回来。”宋思翠脸色青红交加，很快就和猪肝一样涨红。
紧跟着，她又一耳光抽在了自己的另一边脸上，又是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宋思翠颤巍巍的继续道：“这一巴掌是赔罪，不该言语辱骂张先生。”
“之前说好的酬金一人五十万，已经准备好了，我男人他冒冒失失找回来一个神棍，结果弄得他自己撞鬼，还请张先生帮帮湛家，这里比原先多出来一人二十万的酬金。”
第五十六章 絮语
宋思翠看向了桌上的皮箱。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一人七十万，那一共就是一百四十万！当真是天价。
卢家那四十万没赚到，结果却在湛家拿了回来，真的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算是跛子吴要拿走三成，我和张九两也能一人拿到四十九万！
我丝毫不觉得跛子吴拿得多。
就和他说的一样，他拿钱办事，还讲规矩！
刚才要不是跛子吴开口，我和张九两定然会当这湛少爷已经闹祟，不会多管。
那等到晚上他真的就是一具凶尸了，单凭这一点跛子吴已然帮了大忙！还有我妈的事儿，我虽然现在还没和他讲，但混熟了总有机会！
张九两脸上露出来了笑容，不过他也没什么得意，随和的说道：“既然是个误会，我张九两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这事儿我还是可以管。”
他也没让宋思翠再去端茶，而是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口。
宋思翠的脸色也好了不少，湛秋更是感激的说了句谢谢。
“看看你大伯去。”张九两对湛秋说道。
马上宋思翠就走到前头去领路，湛秋也在我和张九两旁侧走着，她此刻已经将波浪卷发束成了马尾辫，整个人显得更清爽了一些。
湛方城被安顿在前院的一个卧房里。
推门进屋之后，就是一股怪味儿，像是尸臭，又混杂着一些酒臭和烟味。
现在是白天，即便是没开灯，房间也没太暗，光线正常。
实木的床榻上，湛方城盖着一床被子，他眼睛睁开了一小半，不过只能够瞅见翻白眼，看不到眼珠子。
他脸色也很差劲，苍白中透着蜡黄，嘴巴微张，嘴角还有吐白沫留下来的痕迹。
宋思翠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哽咽的说了句作孽，都怪他们鱼目不识珠，弄出来的麻烦。
张九两皱眉，说了个安静。
湛秋低声说道：“本来想送大伯去医院看看，可他出不了这院门，抬他出去，他忽然就会醒，整个人就抽风了一样，会不停的吐白沫子，还要爬回来院子，爬回来之后，他就不抽了，只是吐白沫……”
湛秋在叙述的时候，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我听得也很心惊，询问似的看向张九两。
张九两嗯了一声，他点头道：“被活尸盯上了，他走不掉，也不敢走，出这院子就得掉魂，你们抬的走身子骨，魂掉了却弄不回去，也算是你们聪明，没强行把他弄走。不然等不到我们来，人就没了。”
宋思翠更是被吓得不轻，湛秋也是花容失色，问张九两现在怎么办，能让她大伯清醒过来？
张九两扭头瞅了一眼屋外，说道：“初一，把他扛到院子外头来，阳光还重，地上也晒得还行，让他晒晒阳气，大白天的放屋里头，还裹着被子，简直是阴上加阴。”
我马上就按照张九两说的去做，走到床边掀开了被子。
拉开被子的瞬间，我才瞅见他怀里头抱着个襁褓，那布娃娃静静的躺着，它嘴唇分外殷红，一晃眼，我还差点儿看错了，真当它是个婴儿……
“这襁褓……”我犹豫了一下，看向张九两。
“一起晒。”张九两点了根烟，眯着眼睛吧嗒了一口。
咕噜一下，忽然湛方城的胳膊松开了，那布娃娃滚到床内侧，脑袋斜对着墙。
“呵呵，还真的是够凶，它下来了就先别碰它。等会儿湛方城能醒过来。”张九两继续道。
我心神一定，忽然想到，是因为湛方城还抱着襁褓，所以才那么严重？
我将湛方城背起来，扛到院子里之后，把他放在了地上，阳光晒在他脸上，肉眼可见的，蜡黄发白的皮肤开始变得有血色。
宋思翠紧紧的攥着衣服，眼泪总算收住了一些，眼中也有希望了。
“湛秋，你把上次撞祟那个小丁找过来，就是敲棺材那个下人，我让你们安排人用糯米打他的，记得吧？”
张九两看向了湛秋，湛秋马上点点头。
“让那个小丁弄一碗糯米，砸你大伯胸口，要不了天黑就会醒，醒了马上给他灌老姜汤，人就没事儿了，听明白了不？还有，人醒了不能走，解铃还需系铃人，想让葛云放过你们，还要进你们家的门，替你大哥解决遗愿，那就得还债，至于怎么还，到时候再说。“张九两叮嘱完了，宋思翠身体都抖了抖，明显是被吓到了。
湛秋马上点头，说她去找小丁过来。
张九两碎碎念了几句：“跛子吴想平白无故拿我三成，哪有那么便宜的买卖，正好，白事儿先生不用找了，要不湛家还得掏一笔钱，婚元阴亲他应该成。”
絮叨之中，张九两直接朝着后院走去，我也赶紧跟上去，走了几步路，身边没人了，我也没忍住疑惑，问出了声：“九两叔，吴叔还会白事儿先生的手段？”
张九两点点头：“专走死人路的拉尸人可没那么简单，他送死人上路，也得有商有量，白事儿先生也是送死人上路的，他们却没拉尸人厉害，等你见了就晓得了。”
“要是跛子吴没点儿本事，哪儿能那么值钱？我也不敢说他能解决你妈的事情。老郭跟着我干活，一次意思点儿就成了。”
张九两这番话，反倒是让我心头一紧。
跛子吴真这么厉害的话，他找我奶奶所求的又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需要我会风水术？
难道奶奶会么？
思绪之间，我回想跛子吴所说那番话，他不是想守着那具林子里头的尸体，而是想将他分尸。
可他现在还是守着，难道是挖不出来那尸体？
思绪之间，我又想到葬茔后面那些山势图，那应该就是风水术了，奶奶能给我书，她多半也会，只不过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后院，湛少爷的棺材就放在遮阳伞下头。
跛子吴腰背虽然挺得直了不少，但是他的腿还是一跛一跛的。
他这会儿正绕着棺材走着，手里头的的拐杖也在敲击棺材。
敲一下，他便凑在棺材旁边絮语几句，端的是渗人无比。
第五十七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瘸子。”张九两扯着脖子喊了跛子吴一声。
跛子吴停下来，扭头看向张九两，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管家谢顶，以及下人，有的在后院堂屋里头站着，有的杵在门口，都不太敢接近院子里头的棺材。
我动作也下示意的轻了许多，跟着张九两走到了棺材跟前。
“什么事？事主面前不要大呼小叫，他本就不安宁。”跛子吴声音压的很低。
“喜事。”张九两迅速讲了一遍，要给湛少爷配婚元阴亲，要让跛子吴来主事。
跛子吴若有所思，一时间没开口说话。
张九两脸色一板，语气不太好听的说：“别说你办不了，哪儿有那么好赚的钱？我脑袋别在腰上，你不出力？”
跛子吴摇摇头：“不是办不了，是你要把女方接进来，来的时候我听那妮子说了那么多，活尸化祟，不好接。”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明白过来跛子吴的意思了。
他能办，这事儿没问题，问题是在于葛云不好弄进来。
这就回到了我和张九两要完成的事儿上面，先把葛云弄进湛家，还得让葛云没有怨气，首先就得化解葛云的恨。下一刻，跛子吴就定定的看着张九两，道：“你能让她甘愿咽气么？强扭的瓜不甜，打咽气的活尸，配不了婚元阴亲。”
张九两淬了一口，道：“不要小瞧了我，你准备好就行。”
“那什么秃---什么顶，过来一下。”张九两冲着管家谢顶招了招手。
谢顶赶紧从堂屋小跑到了张九两跟前。
“张……张先生，我是谢顶。”谢顶尴尬的说道。
“嗯……不管是什么顶，等会儿这瘸子要什么东西，你都给他备齐活儿喽，得要劳什子三牲？”张九两询问似的看向跛子吴。
跛子吴没什么表情，招手示意谢顶和他走向旁侧，没有搭理张九两。
“九两叔，葛云应该没那么好对付吧？”我定了定神，询问道。
张九两点了根烟，吧嗒吧嗒抽了半根：“没杀人还好说，我之前和你说过，活尸是因为执念以至于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这一口气怨气太深，只要执念怨气散了，气就咽下去了。她怨恨的不过是被人污蔑，更是想要和这湛少爷在一起，好端端的把她请着坐下，让湛方城和宋思翠去道歉，许诺明媒正娶进湛家的门。”
“再做个准备，她多半会应。”停顿了一下，张九两絮叨了两句：“怎么没个遗照？初一，你去找找湛秋，让她弄个遗照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拍了拍我肩膀，朝我努努嘴，做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我却一头雾水，这是啥意思？
本想和张九两再问清楚，他却转身朝着后院堂屋里走去，同时还舒展了几下筋骨。
我索性也没耽搁时间，顺着往前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多时我便来到了前院。
院子里头，下人小丁正捧着一碗糯米，抓起一把，就狠狠砸在湛方城的胸口。
宋思翠在旁边来回踱步，湛秋也明显很紧张。
我朝着湛秋走去，她看见我之后，也向着我走过来。
没等湛秋开口询问，我便开口告诉她，得准备一下她大哥的遗照。
湛秋立即点点头，说她安排人去做。
湛家下人不少，湛秋打了个电话，就告诉我安排好了，等会儿就送过来。
接着她又紧张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没问题么？”
我点头说让她放心。
她又犹豫了一下，说：“晚上，那我能跟着你们一起么？”
“这……”我犹疑停顿，说这我做不了主，得问问九两叔。
也就在这时，院子内的湛方城忽然猛地挺起来了身体，他大口大口的嗬嗬喘着气，一双眼睛也瞪得溜圆。
小丁一时间没收住手，一把糯米打到了湛方城的脸上，顿时神色慌张起来。
宋思翠立刻就声音尖锐的骂了句：“你眼睛瞎了吗！没见大当家的醒了？你不想干了？！”
小丁被吓得一哆嗦，连连道歉
宋思翠赶紧过去搀扶湛方城。
湛方城身体还哆嗦了一下，就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还能清醒似的。
我和湛秋的交谈被打断。
湛秋匆匆走进前院堂屋，桌上放着一大碗浓稠的姜汤，她立刻端到了湛方城跟前，宋思翠也帮忙一起给湛方城灌了下去。
此刻湛方城才算是回过神来，脸上有了不少血色。
“贱……贱女人……她要杀我啊！”湛方城一张圆脸都扭曲成了一团，眼中满是恐惧。
宋思翠也吓得不轻，她马上就开口说道：“张九两回来了，罗敛婆也帮手，老大的事儿他们能办妥，你撞鬼两天了，简直吓死个人。”
湛方城扭头看向我，他眼中的恐惧没有丝毫减少，在宋思翠和湛秋的搀扶下站起来。
湛秋安慰了湛方城几句，大概就是说有我和张九两在，不用担心什么，事儿肯定能办妥。
湛方城重重的点点头道：“办妥！一定得办妥，钱不是事！那个坑我的神棍杂碎呢？！”
他口中所说的，明显就是那个一头撞在棺材上的先生了。
宋思翠眼中也是恨意不减，小声说道：“在老大棺材上撞了那么一下，现在还没醒过来。”
“该！”湛方城骂了句，接着他就立刻说道：“老宅这事儿就交给湛秋了，小秋，钱不是问题，你就跟着这罗……罗敛婆和张先生，把事情好好弄妥当，让你大哥安心上路，明白吗？”
说完他拽起宋思翠的手就要往院外走，我当时就变了脸色，赶紧绕到前头，挡住了路。
“不行，你们不能走！”我直接开口道。
湛秋也是立刻一手拉住了宋思翠，另一手拉住了湛方城。
“大伯……张先生刚又说了一次，解铃还需系铃人，想要妥当的解决大哥的事情，还得葛云安安心心进咱们家的门，你们现在还不能走……”
“不然的话，这事儿解决不了……”湛秋解释道。
当时，湛方城的脸又变得和锅底一样黑，他眼睛都瞪圆了。
“解决不了？为什么解决不了？！”
第五十八章 婚元阴亲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湛方城有的是钱，这事情你们给我解决了！我不参与，那贱女人那么凶，那可是个死人！让我们去解决，这像是先生说的话吗？！”
湛方城一挥袖子，直接就挣脱了湛秋的胳膊，湛秋险些摔倒在地上，我赶紧过去扶住她，温香软玉入怀的瞬间，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湛方城依然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盯着我的眼睛说道：“罗敛婆，我是做生意的，你们也算是做死人生意的，没有和钱过不去的道理，酬金再给你们加一倍！事情给我办好了，以后你们也是湛家的贵客！”
说完，湛方城直接就拉着宋思翠往外走去。
湛秋站稳了身体后，惊慌失措的看向我，明显不晓得怎么办。
我一咬牙，这哪儿敢让湛方城和宋思翠走了？
一来是让活尸化解怨气执念，就只有这一个手段，人走了，那就只能让两个死人魂飞魄散，当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
更重要的是，天一黑，我们怕是都找不到葛云，她就先去找湛方城索命了……
快步的冲至前方，我赶忙拦在了大院门口。
这期间，宋思翠小声在湛方城耳边说了几句话，紧跟着他们也到了院门前头。
湛方城脸色更是不好看，他低声说道：“罗敛婆，不要太贪心了，一百四十万，翻倍就是二百八十万了，再贪，吃下去也会撑着。”
我吐了口浊气，一字一句的解释，说钱不用加，这真不是钱的事儿，并且我也迅速的将事情的厉害关系说了一遍。他们真要走了，在外头遇到葛云，那怕是就没人能保得住他们的命了。
湛方城的脸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宋思翠的脸色也比之前更加苍白。
两人面面相觑。
湛秋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继续劝说了他们几句。
湛方城阴沉着脸，冷声问了句：“那能不能确保我们一定安全？”
我稍微松了口气，湛方城只要不走，这事情就肯定在张九两的把握之中。
立刻我就点点头，道：“湛大当家的尽管放心，收了湛家的钱，肯定要保护你们安全，你们完全按照我和九两叔的安排去做就行。”
湛方城转身挪步，朝着堂屋之中走去，宋思翠也进了堂屋。
接着，湛方城忽然冲着院里头的小丁喊了句：“你去房间里看看，屋里头有个襁褓，应该裹着个布娃娃，那东西邪的很，我昨晚上一直在做梦，那鬼东西咬我手指头呢。把它拿去烧了！”
我面色顿时又变了变。
那襁褓里头的布娃娃，可是被葛云当成了娃子，这哪儿敢烧？
小丁也在原地不敢挪步，我马上就开口道：“这事儿我来解决。”
湛方城也没多说别的，我朝着他刚才的房间走去。
刚进屋，却发现湛秋还跟着我，我诧异了一下，就告诉她其实她也在堂屋里去等就成了，倒不用跟着我走。
湛秋勉强笑了笑，才说道：“我大哥和云姐都很可怜，这布娃娃我看她当成孩子捧着，不能烧吧？”
我愣住了，觉得这湛秋的心当真是不坏。
旋即我解释说我肯定不会烧，得拿去给九两叔看看，问他怎么办，湛秋这才松了口气。
她认真的说道：“我跟你一块儿，你们肯定得指使人帮忙做琐事，我方便一些。”
本来我想拒绝，可我实在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
再说句实话，湛秋模样好看，性格也不错，心地更是良善，对我来说有股子莫名的吸引力。
犹疑了一下，我思忖着湛秋的胆子要比湛家其他人的大，还跟着去过葛云家，而且张九两的确可能随时需要人手做些琐事，我才点点头，说了个成字。
湛秋脸上明显有了喜悦的笑容。
我不敢多看湛秋，因为尽管她此刻有些疲惫和憔悴，但却仍然透着一股娇弱的美感，我怕多看两眼失了态，也让湛秋误会我不是什么好人……
旋即，我从房门口快步走到了床边，此刻天色渐沉，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
一眼我便看见床榻上的襁褓，它依旧保持刚才的那个方向，斜着对墙。
伸手将它抱了起来，其实我很不想看它的脸，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去低头看。
可还是鬼使神差的低下头。
布娃娃脸上的五官很平面，很假，可它嘴唇的殷红，又让我觉得有几分真实……
我晃了晃头，极力抛开脑中的杂乱思绪，提醒了湛秋一声就走出房间，前往后院。
这时，刚好也有一个下人在堂屋门口等待，他手中捧着一个相框，里头不正是湛家大少爷那张左右不对称的脸么？
由于是黑白照，他那双绿豆眼显得更小，都快看不见了，好似一张歪脸上头有两个黑色细小的眼洞。
此外，平面的照片看的他鼻梁更塌陷，基本上只剩下一个鼻头，两个鼻孔。
眉毛的位置也是光秃秃的。
湛秋去接过来了遗照，又问我这样行不行，有没有问题。
我摇头说没问题，这样就妥当，接着继续往后院走去。
临了我瞥了一眼堂屋里头，湛方城一直在喝茶，宋思翠低着头，她脸色一直都是发白的。
天色越来越晚，残阳如血的暮色笼罩了天际，天边都是红彤彤的火烧云。
我突然想到一点，至少今晚上不会像是那天夜里似的，又是打雷闪电，又是下雨？那至少和葛云打交道不会再有那么多外在因素造成的恐怖……
很快，我就领着湛秋到了后院。
在前院里头其实我没耽搁太多时间，最多不超过半小时，可现在的后院却变了不少模样。
首先多了一张长长的方桌，其上有香炉，香烛一直在燃烧，俨然是灵堂被摆了起来。火盆旁边一直有个下人在烧纸，棺材下头也多了三根长条凳子。
此时棺材盖子被挪开了一部分，棺材头露出来一些，棺材顶头的遮阳伞也被弄开。
跛子吴半垂着眼睑站在棺材旁边，隔远了看当真是有点儿吓人，就像是棺材旁杵着一具尸体……
谢顶指挥着好几个下人，正在各自布置着灵堂。
湛家的确是家大业大，已经有好几个下人抬着三牲祭品进来。
并且是整牛，整猪，整羊！
第五十九章 狮子大开口
我领着湛秋进了后院堂屋，张九两一边抽烟，一遍端着杯茶水，时不时的喝一口。
“九两叔。”我喊了他一声。
张九两点点头，他目光落在了湛秋手中的遗照上，满意的点点头。
同时他问了句：“湛方城醒了吧？”
我回答说醒了，便将刚才外面的变故也说了一遍，并且告诉张九两，湛秋要跟着我们帮忙打打下手。
张九两起身道：“这肯定没啥问题，不添乱就行。”
湛秋马上小心翼翼的说，她肯定不会添乱。
张九两脸上浮起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接着他又瞅着我怀中的布娃娃说道：“初一，你也得做点儿事，换一身衣服，遗照得挂在你脖子上，这娃子你也得抱着。”
“九两叔……什么衣服？我还要做啥？”我下意识的觉得，这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张九两努了努嘴，示意我看院子里头。
我扭头看过去，心头突突直跳。
因为这会儿湛少爷的尸体，竟然被跛子吴给立起来了……
他正在扒掉湛少爷身上的殓服，旁边有个下人，手里头捧着一个托盘，其中放着一套黑色的衣服，以及一个圆顶小帽子。
殓服全部扒掉之后，曝露出来的便是渗透着铁青色的尸体，湛秋回过头，明显是不敢，也是不方便多看。
跛子吴给湛少爷换上了托盘中的黑衣，带上了那圆顶小帽子，我才发现，在黑衣的胸口上，竟然挂着白凄凄的纸花。
紧跟着，又有几个下人抬起来了一口红色的棺材。
这红色仿佛要滴血似的，摄人心魄。
红色棺材也用了三根长条凳摆在湛少爷的黑棺旁边，其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头则是带着金线的秀禾服。
我登时就明白过来，这就是婚元阴亲的衣服？两人都换上大喜的袍子，等着办事儿？
“看清楚了吧？你要穿的就是湛少爷之前那身殓服，等会儿去请葛云的时候，先是让湛方城两口子道歉，保证以后好好对她，只要她同意了，那口气就会咽下去。你就穿这身衣服去背她，她应该就不会在咽气后化煞。
要是湛方城两口子劝不太住，你也捡几句好听的话说，总归就是湛少爷在等她，这娃子也得有个名姓，你应该懂吧？”张九两语速很快的询问我。
我立刻就点点头，说道：“明白了。”
张九两过去拿来了殓服，殓服这还好，直接套在身上就没问题。
湛秋也弄来了绳子，将遗照的相框穿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相框递给我。
我毫不犹豫的接过来，将其挂在了脖子上。
一应准备做完，暮色已然被黑夜吞噬。
天……彻底黑了。
“不能等太久，等太久，葛云察觉到这湛方城清醒了，就得来找他算账，先当个不请自来的恶客，我们直接去葛家。”张九两说完，直接就前往前院。
湛方城和宋思翠还是呆在前院里头，并没有离开。
张九两简单干脆，直接就说了要他们怎么做。
湛方城脸色青红交加，却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宋思翠抿着嘴，更不敢多开口。
从湛家走出去，就是我们一行五个人。
今天的月亮太圆，隐隐还是有几片乌云飘过，又像是一个女人的大脸盘子，打满了白色的粉底，好似渗透人心的寒意不停的往身体里头钻。
我也问了张九两，那我什么时候给湛少爷化敛妆？
张九两回答说办婚事的时候，那会儿跛子吴也会提醒我。
我心里稍微有了些许准备。
这天一黑，我就觉得手里头的布娃娃沉甸甸的，刚才白天的时候它还没那么重。
我也不晓得是心理原因，还是因为天黑了……这不再是个布娃娃，而是个没见到天光就惨被堕胎，死于非命的娃子。我更不敢低头去看它了……
走了大概有七八分钟，我们回到了葛家的门前。
老旧的路灯，破旧的民房门，此刻门没开，我就感受到了那股子逼仄。
张九两上前敲了敲门。
咚咚咚的声响，几分钟后，门开了一条缝，葛军的脸露出来了半张。
一股子酒臭味儿飘了出来，他看见我们之后，面色马上就难看起来，猛地就要关门。
我本来想伸手去抓住门，张九两却拦住了我，他突然说了句：“葛军，你活了半辈子也不傻，你女儿成啥样子了，自己看不出来？”
“人死如灯灭，人死了不咽气，那就是活尸鬼祟。今天湛家来接她走，你要是想让你女儿好，就让开门，我没必要和你动手。”
门关到了最后，忽然一下子顿住了。
我心头猛地一跳，其实刚才我也想过，这葛云的父亲万一不依不饶怎么办，还是张九两老辣，说的话一针见血。
并且那天之后，葛军也好歹是个正常人，肯定能发现葛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顿住的门，缓慢又开了半寸，我这才看清楚葛军的脸。
他还是那个酒糟鼻，不过眼袋更深，皮肤透着一股不健康的苍白，眼睛里血丝比上一次更多，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我拉扯葛云长大不容易，被你们湛家害成这个样子，她做鬼，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湛家！”
“现在想要接她走了？想通了？你们是怕了吧！”
“你们说的那些恶毒话，逼她活不下去，你们也要遭到报应！”
“你们不要怕的太早，这事儿不算完！”葛军的表现也出乎我的预料。
我本以为他会让我们进去，却没想到，他说的是这番怨毒的狠话。
可我却气不起来……
说到底，葛军拉扯大的女儿没了，葛云一尸两命，这都是湛家的过错……
也就在这时，湛方城反倒是开口说话了，他脸色不怎么好看，定定的看着葛军道：“十万，当彩礼，我和我老婆给葛云赔不是，请她进门。活人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葛军眼皮微跳了一下，不过，他却冷笑了一声，没什么语气的说道：“十万？我还以为你湛家的大当家开口，要拿钱解决，会用钱砸的我开门，这十万块钱，你留着烧给自己吧。”
葛军直接就要关门。
湛方城面色明显更难看了。
莫名的，我好像能明白湛方城的想法，他是觉得葛云不值？葛家也不值？所以只说了十万意思意思。
其实对于湛家来说，这点儿钱的确无所谓。
当门关到最后一丝的时候，湛方城伸手直接挡住了门，沉声说了句：“三十万。”
“一百万彩礼，否则免谈！”门只剩下一条缝隙，缝隙后头的葛军，眼神有几分狰狞。
在那狰狞之中，我似乎看到了几分贪婪？
冷不丁的，我脑袋里冒出来个念头。
我怎么觉得，这葛军也有些问题？！
第六十章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按他的面色神态，以及精神状态和表现来看，他肯定晓得葛云有问题，很危险……
湛家能够接走葛云，应该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才对，至少他的日子还得过，葛云也能够安息。
现在他直接绷着和湛家狮子大开口，贪婪心能作祟到这个地步？他就不怕逼走了湛家……
“你不要狮子大开口，三十万已经不少，湛家有钱，也不会……”湛方城声音更难听了。
“一百五十万！”门缝里头的葛军舔了舔嘴角，道：“你觉得我女儿不值？对，她活着的时候不值，现在她这个样子，我觉得值了，要么你们湛家跟着我这个酒鬼一起死，要么你们拿钱，现在是一百五十万，等会儿就不是这个价了！”
“好，一百五十万，湛家给！”旁边的湛秋，当机立断的点头同意。
湛方城闷不作声。
宋思翠脸色也一变再变。
“钱打我卡里，现在就打，我让你们进去。”门打开了一些，葛军探出来头。
打钱的事儿，自然由湛秋去做，十来分钟之后，葛军低头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终于满意十足的拉开房门，让到了一边。
我们进屋的时候，葛军的目光还落到我胸口上，他眼神飘忽不定的。
屋子里的光线很晦暗，张九两走在最前头，我和湛秋则是在最后边，湛方城和宋思翠在张九两身边。
片刻后，他们三人就先走进了葛云的房间。
狭小的屋子更显得逼仄。
葛云的确在房间里，她坐在窗户旁边，背对着我们，正看着窗户。
屋里没开灯，全凭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
此外，鼻翼间还时不时的能闻到一股子难闻的尸臭味。
“葛云，认得他们不？”张九两先开了口，屋子里头隐隐有点儿回音。
“你又来了，不光你自己想死，还要把他们送来找死？”冷不丁的声音，格外的死寂和空洞，
葛云僵硬的转过头来。
上一茬我看见葛云脸的时候，她是忽然出现在我面前，那时她皮肤铁青，眼袋很大，头发也是枯黄，很是渗人。
现在看的仔细了，又觉得她的脸过于白，像是化妆了似的，眼袋似乎被遮住了一些。
不只是眼袋，脸上的铁青也消散了不少，此外我还发现，她脸上还有一些不规则的印子。
我能够确定，她肯定是化妆了，那些多到像是白面一样的粉，就是在遮住那些印子！
“杀人泄愤没用，杀了他们，你也成这个样子了，你男人也死了不是？”张九两点了根烟，竟像是唠家常似的说道：“我领他们来的目的，一来是给你道歉，不该把你逼死了，也不该让你们分开，这二来，就是请你过门。”
“你现在一口气咽不下去，你家男人也不瞑目，他那副鬼样子，当鬼都过不上好日子，我找人替你们办了婚事，湛家明媒正娶，再给你们风光大葬，给你儿子取名供奉，怎么样？”张九两语速不慢，话语却说的井井有条。
下一刻，张九两的脸色又一沉，说道：“你也不要觉得我制不住你，真要送你上路，方法很多，不过没必要，你自己考虑下，你是要跟着你儿子一起魂飞魄散，你那男人也得陪你们，还是说过湛家的门，这是你的心愿，也是你男人现在吊着那口怨气的原因！”
说话间，张九两瞥了一眼宋思翠和湛方城。
这两人在外头对着葛军的时候，还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现在看见葛云，腿早就软了，不停的打哆嗦。
砰的一下，湛方城和宋思翠都直接跪了下来。
“小……小云……怪阿姨不好，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你之前怀着的是湛家的种，是阿姨心眼太小，才害的你和湛辰成了现在这样。”宋思翠哆哆嗦嗦的颤声说道，她眼中更是夹杂着恐惧和哀求。
湛方城抬手朝着自己的脸上就是一耳光。
顿时他的脸成了猪肝色，不知道是因为觉得太羞辱，气的，还是真被打出来的颜色。
他说的话也都是道歉的意思，说不该随便猜测葛云，也不该强行拆散他们，都是他们的过错，他们还会去厂里头给她发声明，挽回名誉。
同样他也恳求葛云能够放过湛家，和他儿子结阴亲。
这一幕我看在眼里，略有几分复杂，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不过世上没有那么多早知，也不会有后悔药。
本来葛云看上去脸很凶，也很吓人，现在却变得呆滞木然，双眼竟流出了泪水。
只不过这泪水太浑浊，并且在划过脸颊的时候，将脸上的粉给浸下来了，露出来她本身青白色的皮肤。
此外我也看出来了那些被她遮住的印子，像是斑！尸斑？
紧跟着，张九两又沉声说了一句：“你的怨气不够重，成活尸，闹了祟，可你没化煞，你再这么坚持下去就会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一点一点的成为碎肉，届时就是家中冤魂，你男人完不成娶你过门的遗愿，也要成一个陋鬼，两个人永世不得超生，湛家给你陪葬，又有什么好处？现在他们诚心悔过，给他们一个机会，下辈子你们也能投个好胎。”
明显，葛云好像有所动摇一样。
只不过张九两的话，始终还是不够力度。
我深吸了一口气，踏步往前，沉声说道：“我是湛家请来的敛婆，只要你甘心咽气，我给湛少爷化上一次敛妆，他就可以醒过来，回光返照，你不相信湛家人的话，总该能相信他！”
“若是湛家不能让他满意，闹起来的就是他了，你只是个可怜的女人，这辈子已经被害苦了，没必要搭上下辈子，难道你不想要娃子有个名姓，也不想他能投胎吗？”
说这话的时候，我也完全发自肺腑。
葛云脸上的眼泪更多了，她忽然说道：“我不想死的，我想送他去下葬，我想以后养大孩子，至少给他留个后。”
“我没去打胎，我好痛，我头好痛，肚子也好痛。”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