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车祸
葛云的面容忽而就狰狞了起来。
那嘶剌嘶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外头的灯在不停闪烁着。
啪的一下灯灭了。
不过窗户里头还是有月光照射进来。
葛云眼中的眼泪，成了血泪流淌。
更可怕的是，她从床上站了起来，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她下半身满是褐色的血迹，并且她腹部的位置，竟然有一个刀柄！
上一次葛云是躺在床上，她凶起来之后，灯都直接灭了，那天窗外也没有月光，刀柄又是没入在腹部，有衣服遮挡着，我没看到。
张九两此刻表情也是惊疑不定，明显他当时也没看见！
本来我和张九两都以为，这葛云是因为打胎之后想不开，被逼死的，可没想到，她竟然是被人杀的？
那我们这规劝，又怎么可能让她咽气？！
她不咽气的执念，是和湛家大少爷湛辰两个人没能在一起。
可她这死的怨念，却是来自于杀她的人！
她那番话很明显了，即便她能跟湛辰合阴亲，但她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因为杀她的人还没有偿命！
张九两脸色格外难看，死死的盯着湛方城和宋思翠，骂道：“你们还杀了人？！”
湛方城猛的抬手，用力摆着：“没……没有……湛家怎么敢知法犯法……”
宋思翠也被吓傻了似的，猛的一直摇头。
吱呀的声响中，葛云直接从床上走了下来，她忽然一把握紧了腰腹间的刀柄。
那副凶厉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葛云朝着我们走过来。
张九两脸色骤变，低声道：“葛云，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帮你解决，你不能害人，你要是害了人命，这口气就再也咽不下去！”
葛云神色却依旧格外狰狞，她冲着张九两尖叫了一声：“我就那么贱吗？！”
这一嗓子太过尖锐，听得我都耳鸣了。
可我晓得，她这不是因为怨恨张九两而质问他！
而是因为她的死？还有杀她的人？！
宋思翠直接就被吓得昏迷了过去，湛方城也好不到那儿去，直接瘫倒在地上。
湛秋忽然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她明显被吓得不轻。
我也完全硬着头皮，才能够忍住腿没有发软。这是活尸带给人本能的恐惧，让你腿脚发颤，很难能克制的住。
下一刻，葛云忽然就朝着屋外跑去！
她速度很快，我面色也是一变，因为张九两竟然没拦住她？！
张九两不应该拦不住她的才对。
“九两叔！”我刚急切的喊了一声，张九两已然追了上去。
同时我也听到他语速极快的声音：“看是谁害的人，再拦她，冤有头债有主，要是能让那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活尸一样能消散了怨气。”
我也拔腿，紧跟着张九两追去。
葛云直接出了平房的屋门，我突然发现，葛军怎么不见了？刚才他还在屋子里头呢。
不过我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追着张九两出去之后，我几乎是狂奔。
张九两跑的速度着实不慢，我也必须全力才跟得上他。
我们跑的方向，并不是去湛家，而是绕了一个岔路，到了主要的干道马路上。张九两的速度慢了不少，我追到他身边，也慢了下来。
路灯很晦暗，还在刮风，风冷寂的渗人，如同刀子一样。
葛云就在我们前头十来米的位置。
她手里头提着一把匕首，她竟然将插在肚子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张九两手里头，也捏着一样东西，我注意到，那是一柄很细的桃木钉子，一个巴掌长短，上面穿透了一张符。
我心都在咚咚咚的狂跳，张九两神色明显很警惕，动作也很稳！
他这是准备好了，千钧一发的时刻去制住葛云？现在先让葛云带路？！
这时我才看见，路边还有一个人，他蹲在马路牙子上，旁边还放了个酒瓶子，时不时的提起来滋一口。
有车路过的时候，他忽然抬手起来招车，结果也没车停下……
转眼间，葛云就来到了那男人的身后。
我却觉得，他怎么有点儿眼熟？这背影……
我本来也想提示张九两不要隔太远，万一等会儿来不及。
结果那男人忽然回过头来。
我心头一震。
他不正是葛军吗？！红儿粗糙的大酒糟鼻，地中海，圆脸。
他脸上本来在笑，笑的还很兴奋，回头的时候还要灌酒。
顿时，他的身体就一僵，咣当一下酒瓶子掉落在地上。
葛云的身体忽然抽搐起来，凄厉的尖叫和哭泣声中，她猛地扬起手，一刀子直接朝着葛军的脖子上扎去！
我头皮发麻至极！
葛军杀了葛云？！他可是葛云的亲爸啊！
下一刻，张九两也动了，他猛地挥手，手中的桃木钉子嗖的一声飙飞出去！
眼瞅着葛云要扎中葛军的瞬间，那钉子啪的一下刺入了葛云的后背，葛云的身体顿时僵硬下来，一动不动。
我心都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好在张九两速度够快，直接定住了葛云……
葛军明显也差点儿被吓傻了。
他咒骂了几句脏话，惊惧的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就要跑！
张九两陡然拔腿追去！他厉声喝道：“葛军，你杀人害命，竟然害你女儿，还想跑！你跑得掉么？！”
我反应过来之后，也猛地往前冲，想要葛云咽气，就得抓住葛军，解决这事情说到底也不麻烦，只要葛军被法办，被惩罚，就如同当时刘琳琳那样，葛云的怨气也会散，所以肯定不能让葛军跑了。
也就在这时，忽然刺耳的喇叭声响起。
刺目的强光灯照射过来，张九两陡然停顿了脚步。
我也猛地停下来，一阵头皮发麻。
一辆很大的卡车从路另一头开过来，卡车晃晃悠悠的，速度也没减少。
张九两冷眼瞪着葛军没往前追，葛军已然在公路中间。
他这是跑不掉了，车这一拦住，他根本没有跑的机会，车过去了，我们绝对抓得住他！
可偏偏那葛军神色一狠，竟直接朝着公路对面奔去！
喇叭声顿时更刺耳，撕拉的刹车声音也让人头皮发麻。
砰的一声闷响，葛军就像是一个破麻袋，直接就被撞得高高飞起，重重的落在地上之后，连着滚了好几下……
起码二十多米外的路面，葛军痉挛了两下，一动不动了……
第六十二章 让我出去
月光之下，葛军的身下瞬间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血花，鲜血扩散开来，蜿蜒流淌，煞是恐怖。
我背上都是冷汗，眼皮也忍不住一直跳。
葛军这是豁出去了想跑，他却想不到这车根本没刹……
张九两也骂了一句操，找死。
货车在撞了葛军之后就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司机跳了下来，他晃晃悠悠的，脸也是通红，好似也喝了酒一样。
这时后面的湛秋也追了上来，她捂住嘴巴惊呼了一声，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
“湛小姐，你报个警，你就是个路人，就瞅见有人出车祸了，其他的啥都不晓得。”
张九两嘱咐完湛秋，直接就去扛起来了葛云，转身朝着葛家走去。
我明显注意到，葛云虽然被张九两扎的桃木钉和符给定住了，但是她眼睛依旧是睁开的，也是怔怔的看着路面奄奄一息的葛军。
她眼中的怨毒似乎少了些许，剩下的，好像是解脱？
我临了也和湛秋低声说了两句，大致就是我们回去还有婚元阴亲的事情，这里就交给她，务必不要出纰漏。
湛秋重重点头，示意明白。
不多时，张九两就背着葛云到了湛家门口。
此时湛方城和宋思翠刚好相互搀扶着走回来，看到我们的瞬间，又被吓得差点儿没倒在地上。
张九两沉声说了句让他们别怕，没事了，他们两人才稍微好一些。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本来身体挺得笔直的葛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软倒在张九两的肩头。
她的头也垂了下去……
这是她咽气了？
我心中忽然有种复杂感，看葛云现在的模样，害死她的多半是她爸。
她当真是可怜至极，湛家的事情已经够让她绝望，却被生父害死，怪不得死了都不咽气。
我也提醒了张九两一句，葛云咽气了。
张九两顿了顿，他没多说话，继续往后院走。
几分钟后，我们就到了后院。
此刻这里已经没其他下人，只有跛子吴一个人。
方桌被挪开了棺材相当远的距离，中间加了一个台子，放置着三牲祭品，前头则是灵位，供果，燃烧着的香烛。
黑漆漆的棺材，盖子被推下去更多，几乎打开一半了。
更为诡异的是，湛少爷湛辰，他并没有躺在棺材里头，而是坐在棺材里，露出来了脑袋。
左右不对称的圆脸，凸起的眉骨，淡的几乎没有的眉毛。
以及那短小的眼皮，塌鼻梁厚嘴唇，多看两眼都不舒服。死人吓人，丑陋的死人更甚。
尤其是他胸口时不时抽搐动那么一下，更是令人发憷。
跛子吴在灵堂前面烧纸，冥纸盆烧的格外旺，火苗一窜一窜的。
他起身回头，眼睛定定的看着张九两和他扛着的葛云。
“放哪儿？”张九两问了一嘴。
跛子吴指了指堂屋，张九两朝着堂屋走去。
我本来是跟着，跛子吴却喊了我一声，招手示意我到他身边去。
我跟到跛子吴身边，他却直接走到了那口黑漆漆的棺材旁边，扭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目光停留在我肩头挂着的箱子上，又说了句：“这襁褓放灵堂前头，遗照也可以放下。我看那活尸咽气了，你直接给他化敛妆，我进去给新娘子换喜袍，等会儿就办喜事。”
我喉结下意识的滚动了一下，按照跛子吴所说的，将襁褓放下，也将挂在脖子上的遗照摘了下来。
这当口，跛子吴已经走向了堂屋。
我到了棺材前头，近距离看着湛少爷那不对称的圆脸，摘下来了肩头的木箱。
打开木箱盖子之后，我定了定神，驱散了心头所有杂乱的思绪，取出来了一支白色的醒魂香。
将其点燃之后，烟气迅速的缭绕起来，形成两条细细的线，钻进湛少爷的口鼻。
本来湛少爷时不时抽动一下的胸口，频率变高了很多。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点醒魂香，上一次刚到湛家的时候就点，是因为张九两说湛少爷这口怨气快撑不住，再加上没把握让他完成遗愿，就化不成敛妆。
现在葛云被接过来，也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迅速取出来一应需要使用的物事，先拿起来了粉盒，开始给湛少爷的脸上打粉。
他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当真是一双绿豆眼，窄小的眼皮下，黑漆漆的眼珠子透着一股子死寂感觉，他直愣愣的盯着我，却并没有动。
很快，白色的粉就盖住了死人脸皮的铁青。
他眼睛实在是太小了，为了让他显得更体面一点儿，我画眼线的时候格外注意，尽量让眼睛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眉毛我也填充的很饱满。
只是我化妆的水平还不够高，不然的话，应该能够通过打粉和阴影让湛少爷的脸看起来左右对称一些。
我额头上已经见了汗，眼睛也略有酸痛，终于我化好了敛妆，湛少爷的脸惟妙惟肖，几乎与活人无二。
迅速的收起来了化妆的一应物事，我单手按住了湛少爷的头顶，凉意幽幽传递至全身，也让我冷的打了个寒噤。
定了定神，我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嗓子吆喝道：“人将死，其心善！赋生精，气不咽！”
当我喊出来这话的时候，月光仿佛变得更亮了一些，清冷的月华几乎都凝聚在了湛少爷的头脸之上，湛少爷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下，像是在笑，可他脸皮也微微抽动一下，又像是悲凉。
与此同时，院子里头也起了雾，月光穿透白雾，更显得诡异。
我极力驱散心头的悸动，继续吆喝：“夙愿终了，安心投胎，吾为蓉城地界敛婆，求当界城隍点卯，许半日时辰，送将死人“湛辰”，了却后事！”
我声音变得格外的尖锐细长，令我自己也不停的起鸡皮疙瘩。
白雾混合着醒魂香，飞速的缭绕在湛少爷的身上，一点一点的钻进他的身体。
醒魂香迅速的燃烧到了尽头，忽然湛少爷的胸口猛烈起伏，发出嗬嗬的声响，因为眼线而稍显大了一些的绿豆眼，更是瞪得滚圆。
他身体一颤，就要起身。
那绿豆眼更是阴怨无比，我死死的按住没有放开。
因为敛妆还没有完成！
我还没有告诫他事端。
湛少爷嘴唇微微蠕动，空洞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拿开你的手，让我出去！”
第六十三章 婚成
他忽然这一嗓子，还有他脑袋的抖动，
让我头皮都发麻了起来，身上的汗毛更是根根竖立！
之前奶奶给王军化敛妆，我给刘琳琳化敛妆，可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我死死的按着他的头没松开，心差点儿没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好在湛少爷并没能站得起来，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在按住他的身体一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咚咚的心跳，沉声道：“阎王要人三更死，无人活命到五更，现在是亥时正刻，我替你向城隍讨命，你可回光返照至丑时末！”
“你为了葛云而死，想要葛云进湛家门，此刻葛云已经给你带来，湛家将为你们完成婚元阴亲，遗愿完成，你莫要闹祟！安心咽气，否则我让你生，便能让你死，永世不得超生，明白了么！？”
我话音落下的瞬间，也松开了按住湛少爷脑袋的手。
刚才他都要出来，可现在身子竟然不动了。
他脑袋却仿佛动了动，我注意到他的视线好似落在了灵堂上头的襁褓上。
忽然间，我觉得内心有一股强烈的悲怆感。
身体仿佛僵硬不受控制了一样。
眼前一阵发黑，脑袋也有些眩晕，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头沉甸甸的。
低头看了个清楚，我顿时一个激灵。
我手中抱着的，不正是那个襁褓么？
只不过襁褓之中，俨然不是一个布娃娃，而是个血肉模糊的婴儿，它的头顶还有个血洞，就像是被匕首扎穿了似的……
“给……给我……”耳边似乎又有个空洞的声音传来。
我才发现，我此刻不但在棺材旁边，甚至半个身体都倾斜到了棺材里头，几乎快触到湛少爷的脸了。
我赶紧将襁褓朝着湛少爷胸口一推，诡异的是，那襁褓就像是挂在他胸口了似的。
迅速后退了两步，稍微离棺材远了一些，我捂着狂跳的胸口，才发现湛少爷的双臂已然屈起，襁褓并不是挂在上面，而是被他抱着。
我快速的在棺材盖子上一薅，将木箱拉了下来。
脚步声从堂屋那边传来，同时还有张九两喊我的声音：“初一，成了？”
在张九两发声之前，我几乎都被寂静感给完全笼罩了，此刻总算感受到院子里还有其他的活人，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成，成了……”我应了一声，已经退到了灵堂后面。
扭头看向堂屋，张九两和跛子吴正抬着葛云的尸体走向那口红棺材。
下一刻，葛云的尸体被放进了红棺，她身穿着一件金纹红底的秀禾服，端的是喜庆，她本身脸上是有妆容的，用于盖住尸斑，以及皮肤的铁青，之前她流泪冲散了大半，现在看起来一块白的渗人，一块又是铁青，加上尸斑，哪儿还有喜庆，诡异的不能够再诡异！
葛云也是坐在棺材里头，直直的挺着身体，这应该是跛子吴故意安排的。
尸体放好之后，张九两就匆匆走到我身边，他点了根烟，也递给了我一支。
我用力抽了一口，顿觉脑袋更清醒了一些。
只不过肩膀的位置，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下意识的回过头，身后竟然杵着个湛家的下人。
这人不正是当时敲棺材的小丁么？白天的时候张九两还让他用糯米砸了湛方城。
此时院子里都没人，他忽然在我身后，也是吓了我一跳。
小丁怔怔的看着我，目不转睛，我这才发现，他眼神有点儿怪异。
怎么有几分神似葛云？！
“这是大日子，能帮帮我吗？我也想体面。”小丁忽然张开了口，他声音却像是一个女人，尖细而又哀怨。恍惚间，我觉得他这声音怎么像是葛云的？！
同时我也觉得右边身体有点儿发凉，冷飕飕的打了个寒噤。
张九两也猛地回过头来，他脸色忽然变了：“好家伙，这都还撞祟？！”他抬手就要拍向小丁的脑袋。
手中俨然摸出来一张符！
我反应的速度很快，一把就抓住了张九两的手腕。
小丁身体晃了晃，咣当一下，竟然自己倒在了地上……
“九两叔……她没恶意……”我喉结滚动了一下，说道。
张九两眉头紧皱，他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又闭上了嘴。
跛子吴正在两具棺材之间绑白花，两条白绫已经连了起来，中间也吊着一朵大白花，他也忽然回过头，盯着我，冷不丁说了句：“新娘子有事找你。”
这会儿我倒也没害怕了，张九两和跛子吴都在这里，怕什么？
葛云有所求，这也正常，哪个女人不想出嫁的时候漂漂亮亮的？不管是活着的光鲜，还是死后的体面。
通过老郭的事情，我也晓得敛婆单纯给死人化妆，并不会有什么麻烦。
我没多犹豫，直接走到了红棺材前头。
刚打开木箱，跛子吴竟然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我跟前，他递给我一卷纸，此刻纸湿漉漉的，明显是浸透了水，我一下子就知道了作用，跛子吴当真是细心无比。
先给葛云擦掉了脸上的粉，再给她化了妆。
约莫半小时之后，葛云的脸上，似乎也充斥了“生气”，浓淡适宜的眉，粉底遮住了所有瑕疵，脸颊上的红晕，以及唇间的殷红，仿佛葛云只是睡着了一般。
我收起木箱后退。
跛子吴却站在了灵堂前头，张九两在后面院子门口，招手示意我走过去。
这时我才发现，湛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看着院子里头的两口棺材，一直在掉眼泪。
“初一，要是送你去学个化妆，这敛妆化起来就了不得了，没那么多生意的时候，专门给人入殓都成，也能赚个盆满钵满。”张九两冲我竖了竖大拇指。
我挠了挠头，看湛秋这么伤心，也不好接话。
跛子吴低沉的声音，却拉过了我们的注意力。
“湛家有子，湛辰，男大当婚，未曾婚配，生于庚午年，庚辰月，癸丑日，丑时。”
“特聘葛家女子葛云为妻！”
他的声音最开始低沉，到了后面也变得尖细绵长，整个院子都缭绕着回音。
灵堂的桌面上，三牲祭品之前，还有一根小臂粗细的红烛，院子里头忽然起了风！
在冥纸火盆里头燃烧的纸，忽然飘起来一张，直接落到了红烛的顶端。
呼哧，烛火燃烧起来……
第六十四章 解决
跛子吴细长的声音并没有停下，反倒是更为尖锐，吆喝道：“葛家有女，葛云，女大当嫁，未曾婚配，生于乙亥年，已卯月，已酉日，午时。”
“女命甲乙人，三月向禄，财库，其命亥子水，正进大财。”
“男命丙丁人，四月向禄，禄库，其命亥子水，正进大财！”
“夫妻双命水，喜结良缘，可进财四十年！”
“喜神点卯，今日大婚！”
话语至最后，跛子吴仰头望天，砰的一声却跪倒在灵堂之前。
他的身体不停的抽搐，双眼也恐怖的翻了白眼。
这一幕端的是将我吓得不轻，跛子吴这是怎么了？忽然抽风了？！
我赶紧就想上前帮忙，张九两却忽然低声喊了我一句：“初一，不要过去，他这是在请喜神，婚元阴亲要成了。”
我抬起来的腿僵硬下来，哪儿敢再靠近？还好张九两喊的及时，不然差点儿就破了跛子吴作的法。
湛秋也没掉眼泪了，是硬生生被吓得。
跛子吴足足抽搐了得有三五分钟，才忽然从地上站起来。
他绕着棺材来回走了三圈，口中似乎无意识的在呢喃：“甲已在艮乙庚乾，丙辛坤位喜神安。丁壬只向离宫坐，戊癸游来在巽间。”
最后跛子吴停在了湛少爷棺材斜后方，他又拉长了声音吆喝道：“百年同船渡，千年共枕眠，阴人不拜天地，不拜高堂，夫妻同拜喜神，当同穴而葬！”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忽而湛少爷和葛云的身体都朝着前方倾斜而去。
下一刻，他们就像在摇晃似的，又朝着后方仰倒，砰的闷响之中，两具尸体都倒入了棺材内。
“成了！”张九两握拳，似乎抑制不住兴奋的挥了挥手臂。
跛子吴在原地僵硬了片刻，又是一个激灵，他才仿佛清醒过来，只不过他明显比刚才要疲惫了很多。
这时我忽然觉得院子里头又起了雾，这雾气一瞬间大的惊人，恍惚之间，仿佛院子里头多了很多人，声音无比嘈杂，像是有说有笑一样。
张九两的手稳稳的按压在我肩头，没让我动。
也得亏身后有张九两，不然我肯定保持不了这样的镇定。
持续了几分钟之后，雾气逐渐消失了，视野稍微清晰，我恍惚间好像还看见了院子里头有很多人在走，甚至我还看见了一对男女，男的黑衣圆帽，女的秀禾服，两人在人群之中招呼，好不喜庆。
不过当雾气彻底消散后，眼前哪儿有什么人？棺材好端端的放着，跛子吴正在盖棺材盖子。
此外我注意到，桌上的供果，三牲祭品，竟然都干瘪了……
就像是快速的被吸干了所有的水分，彻底成了干尸似的皮包骨头，一应供果也是只剩下一张皮，香烛更是燃烧的干干净净……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再没敢多想其他。
很快跛子吴就盖好了棺材盖，他扭头瞅了一眼张九两，道：“事成了，尸入棺，用不着我带上山，你找白事儿先生和抬棺的来办丧事吧。”
张九两笑呵呵的点点头道：“老瘸子这一手不赖，看来陵园守着那么久，没把你废掉。”
我心头那块大石也落了不少，不过我还是犹豫了一下，又走到湛少爷棺材旁边，静静的侧耳在棺盖边听着。
跛子吴说道：“他已经咽气了，放心，不会再有问题。”
我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好在这桩事儿没有再出别的纰漏，顺利完成。
送尸下葬，的确是白事先生的活儿。
张九两没多讲别的，自顾自的在院子里头打电话。
说话之间，他又停下来招呼湛秋，让她安排我和跛子吴去休息，这里的事儿用不上我们和她了。
湛秋马上就来请我们往外走。
我没犹豫，跟着走出去，跛子吴一瘸一拐的也没落下。
不多时，我们就到了湛家前院，堂屋里头坐着湛方城和宋思翠，他们两个人近乎都是紧紧抱在一起，被吓得瑟瑟发抖。
见到我们之后，他们也没敢起来，我顺道开口说了句事情都解决了，没事儿了，他们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走上前之后，乱七八糟的问了几句，我都一五一十的回答。
大致就是他们再三问我，是不是确定葛云和湛辰没事了，我也再三肯定的告诉他们没问题，现在就是请白事儿先生来送他们下葬就行。
结果下一刻，他们两夫妻竟然相互搀扶着，匆匆离开了湛家老宅……
我看的是懵了，这解决了，人就走了？不看着儿子下葬？
湛秋神色略有几分复杂，她抿着嘴说道：“大伯和伯母向来这样，大哥模样和才气都不行，脑袋还有一些问题。他们更喜欢二哥，这事儿若不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们还是不愿意管的，拆散就拆散了，就算葛云死了都和他们没关系。”
这一下我就不晓得该怎么接话了，索性没再开口。
湛家的家务事，我也插手不了。
这湛家前院的房间着实不少，湛秋给我和跛子吴都安排了房间。
我也劝她，让她也可以去休息了，找白事儿先生办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好的，估计得耽搁到天亮，其他的事情交给九两叔就行。我们拿了湛家的钱，是要替湛家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她不用跟着一起熬。
湛秋强笑了笑，只是说让我好好休息，她再去后院看看，确定没事儿了才去睡。
我没再多说别的，独自进了房间，躺上床之后，这两天的事儿在脑子里头一直转，疲惫感传来，昏昏沉沉，也有些浑浑噩噩，困意很快滋生，我也倒头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格外的久，等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屋子里头都是刺目的阳光。
摸出来手机瞅了一眼，时间都到中午一点钟了！
我赶紧翻身下床，匆匆推开房门，院子里有下人正在收拾东西，地上看到不少冥纸。
堂屋里头，张九两正在和湛秋说着什么，跛子吴在旁边坐着一动不动。
第六十五章 回村
桌上两个皮箱被立起来，有一小堆现金在外头。
我走过去之后才发现，皮箱里头的钱少了一些，这是从我和张九两报酬里头分出来的一份，属于跛子吴的报酬，而昨天的那一应事情简直是刷新了我的认知，跛子吴完全有资格拿这一份钱。
这时，张九两和湛秋的话也说到了最后。
大致张九两在说，那就等葛军被调查清楚了，结果下来了，你去上坟的时候和你哥嫂说说就成。
湛秋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
再看我的时候，她眼中也是感激，又和我说了谢谢。
和湛秋对视，我又赶紧挪开了目光不敢多看，当然我也同时回答说不用一直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些都是分内事儿。
同时我心头更疑惑，就问了一嘴，葛军不是被撞死了吗？怎么还有葛军的事儿，调查他？难道他昨晚上没被撞死？
张九两笑呵呵的说了句：“他不死，葛云又怎么咽气？他杀了人，即便是死，也是要有个交代的。”
“到时候交代出来了，上坟头一说，葛云和湛辰九泉之下也更为安宁。”
说着，张九两又和湛秋补充道：“到时候事儿到底是什么情况，麻烦湛小姐也来张家口知会一声。”
湛秋点头表示知晓。
张九两打了个哈欠，说那就不再湛家多叨扰，白事儿先生也送棺材上山办了丧事，没别的事情我们就离开了，如果说湛家以后还要办什么事儿，联系我们就行。
湛秋也没有强留我们，示意送我们走。
临了本来湛秋还要取一个皮箱出来给跛子吴用，结果跛子吴直接将属于他的那一份钱放进了竹筐，盖上白布之后就背在背上，这很明显就表示了他不需要。
离开湛家，湛秋开车送我们进城。
在张九两的要求下，我们被送到了上一次存钱的银行外头。
下车的时候，张九两忽然说了句：“湛小姐，你可以和我这侄子初一加个微信，换个电话号码什么的，以后有啥事儿能直接找他，他可不只是会化敛妆，风水方面的事情，你尽管问他，都能给你弄得妥妥帖帖的。”
我听得一懵，这我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湛秋眼中反倒是惊喜，她喃喃道：“罗敛婆还会风水？我爷爷平时最喜欢请风水师登门，榕市太多家族都对风水师渴求无比，真正懂风水的大师简直少之又少。你这么年纪轻轻……”
张九两重重拍了拍我肩头，他笑呵呵的道：“年轻才代表天赋。初一她奶奶可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徐敛婆，他爷爷更是……”
张九两的话语忽而戛然而止，湛秋明显察觉到了，不过她也很懂得察言观色，并没有多问，反倒是拿出来手机，让我给她二维码，她扫我。
我们加上了好友，又交换了手机号码，湛秋这才上车，离去的时候还冲我招了招手。
等她的车走远了，张九两才砸吧了一下嘴，说道：“怎么样初一，九两叔靠谱吧？昨儿又看看这湛秋，人品心性都还不错，微信加了，电话给你要了，等会儿你这笔钱，就买理财吧？”
“……”我无语凝噎。
不过我也明白张九两啥意思了……他这是想撺掇一下我和湛秋？不过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的确，湛秋很漂亮，更是有股莫名的吸引力，不过我还是拎得清我什么斤两。
而他撺掇我的目的，是瞅着我这笔钱，搞不好我买了理财，就马上成全了他和那个少妇柜员。
被张九两拉着进了银行，他本来还在尝试着让跛子吴也买理财，跛子吴压根不搭理他。
他要是多说两句，跛子吴甚至拿拐杖要抽人，张九两这才作罢。
他在柜台前头连着绕了两圈儿后，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我也瞅见了，那少妇柜员不在。
最后随便找了个柜台存钱，柜员是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倒是对张九两暗送秋波，明显是张九两来的次数多了，她晓得张九两的调调。
张九两直接一扭头，飞速的出了银行。
“张倔驴，红颜祸水，你自己离不了女人，不要将初一带坏。”跛子吴忽然开口说了句话。
张九两白了他一眼，说了句：“八十步笑百步？老瘸子，你要是没找过女人才能说刚才那些话。”
跛子吴一下子却不发声了。
我眼瞅着这氛围不太对劲，也顾不得暗自高兴张九两没遇到那少妇，赶紧拉开了话题，问张九两现在我们去哪儿？
张九两又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太阳穴道：“对付活尸伤神，回一趟村，你九两叔得好好歇一歇，还有用掉了些东西得补足，你也顺道休息两天，再带你去见大世面。”
明显，张九两没有再留在城里的兴趣。
对于去张家口，跛子吴也没有意见。
张九两直接就在路边拦车，上了的士，就说了张家口的地址。
等我们回到村里的时候，时间已然是快四五点了。
张九两直接就进了他房间，说让我不要去喊他，等他睡到自然醒就会出来，便啪的一下关了门。
我则是去安排跛子吴住进了之前我奶奶住着的屋子，让他也再休息休息。
当然我也没闲着，趁着还没天黑，去村口买回来不少吃食。
暮色临近的时候，我也把吃的东西摆满了堂屋一桌。
没去喊张九两，我就去叫了跛子吴。
其实我还想和跛子吴聊两句，想试探性的和跛子吴说说我妈的事情。
结果敲了三四下门，跛子吴没理我。我寻摸着他可能睡了，就没继续敲。
吃饱了肚子，我只收了自己的碗筷，其他吃的没动，以便于跛子吴和张九两起来了能吃上东西，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会儿我不困，敛妆连续化了两个人的，竟觉得有几分得心应手，我也就没继续练习。
反倒是因为张九两说了风水的事情，让我拿出来葬茔翻看其中的风水图。
不知不觉，天彻底的黑了……
我一直看的来足了困意，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结果没睡多久，我就听到外面砰砰砰的砸门声。
揉着太阳穴坐起来，我推门走出去，这会儿夜竟然已经深了，我都不晓得睡了多久了……
院子门已经被打开了，风吹得门一晃一晃的。
敲门的人直接进来了？谁啊大半夜的，该不是觉得这几天张九两不在家，也不晓得我们回来了，招贼了？！
第六十六章 夜贼
顿时我都清醒了不少，只不过睡得太少，脑袋有些发疼。
“谁进来了！”我压低声音喝道，再转身四下扫视了一遍，院子里头没看见其他人，只不过房门都是紧闭着的，没有被打开……
这肯定不是风把门吹开的，那推门的人藏哪儿去了？
我先上前去关上了院门，就准备仔细找一遍院子。
结果我才发现，刚才我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啊，现在怎么忽然关上了？
我脸色当时就变了，门是从外往里推，现在又有风，怎么可能自己将门关上？！
我猛地拔腿直接冲向我的房间，一把推开门。
屋子里的温度冷得让我打了个寒噤，我这才发现，本来我床头是亮着灯的，翻身起床的时候我就顺手打开了，结果现在灯却灭了，屋里黑漆漆的，月光进来才勉强能看见床头的内侧空空荡荡。
我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手指甲都险些掐进了肉里。
睡觉的时候，木箱我就放在床头内侧，竟然没了？
登时我就心头一寒，想到了那狐狸脸的老头，上一茬他在老郭家后面的荒地被我用月事布打了，他又来了？！
这鬼东西神出鬼没的，上一次竟没把他打怕！
同样我心里头更急，急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这么快就偷了我的木箱？就这么跑了？他咋跑的那么快，无声无息的……
正当我没办法，要去把张九两弄醒的时候。
忽而头顶传来噼啪的破空声，我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自头顶往下，一块脏兮兮的月事布当头朝着我脑袋打来！
这月事布太眼熟，它不光是脏，其上更带着黑色的灼烧痕迹。
房梁上头挂着个狐狸脸的老头，他倒着盯着我，一双柳树叶子般的狭长眼睛，更是阴森可怕。
木箱的布带被他缠在脖子上，箱子紧紧挂在胸前。
我反应已经很快，直接抬手去挡，啪的一下，我感觉手都差点儿被抽断了，疼的我眼前一黑。
老头忽然坠了下来，狠狠一脚蹬在我肩头，整个人都骑在了我脖子上，他双手抱住我的脑袋，我已经感觉到他在发力，这要是力道使下去，绝对能弄断我脖子……
我不敢停顿，直接朝着墙上一撞，结果老头也发了力，朝着另一侧直接倒下。
他力气太大，加上吊着我脖子，我哪儿还撞得下去，直接就被他拉着翻倒在地上。
他双手狠狠捧着我脑袋，用力往上一拽，我疼的惨叫一声，脖子都差点儿被他拽断！
“化敛妆的婆子换了人，箱子也要换个人，好东西不要一个独占，不然我就把你脑袋拿回去当摆件！”冷不丁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那老头的力气越发大，我疼的都快昏厥。
就在这时，忽然又是啪的一声，一根竹拐竟直接从门外抽来，当头就抽在了老头的头顶。
他一声惨叫，几个趔趄后退了好几步。
老头捂着脑袋，凶恶的瞪着我身后。
我被一只手搀扶起来，才发现扶着我的竟然是跛子吴。
他杵着竹拐，死人一般的脸上一双凌厉的眸子和老头对视，还真谈不上谁比谁更恐怖。
“断了条腿的瘸子也敢多管闲事，你活腻歪了么？”老头的眼睛眯了起来，忽然打开了他挂着的木箱，要从里头掏出来东西。
我已然看见他摸着惊魂锣。
我顿时心下一沉，虽说奶奶教过我，我也在书中看过，惊魂锣在敛婆手中，只是对化过敛妆的死人有用，但这老头毕竟是个人不鬼人不鬼的东西，谁知道他拿着能做什么？
“吴叔，别让他敲锣！”我赶紧抬手指着惊魂锣，喊出声来。
跛子吴的反应速度明显不慢，他蹬蹬蹬往前几步，手中竹拐直接朝着老头手上一抽。
老头反手抵抗，手腕被狠狠抽中，惊魂锣被抽了回去。
我想冲上前抢木箱，跛子吴却忽然低沉着声音质问了一句：“穿着蛤蟆鞋，大半夜的不躺在棺材里，当个游魂野鬼，还来偷东西。”
“活人偷东西打断腿，死人偷东西被掘坟！你死都死不消停么？！”
那老头还想抓惊魂锣，跛子吴接连上前，他竹拐抽的更快，更狠，老头根本抵挡不住，几下子就被抽的蜷缩在角落里。
也就在这时，老头的脸色忽然慌乱起来。
他这突然的慌乱，让我格外不解。
下一刻，老头竟抓下来了木箱，朝着跛子吴抽来的竹拐去挡。
跛子吴的手顿时松懈了一下，没抽上去。
下一刻，老头忽然朝着另一侧狠狠将木箱甩了出去。
当时我脸色又是一变，这木箱不但是奶奶交给我敛婆的家当，里头还放着遗照呢！
死者为大，我也不可能让我妈遗照被摔坏了。
我直接冲向他甩出去的木箱。
而这期间，老头也陡然朝着门外蹿去。
他直接从跛子吴裤裆下头蹿了出去，跛子吴也没挡住！
不过跛子吴直接跟着追了出去。我也在木箱砸到地上的那一瞬间将其接住。
心咚咚咚直跳，我赶紧将木箱挂在脖子上，顺着房门往外跑去。
跛子吴已经追着老头冲出了院门，我紧随其后，跟着一直往前追。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乌云遮住，隐匿进了漆黑的夜空。
此刻的夜色黑得吓人，就像是暴风雨之前是宁静，而黎明之前的夜则是最为漆黑。
那老头当真跑的是极快无比，跛子吴缺了一条腿，他的速度也不慢。
追着追着，不知不觉，我们竟然追到了村尾巴，老郭家的院子那里。
老头冲进了那片荒地，跛子吴也追上去，这会儿我慌了神，这再追下去不就是到了鬼头山了吗？
天太黑了，反倒是看不到鬼头山的影子，我大声喊跛子吴，让他停下来。
结果他也一直没停……
我哪儿敢将他一个人丢下来，就只能往前追……
空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座荒山。
山脚的位置，跛子吴撑着竹拐，往上爬去，
我可算是追到了跛子吴，赶紧扯着脖子大喊一声：“吴叔！不能上去了！”
第六十七章 碗水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更是看清楚他的位置，那里再往上，就是一个往里的凹陷，这整个山其实不大，但那个位置就像是头颅张开的嘴巴。
鬼头山脚恶鬼开口，尸祟入内凶尸惊魂。
尸祟进入会诈尸化煞，对应的是后面那一句，前面那一句，说的不正是鬼头山的恐怖么？跛子吴要是钻进这鬼口里头，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而且那老头钻进鬼头山，怕是凶的吓人，巴不得我们赶紧追进去！
我声音都形成了回音，跛子吴这才停下来，往下退。
硬着头皮，我走到他身边仰头瞅着山路，不自然的说道：“这地方诡异的很，风水也不好，咱们不敢进去，先回吧吴叔。”
跛子吴却忽然说道：“这张家口，怎么会有死讨的老狗盯上你？他想要你的家当？”
“张九两没和你说过，怎么防老狗死讨么？”
我是觉得鬼头山下不安全，跛子吴的话却让我心头一紧。
到了张家口，我是晓得这老头一直跟着我，也隐约听到过张九两提过死讨，老狗这样的话，可完全没有像是跛子吴这样直接和我说。
其实我都不晓得，这老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吴叔，你晓得？那这老狗，死讨，又是啥意思？我该怎么防备躲他？”
跛子吴眯着眼睛仰头又望着鬼头山上看了看。
我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了鸡鸣的声音，漆黑的夜空被天际出现的一抹鱼肚白划破。
跛子吴转身往外走去，同时说道：“老些时候，我们管死后不愿意撒手的尸体叫老狗，这种人活着让周围不安稳，死了之后还抓着自家屋门槛不愿意出去，不把家里头掏空了不罢休。他们最后留着一口气，也是活尸的一种。”
“活尸？！”我喃喃道，渴求欲也越来越多。
我只晓得我妈是活尸，以及遇到了葛云是活尸，也知道活尸是死人一口气咽不下去，可更多的却不了解……
这老头竟然是活尸？我觉得脊梁骨都在蹿寒意，浑身也不寒而栗。
跛子吴点点头，继续道：“不过他们又和寻常的活尸不同，正常活尸是因为一个怨念执念不愿意咽气，死不了，也活不下来，眼睁睁要看着自己腐烂，老狗死讨，他们的执念是贪婪，活着去掘坟，顺手牵羊，死了之后干脆直接找人讨东西。”
“死讨死讨，那就是跟上了，就得讨一辈子，讨到对方死了，挖坟都要把东西拿到手。”
“张家口有老狗死讨，还盯上了你，张九两不解决了，这事儿以后就是个棘手的大麻烦！”
“更难办的是，对付这老狗，是不可能化解怨气靠着他自己咽气的，不晓得这些年他手里头害了多少人，之前你们能让葛云咽气，是她成活尸不久，也没有害人命。老狗讨东西，讨不到也会害人。”
我额头上见了汗，不自然的说道：“那咋办？”
“他晚上活动，白天睡觉，只想要讨东西的时候穿着的是一双白布鞋，他要是觉得你不好对付，就只会穿着白布鞋来找你要东西，死皮赖脸，像是狗皮膏药。如果他穿着一双黑头蛤蟆鞋，就是打算要你命了。他觉得你没啥本事，很好对付。”跛子吴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会儿光线已然亮了不少，虽然我们走到了荒地尽头，但现在反倒是能看清鬼头山。
“他尸体在那山上，穿着白布鞋的时候，他溜得飞快，蛤蟆鞋的时候慢一些，也不好追，想解决了这麻烦，就得断了他的脖子，头埋在茅房旁边，因为狗改不了吃屎，尸体需要火化，才能解决麻烦。”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道：“这样说来，那就得白天天亮的时候找到他的身体，才能对付了他？”
“差不多是这样吧。”跛子吴点点头：“回去了我要问问张九两，这事儿你不用太担心，晚上我给你守夜。”
跛子吴的话语让我松了一大口气，心头也是感激。
又走回了老郭家的院子外，这几天过去，警戒线早就已经撤了，老郭家门紧闭……
我不由自主的停下来了脚步，不自然的看着院门。
“怎么不走了？”跛子吴回头问了我一嘴。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之前帮九两叔拉尸的老郭死在了这里，害他的人是他侄子和堂姐，他们想要老郭的财产，结果他们也在这里上吊了，好像还有个死女人盯着老郭，不晓得是不是她把他们整死的。”
“上一次有警察不让进去……”
“这不干你的事情，有什么尾巴应该张九两来解决，罗初一，你年纪小，谨记一点，吃死人饭的一定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你会死的很早。”跛子吴的眼神和声音都严厉了不少。
我点点头，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郭家没有继续出事就最好，我也不想和那死女人纠缠。
同样我也大概猜到了跛子吴为什么这么帮我。
原因很简单，他要我做事，可我本身实力还不够，他应该也清楚，所以他不会让我出事。
至于他要我做的事情，肯定和风水有关。
一边往外走，我也一边思索，自己应该怎么在学习敛妆的过程中，将葬茔之中的风水也自学出来，不然的话，跛子吴真要我帮忙的时候我就会漏了怯。
上一次能看出来那山，也全凭我临时抱佛脚，真的办事的时候，绝不会那么简单。
当我们回到张九两院子里的时候，张九两还没出来。
他当真是睡得死，之前我们打斗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没醒过来。
跛子吴示意让我进房间，而他直接就进了张九两的屋。
我也没去跟着，有些事情我也插不上话，跛子吴和张九两虽然斗嘴，但也是至交好友，他们说话没啥问题。
进房间之后，我就发现屋子里多了一样东西。
我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碗淡黄色的水，不过却透着一股子奶香。
当时我就愣了一下，张九两醒过来了？给我放了这一碗水？
我跑的太久了，又渴又累，下意识的就端起来，咕嘟咕嘟灌进了口中。
第六十八章 孕妇
喝完了之后，我就觉得昏昏沉沉的，一夜没睡的疲惫忽而席卷身体了一般，一头栽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一点儿梦都没做，简直是睡得昏天黑地。
再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摸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竟然都到了下午两点了。
我揉了揉脑袋，逐渐清醒过来。
活动了一下四肢，我起身下床，推门而出，结果院子里头空无一人。
跛子吴的房门打开着，张九两的房门也开着，我喊了两声吴叔，九两叔，结果也没人回应。
堂屋的桌上，食物被吃掉了小半，我也饥肠辘辘，坐下吃了东西。
饱腹之后，我本来想给张九两打电话，旋即又放弃。
他和跛子吴都没回来，肯定是去办事儿了，说不定比较重要。
等他们回来，张九两应该也会和我说老狗的事情？昨夜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跛子吴那番话也令我记忆犹新。
按照跛子吴的意思，他肯定不会让我出事，我们这也算互惠互利。
收了碗筷，阳光正好，我就在院子里练习敛妆。
化上两次妆之后，我就掏出来葬茔，翻看其中关于风水的部分，这就和读书的时候背古文一样，开始深奥晦涩，读的多了看的多了，就逐渐能看懂一些。
时间过的飞速，顷刻间，时间就到了傍晚。
跛子吴和张九两终于回来了。
我起身喊了吴叔，九两叔，张九两冲我点点头，低声和跛子吴又说了几句话。
跛子吴嗯了一声，回了房间。
“初一，老瘸子把昨晚的事情和我说了，九两叔昨晚上睡得死，太累了没察觉到，那老狗盯着你不放，也不是个事儿，夜里头摸个时间，把他做掉。”张九两一边点烟，一边说道。
我不自然的说道：“吴叔不是说，他白天才不会醒？我们得白天才能对付他？”
张九两吐了口烟气，道：“白天是没醒，白天他在哪儿你也不晓得，夜里头引他出来，得把他跟住了，要是他走不脱，等天亮，他直接就成了我们砧板上的鱼肉，要是真留不住他，就得把记号做好，能找到他才行。”
“你晓得白天能对付他，晓得白天他在鬼头山上，可他具体在哪儿你不晓得，诺大一座山，我们还能掘地三尺吗？”
张九两这一番话让我恍然大悟。
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我又问他们刚才都干啥去了？
张九两也没隐瞒我，直接就说他们去老郭家里瞅了瞅，不过现在倒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始终过了好几天了，老郭家里头没个人气儿的，钱物什么的却没少。
我问张九两，那是不是上次那个死女人下手害的人？她是个死人，也没必要拿走什么财物。
张九两耸耸肩，告诉我这事儿说不清，不过那几个人死了，也算是老郭大仇得报，不算什么坏事，他和跛子吴在老郭家里布置了一些东西，之后能干净点儿，脏东西再进不去。
我轻叹，说老郭也没个子女，这辈子的确可怜。
张九两却沉默了一下，没多说话，只是点了根烟继续抽着。
这时，跛子吴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依旧背着那个竹筐。
“张倔驴，不要耽误事儿了，东西带上，去山上等他。”跛子吴皱眉喊了张九两一声。
张九两这才去准备自己的东西。
跛子吴开口和我说道：“初一，那死狗肯定还会来找你，我们今晚就先下手为强，直接上他的鬼头山，你会风水，让我们避过一些危险的地方，要是能够直接找到他最好。”
“找不到，我们就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等他出来，直接和他斗！以免夜长梦多，不然他总是在人睡死了出来干坏事，麻烦很大。”
跛子吴这番话，让我无比惊愕，心头更是一阵狂跳。
不过回想张九两的话，他说的就是在夜里找个时间，直接将那老头做掉……他这已经是说了，是我自己会错了意。
只不过他说让我用风水避过一些危险的地方，就令我身体一僵。
他是因为我那天能说出山中风水才肯跟我们出来的，现在我说不行，就在跛子吴面前露了怯了。可我还想要跛子吴帮忙，所以没多说别的，只是点头说我晓得了，然后就去收拾木箱里头的东西。
我也极力在回忆葬茔之中的内容，好在我下午的时候，尤其多看了鬼头山，这样一回想，基本上都能记住整座山的细节。
葬茔写的太详细，我极力平稳思绪，不敢将这些内容忘记，一直在心里头默记。
木箱收拾好了，张九两也出来了，他的装扮俨然和之前那次一模一样，挎着一个麻布包，背上绑着几根白色的柳条哭丧棒，腰间还别着一根短棍。
傍晚的天色更为暗沉，没有晚霞，一片乌云蔽日，好似随时会下雨一样。
“今晚做掉那死老头，回头还得做大买卖，不能让他耽误工夫。”
张九两忒了一口唾沫，直接往屋外走去。
我本来想喊他们吃点儿东西再走，结果两人已经出了门，我就只能快步跟上去。
走上村路不久，就看见村路旁边有一家人户，门口挂着白绫，屋子里停着一口棺材，两旁有不少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下意识瞅了一眼，张九两低声咳了一嗓子，让我不要多看，有人去世很常见，这家人死的是个还在哺乳的媳妇，看多了别出啥问题。
我赶紧扭过头，只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临收回目光的时候，那群在哭的亲属里，好似有个女人坐着，直愣愣的看着棺材，最后还看了我一眼，并且站了起来。
往前走了几步，我不自然的回头瞅了一眼，结果那女人都快走到院子旁边了，她的确在看我。
我脚下的速度快了许多，和张九两，跛子吴他们走出去远了，我再回头瞅了瞅，也就看不清晰了。
“初一，别老回头看棺材，不太吉利。”张九两又提醒了我一声。
“有个女人在看我……”我下意识的回答……
张九两调侃了一句：“天还没黑，看你的肯定不是死了的女人，还有人瞧上你了？真想看，等明儿九两叔带你去看，先办正事。”
我强笑了一下，和张九两说，我总觉得那女人不对劲。
张九两让我不要胡思乱想，天亮人走路，天黑鬼走路，这事儿是铁律，不然就是人死的太冤屈，怨气太重，或者和死人有什么关系，才能瞅见。
我和那院子里头的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能看见个啥？
第六十九章 莫回头
听张九两这样一解释，我才觉得是不是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多了，弄得疑神疑鬼起来了？
撇开心头的那些杂乱思绪，很快就重新回到了老郭家后头的那处荒地，再到鬼头山脚下的时候，天色更加晦暗，暮色和黑夜只剩下一线之隔。
其实有张九两和跛子吴在，再加上葬茔之中对于鬼头山的描述，我记得已经比较清楚。
那种畏惧的感觉少了很多。
我们没从昨天跛子吴上山的地方走。当时跛子吴从这里爬，应该是为了追那老头，老头走的这条路，没时间再找路。
张九两指着山脚右侧的位置，大约走了十几米，就看到一条窄道。
“这山上野坟也不少，以前闹饥荒的时候，很多外来人死了，没人管的，就被村里人弄到山上埋了，这里就叫乱坟岗。这条路是以前抬棺材多了被走出来的，从这里上山就成。”
跛子吴回头瞅了我一眼，开口道：“上了这山，就进了那老狗的地盘了，他昨天挨了打，应该会警惕一些，初一你看，有没有办法找他，还是说去个山上安全的地方，再等他，勾他出来？”
张九两不动声色，不过他还是看了我一眼，微微点点头，我看的明白张九两的意思，他这是让我不要强求为难。
我沉凝了一下，才说道：“要不，找他试试看？”
跛子吴眼中有几分锐色，张九两反倒是讶异起来，同样他神色也郑重了许多。
我直接绕过张九两，走到了窄刀的最前头，仰头再一次扫过鬼头山，我喃喃道：“鬼头山脚恶鬼开口，尸祟入内凶尸惊魂，这鬼头山是凶山的一种，其实没有什么风水可言。”
“九两叔吴叔你们看，山上少有树，这脚下的石头格外坚硬，不像是其他山上的沙土，在风水上来说，这是石山，气因土行，而石山不可葬也，死人求入土午安，石山太锐，土薄，就难以安眠，死人多了，戾气多了，再进来有怨念的尸体，就会直接诈尸了。”
这一番话，我早已在胸中思忖良久，此刻一气呵成，直接说了出来。
跛子吴眼前更是一亮，张九两也来了兴趣。
我内心笃定了不少，顺着窄道往山上走去，继续说道：“石山整座山都是凶地，不会有死人在这里呆着舒服，基本上每一座坟都不会安宁，我们也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找安全所在其实没有意义，反倒是有一处位置，死气凝结之地，会稍微让那里的“人”舒服一些，不过那里也更凶，就像是寻常风水宝地聚集生气的所在，那里聚集的是死人的怨念和死气，贪生者生，贪死者死，那老头足够凶，应该会在那里。”
说话间，我们已经上山约莫二三十米了。
旁边出现了不少坟头，悉悉索索的，我总觉得有声音从周围传来。
那些坟头都很薄，甚至有的能看到一卷草席露出来一些，破烂的草席中，似乎还有人手脚的骨头。
我分辨了一下山势，本想抬头看看月亮，一般死气聚集之地，是月华的相反处。
只不过夜色太阴沉，哪儿有什么月亮，只有蔽顶乌云。
忽而一声凄厉惨叫声穿破耳膜，一道黑漆漆的影子自前方一跃而下！
我心头大惊，马上就要闪避。
呼啸的破空声传来，自我身后一根短棍探出，啪的一下，打中了那道影子。
它又是一声惨叫，被打飞几米掉到地上，嗖的一下消失没有踪影。
这顷刻间我也看清楚了，那是一只黑漆漆的野猫！
猫咬尸，尸借命，这山上那么多无主孤坟，这些野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九两骂了几句，说回头找几个人把这些猫全套了，送到别处去，这种山上出这些野猫，迟早害人性命。
跛子吴低声说道：“初一，你继续往前走，带我们去你想找的地方，其他有我和张倔驴，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我喘息了两声，继续往前走去，路实在是太黑，得用手机照明才能稍微看清，我边走边在脑子里思索，这鬼头石山上，死气凝聚之地应该是在山头凹陷之处，葬茔之中有种说法，叫做小阴没地。
我也没有犹豫，直接就说了我们要去山顶。
张九两和跛子吴相互对视一眼，两个人便换了阵势，一个人走在我前头，一个人走在我后头，将我夹在中间。
山路崎岖陡峭，乱石不少，山上少植被，不过还是有一些灌木，以及长的弯弯扭扭的老树。
更多的植被生长在我们路过的坟头上，即便是这种地方，没有人清理坟地的话，坟头草也会长上两三米高。
大约走了一段路，差不多快到山腰的时候，张九两停下来歇了口气儿，他说道：“还真是被打怕了？我以为我们都上这鬼头山了，那老东西得跑出来下阴招呢。”
我腿脚也有些发软，耳边却忽然听到有哎哟的声音。
这声音很苍老，冷不丁的响起，还吓了我一跳。
下意识的扭头瞅了一眼，路边有一堆杂草，一张草席，草席上头坐了个头发都快掉光了的老太太，她穿着脏兮兮的旧衣服，手捶打着膝盖，哎呦连连。
“小伙子，能背我下山吗？老婆子上来祭拜儿子，这人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使啊，下不去了。”
老太太缓慢的抬起头来，她特别瘦，几乎脸颊都包着骨头了，一双眼睛看上去也格外干瘪，凹陷下去。
浑浊的双眼看着我，眼中都是恳求。
她也没牙，嘴皮凹陷进去，包着牙床，看起来很渗人。
这大半夜的，老太太上来上坟还下不去，过一晚上，不得出大事？
我正想要开口接话。
结果跛子吴却忽然捂住了我的嘴巴。
他盯着那个老太太，冷冰冰的说了句：“活人走路，死人莫搭话，看不见我们手上都拿着什么吗？没牙啃泥巴，就不怕没舌头再自言自语？”
顿时，老太太眼神阴翳了不少，不过她一下子也不开口了。
张九两都没回头，招呼了一声，跛子吴也示意我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几步，我却听到后头传来了幽幽的哭声，是那老太太在骂，说我们没长心，见死不救。
我听得心里头压抑的不行。
跛子吴却忽然说了句：“初一，不要心软，这路上没活人。指不定你看见的是什么鬼东西。”
“人背烛，鬼吹灯，夜路莫搭话。”
“搭话了，就要招惹是非，你敢答应她，她就会爬上你的背，别说下山，她恨不得带你下地去死。”
第七十章 罗盘
跛子吴这番话，却让我更是心头一紧。
忽然一下子，我觉得身后安静了，安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得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我还是下意识的往回看了一眼，之前那地方，老太太已然消失不见。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劈叉了，看错了位置。
我看的那里是一座孤坟，上头生着不少枯草，一卷因为年份太久早已经风化腐烂的草席搭在孤坟上头，不少坟头草都是穿破了孤坟生长出来的。
旁边还有一颗老的已经枯死了的矮树，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挂在上头，随风晃动，隔得远了，乍眼一看当真像是个人站着……
我自脊梁骨窜起来不少寒意。
心中喃喃跛子吴那几句话：“人背烛，鬼吹灯，夜路莫搭话，搭话了，就要招惹是非……”
之后上山的路，虽然遇到的孤坟多了，但是却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我觉得或许和跛子吴走在最前头有关，他遇到一座坟包，手里头的竹拐就会抽出去，啪的一下打在坟头，还会低声喊一句：“夜路人走道，死鬼莫抬头。”
约莫花费了半小时的时间，我们来到了山顶。
这鬼头山的山顶较为平缓，甚至还带点儿弧度，只不过在最中心的位置，有一个肉眼可见的凹陷地。
我心头猛跳，快步朝着那凹陷地走过去。
到了跟前，这里泥土的颜色明显和周围都有些许差距，这里的土颜色更黑，还透着湿润。
“就是这里了。”
我开口的同时，分辨了一下脚下的方位，绕到了凹陷地的另一侧，这里属于南面，往相对的背面看去，便是后山更为靠后的地方，隐约能够看到一座山峰。
心头更为笃定，我一字一句道：“阴没之地，属于重阴聚一地，这小阴没之地还比较普通，有种大阴没之地，叫做杖没阴来，便是需要十数座山丘围绕，中间有一处阴地。阴没之地有一个特征，就是能看到杖峰。”
我抬手往我看见山峰的方向指去。
跛子吴倒是顺着往我指着的方向看。
张九两却没看，他只是点了根烟，皱眉踱步了两圈，才扫了我一眼道：“挖开?他在土下面？”
没等我回答，跛子吴就忽然说道：“既然初一说了是这里，那掘地三尺都要将他挖出来！这里泥土湿润，明显经常被挖开，他钻进去也未曾可知。”
语罢的同时，跛子吴已然回过头来，他直接放下背上的竹筐，从里头摸出来了两根较为粗的竹板，丢了一根给张九两，直接就动手开挖。
我本来要帮忙，结果跛子吴却告诉我没工具，让我不用动手，在旁边看着就行，要是挖出来什么问题，记得喊住他们。
他动作飞速，完全不像是个老头，张九两也跟着一起挖。
湿润的泥土很好挖，几分钟之后，就出现了一个不小的坑。
砰的一声轻响，张九两停了下来，他啧了一声道：“还真有东西。”
跛子吴倒是没停，继续挖着，清理泥土。
天太黑，以至于视线不太清楚，我摸出来手机打了电筒照明。
半米多深的土层下面，出现了一口棺材……
这棺材通体漆黑，两侧的位置有很多细小的洞，就像是钉子钉过的痕迹，不过现在钉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心跳开始加快，果然，这里真的有棺材！
那老头，十之七八就在这里头！
“开棺。”跛子吴忽然开口说道，他弯腰直接去开棺材头的盖子。
张九两扔下手中的竹板，也去搭把手帮忙。
吱呀的声响中，棺材盖子直接被掀开！
当时我就悬起来了一口气，本来跛子吴和我说的，都是等这老头出来找我，找机会给他留记号，跟住他，等白天动手结果他。
我却没想到，能够凭借葬茔，直接找到他的棺材，这就和他在我睡着了的时候摸走我的木箱差不多，我们三人直接在他老巢包了他的饺子！
可棺盖被掀开之后，棺材里头竟然空空荡荡，压根没有什么尸体……
一瞬间的喜意，顿时就被落空冲散。
当时我面色就一白，喃喃道：“找错了？”
张九两眉头紧皱，刚开始他没说话。
跛子吴却忽然说了句：“没找错，只是天黑了，或许他已经跑出去找你了。”跛子吴瞅了我一眼，他指了指棺材里头道：“往里打一下灯。”
我将手电筒照射进去，出现在棺材底部的，有一些包袱，有的比较陈旧了，还有一些略新，此外还有很多东西，或是碗，或者是镜子梳子，乱七八糟的，很是杂乱……
不过稍微多看一眼，就觉得那些东西质感很不一般，不像是普通的物件
“老狗死讨，这些年攒了不少好东西，这就是他的老窝了。”
“老巢被我们端了，他必定会回来，在这里等他就行。”跛子吴沉声道。
这时，张九两忽然啧啧的笑了笑，他竟一纵身，直接跳进了棺材里头。
咔嚓的声响，不晓得有没有将棺材板压碎。
张九两弯下腰就捡起来一个包裹，直接朝着我扔出来。
跛子吴的脸色顿时一变，道：“这些都是死讨弄来的，不知道沾染了几条命，不要动死人东西。”
“马上这死讨就要被你打断脖子，我只是不想这些物件被埋在这棺材里头，能用的留下用，不能用的卖了，拿去做点儿善事不好么？就当是给他生前害过的人，积德行善。”张九两笑呵呵的说道。
“初一，接住了！”张九两又扔出一个包裹，险些砸在了我脸上。
我接住手之后，一个没拿稳，包裹直接散开了，里头的东西掉了出来，我赶紧抄手去接住。
落入手中的，却是一个铜色圆盘似的物品，低头看了个仔细，我愣了一下，这是个罗盘？
上面写满了复杂而又玄奥的纂书文字，天干地支，八卦五行，基本都在其中。
罗盘我是认识，不过，若非这几天看葬茔看的多，我压根也看不懂这罗盘。
在葬茔之中专门就是有一篇讲罗盘的。
我隐约还记得清楚，罗盘是由地盘和天盘组成，葬茔之中还有一个记载，叫做奇针八法，可以凭借罗盘判断风水气场。
要是我刚才有这罗盘，稍加研究，压根不需要那么麻烦，直接就能找到这处小阴没之地！
第七十一章 咬耳
心咚咚直跳，我立刻将罗盘用包裹给装了起来。
这些东西都是老狗死讨来的。
经过被他这几次死讨，我深刻的认知到，这些东西的主人被他缠住之后，一天过的日子多烦躁，多提心吊胆。
而且这些物件，绝对都是那些人的不可割舍之物，就如同我化敛妆的箱子，基本上可以说是人在箱在，我绝不可能让它被讨走。
也不知道，这里这么多东西，又有多少人丧了命……即便这东西很好，我也不愿意用它……
我拿着这东西用了，若是原主人没死，见到的话必定会和我拼死抢夺。
即便原主人死了，那知道死讨这件事儿的人，看东西不在死讨手里了，也肯定会来我这抢东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太过浅显。
此外，我心里头也不太能过得去这个坎，毕竟是别人抢来的东西，我拿着，不也和这老狗死讨差不多了么？
出神的当口，我突然发现跛子吴正看着我，不对，他看着的是我手里头的包裹。
我差不多懂他的意思，他肯定也觉得不该动，否则刚才也不会说那些话了。
我将包裹放在了地上，和张九两丢出来的东西放在一起。
这当口，张九两丢出来的东西，在坑旁边堆成了一个小山包似的。
也就在这时，忽然周围的空气凝滞了不少，还有一些渗人的冷意。
我觉得后背火辣辣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盯着似的。
张九两刚好从棺材里头往外爬，他脸上还笑呵呵的说：“这劳什子的老狗，这些年还真没闲着，被我们一锅端了，等会儿把他也端了，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下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叫穿透夜空，山头另一侧有一簇灌木丛，其中窜出来数道影子。
我迅速将手机电筒照射过去，窜出来的不就是几只杂毛猫吗？！
不过它们都显得格外凶恶，直冲向张九两。
“操！”张九两咒骂一句，他挥手抽出腰间的一根哭丧棒，啪啪就挥打出去！那些杂毛猫有的被打在了地上，又迅速爬起来窜上张九两的身体，直接去抓他的脸，又凶又疯狂。
而且起码五六只猫，动作又格外的灵活，他压根没打的过来，还有两只直接就吊在他胸口抓咬。
“老瘸子，你看戏是不是！这山上的猫都是啃尸体的，凶的很，赶紧帮忙！”张九两骂骂咧咧的喊到。
我本来也想上前帮忙，可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着实是太强，并且跛子吴此刻正瞅着一个方向，刚好是那些杂毛猫窜出来的位置，他目光锐利如鹰，身体向前屈起，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握成爪状微微律动着。
那边还有东西？
刚想到这里，又是一阵簌簌声，从那灌木丛中再次窜出来一道黑影！
我手机电筒刚好照射在他的位置，登时就看清楚了这影子，俨然不再是刚才那些野猫，而是那个狐狸脸的老头！
他柳树叶子似的眼睛，已然充血一般的红，凶厉的瞪着张九两的方向。
他压根没管我和跛子吴，直接就要冲向张九两。
并且他手里头还握着一把已经锈蚀的匕首，整个人都透着强烈的杀机。
老窝被张九两一锅端了，他怎么可能不愤恨？！
也就在这时，跛子吴忽然一跃而起，他这一窜，速度完全不比那老头慢，直接窜出去了十几米，他跃的比那老头更高，手中的竹拐狠狠的朝着老头背上砸去！
老头猛地抬头，他一个闪身，顺势朝着旁边一滚，躲开了跛子吴一拐。
“啪！”的一下，跛子吴这一拐直接打在了地上，土石溅射。
老头滚出去了三四米，他爬起来，死死的盯着跛子吴，冷不丁的说道：“跛脚的瘸子，我没找你麻烦，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你就真的是活腻歪了。”
跛子吴压根没理会老头的威胁，猛地迈步往前，竹拐当头朝老头头上打去。
我这就压根帮不上跛子吴的手了。
张九两还是被杂毛猫缠着，喵呜的惨叫响彻夜空，现在也远远不只是那几只猫。
起码得有十几只，张九两挂了不少的彩，身上的衣服都被抓成了破烂的布条。
老头是这山上的活尸，这山上的野猫都是啃尸体的凶厉之物，邪祟窜在一起，就像是蛇鼠一窝，都难对付。我刚跑到棺材旁边，就迅速伸出手去抓张九两的胳膊。
一只猫直接从旁边的地上窜起来，要来抓我的脸。
我面色骤变，一拳头砸了上去，狠狠一下砸到它身上，结果就像是砸上了一团棉花。
猫本来身体就柔软，它不但没被我打飞，更是爪子狠狠扣在了我的拳头上，后腿一蹬，飞速窜开的同时，狠狠的给我留下数道伤口，我当时疼的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电光火石之间，张九两也抓住了我的手，我猛地往上一拉，他就直接被我带了上来。
张九两骂骂咧咧的又是一棒子打出去，打飞了一只猫。
紧跟着，他空出右手在后背一抽，那一只手里头，足足握着三根哭丧棒。
“见鬼的畜生东西，今天把你们九条命都给打没了！”张九两骂骂咧咧的又要动手、
可偏偏在这时，那些猫竟然飞速的往后蹿去，基本躲开了七八米……
“跑了？那等我收拾了那老狗再来对付你们。”张九两没继续跟这些猫纠缠，直接就要去帮跛子吴。
此刻跛子吴已经和那老头打的如火如荼。
张九两刚迈出几步，结果那灌木里头又钻出来一个人……
再钻出来的是个年轻的男人，他身体很僵硬，面容也很呆板，视线看向张九两这方向。
让我心头不寒而栗的，是他肩膀上头，趴着一只猫，这是一只黑漆漆的野猫，一双黑漆漆的竖瞳，冰冷无比的盯着张九两。
我隐约还能看见它背上，有一个格外明显的伤口，我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不是刚才上山，被张九两抽了一下的那只黑猫么？
我还以为这些野猫是那老头弄来的，感情是这只黑猫挑准了机会，直接报复来了？
多看了那男人两眼，我心头更寒，这样一幅神态，这样透着青黑色的皮肤……这还是活人吗？
尤其是他耳朵的位置有一个伤口，就像是被咬掉了一块儿似的。
我登时就想起来那几个字。
猫咬尸，尸借命……
这恐怕不是活人……
第七十二章 不讲规矩必惹事
夜空中本来就没有月亮，乌云太过密集浓郁，这男人出现之后，我隐约都觉得鼻翼间嗅到一股难闻的尸臭味……
他呆呆看了张九两也就几秒钟，僵硬的双腿飞速的奔跑，身体都朝着前方无意识摇晃，仿佛随时会摔倒。
他正是朝着张九两冲来！
“九两叔，小心！这猫和人都不对劲！”
“这畜生东西，找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怕他作甚？”张九两猛地顿足，手中的几根哭丧棒几乎同时挥出，那男人冲到张九两跟前，还没扑到他身上，就被哭丧棒劈头盖脸的打翻倒地。
可他就像是不知疼痛似的，翻身而起，又朝着张九两扑去。
张九两骂了个操字，又是几棍子抽下去。
他这么连番抽几棍，那男人身上都在嗤嗤的冒白气儿，那黑漆漆的野猫也显得更为凶厉，冲着张九两直炸毛。
忽而，天际轰隆一声惊雷炸响，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那男人忽然一下子绷直了身体，紧跟着直接竖了起来！
他脸上伤痕累累，包括脖子上，全都是张九两抽出来的棍痕。
不过此时，他的身上竟然在滋生白色的绒毛，随着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那些绒毛迅速掩盖掉棍痕。
他身上透出来的凶厉更强，直勾勾的盯着张九两，那黑色的野猫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
忽而它身体猛地绷直，直接从男人的肩头滚落到地上，它已然被雨水完全打湿，口鼻的位置正在渗透出来鲜血！
这猫竟然直接就死了？
哗啦的雨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帘，耳边都听不清跛子吴和那老头的打斗声。
我只能看见张九两面色铁青的挥出哭丧棒，当头打到了那男人的头顶。
只不过这一棍子，并没有将男人抽动，他身上的白色绒毛，竟然有几分朝着漆黑转变。
更为诡异的是，他的眼睛竟然有点儿像是成了竖瞳似的……
那猫又给他借命了？还是说，不只是借命，猫死了，还让他撞祟？
冷不丁的，我脑袋里头就冒出来这个念头。
可这命借的也太过恐怖，直接把白煞借成了黑煞！
当时卢老爷子化黑煞，张九两二话不说就是让跑，一个老头，我们都还没能对付，现在这男人，我们怎么对付得了？
“操。”张九两忽然丢掉手中的哭丧棒，他在腰间一抽，拔出来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直接罩着男人脖子上斩去。
也就在这同时，那男人抬起手来，他双手速度极快，在张九两斩中他脖子的那一瞬间，直接扼住了张九两的咽喉！
“簌”的一下，张九两直接就被提了起来，那男人的力气端的是奇大无比，
他猛地又是一甩，直接就将张九两甩飞出去了五六米。
张九两砰的一下就撞进了棺材里头。
“九两叔！”我大惊失色，眼瞅着那男人就要冲上去。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冲上前，直接就抽起地上一根哭丧棒，狠狠的朝着那男人头上打去！
啪的一声，哭丧棒竟然断了！
雨水太大，已经淋得我浑身湿透，视线也不是那么清晰，我只看见一双满是白色混杂黑色绒毛的手朝着我抓来。我根本来不及闪避，他直接扼住了我的脖子，顿时我就被提起来，喉咙剧痛无比，被死死扼住，也根本无法呼吸。
不只是雨水的寒意，脊梁骨窜起的寒冷，还有窒息，更是令人压抑到极点。
也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传来，咔嚓一声，这男人的脖子忽然一歪。
同时闪过的是一根竹拐，直接就将他脖子打断。
出现在那男人身后的，赫然便是跛子吴，他打断了那男人脖子的同时，手中竹拐又是朝着他胳膊上狠狠一砸，他两条胳膊也瞬间变形。
跛子吴速度没有停下，反手又是朝着那男人胸口一拍，硬生生拍进去了几根细小的竹钉子。
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那双手顿时扼不住我的脖子，我咣当一下摔倒在地上，那男人也直挺挺的朝着后方仰倒下去。
跛子吴的脑袋上雨水不停的下滑，几根头发都贴在光头上了。
他眼神凶厉，让人心头生寒，可同样我也看到了一丝不甘心。
我艰难的揉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腿脚还有些发软，仿佛刚才那男人扼住的不只是我的喉咙，他几乎都让我无法动弹。
“他跑了！”跛子吴的声音夹杂在哗啦啦的雨水声中，让我心中一凛。
跛子吴说的，恐怕就是那个老头。
果然，那老头已然消失不见，同样消失大半的，还有在那土坑旁边的包裹，应该是刚才跛子吴来帮手对付这男人的时候，给了那老头可乘之机，他逃走的同时带走了一些东西……
“他没那么凶，不然就不会跑，东西他没能全部带走，带回去，不愁他不来。”
“初一，我再教你一样东西。”跛子吴用竹拐将那只死猫尸首挑了起来，丢到了那男尸的胸口，道：“夜路上不搭话不回头，不要捡东西，即便是在你面前的是黄金，是珠宝，再怎么贵重的东西都不能捡。”
“同样也不能得罪这些能通人性的畜生，否则的话，必定会引起变故。张九两脾气臭，见不得，也不怕这些东西，关键时刻，它们却能坏事。”
跛子吴说完，他就走到了那土坑旁边，开始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往他的背篓里头放。
我一眼就看见了我刚才放在地上的包裹，立马捡了起来，其中正是那个罗盘。这会儿我心头却有些懊悔，因为我忽然想起来了罗盘的另一个作用。
其实罗盘远不止奇针八法判断风水的本事。
这更是纂刻阴阳两界的大量符文的一道符，葬茔之中的详细解释，有一句话说的就是，以先天之气化后天无形之煞。
刚才我要是没把这罗盘放地上，直接对着那男人一照，或者拍在他头顶，必定可以将它镇住！
此时，张九两也从土坑棺材里头爬出来。
他骂骂咧咧的走到了那男人身边，一脚狠狠踩下去，猫尸被踩得骨头都断了，中间成了薄薄一片，血肉都被挤压到两侧，那男人胸口也被踩下去一个凹陷。
“死者为大，不要虐尸，小心让他晚上破尸来找你，玄猫借命把他借成了黑煞了，我钉了南竹钉，他现在动弹不得，找个地方埋了，我们下山。”
这场阵雨，来得快，走的也快，不知不觉雨水已经停了。
张九两也没多说别的，跟着跛子吴一起刨了个坑埋尸体。
做完了这些之后，我们便向山下走去。
临了我下意识回头瞅了一眼，却发现好多只野猫围在我们埋尸体的位置，它们竟然都跪趴在那土堆旁边，发出像是孩子哭一样的凄厉猫叫……
第七十三章 阴奶
恐怕这一茬，我们将这山上的杂毛猫都得罪死了，下一次上来，麻烦更多。
那老头也没能被解决掉，让他跑了，估计他再来找我的时候会更凶，怕是没那么好对付了……
走下山之后，雨水也彻底停了下来。
身上湿漉漉的，三个人都成了落汤鸡，风一吹冷的浑身寒颤不止。
好不容易走到快村口的位置，月亮竟然出来了。
惨白的月亮悬挂于夜空之上，有一块乌云挡住了其中一部分，就像是个瞪圆了的眼珠子，格外的摄人心魄。
旁边正好是我们下午路过死了村妇的那个院子，黑漆漆的棺材被雨淋湿了，不停的往下滴水。
张九两皱眉，不过却没说话。
我想到去湛家的时候，就是遇到下雨，湛家的人还晓得给棺材挡上伞，雨水加上惊雷天，若是棺材里头的死人有怨气，那可是会诈尸化煞的。
不过张九两不讲话，原因也简单，胡乱说话，怕招惹上事端。
跛子吴直接就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几分钟后，我们回到了院子里。
张九两催促我赶紧去洗个澡换上一身衣服，免得这着凉了感冒坏事儿。
接着他又说去给跛子吴找衣服换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装着罗盘的包裹递给了跛子吴，说让他放在他那堆东西一起。
跛子吴看我的眼神略有复杂，说道：“这东西，你留下吧。”
我摇摇头，皱眉说：“吴叔，这的确对我有用，可这是别人的东西，我拿到手里头，用着也不安心，还容易招惹……”
“这不是别人的东西，而是地相先生手头的罗盘，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它好像叫做三合盘，没想到竟然会在这老狗手里头。”跛子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更有几分叹息。
我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上一次叫跛子吴出来的时候，他就提到了地相先生，这是我爷爷当初的花名。
的确我没见过他，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去世……
这三合盘是我爷爷手里的物件，那就是这老狗讨来的？他害了我爷爷的命？！
下一刻，我眼睛就红了。
“他杀了我爷爷！”我死死的咬住牙，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一个老狗，哪儿有本事要地相先生的命，我看是他掘坟偷来的。”跛子吴摇头说道，同时也示意我不用芥蒂什么，这东西到我手里，相当于物归原主了。
跛子吴这番话，又让我怔住。
不过转念一想，他说我爷爷的时候，眼中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尊敬，求我奶奶办事儿，或许也和我爷爷的本事有关？
跛子吴就能对付那老头，那老头又怎么可能是我爷爷的对手，更遑论杀他了。
“吴叔，九两叔，那你们先换衣服，我得给我奶奶打电话，让她去看看我爷爷的坟。”
跛子吴和张九两分别进了屋，我也匆匆去屋里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去冲洗了一下身上的雨水，换上干燥的衣服之后，我才再次回到屋子里。
拿出来手机，我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过去，我奶奶没接。
本来想打第二个，我一瞅时间，这会儿是凌晨三点，我奶奶肯定在睡觉……
我也没再拨出去了，准备等明天再给她打。
只是现在脑袋太清醒，压根就睡不着觉。
打开包裹，取出了三合盘，我低头看着上面复杂玄奥的刻字。
摸出来了葬茔那本书，我翻开到关于罗盘的那一页，仔细看着。
当中的指针微微晃动，始终指向一个方位，最后缓慢的静止。
我瞥了一眼罗盘指针，对着葬茔那一页看着，现在指针指向的位置，叫做正针，无异样，不偏不斜，代表我现在待着的地方风水正常，可以安家立宅。
奇针八法之中，正针也是唯一一个能显示正常之地的针向，其余任何变化，都会代表风水大变。
这三合盘上，一共有超过十一层风水盘，指针之外的第一层，名为先天八卦盘，也是风水方位指向。
往后则是不同的风水盘，有不同功效……
我看的出了神，这东西在手里头，再看葬茔自学其中风水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很好的参照，我也能分辨方位！
我没注意到，耳边嗡嗡不断。
等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是奶奶打回来的电话，屏幕上显示至少有三四个未接来电了。
我赶紧接通。
那边传来奶奶略有疑虑和不安的声音：“初一，大半夜的打电话，打回来你又不接，出什么事儿了？”
我马上就告诉奶奶我没事儿，我刚才看书呢。
奶奶责备的说道：“这深更半夜的，还看什么书？”
我收回了思绪，解释说刚刚办了一点儿事儿回来，暂时睡不着，我有事情想问她，她没接，我才看看书准备睡觉。
奶奶语气这才平缓了不少，问我想知道什么？·
我马上就说了我在老狗手中得到三合盘的事情，接着我问奶奶的就是爷爷当年是怎么死的？又问她有没有时间，去看看爷爷的坟？我怕他坟被老狗挖过。
我接连几个问题下去，奶奶那边却沉默了。
半晌之后奶奶才说道：“现在你爷爷怎么死的，你还不适合知道，等你回村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至于他的坟头，我明天去瞅瞅。”
奶奶的话，却让我心头一僵，我问为什么不能现在知道？犹豫了一下，我又问奶奶，那我什么时候回村合适？
奶奶告诉我，不能说是为了我好，至于回村这件事情也缓缓，等够了七七四十九天，我爸不会再回门之后，才让我回村。
停顿了一下，奶奶又说她已经查到一些眉目了，还要一点儿时间，才能弄清楚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更关键的是，害死我爸的人，十之七八会害我，我在张九两身边反倒是安全，可以多学点儿本事。
我沉默了几秒钟，和奶奶说我晓得了。
最后我也告诉奶奶，老郭已经死了，我们找到了个本事挺厉害的人帮手，这个人说不定还能帮到我，解决我妈的隐患。
还没等我说出来跛子吴这三个字，电话却忽然挂断了。
我低头一看，竟然是我手机没电了……
也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谁？”
我下意识的回头开门，门外没人，反倒是多了一张椅子，椅子上放着一个碗，碗里头装满了淡黄色的液体，就和昨天在我床头放着的一模一样。
九两叔放的？
第七十四章 噩梦
我扭头左右看了看院子，并没有发现张九两。
将碗端起来，又将这椅子放到了屋门旁边，我进屋之后，咕嘟喝了一口。
淡淡的奶香之中，又有一丝丝甘甜的味道，上一次我喝的时候太口渴，一股脑就灌下去了，这会儿喝的时候仔细品了品，还真的挺不错。
将一碗水全都灌下去，我困顿的感觉强了不少，找出来充电器，只顾着先将手机充了电，一时半会儿没能开机，我太困了，靠在枕头上就睡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觉，我睡得一点儿都不安稳。
因为没睡过去多久，我就开始做梦，一个特别奇怪的梦，我睡在家里头的床上，并且我只有小小一个，竟是梦到了自己成了小时候。
屋子里头安静无比，外头也是黑漆漆的，隐隐约约的月光中，我能看见屋门口斜杵着一个人。
那人不正是我奶奶么？
奶奶并没有看屋子里，而是看着屋子外，微微驼背，后脑勺的发丝凌乱，不过头发要黑一些。
“初一这娃子，活得好端端的，你老来看他做啥啊。”
“你看多了他就死了，你不投胎，也不要害了娃子的命。”
冷不丁的声音传进屋里，奶奶身体微微晃动，似乎在对着外面的人说话……
我知道这是梦，可那种冷意还是从周身渗透进入身体里，以至于浑身都僵硬无比。
这怎么会梦到我小时候的事儿？
“妈，我给初一喂口奶就走，成吗？”死寂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空洞感，我听着心跳都落了半拍。
本来门关着半扇，奶奶抵着门口背对着屋子，另外半扇忽然开了……
奶奶并没有动，一个黑漆漆的影子走了进来。
她速度很慢，却令人很压抑。
并且我看不清她的模样，好似这夜的黑，全部都笼罩在她的身上。
她一直走到了床边，我勉强才能看清楚她的头发。
冰冷和僵硬，让我身体一动都不能动，而这梦里头，我最多三四岁，本身也很小。
“奶奶……”我艰难的憋出来两个字，本能的想将奶奶喊进来。
“乖初一，妈喂你喝口奶。”空寂的声音从那黑影中传出，她伸出手抱住我，我根本无法抗拒。
尽管知道这是梦，尽管知道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以前发生过的。
而是这次梦里头的变化，但我依旧抑制不住那种恐惧感……
她斜着凑近我，我能看到的依旧只有漆黑一片，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触碰到了我的嘴巴。
忽然，我又听到了轻微的，幽幽的哭泣。
这哭声太过渗人心底，我一个激灵，忽然觉得自己清醒了。
猛然间睁开眼睛，我已经不是在梦里头了，至少我胳膊腿能够控制，并且也不再是那个两三岁的孩子。
我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她身体又冷又硬，头发还垂在我脸上，格外的麻痒。
她衣服掀开了，似乎正将我的头朝着她胸口掰过去。
我抬起视线就看到了她的脸，这女人，不正是白天的时候，我们路过村口那家办丧事的人户时，走到院子门口看我的那女人么？！
我做梦我妈给我喂奶，可实际上，竟然是她！
顿时我就不寒而栗，猛然间想要推开她。
冰冷的东西滴在我脸上，是这女人在哭，在掉眼泪？
我一把将她推开，她砰的一下摔倒在地上，这反推的惯性，也让我一下子滚到了床角。
我心都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结果耳根后头忽然被吹了口气，那气太冷，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
“初一，你好累，休息会儿吧。”
空寂的声音和梦里头的一模一样，和我爸死那天晚上一样……不正是我妈的声音？
我本想要回头，却又不敢回，跛子吴教我那些话在耳边连番回荡。
接着又是一股冰冷覆上眼睛，好似一双手挡住了我双眼，昏厥的感觉忽然出现，下一刻我便失去了意识。
之后我就没有再做梦……一直当我醒来的时候，屋外阳光明媚。
勉强从床上坐起来，床边放着一双鞋，鞋尖对着床……
我面色发白的看着那双鞋，昨晚上的一切历历在目。
更让我压抑的不只是我妈，还有那个要给我喂奶的村妇，以及我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梦里头我妈要喂我喝奶，醒过来却有个村妇抱着我喂奶。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诡异了，我妈把村妇弄来的？
奶奶回村，她让我在木箱里头找到了遗照，我就晓得，我妈肯定是出来了。
可她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这时，床头的空碗里头，竟然又装满了满满一碗淡黄色的液体。
那股子隐隐的奶香味，却让我有些想吐。
我面色苍白无比，半夜里，张九两不可能进我房间啊……
脑中隐隐冒出来个念头，我冲出了房间，蹲在了院子门槛上，呕的一声就吐了起来。
院子里头还有人，跛子吴正在整理竹筐中的竹子，张九两也在捣鼓他的哭丧棒。
“初一，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吐成这样？”
张九两疑惑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匆匆走过来，搀扶我肩膀……
我面色煞白的抬头看他，指了指房间。
接着我迅速说了一遍我昨晚上遇到的事儿。
张九两眉头紧皱，脸色也难看起来，快步走进房间。
跛子吴也走了过来。
他刚到我身边的时候，张九两已经走出来了。
在张九两手里头，端着那碗淡黄色的液体。
他凑到嘴巴边喝了一口，接着呵忒一声就吐了出去。
“还真的是死人奶。”
“初一，你妈还真挺关照你的，这玩意儿，你没喝过吧？”
我面色更苍白了，抬起头看着张九两，这会儿我一点侥幸心都没了，头先两碗更不可能是张九两放下来的。
我将昨晚喝这奶，以及之前那一次也说了。
张九两微眯着眼睛，道：“两碗？你命阴，这倒是好东西，不过死人奶水没那么容易喝，你妈给你招惹上麻烦了……”
“你妈昨晚上还直接把“死人”给你弄来直接喂，就算她死的时候没什么怨念，也得整的不能好好下地……”
第七十五章 丢尸体
也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下被推开。
匆匆走进来的是村长张老头，他神色明显很慌乱，喊道：“九两，村里头出事儿了，你得帮帮忙。”
“啥事儿？”
张老头嘴唇嗡动了一下，道：“昨晚上不是下暴雨吗，打雷又闪电的，村口开养鸡场的李寡妇前几天死了，尸体今儿不翼而飞……”
“这李寡妇也是可怜啊，男人刚死一年，现在带个半岁大的娃娃，她运气不好摔死了，尸体又不知道被啥东西偷了，她男人家里头的亲戚急的焦头烂额，她老爹老娘直接昏厥过去了，送去医院抢救。”
“找不回来尸体，搞不好得闹出人命，九两，这事儿你得管啊。”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泛了起来，冷不丁的又想到了昨晚上给我喂奶，被我推开的村妇。
那就是李寡妇？
她这尸体，是被我妈弄走了啊！
我身上都是鸡皮疙瘩了。
张九两点了根烟，吧嗒的抽了一口，同时他抬抬手，示意让张老头不要继续说，他已经晓得了。
张老头来回踱步了一下，又叹了好几口气。
“张老头，你先去李寡妇家门口等着，别让那边乱起来，我拿点儿家伙事儿就过去。”张九两抽了半根烟，又说了一句。
张老头这才走出去。
“九两叔……我妈她……”我不自然的开口道。
张九两一口吸完了最后的烟气，道：“你妈拉人来给你喂奶，没必要把尸体给藏了，当然，这是我的想法。”
“这李寡妇本身就弄的不安宁了，葬不了，现在尸体还不见了，搞不好会出乱子。”
“得先去看看，要真是你妈弄走的，事情还简单点儿，要是别的，那才是麻烦。”
“老瘸子，你得先给初一办事儿了。”
说完，张九两先看向了跛子吴，又看向了我。
此刻我心却咚咚跳了起来。
这事儿虽然上门的突然且麻烦，张九两这一开口，却刚好有契机让我和跛子吴说清楚我妈的事儿。
要是他现在能帮忙那就太好了，说不定我妈的事情也能被解决……
只不过，我暂时还帮不到他。
跛子吴自刚才就站在我身前，这时他接过张九两手中的碗，却递到我面前，道：“初一，先喝了它。”
“这……”我头上冒了汗。
“你是敛婆化妆后，死人吊着一口气，回光返照生出来的人，也是阴生子，命数至阴，死人奶又叫做阴人奶，喝了对你很有好处，她给你弄来死人奶，不是想害你的，喝完了再和我说说。”
我这会儿心情难言的很，既觉得跛子吴帮忙，我高兴。
可让我喝这死人奶，我更是忍不住想干呕。
跛子吴将碗又凑近了一些，他又说道：“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好意，或许办起事儿来会更容易，这的确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能挤出来死人奶的哺乳期间的死人，很少见。”
碗都快凑到我嘴巴边了，我也别无选择，只得强忍着喝了下去。
接着我才和跛子吴说，他这一次帮了我，我也肯定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之后好好帮他。
跛子吴倒是笑了笑，不过也就这么一个表情，又恢复了平静，让我先把事情说清楚。
我捋了捋思绪，开始讲我妈的事儿，从头到尾没有遗漏都说了一遍，包括我奶奶回村，本来不能出村的我妈出来了。
我说完停下来之后，又紧张的看着跛子吴。
跛子吴低头思索，他忽然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投胎。”我脱口而出，直接说道：“送她去投胎。”
跛子吴点了点头道：“没见到她，不晓得能不能办，我会尽量办，她并不想害你，是个可怜“人”，走吧，先去看看那李寡妇。”
跛子吴的回答并不明确，我心头的紧张没有减少多少，不过该说的说了，也让我缓和了几分。
张九两又点了根烟，吧嗒了一口道：“老瘸子，湛家的事儿你捞了不少，村里头这李寡妇家里，应该掏不出来钱，这事儿就当是给初一办的，大家只出力，不讨钱，成吧？不要掉钱眼里。”
跛子吴瞥了张九两一眼，说了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钱？不要把我当成你了。”
“你……“张九两眼珠子都差点儿没瞪出来，比了个三的手势。
这不分明是当时跛子吴开口要三成的那动作么。
跛子吴却压根没理张九两，转身就走出了院子。
我尴尬的笑了笑，跟着跛子吴往外走去。
张九两紧随其后，我们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便来到了村口，李寡妇的家门外头。
院子里头，棺材盖子被掀开了，灵堂显得很杂乱，地上也是乱七八糟的，还有很多脚印踩踏过的冥纸，甚至李寡妇的遗照也掉在地上。
上头的玻璃都碎了，不过我还是能看得清楚，的确就是那个村妇……
心头微微有些发寒，我没多开口讲话。
院子里头还有不少人，年轻的老的都有，张老头正在院里头劝着，还好这会儿没人哭，都是脸色难看，怒气冲冲的说着什么，大概就是讲，找出来偷尸体的贼了，肯定得弄死她。
院外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正在小声的碎碎念。
我隐约听到有些人在说，李寡妇得罪了黄仙，是黄仙给她使绊子摔死的，搞不好尸体也是被黄仙弄走的。
这更是听得我一个激灵，这李寡妇死的也不正常？
张九两拉过来那人问了几句，那人却抵死不开口，拼命摇脑袋，让张九两问李寡妇的家里人，他可不敢说，万一晚上黄仙去吊他脖子，或者给他使绊子，那他老婆孩子就没人养了……
这会儿李寡妇家里头的人，还有村长张老头也看了过来，他赶紧走过来拉开栅栏门，把我们接进了院子。
接着李寡妇家里人又被他招呼了一个到前头。
这人约莫四十来岁，看起来老实憨厚的，脸上却生着白癜风，有点儿吓人。
到了我们跟前我才看清楚，他一只眼睛像是斗鸡眼，另外一个眼睛正常。
憨厚的外表，却隐隐透着几分奸猾的感觉？
“这是李寡妇他男人的大哥，李三水，现在李家就他能说上话了，九两，这事儿你务必帮帮李家！”张老头又叮嘱了一遍。
李三水也立刻点点头，声音略有几分哽咽道：“张先生，你得帮帮我弟妹，她可怜啊。”
张九两开口道：“先说说，黄仙是咋回事儿？张老头，你不是说，人只是摔死的吗？”
“要是黄仙弄死的人，为啥这丧事直接就办了？没找个白事先生来？也没和我知会一声？”
张九两脸色不好看，声音也格外的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