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辣条的攻势
过完冬天，开春就要农耕了。
农业社会，农耕是根本。
赵墨沉分析过，蓝枫县地处北方，虽然县内土地资源不少，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耕地都是旱地，靠天吃饭。
而蓝枫的雨量非常不均匀，不但一年中各个季节不均匀，不同年份雨量也不均匀。
大部分的年份雨量都少，偶尔会有一年雨量超多，往往形成洪涝灾害。
而一年中，春秋冬干旱，夏季某个月会雨量非常大。
这样的天气对于农作物生长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赵墨沉考察了蓝枫的农耕现状后认为，水利是改变蓝枫经济的根本。只要能让蓝枫的耕地灌溉面积增加一成，蓝枫的经济就能上一个台阶，挨饿的人口就可以少两成。
所以孟县丞的案子刚刚告一段落，属于蓝枫县处理的部分刚完成，他就迫不及待地召集众人来商议修建水利的事情。
因为蓝枫有一条河，蓝枫河，这条河除非是特别干旱的年份，一年四季都有水，若是能够在上游修建一些水利设施，就可以增加蓝枫县的耕地灌溉面积。
要不然，只能让蓝枫河的水白白流走。
赵墨沉的设想一提出来，主簿就道：“赵大人为蓝枫县子民着想的想法是好的，我等十分钦佩。可是赵大人是否想过，修建水利的钱哪里来？在哪儿修？修建什么样的水利设施，规划图找谁做？”
主簿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赵墨沉懵圈状，是啊，这三个问题真是大问题。
蓝枫县国库有多干净，刚刚将征粮上交平兰知府的赵墨沉十分清楚，向上级申请要钱兴修水利几乎是不可能的。
征召民工服徭役？
民工或许能够征召，服徭役不发钱，可是总得管饭吧？以蓝枫县目前的财力，连饭都管不起啊。
至于专业问题，修建在哪儿，修什么样的水利设施，赵墨沉更是门外汉。
所以主簿、典史、县衙的班头们几乎是一致地反对赵墨沉修建水利设施，大家这样混吃等死多好，为什么要给自己身上揽事儿做，兴修水利，蓝枫县农耕发展起来，他们的薪水也不会增加一丝一毫。
几位员外和里正们则是不置可否。
兴修水利前期投入大，见效慢，他们辛苦跑前跑后，捞到的好处甚微。
赵墨沉心中叹道，主政一方，想要给老百姓办点实事真难啊。
这时候，赵霜端着一盘辣条进来，一看这么多人，忙见礼道：“小宁子新做了辣条，送来给大家做茶点。”
众人看到盘子里一根根淡黄色带着油光的长条，上面有点点红色辣椒，屋子里顿时弥漫起合着豆子清香的香辣的味道，忍不住咕咚咕咚各自咽了口水。
赵霜先将盘子捧到几位员外面前，董老知道赵霜在美食上的造诣，伸手先捏了一根，吸吸鼻子道：“闻着有豆腐的清香，这东西是豆腐做的？”
赵霜道：“你老真精，是黄豆做的。”
董老咬下一口，香辣劲道，这种辣的程度，对于北方人刚刚好。
董老两三口就吃完了道：“真不错，比豆腐要好吃许多！丫头，来，让老头子再尝一根。”
赵霜此时正好将辣条给屋子里的人都分了一根，最后半盘子送到赵墨沉面前笑道：“我刚进来的时候，听到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还以为只有赵爹爹自己一人在，原来这么多人，你们怎么不出声？”
赵墨沉拿起一根辣条道：“刚刚我们在讨论修建蓝枫水利的事情，事情不好做，大家都没什么好办法。”
赵霜待赵墨沉拿起一根辣条后，端着盘子走向董老，一边道：“兴修水利是好事啊，千秋功业，为什么会没有好办法？”
董老道：“丫头，不是我们不支持赵大人兴修水利，而是在蓝枫修水利实在不容易……”
赵霜似乎明白了，是赵老爹想要修水利，找这些人商议，这些人都不怎么热情，或者不怎么支持，所以屋子里就安静的尴尬了。
想到此处，赵霜送出去的盘子立刻收回来。
而董老伸手去盘子里捏辣条的手扑了个空，董老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到赵霜收回盘子，董老不解道：“既然不支持我爹修水利，就不要分享我爹的茶点了。”说完赵霜将盘子送到赵大人面前的桌上。
董老一时气结：“这……你这丫头……”随即舔了舔嘴唇，那豆腐做的长条真是美味啊，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奇妙的美味东西，有肉的劲道，却不像肉制品那么茨牙，相当适合他这种牙龈正在退化的老年人。
董老咬咬牙道：“好了，丫头，我老头子支持赵大人兴修水利，我代表董家捐款五百两，支持赵大人兴修水利！”
赵霜一听笑了，立刻将放在赵墨沉桌上的盘子端起来送到董老面前：“您老请，改天有了新茶，还要请您老帮忙品鉴品鉴。”
董老一手抓起好几根辣条，眉开眼笑：“那是必须的，我老人家的品茶功底，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几位员外在辣条攻势下，一一沦陷，表示他们家族支持兴修水利，捐款捐物、出人出力。
主簿、典史和班头们也表态支持赵大人兴修水利，要为赵大人效犬马之劳，不然以后吃不上赵姑娘的茶点多遗憾。
这些天赵姑娘时不时就会送茶点过来，他们跟着赵大人尝到不少，那味道简直不能拒绝。
更何况，许多差役都见识过赵姑娘的手段，能让人生不如死的。
直到现在，还有几位差役戒毒不太彻底，每天毒瘾发作，还要像羊癫疯一样闹腾一会儿呢。
虽然在赵姑娘的特殊药物和方法配合下，大部分差役的毒已经戒了，赵姑娘说剩下这几位过一段时间也就好了，但是赵姑娘这手段让他们怕怕啊。
一个有手段、又有美食的知县千金，她说什么就什么好了。
大家大不了辛苦一些，起早贪黑一些，少老一些油水好了，董老都沦陷了，自己这些小虾米肯定是顶不住的。
七十七 没有完结的结案
赵墨沉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没有达到的目的，自己闺女一盘辣条就达到了。
虽然知道这些人其实也是希望蓝枫能够兴修水利、老百姓日子好过的，但困难面前，他们本能的畏缩。
赵墨沉多下些功夫，他们迟早也会支持兴修水利的，辣条在其中不过起了一个催化剂的作用，但还是很令人刮目相看。
赵霜端着空盘子，说了句“以后有好吃的还会送来”，便离开了。
天气更冷了，屋外北风哀嚎、滴水成冰。
蓝枫酒楼的老尹头儿已经将付宁的四个菜都学了，付宁因此挣了四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分给河神庙里的小乞丐们过冬，另外三十两都给赵霜买成木炭堆在县衙后院。
自从屋子里烧起地火，赵霜就不怎么出门了，每天在屋子里教袁溪泡茶，指点付宁练习太极柔术和做豆制品小食。
做好的小食会让柔娘去客栈给林闻缶送一份。
这日，林闻缶的叔叔林楚终于处理完人皮案，来到蓝枫县接自己的侄子回去。
赵霜听闻案子终于审完了，便走出自己的温暖绣房，去县衙前院会客厅找林楚问案情。
她到会客厅时，赵大人、县衙主要成员、蓝枫的几个员外和里正都已经在了。
众人看向赵霜，眼神先是一喜，继而看到她空空的两手时，转为失望神色。
赵霜：这是什么表情？
林楚见到赵霜，忙招呼道：“赵姑娘，快里边坐！这次破获蓝枫人皮案，还是多亏了赵姑娘啊！”
没有赵霜那神奇的手段，这个案子很难这么快就结案。
赵霜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这么说，林大人是来奖励我的？奖励我多少奖金啊？”
林楚瞬间尴尬，莫说赵霜没有奖励，就是这次案件的直接查出人赵大人，都什么奖励都没有，要不是他从中调和，还差点因为赵墨沉私自动用查封财产分给乞丐流民被处理呢。
赵霜一看林楚的猪肝色脸，就知道官府有多抠门，她也没指望破案有什么奖励，所以转移话题道：“林大人这些天审案辛苦了，可有查到，孟县丞他们弄那么多人皮做什么用吗？”
前半句林楚听了很是受用，可是后半句就又尴尬了，审遍了人皮参与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说出那些人皮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个，孟阶前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人皮有什么用途，他们只是负责将人皮送往平丘县，哪里自有西巫人接头，一张品相完好的人皮，可以卖一百两银子。孟阶前白天在粥锅里下药，让乞丐和流民睡得死沉，夜里派人将乞丐流民偷走，但是并不趁药剥皮，而是要等乞丐和流民身体里的药物代谢完了才动手，活剥人皮，就是了为了保证剥下来的人皮品相完好，没有被药物污染。”林楚觉得自己审理案件还是有收获的。
董老等几个员外听闻，忍不住痛骂孟阶前等人丧心病狂，为了银子竟然赶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
董老在这次案件的破获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若非他以品茶为名在县衙拖住三人，事情可能会提前被察觉，就没有平兰府调来的兵马干脆利落的一网打尽。
人老成精，董老一把年纪，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孟府等人，但他也渐渐觉察出三府每年冬天舍粥的问题，才会在关键时刻帮了赵墨沉一把。
赵霜却觉得林楚审案根本没有审出重点来，西巫国为什么花一百两银子买天弘国一张人皮？这背后的阴谋才是关键。
林楚道：“西巫国向来好巫术，举国上下都是神汉巫婆，整日价神神叨叨不务正业。他们弄人皮可能是为了祭祀。”
若说在穿越前，赵霜是无神论的拥护者，毕竟她四十年的人生经历，见到的只有资质和努力，没有遇到超越自然的怪力乱神现象。
但是现在，她必须放下对神鬼怪力的成见，因为她的穿越本身就不是她所认知的科技能够解决的问题。
所以这个世界有真正的巫术也难说。
“林大人，孟阶前等人三年来，从一共卖给西巫人多少人皮？”赵霜问道。
林楚道：“综合三家家主的口供，有五万多张人皮。”
五万多张！这个数字还是把赵霜唬了一条，要知道，蓝枫县全县才不过四万多人口。
相当于他们三家三年时间杀掉了整整一个蓝枫县的人还要多！
“祭祀要用这么多人皮吗？”
林楚道：“西巫人生活在高原密林之中，与我们天弘本来就交流很少，他们许多生活习性，我们并不太清楚。”
一个掌握神秘奇特手段邻居，自己却对人家的手段一无所知，只能说天弘国人的心真大。
赵霜又问：“西巫人除了从孟阶前等人手里购买人皮，还从那些人手中购买？”
林楚道：“这个我们也仔细审问过，孟阶前等人并不清楚。与西巫国相邻的几位巡抚已经联合发文，调查西巫人购买人皮的情况。目前反馈的情况来看，其它地方贩卖人皮也存在，但没有蓝枫县如此集中。”
赵霜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以她简单的头脑，实在是想不出更多的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孟阶前案件彻底审结的公告文书也在蓝枫县重要街巷张贴出来，蓝枫县的百姓们更相庆祝，夸赞赵墨沉铲除了蓝枫的三大害。
林楚在蓝枫县住了一天，第二天就要带着林闻缶离开，当然，早饭他们吃了辛家豆腐脑、白家摊子的烧饼咸菜，还买了一篮子带上路。
县城东的长亭，赵墨沉给林楚叔侄送行。
林闻缶心不在焉地听着赵墨沉的送别之词，眼睛时不时瞟向县城方向。
赵大人的送别赋也读完了，林楚上马催促道：“三郎，上马！”
林闻缶失望地牵过缰绳，翻身上马。
侄子这样的表现，林楚哪里还看不出点端倪来，心里猜测，莫非侄子终于对赵姑娘动心了？
两家的门第差距有点大啊，何况赵姑娘的性情，怕是也不适合嫁入林家这种门第吧？
七十八 新菜
林楚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年轻人嘛，总是喜新厌旧的，过一段时间，或许就忘了。
林楚当先催马前行，林闻缶恋恋不舍地跟上。
若是林闻缶知道叔叔此刻心里的想法，一定会翻白眼腹诽：“你能这么瞎猜，那是因为你没有吃过赵霜姑娘的辣条，那才是绝世美味啊，你一定会比我还不堪，没准会赖在蓝枫不走了呢！”
“林公子，等一等！”
两人的马刚刚跑出几步，县城方向突然传来喊声。
林闻缶立刻勒住马，调转马头。
付宁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提着一个大篮子。
林闻缶见状下马忙迎过去几步道：“付宁，赵姑娘来了吗？”
付宁喘了几口气道：“我师父怕冷，不来了，让我给林公子带些东西。”说着将篮子送到面前。
付宁指着篮子里的一个个油纸袋子道：“这里面是辣条，这个里面是两掺点心、这个是豆腐干、这个是菊花糕，本来我师父还想要林公子泡点茶水带上路上喝，可是你们走得太急，都泡不及了。”
旁边的林楚竖着耳朵听，都是好吃的，这些东西他都没吃过，赵姑娘也不说送他一份，果然自己老了吗？年老色衰真可怕啊！
林闻缶将沉甸甸的篮子接过来：“替我谢过你师父。”
付宁笑得眉眼弯弯：“我会给师父带话的。”你这勾引师父的狐狸精总算要走了。
好吃的收到了，可是林闻缶还是不自觉地往城门方向看了一眼，才调转马头跟着林楚走了。
寒冬腊月，赵霜躲在自己温暖的小屋里，一步都不肯出门了。
袁溪领着秀秀进屋，秀秀将一只大筐子放在地上。
赵霜：“什么呀？”
秀秀：“豆腐皮、豆腐干、腐竹。”
赵霜道：“昨天的还没吃完，不要天天送了，你卖了还能赚不少钱呢。”
秀秀：“卖不了，没人买，姑娘留着吃吧。”
赵霜：“不会吧，怎么会没人买？这么好吃的东西会没人买？”
秀秀将筐子里的豆制品都取出来给赵霜留下道：“赵姑娘随便吃，就算没人买，我每天也会做这么多的。”
赵霜无语：“卖不出去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
“为了练手啊，你说只有多练习，才能更多的感受豆制品形成的情绪，才能做出更好吃的豆制品，我每天只有做这么多，才能达到你说的那种感觉，才能感受到豆子的情绪。”秀秀坚持道。
赵霜只能感叹这姑娘的一根筋儿，以前一根筋儿地对崔书生好，现在一根筋儿地要做豆制品。
她看看秀秀取出来的豆制品，好像比昨天送的又多了一点，照这么做下去，这姑娘会破产吧。
赵霜对袁溪道：“让付宁今天去蓝枫酒楼时，带上秀秀送来的腐竹。付宁在蓝枫酒楼工作那么久，一直就只做那四道菜，是时候增加新菜了。”
临近中午，付宁提着一袋子腐竹走进蓝枫酒楼。
掌柜笑眯眯道：“小宁子来了，已经有两位客人预订你做的白菜炖肉了，大冷天，焖一锅白菜肉吃，里外都是热烘烘的。”
付宁道：“好的掌柜，我这就去做菜。我师父今天教了我一道新菜，掌柜的问问有客人要吃吗？”
掌柜的眼睛一亮，新菜好啊，自从付宁来蓝枫酒楼做厨子，赵霜教他的那四道菜就渐渐成了蓝枫酒楼的招牌菜了。
本县的有钱人、过往商旅吃过都赞好。甚至有州府的人过来，都要点这四道菜尝尝。可见蓝枫酒楼的招牌菜在州府都有名气了。
不过付宁每天只是中午来做一会儿菜，幸好老尹头儿自掏腰包，付了四十两学费已经将那四道菜学会了，就算付宁不在，客人们也随时能吃到这四道招牌菜。
对于一个酒楼来说，当然是好吃的招牌菜越多越好，付宁说有新菜，掌柜的自然眼睛就亮了。
“什么新菜？需要准备什么材料？”掌柜赶忙问道。
付宁道：“不用准备，材料我带来了。”说着打开袋子给掌柜看。
掌柜看了半天没看出这是什么东西来：“闻着有豆腐的味道，又不是豆腐……”
付宁道：“这是县城北边柳树村的秀秀做的腐竹，是我师父教她做的，虽然是黄豆做的，但比豆腐劲道，吃起来有肉的感觉，比肉可便宜多了，一会儿我做一道菜给你尝尝。”
掌柜的不敢置信，黄豆做的豆腐可不是软软嫩嫩的，同样是黄豆做的腐竹，能有肉质的劲道？
不过时间不长，他就吃到了付宁用腐竹做的红烧腐竹。
掌柜地怀着好奇心，夹起一条腐竹送入口中，预想中豆腐的嫩滑没有出现，而劲道弹韧的感觉的确有点类似肉质，但比肉质口感更好，更适合入口。
微辣的口感在这样寒冷的冬日，对于北方人来说恰恰好。
掌柜一边点头一边将一盘腐竹吃光了。
付宁道：“掌柜，这道菜如何？能成为酒楼的新菜吗？”
掌柜意犹未尽：“能，这当然太能了！”
就这菜的味道，比肉有过之而无不及，用料是黄豆，那肯定比肉便宜，而且吃起来不像肉那么塞牙，有肉的优点，又剔除了肉的缺点，非常适合那些想吃肉却牙口不好的老年人当肉食的代替品，绝对大卖的招牌菜啊。
付宁道：“那就好，我回去告诉秀秀，让她以后每天往酒楼送腐竹，掌柜的，咱们每天用多少腐竹？”
掌柜的道：“先少送一些，等看一下销量，再根据每天的销量调整。付宁啊，这腐竹的价格呢？”
付宁道：“这个我倒是没有问秀秀，这是秀秀送给我是师父吃的，我师父想着要推新菜，就让我拿来了。”
掌柜的笑眯眯道：“付宁师傅啊，价格不是问题，但是你看看，能不能跟秀秀商量一下，腐竹这个东西，只供咱们酒楼一家？”
付宁想了想道：“这个我可决定不了，明天秀秀来了，你跟秀秀商量就行，我只管做菜，进料的事情可不管。”
七十九 再现人皮案
这边商量完，掌柜的转身就去楼上雅间推销新菜了，熟客们一听是赵姑娘的徒弟付宁推出的新菜，立刻就点了。
新菜上桌的反响没有让掌柜失望，有的客人甚至连点三盘。
黄豆做豆腐、豆腐脑、豆浆，这在天弘国大江南北，随处可见，但黄豆做出堪比肉质的腐竹，秀秀家这恐怕是独一份。
掌柜看到了巨大的商机，心里琢磨着如何将这份商机把握住，成为自己的机遇。
但秀秀给掌柜的惊喜可不止腐竹，付宁后来几天，又推出了豆干焖热粥、豆皮包子，豆丝小炒。
蓝枫酒楼退出豆制品系列菜肴后，即使在大冬天，也是门庭若市。
有上门吃的，有外带的，最远的外带居然有平兰府的一位富商派家丁来订菜。
秀秀的豆制品一时间成了热销产品，不过由于蓝枫酒楼与秀秀达成独家买卖协议，不管秀秀做多少，酒楼就收多少，不可以卖给别家。
秀秀喜爱的是做豆腐，并不是买豆腐，这样正好省了她自己挑着豆制品沿街叫卖的辛苦，她很是乐意答应下来。
豆制品在这个寒冬腊月的蓝枫县流行起来，无论有钱人家还是普通人家，下着雪的晚饭桌上，炖上一锅热腾腾的豆干、腐竹、豆丸子、豆皮，一家人其乐融融。
因为秀秀的豆制品被蓝枫酒楼垄断，如今的价格虽然不比肉食，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经常吃的。
蓝枫酒楼提供的外带豆制品锅子分两种，一种是成品，酒楼热腾腾的炖好了，带回家立即吃，这种适合离得近的顾客。
另一种是半成品，酒楼把材料都给搭配好了，顾客回家自己加水炖一会儿就好，这种适合离得远的顾客。
郭先生最近爱上吃蓝枫酒楼的豆制品锅子了，一连吃了三天。
这天中午又在蓝枫酒楼要了一个外带的豆制品锅子，提着慢悠悠往回走。
路过住在十字路口的姜叟门口时，郭先生看到姜叟家的大门还紧闭着。
郭先生与姜叟早年是同窗，几十年下来，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偶尔一起喝个小酒。
姜叟爱热闹，家里经常大门敞开、人来客往的，这大白天大门紧闭的时候实在不多。
郭先生一边猜测姜叟在家捣鼓什么东西，一边提着豆制品锅子往姜叟家门口走。
郭先生抬手拍了拍姜叟家的黑漆大门，良久都没有听到里边有动静。
郭先生再次拍了拍后，索性使劲儿推门，一边推一边叫道：“老姜头儿，在家里做什么好吃的？开门我瞅瞅。”
吱呀——
黑漆大门在郭先生用力推下，竟然吱呀开了，里面门栓没有上，只是关着的。
郭先生笑道：“我就说嘛，老姜头儿不会大白天在家锁着门。”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叫嚷，“老姜头儿，中午做什么饭？不然跟我回家吃豆腐锅子，拿上你那坛黄酒咱们喝……”
郭先生一边调笑着一边穿过院子，掀开主屋的棉门帘。当看清堂屋正中八仙桌上的情景时，郭先生呆愣了两秒，然后爆发出超越女高音的尖叫，转身撒腿奔向门外。
“啊——啊——啊——”郭先生的尖叫随着北风传向很远的街道。
听到如此惨烈尖叫的路人和姜叟的邻居们好奇地过来看热闹。
只见郭先生惊慌失措、脸色惨白地从姜叟家奔了出来，冲入街道上，被街道中间一个坑绊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手里的豆腐锅子也摔了一地。
郭先生挣扎着爬起来，继续狂奔，似乎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邻居和路人们面面相觑：郭先生在姜叟家见到什么了？
邻居张大壮道：“今天上午好像没看见姜叟家的人出门，莫非家里有妖怪了？”
另一邻居丁假妮道：“咱们进去瞧瞧，什么妖怪把郭先生给吓成那样子？读书人就是胆儿小。”
几个邻居一合计，走向姜叟家的门。
好奇的路人也跟着往里走。
丁假妮一马当先，一边走一边不在意地道：“姜叟，在家干嘛呢，把教书匠吓成那样？”
说话间，众人已经穿过院子，走到堂屋门口。
张大壮道：“也是怪，姜叟平时挺爱热闹一人，今天咱们都走到屋门口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说话时，丁假妮已经掀开棉门帘，他透过丁假妮脑袋与门帘的缝儿，看到屋里一片血肉模糊。
前边的丁假妮双腿打颤地倒在张大壮身上。
前边顿时豁亮的张大壮看到，屋子正中的八仙桌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东西，那东西的脸朝向门口，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看向张大壮。
后面的人推着张大壮，一拥进了屋子，张大壮还扶着颤抖的丁假妮，差点跌向八仙桌。
屋子中粗重的喘息声和尖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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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墨沉带着典史和差役们过来时，王大夫也刚赶到姜叟家门口。
几个邻居被吓得魂不附体，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王大夫正在门口就地给他们施针。
赵墨沉带着典史和差役勘验现场，姜叟一家八口，全部横死在家里，人皮都被剥走了，一个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赵墨沉现场问案：“谁最先发现姜叟一家被杀的？”
张大壮大着舌头、哆哆嗦嗦道：“是是是……是郭先生，刚刚……刚郭先生从姜叟家尖叫着跑出来，在街上还跌了个跟头，豆腐锅子都摔在门口，也……也没拾就跑了。”
赵墨沉立刻派人去将郭先生叫来。
郭先生死活不肯来，最终是两个差役把他抬过来的。
根据郭先生的口供，他就是从蓝枫酒楼买了豆腐锅子，从老友姜叟家门口经过时，临时起意去看看老友，结果进门却看到了凶案现场。
县衙的仵作因为人皮案，已经在平兰府被判斩立决，过来救人的王大夫就顺便客串了一把仵作，帮着赵墨沉验尸。
王大夫一一看过死尸后道：“大人，姜叟一家八口，都是被人活剥了人皮而死的，死状与北洼人皮案的那些死尸一模一样，手法相同，很是老练。”
众邻居顿时不寒而栗：“大人，北洼人皮案不是已经了解了吗？杀人犯孟阶前、刘员外、张员外不是都已经被在平兰府判处斩立决了吗？他们……他们……是鬼魂回来杀人了吗？”
有人如此一说，众人顿时吓得面如死灰，战战兢兢。
赵墨沉冷静道：“休要胡说，鬼怪之说乃无稽之谈。人皮案再现蓝枫县，一定是孟阶前同伙还有漏网之鱼，本官一定查清案件，抓捕漏网之鱼归案，给蓝枫百姓一个平安，大家不要以讹传讹，都回去吧。”
八十 是那样
“什么？”赵霜躲在自己的温暖小屋里听到蓝枫再现人皮案，着实吃了已经，这怎么就野火烧不尽了还？
不过再细一想，人皮案再现也在情理之中。
林楚审的糊涂案，既没有查清楚人皮的用处，也没有抓到收购人皮的西巫人。
而且赵霜觉得，最最关键的是，没有弄清楚究竟是谁第一个将剥皮贩卖这一罪恶的行径传到蓝枫县的。
总不会是孟阶前等三个员外结伙去西巫国进修，回来将技术传给手下，开始犯罪吧。
袁溪道：“奴婢听得清楚，前面的差役就是这么说的。”
赵霜捂了捂手炉道：“这会儿麻烦了，林楚叔侄已经走了，赵爹爹可不怎么擅长破案。”
想到这儿她眼睛一亮：“这个机会好啊，这不正是送上门来的把酿酒师请回来的机会吗？袁溪，快，磨墨，我要给林大人写信。”
袁溪立刻去书桌磨墨，赵霜自然不会提起毛笔写字，她拿起一根鹅毛（付宁从蓝枫酒楼收集的鹅毛），蘸着墨汁开始写字。
西廊省省会西京，提刑按察使司。
林楚打开信件看了一遍，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林闻缶兴冲冲跑进屋子里道：“六叔，听说蓝枫县给您来信了？是赵大人的信吗？”
林楚心里不忿，这侄子回来后表面在府里读书写字，其实心里还在惦记着蓝枫县的小丫头，这不，一封信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林楚将信递给林闻缶道：“不是赵大人写的，是赵姑娘写的。”
林闻缶迟疑但还是将信接过来道：“我看适合吗？”
他听下人禀报过，蓝枫县给林大人送信来了，而不是给他林公子送信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叔叔说是赵姑娘给叔叔的信，他心中竟然有些酸酸的。
林楚道：“没什么不方便的，蓝枫县又出现剥皮案了。”
林闻缶一惊，一目十行……其实整个信也就两行，字很小，显然是用鹅毛笔写成的，鹅毛笔在书写小字方面的确很占优势。
信里说，“蓝枫县再现灭门剥皮案，请林大人叔侄来蓝枫破案。”
林闻缶都忍不住吐槽这姑娘直率，把堂堂一省提刑按察使大人当自己家的下人一般使唤。
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直接的信对于林楚有着致命的诱惑，他太喜欢破案了，特别是有挑战的案件。
上次的蓝枫人皮案结案，林楚就有些不满，案件结的不够完美，但迫于上面的压力，必须结案不能再追究细枝末节，稳定民心重要，才宣布彻底结案的。
这次蓝枫再次案发，正好给了他完善所有细节的机会。
林闻缶道：“六叔，您还去蓝枫吗？”
林楚摸摸自己的美髯道：“别光问我，人家信上也邀请你了，你去吗？”
林闻缶的脸顿时红了，一时语结。
林楚叹口气道：“唉，乐之啊（林闻缶字乐之），赵姑娘呢，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虽然直率不拘小节一些，但博学多才，是个不多见的奇女子。赵家与我林家都算是官宦人家，门第也算相称，但是赵姑娘那自由潇洒的性格恐怕第一个就忍受不了我们林家的规矩，而我们家的老太太怕是也不会受得了赵姑娘的性格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还是早点灭了心里那点火吧，叔叔我也年轻过，知道年轻人的情爱，也就是那几年，过去就都一样了。
林闻缶羞红脸道：“六叔，没有你想的那样……”
“那是那样啊？”林楚饶有兴致、又胜券在握地问道。
林闻缶吱唔半天道：“其实，赵姑娘找我应该不是男女之情，她似乎是想让我酿酒给她喝的。”
“哈哈哈……”林楚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但是笑了半截，又戛然而止。
似乎、好像、也许、可能、应该，就是那么一会儿事儿呢，在赵姑娘眼里，无关乎男女、无关乎美丑，她在意识的只是美食，她调教身边的人成为美食高手，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入得了她的青眼被她调教，似乎她也有自己的标准。
而且她的标准似乎都非常精确，辛家摊子的豆腐脑、白家摊子的烧饼咸菜、于记食肆的粥、钱家面馆的拉面、还有路上吃过的豆制品，据说是个一个叫秀秀的村姑在赵霜指点下做出来的。
林楚眼神热切地看向林闻缶，莫非自己的侄子有酿酒的天份？
那样送去给赵姑娘学习酿酒似乎也不错的啊……林楚砸吧砸吧嘴，似乎有美酒的口中的味道。
林闻缶不知道，就这一会儿功夫，自己的六叔已经把自己卖给赵霜了。
叔侄两个正说话时，一名手下来报道：“大人，马匹、行礼、跟随人员已经准备好了。”
林楚道：“好，我们立刻出发。”
林闻缶道：“六叔，去哪儿？”
林楚：“蓝枫县。”
剥皮案再现蓝枫县，而且是以灭门惨案的方式出现，这比以前只是绑架乞丐流民的震慑效果要强悍太多。
现在蓝枫县的街道上即使是在大白天都见不到几个人影，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并且很难敲开。
被灭门的姜叟家所在的街道上更是人影稀少，有人就算出门，能绕过姜叟家也会绕道的。
与姜叟家相隔不远的一家包子铺，生意更是冷清到一天没有一个客人上门。
满满五笼屉的包子，一个都没有卖出去，幸好现在天气寒冷，包子不会坏掉，包子铺的父女两人可以留着慢慢自己吃，如果明天有客人来，也可以便宜点卖给客人。
但是这么多包子，父女两人要吃到什么时候？明天还要不要接着蒸包子？蒸了还会不会接着剩下？
女儿收拾妥当，开始着手准备明天蒸包子要用的材料了。
老父亲顿了片刻道：“闺女啊，俺看咱们还是别准备了，明天……这几天都不用蒸包子了。”
女儿执拗道：“案件总会过去的，总会有客人来的，这条街不会总是没人影，再说明天是集市日，乡下也会有很多人来赶集摆摊儿的。”
八十一 偷不了师
老父亲摇摇头：“就算有人来，也会去辛家摊子、白家摊子、于记食肆、钱记面馆……还有蓝枫酒楼的豆腐锅子。就算没有发生姜叟家的灭门案，咱们铺子里的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喽……”
以前还能勉强营生的包子铺，自从赵姑娘开始出门指点别家店铺做饭后，父女两人的包子铺生意每况日下。
想想也是，蓝枫县就这么多人，蛋糕就这么大，有的人分的多了，自然有的人就少了。
外来的旅客毕竟是少数，何况这寒冬腊月的。
即使有专门来蓝枫吃美食的，也是冲着人家蓝枫酒楼的招牌菜去的。
女儿听了老爹的话，在麦子跟前站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女儿动了，继续舀小麦，不过不像往常准备的那么多，只挖了两瓢，就开始洗麦磨面去了。
老父亲看到闺女只挖了两瓢，摇摇头道：“自家吃还讲究什么？剩了那么多包子，自家吃就可以了。”
第二天中午，老包家的包子铺照常飘起新蒸包子的香味，虽然一个顾客都没有。
老包的闺女包小新将新蒸的包子拾到铺着干净白布的篮子里，再盖上几层干净的白布，提着篮子出门了。
老包在铺子里喊道：“小新，你去哪儿？”
包小新头都没回道：“你别管。”
包小新提着一篮子刚出锅的热腾腾的包子，七拐八绕来到县衙前。
县衙门口当值的差役扬子双手揣在棉袄袖子里吸吸鼻子笑道：“小新姑娘，刚出锅的包子啊？”
包小新道：“是啊，刚出锅的包子呢，差役大哥要不要尝一尝？”
差役扬子揣着手嘿嘿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包小新掀开盖布，拿出一个白面包子道：“差役大哥大冷天在门口值守辛苦了，吃一个吧，这是我要送给赵姑娘品尝的包子，大哥吃一个，顺便帮我把这一篮包子送给赵姑娘。”
差役扬子一听不是白吃，需要跑腿的，便接过来，三口五口将一个包子吃了，拿过篮子道：“包在俺身上，俺这就给赵姑娘送去，小新姑娘稍等。”
说着提着篮子进了县衙。
扬子素来是个机灵的，当然明白包小新给赵霜送包子想做什么，他乐得送个人情，反正还赚了包子吃，将来若是包小新得了赵姑娘的指点，他也算结了个善缘，隔三差五吃个包子还不是小事一桩？
扬子提着篮子到了通往后院的门，拍门叫道：“袁溪姐姐，有人送包子吃了！”
以前县衙后院就住着赵墨沉父女两个，连个下人都没有，他们这些差役是不敢去后院的，现在有了袁溪这个丫头，有事情就敲门让袁溪通传。
毕竟敲门叫一个丫鬟很正常，若是敲门叫县老爷的千金就不适合了。
袁溪听到动静，过来开了门道：“扬子，谁送的包子？”
扬子道：“就是城东老包包子铺的包小新姑娘送来的，说是给赵姑娘尝鲜的。她们家的包子都是现磨的石磨面粉包子，可好吃了！”
袁溪道：“谁家的包子不是石磨磨的？难道还有土磨砖磨？”
扬子讪笑道：“我这不是常听赵姑娘说石磨面粉吗，说惯嘴了，嘿嘿，袁溪姑娘莫见怪。”
她们的世界观里，面粉都是石磨磨的，但赵霜以前吃的面粉大多是现代面粉机磨的，吃到原始的石磨面粉，自己经常很稀罕地说石磨面粉，他们便记住了。
袁溪接过篮子道：“就你贫嘴，行了，我去给赵姑娘尝尝，你等着。”
袁溪拎着篮子走进后院，径直去了赵霜的房间。
守着炭火吃茶的赵霜一下子就闻见包子的味道：“哪里来的包子？”
袁溪道：“城东老包包子铺的包小新送来的，估计是想让您给她的包子提提意见，最好能指点指点她。”
赵霜恍然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各个饭店酒楼私房菜想方设法地送东西给她吃，想要得到她的一言半语的点评。
到这世界，这个包小新姑娘是第一个主动请自己品尝的，也算是个有先见之明的人。
赵霜拿过一只包子看了看，咬了一口，闻了闻馅料，再咬一口道：“告诉包小新，包子包好后静置半个时辰再上锅蒸，揉面的时候最好不要沾太多生面，馅料……不要剁得这么碎，比照今天的包子，少加四分之一的盐，搅拌馅料的时候，朝一个方向搅动，不要来回拌……就先说这么多吧，再多了她也做不到。”
袁溪一一答应下来，转身要去告诉扬子。
赵霜又叫住她道：“等等，提上这一篮子包子，给前院的差役们分食了吧。”
至于她手里刚吃两口的包子，说真的，真心不好吃，但浪费是可耻的，赵霜咬牙将自己的手里的包子吃光。
讲真，老包包子铺的包子真算不上好吃，父女俩的资质也不够，资质不够勤奋凑，就从包小新姑娘这份聪明和眼光，赵霜都决定拉她一把。
有她赵霜的指点，就算再垃圾的资质，也能做出可口的包子，养家糊口没问题。
当值的差役们居然吃到了赵姑娘赏地的白面包子，虽然没有曾经吃过的辣条什么的好吃，但也不赖啊，是白面的，里面还有零星肉丝，虽然他们在县衙当差，但并不是谁家都能天天是白面的，很多时候都需要吃一些杂粮过活。
包小新依旧包好了包子，送到县衙来，自然又得了赵霜的第二次指点，差役们吃到包子后，明显感觉比昨天的包子好吃了不少。
扬子：“我天！赵姑娘真乃神人啊，她就让我带了几句话给包小新，今天包小新的包子居然比昨天好吃了那么多！”
另一名差役道：“既然是你带的话，你肯定也掌握了蒸包子的诀窍了，回头告诉你老婆，让你老婆也做出这样的包子来。”
扬子想了想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觉得，就算把赵姑娘说的那些话告诉我老婆，她也蒸不出这么好吃的包子……我好像懂了，难怪蓝枫酒楼的老尹头儿说，赵姑娘的技艺偷学不来，只有赵姑娘想让谁学会，谁才能学会！”
八十二 挑衅
林楚叔侄走进蓝枫县衙的时候，差役们正在热闹地吃包子。
在林闻缶看来，能在蓝枫县衙被分食的肯定是赵霜提供的吃食，肯定是好吃得不得了的吃食。
他四处张望，希望能够找到食源。
李捕头一边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一边迎过来不厚道地道：“林大人，林公子，你们真是来得太巧了，我们刚刚把好吃的包子吃完，呵呵呵！”
林楚：呵呵呵你爹！吃完了还说什么，故意馋人是吧。
正在处理公文的赵墨沉听到差役的汇报，赶紧迎接出来：“林大人，您可真是及时雨啊，蓝枫又出人皮案了！”
林楚：分明是你把我请来的，还说我是及时雨！
赵墨沉冤枉，他是真不知道闺女给林楚写信的事情。
林楚既然来了，也就不再纠结自己是不是及时雨，立刻着手查案。
案件就是一个剥皮灭门案，案件发生在深夜，没有目击证人，当事人都死了，案件目前似乎陷入了僵局。
林楚查验了现场，了解了案件的全部情况后道：“案件目前看似没有头绪，但我们可以锁定一个大范围的人群。案件发生在深夜，所以案发当夜，凶犯一定是在县城内的。县城内无外乎两种人，本地居民和外来商旅，我们可以先排查一下外来商旅，排出掉能够证明自己当夜未曾去过姜叟家的外来商旅，剩下的重点监控。然后再对当夜在县城的本地人进行排查。”
在林楚的建议下，轰轰烈烈的大排查开始了。
县城居民听说协助破了人皮案的提刑按察使大人来了，顿时心里像有了主心骨一般，不再人心惶惶。
腊八这天，家家户户高高兴兴地喝了腊八粥，开始着手准备过年的东西，杀猪的、蒸年糕的，年味开始在蓝枫县城洋溢起来。
腊月初九，蓝枫县城东街的现任里正心满意足地从醉春楼走出来，哼着小曲往自己家里走去。
昨夜醉春楼的头牌姑娘伺候的就是舒服，里正现在浑身上下酥软酥软的。
吱呀，自家的大门一推即开，莫非一大早自己婆娘就起床开门了？
这婆娘今儿胆子怎么这么大？
自从发生了姜叟家的灭门惨案后，自己婆娘大白天都要锁着门。
莫非自己去醉春楼过夜，这婆娘在家里勾搭别人，奸夫一大早才离开，所以才没有锁门？
念及此处，里正忙退到街道上左右看了看，街道上寒风刮得嗖嗖的，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里正赶紧进了自己家门，或许在婆娘的被窝里还能搜索到奸夫的证据。
里正进得屋来，直奔里卧房，卧房中婆娘还蒙着被子呼呼大睡。
里正心里发怒，一定是昨夜会奸夫累的，这会儿还在大睡。
他伸手一把将被子整个掀起来。
被子下面哪里是什么白胖的婆娘，竟然是个血肉模糊的人形。
里正呆了一瞬，尖叫着爬出屋子。
赵墨沉接到报案，早饭都没顾的吃，带着差役们匆匆去了东街里正家。
里正一家十三口，里正的爹娘、里正两个弟弟弟媳以及里正和弟弟们的孩子们共计十二口全部被剥致死。
十三口人，只剩下昨夜留宿醉春楼的里正一个幸免于难。
里正哭得跟个傻子一样，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痛苦，一家人都死了，就剩他一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墨沉脸色铁青，上一个灭门剥皮还没有一点头绪，就再次发生灭门剥皮案，凶手不是丧心病狂，是艺高人胆大，是在向他赵墨沉挑战：你抓不着我，抓不着，嘻嘻……
林楚的心情更加糟糕，凶手着实胆大，他提刑按察使都亲临蓝枫了，这厮居然还敢继续作案，这绝对是对他的藐视。
他林楚若是抓不到这个凶手，按察使这口饭是别吃了，丢人！
与上一个案件一般，没有目击证人，凶案发生在深夜，凶手手法纯属老练，与姜叟家的灭门案出自一人之手。
刚刚恢复点儿年味的蓝枫县，因为这个案件，再次陷入恐慌的沉寂之中。
没有人知道下一个被灭门剥皮的会不会是自己，甚至有些富商人家都打算要先搬离蓝枫县出去避避风头了。
为官一方，却不能保一方平安，赵墨沉坐卧不安。
蓝枫县的差役，再加上驻兵，全部上岗，两人一组，整夜不间断，分配到各个街巷巡逻。
加强巡逻的效果是显著的，从腊月初十到腊月二十八，没有再发生案件。
蓝枫县各个阶层紧绷着的心弦开始慢慢松弛下来。
要过年了，凶手也是要过年的不是？应该能让大家过一个平安年吧？
众人怀着忐忑的疑惑，迎来了新年。
永盛二十三年第一天，蓝枫县城北街的村民高高兴兴出门拜年。
拜年要先给北城德高望重的人拜，很多人不约而同地走向董老家。董老乐呵呵的迎来送往。
大部分人从董老家出来，第二家去的田叟家。
田叟在北街虽然不是德高，但势重，大家平时都要矮他三分。
以往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田叟家，与县城的鞭炮声对比，显得格外安静。
门是虚掩的，众人推门进去，当场就呆住了，院子的树上绑着几挂未放的鞭炮，鞭炮下面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
田叟一家被灭门了，三进出的大宅子，一共二十五口人，全部被剥皮。
林楚按下起伏的胸口：“凶手实在是太猖獗了！”
他带着侄子，连过年都没有回家，就等着逮住这个凶手，可是凶手不但没有被逮住，反而案件越做越大，越来越猖獗。
这些天，赵墨沉明察暗访、秘密搜查，没有发现被剥走的人皮，好像凶手和犯罪证据都人间蒸发了一般。
“林大人……”新年第一天，赵墨沉不是给林大人拜年，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讨论案情。
林楚将被害人的所有情况一一在纸上写下来，一项一项对照。
忽然，他眼睛一亮：“乐之，快，请赵大人过来。”
没有回答。
他的好侄子林闻缶这些天在蓝枫县，既没有跟着他学习查案，也没有闭门苦读，而是天天在人家赵大人的县衙后宅厮混着。
八十三 传神
指望不上侄子的林楚，只好自己去找来赵墨沉。
赵墨沉匆匆赶来，一脸疲惫，满眼血丝。
为了这个剥皮灭门案，赵墨沉几乎没有睡过好觉。
“林大人，您有新发现？”赵墨沉看着林楚面前纸上密密麻麻、勾勾画画的东西。
林楚激动道：“赵大人你看，三家被害人的情况，有什么相同之处？”
“这……”赵墨沉抓抓头，相同之处实在不好看出来，都是蓝枫县城人算不算？
林楚知道赵墨沉那个脑壳也想不出来，便直接解释道：“这三户的家主都是里正或者曾经是里正。”
赵墨沉仔细一想，的确是这样，他激动地看向林楚：“所以……”
“所以立刻对县城所有现任或者曾经的里正家附近布控，他们应该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林楚摸着胡子道。
赵墨沉转身要去安排，林楚忙叫住他：“赵大人且慢，安排布控应该，但让差役们管好嘴，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否则会引起里正们恐慌。”
赵墨沉道：“下官明白。”
蓝枫县城的现任和前任里正包括他们的家人们都被严密地暗中保护起来。
但凶手就是在与官府玩儿猫捉老鼠，你们要捉，我就偏不出来。
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半个月时间，蓝枫县城平平安安，虽然年味因为灭门案蒙了厚厚的阴影，但整个县城确实没有发生任何异常，连平常男子打架、女子骂街的都没有发生一件。
元宵节，因为案件的原因，蓝枫也没有举办灯会，家家户户在家闭门过日子。
赵霜自然窝在自己温暖的小屋里品尝美味。
柔娘将一颗圆溜溜的东西塞进嘴里道：“霜儿姑娘，这个叫什么东西？真好吃！又甜、又糯、又有劲儿，真好吃！”
袁溪笑端来一盘生煎包眯眯地道：“这个是元宵，是用糯米磨面做成的，里面是白芝麻馅料，虽然好吃，可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肚子疼。林姑娘来尝尝这个。”
虽然赵霜不计较主奴之别，让袁溪可以对大家直呼其名，但袁溪自己非常守本分，付宁是主人的徒弟，柔娘是主人的好友，都是主子级别的，从来都是用敬称称呼。
柔娘捏起一个生煎包，一口塞进嘴里，香鲜烫的汤汁顿时溢了满口。
柔娘一边呵着气一边道：“好吃好吃，这个更好吃，就是好烫！”虽然烫嘴也舍不得吐出来。
那边付宁正在铁网上烤着豆腐串、羊肉串，烟雾缭绕、肉香味阵阵。
柔娘撸过一串烤豆腐干就吃：“霜儿姑娘，你这里的好吃的怎么越来越多。”
窝在躺椅里看前赵霜留下来的书籍的赵霜换了个姿势道：“没办法啊，大家天天往这里给我送，我只好让小宁子变着花样做。”
自从老包包子铺经过赵霜指点的包子打响名号后，蓝枫县城各种经营吃食的铺子摊位，大到酒楼食肆、小到饸烙小摊甚至卖糖葫芦糖人的都将自己做的吃食送过来给赵霜品尝。
不过他们的手艺实在不能入得了赵霜的味蕾，若是遇到食材不错的，赵霜会指点一下，让对方送过来一些材料，让付宁制作。
这也要归功于嘴碎的老包，他家的包子，原材料一点没变，只是经过赵霜几次指点后，前后味道相差天地，现在的包子，只要一出锅就被抢光了。
老包逢人就说，赵姑娘如何如何神奇，材料一点没变，味道居然就好吃得被抢购。
口耳相传，越传越神乎，赵霜几乎就成了灶王爷下凡，只要能让她稍加指点，做得再糟糕的吃食也能变成人间美味。
所以蓝枫县所有制作吃食的都给她送吃的，一些大户富商也给她送吃的，期望能够提高自己家里的厨娘手艺。
赵墨沉从几个月前饿得前胸贴后背去上班，到现在可以吃到流油，薪俸没有变，变得只是闺女的芯。
付宁烤好了一炉豆腐串，赵霜让他送去前面给辛苦破案的赵大人送去。
付宁将豆腐串、羊肉串放在托盘里，盖上布，去了前面县衙。
没多会儿，门口就传来付宁的脚步声。
赵霜叹口气道：“唉，又出灭门案了！”
话落，付宁进了屋子：“师父，不好了，吴班头死了，全家昨夜被灭门剥皮！”
“吴班头？不是里正？”赵霜从躺椅上坐起来。
柔娘咽下一嘴生煎包：“果然是灭门案，霜儿姑娘，你怎么早就知道了？”
赵霜：“我只是听付宁走来的脚步声仓促，猜一定是又发生事情了。小宁子说说，什么情况。”
付宁道：“与前边几个里正家被灭门差不多，昨夜吴班头没有值班任务，在家陪家人，今儿早上该他当值了，也没来。主簿大人就让差役们巡逻的路上经过吴班头家时看看他什么情况，结果差役们去的时候，发现吴班头家没有一个活口了，都被剥皮了。”
柔娘道：“里正，班头，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杀主簿、典史了？那再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杀县太爷了？”
付宁和袁溪一起看向柔娘，目含指责。
柔娘自知失言，连连吐口水道：“呸呸呸，我胡说八道，该打！”一边啪啪地打了自己几个耳光，用力还不小。
赵霜坐回躺椅里，幽幽道：“柔娘说的不无道理，凶手似乎就是在步步试探，若是再不把他揪出来，我跟我爹很有可能也被灭门。以往经验看，仆人是逃不过的，就是不知道徒弟会不会被一起灭口？”
柔娘道：“那肯定得一起啊，住在一起的都会被灭口，凶手是不会留活口的。”
袁溪笑道：“那样，林姑娘以后可要回自己家去睡了，万一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被灭门了可怎么办？”
柔娘摆摆手浑不在意道：“无妨，只要有我在，就算来一百个凶手，俺也管教他有来无回，他想剥俺的皮，俺还要抽他的筋儿呢！”
赵霜却是顾不上跟他们说笑，现在情势，一个不小心，自己可能也会成为受害者的。
八十四 熟悉的陌生人
现代刑侦，有指纹检测、脚印提取什么的，除了考验侦破人员的手段，还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赵霜无奈地翻了身，看样子这个凶手是铁了心要官府抓住他了。
若是不打算让抓住，犯一个案子藏起来，官府为了平息民众恐慌，更加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肯定会找一个替罪羊出来。
可是他不停地在作案，官府想找个替罪羊都不行。
总不能你上午刚找了个替罪羊砍头，老百姓下午庆祝，晚上又发生案件，妥妥的打脸啪啪响。
所以说着凶手根本不给官府找替罪羊的机会。
他本身就是抱着死志在作案，他迟早会自己撞上来的。
一般凶犯的心理，如果是抱着死志的话，会想要在在死之前干一票大的。
蓝枫县赵墨沉最大，所以凶犯会在死之前拉赵墨沉一家垫背！
赵霜再次打了个冷颤。
“快快，别烤肉了，把烟扇出去，赶紧关好门窗！”赵霜跑去床上钻进被窝里捂着。
付宁和袁溪赶忙撩开帘子，打开所有窗户，一边扇风，让烟尽快跑出去。
烟气跑出去后，付宁在外间道：“师父，我觉得凶手也未必就是要向您和赵大人下手，现在蓝枫县，林大人的官位最高。”
我勒个去，怎么把这茬忘了？
这个更加不行，自己可以死，天纵奇资的酿酒师怎么可以死？
若是酿酒师先死了，自己就没有美酒喝，若是自己先死，酿酒师还在，他可以酿出美酒给自己上供啊。
赵霜奇葩的脑回路一套一套的。
“小宁子，什么也别说了，快去前边找我爹，让他多派人，派多人，保护林公子！”
“是。”小宁子答应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出了屋子，向前院走去。
赵墨沉和林楚听到付宁传话说让派人保护林闻缶时，都愣了一下，继而想明白原委，赵墨沉头上出了一层汗，赶紧调派人手去保护林闻缶。
林楚则是脸都绿了，凶手的最高目分明是自己，这父女俩怎么都自觉把他这个提刑按察使给忽略了，而是重点保护林闻缶！
不是他不关心侄子的安慰，这实在是太让人心酸了，难道自己这就年老色衰了吗？
赵霜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不行，我得去现场勘验一下，为了我的生命，为了我的美酒，我不能这么米虫了。”
再狡猾的罪犯，也会在现场留下蛛丝马迹的。
柔娘将嘴巴里的肉丸子咽下道：“霜儿姑娘，俺跟你去！”
袁溪嗫嚅了一下嘴唇，最终没有说出自己也要去的话，她实在是害怕那血腥的场面，光是听听就吓得她半夜睡不着觉了。
付宁自然跟着赵霜出门。
被害的吴班头家在西城，门口一棵大柳树。
柳树得三个人才能合抱。
这树放到现在就是文物被保护起来了吧。
吴班头家已经被贴了封条。
赵霜直接上前把封条撕开，推门走进去。
院子里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吴班头家就是一个四合院，院子开辟成一个小菜园子，里面还有秋天没有收起来的干巴菜叶子。
赵霜想了想，如果自己是凶手，半夜作案，那吴班头家肯定得插着门的。而按照正常人的思路，非常时期，半夜敲门，吴班头是不可能去开门的。
赵霜打量吴班头家的东南西北四面房子，房子虽然不及现代的平房高，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爬上去翻进院子的。
赵霜走出吴班头家，打量吴班头家的外部。
南屋的后墙临街，西屋和东屋的后墙都与两侧邻居的房子紧紧靠着，也就是说，如果凶手是从邻居家房子进入吴班头家的房顶，再从梯子上下去，很容易就能进入吴班头家了。
赵霜随后拜访了吴班头的两个邻居，两个邻居都是普通百姓，务农。
据两个邻居交代，他们昨晚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东边的邻居家里还喂着一条狗，昨夜狗都没有叫唤。
这些情况林大人和赵大人已经来了解过了。
中华田园犬这种生物，看门是十分中用的，夜里一旦听到一点动静，肯定会汪汪叫个不停，连狗都没有叫唤，难道是狗十分熟悉的人作案？
赵霜看狗的主人的眼神就有点疑问了。
那主人吓得腿一软，直接给赵霜跪了：“赵姑娘大人，草民真不是凶手啊，草民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别说杀人了！”
赵霜摆摆手，走出这户人家。
这些她能想到的，林大人一定也想到了，她得另辟蹊径。
赵霜回到吴班头家，家里的尸首都已经被抬到义庄里去了。
根据地上的血迹，一个人应该是在院子里被剥皮的，一个在屋中的桌子上，一个在北屋床上，西屋和东屋的床上各一个。
一家五口，都死于非命。
有一个问题，凶手应该不是在同一时间给所有死者剥皮的，而按照西巫巫师的要求，人皮需要活剥。
那么凶手在剥一个人的时候，其他人都乖乖等着被剥皮吗？
显然不可能。
别的被害人在做什么？
还是说，凶手有多个人？
若是有多个人，那就太可怕了。
这些强人武艺高强，半夜三更，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潜入人家，悄无声息的将一家人剥皮！
有这样可怕存在的蓝枫县，还能住的下去吗？
事实上，蓝枫县的确人心惶惶，许多外面有亲戚的人家在出城，有钱人家也在收拾细软。
在古代，人口是第一生产力，没有人口，一个地方就不要任何发展。
没有任何发展，老爹的治下就没有功绩，老爹就只能继续当八品芝麻代知县。
赵霜蹲在院子的血迹旁边，默默否定了凶手是多人的猜测，剥皮手法完全一致，连流出的血迹都差不多。不同的人，即使手法再相近，也无法做到这么相同。
所以，凶手只有一人！
这个人要么武艺高强，不发出一点动静的潜入吴班头家，要么就是邻居家狗熟悉的连叫都懒得叫的人。
狗都懒得叫的人！
八十五 捉拿
赵霜与付宁、柔娘分头去了另外几家灭门案的被害人家，重点走访他们的邻居，特别是有狗的邻居。
最终调查的结果与赵霜所猜测的一致。
调查完后，天色渐晚，赵霜不敢耽搁，匆匆回到县衙，冲进赵墨沉的办公室。
“赵爹爹，我想我知道谁是凶手了！”赵霜进屋就道。
林楚露出一脸赞赏的笑：“丫头不错！”
他是真想将这姑娘收归自己门下了，这个姑娘比自己那个京城的勋贵圈子的天才少年侄子要适合做提刑按察使多了。
手段变幻莫测、博学多才、心思缜密还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侦破案件就是需要这样的鬼才，思维不拘一格。
赵霜本以为林大人会惊讶羡慕、迫不及待地询问自己，没想到他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这让赵霜的成就感大打折扣。
“怎么，你们已经破案了？”赵霜问道。
“今晚必将凶手缉拿归案！”林大人笑眯眯地道。
他当然应该破案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四户人家被灭口，被誉为天弘第一神探的林楚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若是还不能破案，真的就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了。
赵霜道：“这么厉害？你们的嫌疑人是谁？”
林楚摸着胡须道：“赵姑娘，要不我们比比看，我俩将犯罪嫌疑人的名字各自写在纸条上，交给赵大人封存，等今晚抓到罪犯，咱们再拆开看，谁的对。”
这小姑娘这一个多月来，天天躲在县衙后院烤着暖炉，吃着美味，林楚可是实实在在查阅了大量卷宗，走访了大量住户，他抱着一线希望，这姑娘查出的罪犯是错的，要不然自己这老脸往哪儿搁啊。
赵霜笑道：“这个有趣，小宁子，去后衙取我的鹅毛笔来。”
林楚道：“素闻赵姑娘在书法上很有造诣，何不用毛笔写字也让老夫开开眼？”
赵霜道：“我写完就交给我爹封存了，你现在又看不见。”
“我明天一早不就看见了？”林楚笑眯眯道。
赵霜：“明天早上再说吧。”
赵霜倒是不怕别人看到自己写的字难看丢人，她主要是怕自己连原主以前最擅长的东西都不会，这么长时间还拾不回来，让赵爹爹生疑。
付宁很快取来鹅毛笔，赵霜沾着墨汁写了字，将纸条折起来，交给赵墨沉封存。
赵墨沉将两人写的字条放进自己的抽屉里，并且锁上。
夜深人静，蓝枫县大街小巷落针可闻，只有打更的声音回荡在北风之中，格外凄凉孤寂。
若是睡不着的人会听见邦邦邦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间或听到一声当的声音，和更夫孤单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不过因为对于蓝枫县城所有的人来说，这声音太熟悉了，从他们出生起，每天晚上都会听到这样的声音，所以对于大部分人，他们已经把这声音忽略了，如果没有别的声音，仅仅是打更的声音，他们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打更的声音就相当于现在钟表，所以在古代人心里，它已经不是声音了，而是时间，是钟表。
打更的声音循着固定不变的轨迹，运行在蓝枫县城的大街小巷。
三更过后，打更的声音消失了，县城的任何地方都没有了打更的声音。
于更夫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外，一动不动，如同一截干枯的木桩，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鼠从这户人家的水道眼钻了进去。
时间不长，这户人家的们轻轻打开了，木头桩一样的于更夫动了，他像行尸走肉一般进了门，门后的门栓上，大黑鼠一跃，跳到他的肩膀上。
这只大黑鼠比普通的老鼠大三倍，一般的老鼠毛色是灰色的，做实验的有小白鼠，而这只老鼠的颜色却是乌黑的，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于更夫径直走向这户人家的堂屋，到了门口，站定，而那只大黑鼠嗖的跳上窗户，咬破窗户纸，钻了进去，很快，堂屋的门栓被大黑鼠拉开。
于更夫推门而入，走向里侧的卧房。
床上传来鼾声，有人蒙着被子打鼾。
于更夫一手摸着打更的小棍，一手去掀被子。
被子被掀开，一把明亮的尖刀抵在于更夫的咽喉，于更夫急忙后退，后面数把尖刀架在他脖子上。
屋子里瞬间点亮了好几盏灯。
于更夫嘴角噙着笑意，三年了，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赵墨沉和林楚从屋外走进来，看到被刀围着脖子的于更夫，大大松了口气，这个在蓝枫县搅风搅雨的罪魁祸首总算被抓住了！
赵墨沉一摆手：“拿下。”
立刻有差役拿着手铐、脚链、夹板将于更夫牢牢锁住了。
差役们恨恨道：“大人神机妙算，总算将这个恶徒抓到了！没想到竟然是于更夫！”
“这个混蛋，居然杀了吴班头，大人卑职能先踹他两脚吗？”
“大人……”
于更夫不理会差役们七嘴八舌的声音，看向赵墨沉道：“赵大人，你是个好官，但是，你为什么不早点来蓝枫县？如果你能早来三年就好了！”
赵墨沉道：“你的妻女被西巫国强盗掳去，我们也很难过、愤怒，但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能因此就报复其他不相关的人，他们不是西巫国的强盗，不是他们掳走了你的妻女。”
“可是他们不作为！”于更夫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送妻女回娘家，路遇西巫国强盗，掳走了我的妻子和女儿，我去向县衙报案，当值的吴班头说，我跑回来都用了半天时间，西巫国强盗早就翻过蓝山，回到西巫国了。我请求你们派兵去西巫国帮我，县太爷和你们几个里正和班头商议后却决定不去调兵。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救我的妻女！”
“可是我到了西巫国，我的妻女已经被西巫人戕害了！都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妻女，我要让你们和你们的妻女都尝尝被西巫人祸害的感受！”
于更夫疯狂暴躁，可能把他这三年多不怎么说话的压抑都发泄出来。
八十六 巫咒鼠
林楚道：“所以你为了报复，故意将西巫人的剥皮术带到天弘国，以高价利诱孟县丞的人参与，大量戕害我天弘国无辜百姓。西巫人以如此高的价格收买人皮，用途是什么？”
于更夫嘿嘿冷笑：“没错，是我做的，是我与西巫人联络，是我在西巫国学习活剥人皮之术，并将这邪术带到天弘，传播开来。每当见到一张张天弘国人的人皮，我就能感受到一丝复仇的快乐。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永远都不会告诉你们，西巫人用这些人皮做什么！哈哈哈哈哈……还有啊赵大人，我要送你一份大礼，作为你侦破人皮案的报答……吱吱吱——”
说话间，于更夫的嘴唇摩擦，发出瘆人咯吱声音。
屋子中一道黑影越过，落在赵墨沉肩膀上，竟然是一直油光水滑的大黑老鼠。
大黑鼠冲着他赵墨沉的肩膀狠狠咬下一口，咬完后腿一登，嗖的窜出去，眨眼没影了。
众人反应过来时，赵墨沉肩膀的衣服已经被浸透了。
赵墨沉疼得咬着牙，李捕头赶紧跑过来要撕开赵墨沉的衣服处理伤口。
赵墨沉忙道：“慢着，我脱下来，衣服撕坏了不好补。”
这身衣服还是闺女给买的，他都几个月没领俸禄了，全部被罚光了。
赵墨沉将衣服解开，褪去右肩胳膊衣服，露出伤口来。
那伤口是两个黑洞，正是老鼠的两个大门牙咬进去的，此时正汩汩的往外留着鲜血。
李捕头撕下一块布条道：“赵大人，您忍着点，我先给您止血！”
赵墨沉点点头，李捕头将布条按在伤口上，
差役们在院子里追老鼠，不过老鼠已经没有了踪影。
于更夫畅快大笑：“哈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没人理他。
于更夫为了引起众人的关注，又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孟阶前等人无论如何都不肯供出我吗？”
“他们怕你用老鼠咬他们？”李捕头怒瞪于更夫。
于更夫道：“你答对了，要不要我也奖励你被老鼠咬一口？这可不是一般的老鼠，是西巫人专门养出来的巫咒鼠。一旦被咬中，即使伤口愈合，也会以伤口为中心，皮肤变成黑色，黑色就是巫咒力量，巫咒会不断的在人的身体里生长，黑色皮肤的面积就会越来越大，什么时候全身的皮肤都被黑色覆盖，人就会爆皮而亡，全身皮肤炸裂，体无完肤。”
一名差役实在忍不住，恶狠狠踢了于更夫一脚：“好歹毒的手段，你这腌臜货竟然跟西巫人学这恶心手段！”
于更夫毫不在意被踢一脚，继续道：“但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中了巫咒鼠的巫咒后，最可怕的是，若是不解除这巫咒术，就算人死了，这巫咒会顺着血脉转移到最亲近的直系亲人身上，如此延绵不绝才是最可怕的！”
“孟阶前他们三个员外都中了巫咒鼠的巫咒术，他们若是敢将我出卖，我就不给他们缓解的解药，他们的家族会将这个诅咒一直流传下去，子子孙孙都不得善终！”
八十七 抵消
难怪林楚的手下的刑讯高手将手段都用遍了，都没有撬开孟阶前几人的嘴巴，原来是有更加恐怖的巫咒术在他们身上。
李捕头刀架在于更夫脖子上道：“给赵大人解除巫咒术！”
于更夫狂笑：“杀了我吧，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了，早死晚死一个样，够本了，我要下去陪我的妻女了！”
李捕头：“想得美，你这样的恶人下去后一定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你的妻女若是没有做过坏事，一定不会下地狱，现在说不准已经投胎到好人家去了，你死活都别想再见到她们了。”
于更夫顿时被激怒，带着枷锁撞向李捕头，李捕头闪身躲开。
于更夫跌坐在地上，嘴唇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难听声音，似乎是在召唤他的那只巫咒鼠。
众人顿时警戒起来，谁也不想被那样的家伙咬一口。
但是于更夫咯吱了半天，那老鼠却是再也没有出来。
林楚道：“赵大人，先将这人犯带回县衙，将他的嘴巴堵上。”
赵墨沉等回到县衙时赵霜已经睡了，留着付宁在县衙给她打听情况。
付宁了解到凶犯虽然被抓住了，但赵大人也受伤了，而且还中了巫咒术时，不敢耽搁，赶忙去告诉赵霜。
付宁现在大多时候已经住在县衙后院，赵墨沉的厢房里，偶尔也会回去河神庙睡一晚。
付宁一拍门，袁溪就跑来开门，她一直没有睡。
“怎么样？抓到了吗？”袁溪小声问道，若是顺利抓到凶犯，没有特殊情况，她就不叫醒赵霜了。
付宁道：“抓到了，只是赵大人受伤了！”
“赵大人受伤了？严重不严重？”
“……不好说。”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却中了巫咒。
袁溪没再啰嗦，赶忙转身去赵霜屋子里叫醒赵霜：“姑娘，姑娘醒醒。”
赵霜睁开眼道：“怎么？没抓住？”
除非有情况，否则袁溪是不会叫醒赵霜的。
“付宁说赵大人受伤了。”袁溪解释道。
赵霜揉着眼坐起来：“严重吗？没想到这个于更夫还有两下子。赵爹爹也是，那么多差役，自己一个大老爷干吗冲锋陷阵在第一线？”
在温暖的被窝挣扎了一下，赵霜还是决定去看看便宜爹，毕竟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赵霜穿了衣服，走出屋子，付宁还等在外面。
“怎么样？我爹伤得重吗？”
付宁道：“伤倒是不重，被巫咒鼠咬了一口，但还中了巫咒术，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巫咒术？”这是什么新奇玩意儿，赵霜顾不上瞌睡了，匆匆去了前院。
李捕头正在给赵大人的伤口擦白酒消毒。
“怎么样啊？”赵霜直接走过去。
唬的赵墨沉赶紧将衣服穿好，李捕头的酒精也洒在肩膀上。
古代男女大方，就算是亲爹也不好让闺女看伤口的。
赵霜直接走过去扒拉下赵墨沉的领子道：“我看看。”
赵墨沉猝不及防，被赵霜拽下衣服来，露出肩膀，露出两个黑乎乎的圆点伤口。
赵霜皱眉：“刚刚止血就这么黑，那老鼠的牙上是不是有毒？”
烛光恍惚，赵霜似乎看到赵墨沉肩头有什么动了一下。
她伸出指头按向那恍惚晃动的东西，手刚接触到伤口，就听见嗞啦一声响。
赵霜感觉自己晚饭摄入的还没有转化成自身能力的美味值像潮水一般涌向指尖，从指尖流了出去。
流速太快，导致她感觉像触电一般，潜意识地快速缩回自己的手指。
李捕头惊讶道：“咦，我怎么感觉大人的伤口颜色浅了一些！”
林楚道：“没错，确实是浅了一些。”
赵墨沉、李捕头、林楚三人相互对视，心中有些激动，那个于更夫说，巫咒术会以伤口为中心，黑色扩散开来，等扩散到全身，也就是赵墨沉的死期了。
现在，伤口的黑色居然浅了一些，是不是说，他离死期远了一些呢？
林楚道：“赵姑娘，你没事吧？”
于更夫说过，巫咒术会转移，是不是转移到赵霜身上，所以赵墨沉的伤口颜色才浅了一些呢？
赵霜道：“嗯，我没事。”美味值流逝算不算事儿？
“你的手没事吧？”赵墨沉关切道。
于更夫说巫咒术会转移到最亲近的人身上，显然赵霜是她最亲近的人，他可不愿意巫咒术转移到闺女身上。
赵霜伸出手指，五指芊芊，白白净净，没有一点黑色痕迹。
赵墨沉还是不放心：“你有没有感觉到一种焦灼的疼痛？”
他的伤口不时的发出一种不同于一般外伤的焦灼疼痛，应该是来自于巫咒术。
赵霜摇头：“没有。”她心里却是相信了巫咒术的说法，那种附着在赵墨沉伤口中的黑色光影如同一种能量，被她的美味值给抵消了一部分。
美味值本来就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存在，那这个巫咒术自然也是存在的。
这样看来，美味值可以抵消巫咒术，赵爹爹还是有救的。
赵霜了解了抓捕过程后问道：“那只老鼠没有抓到确实是个隐患。于更夫有米有交待怎么解除巫咒术？”
李捕头摇头道：“现在还没有，他估计是不肯告诉我们的。”
扬子道：“嘿嘿，进了我们的大牢，想说什么可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既然自己的美味值能够解这巫咒术，赵霜就不太担心赵墨沉的伤了。
赵墨沉觉得伤口颜色浅了一些后，焦灼的疼痛也好了一些，便道：“霜儿，为父不要紧，天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林楚却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了：“赵姑娘咱们是不是把白天写的字条拿出来看看？”
赵墨沉道：“李捕头去第二个抽屉里拿出来吧。”
李捕头将纸条拿来，林楚迫不及待地将赵霜的纸条拆开，纸条上写的正式于更夫三个字。
林楚忙问道：“赵姑娘，你是如何发现于更夫就是凶手的？”
自己可是查阅了大量资料，熬了很多夜的，这些天来，这姑娘只是吃吃喝喝吧。
八十八 异曲同工
“我调查了所有受害者的邻居们，特别是养狗的邻居，据他们反映，他们的狗在事发夜并没有叫唤，或者说，他们不记得狗叫了。如果那夜自家的狗狂吠，醒来后听说邻居家昨夜被灭门，一定会印象深刻的，哦，难怪我家狗昨夜叫唤的厉害！
什么样的人在夜里活动不会引起狗叫？自然是狗非常熟悉的人的脚步声和动静。
东城、北城、西城，什么样的凶手能让这些地方的狗都对自己的脚步声和动静熟悉到懒得叫唤？”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连傻子都能想出来，更夫，那个每晚无论刮风下雨、大雪严寒，天天晚上拿着梆子和锣敲更的更夫。
林楚陷入思索，这竟然也是一个思路，所以说，犯罪除非没有发生，否则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耐心去寻找查看，总能找到真相，所有找不到真相的案件，说明探案人还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寻找等待他的痕迹。
赵霜见到林楚脸色不好的沉思，笑道：“当然了，我这个推断虽然差不多推断出了元凶，但是比起林大人还是差了不少，您不但直接查出了真凶，还预知到他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将再次作案，正好抓了个现行，让凶手无话可说。而我的推断虽然能够抓到凶手，但若是从他身上搜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证据，他还是可以抵赖的，我们也不能仅仅因为狗不叫唤这一条就定罪。”
赵霜给林楚铺了一个大大的台阶，可是林楚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在探案这条路上，他还需要学习钻研的太多。
林楚笑笑道：“贤侄女果然聪慧过人。我之所以能够准确的预断凶犯再次作案的时间和地点，是因为我之前做了大量的工作。查阅卷宗和记录，我们发现，四个死者家的家长并没有太多共同的交集，只有一次，三年前知县召集他们一同商讨是否派人去山里抓西巫国的强盗，救出被西巫国强盗抓走的蓝枫县民众。
他们讨论的结果是不去，因为他们都没有家人和财产受到损害，而若是出动大量人力去进山的话，他们这些县城重要的人家，不但要出人还要出钱，他的利益就会受损。
而西巫国强盗流窜性高，不定去了哪里，就算派人去，也未必能够找得到。
参加那次会议的人，知县、县丞已经死了，当时的典史已经调任别处，四个前任或者现任里正被灭门，唯一剩下一个参加当时的会议的里正还活着呆在蓝枫县城。
所以我和赵大人断定，这个人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我只是推断出了下一个受害人，并没有推断出是更夫。因为三年前，被西巫国强盗掳走的蓝枫县妇孺有数十人，不确定是那个家属怀恨在心。
我们便与剩下的这个里正合作，放出他要搬离蓝枫县城，出去避风头的消息，时间就在明天。
留给凶手的机会就只有今晚，所以我们才在里正家里布置，给他来了个瓮中捉鳖。”
八十九 纯粹干净
赵霜一家三口坐在桌边吃饭，赵爹爹、赵霜，徒弟付宁，正好三口。
袁溪作为奴婢，执意不肯上桌与主人一同吃饭的，只在旁边端菜盛汤，伺候吃饭。
他们家的饭虽然不丰盛，但味道是很好的，毕竟是赵霜亲自指点，付宁小天才下厨伺候的饭菜。
如今付宁已经正式在县衙后院定居，名义是赵霜的徒弟，其实是赵霜的专职厨师。
特别是这个面条，越来越好吃，可见付宁的内劲在平稳增长。
但是这顿饭赵爹爹吃起来似乎并不开心，一直皱着眉头。
赵霜享受美食的时候可顾不得观察糟心的事情。
但心细如发的袁溪一早就发现了，见赵霜迟迟不开口询问赵大人的情况，只好道：“大人，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哪里不舒服？”
赵墨沉忙摆手：“没有没有，挺好吃的。”
他一个靠女儿吃饭，俸禄被罚没的芝麻官，哪里有资格嫌弃饭难吃？
食材是向闺女求教厨艺的人送的，买餐具、工具的钱是闺女教授厨艺和付宁在酒店做菜挣的，丫鬟是闺女买来的，他一个坐享其成的老爹，每顿吃着美味佳肴，心里该笑开花才对。
可是昨夜被老鼠咬的伤口，今早起来，又开始阵疼，是那种焦灼的焦心的疼，而且伤口的颜色又开始变成深黑色，隐隐还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赵霜这才顾得从品尝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赵墨沉道：“伤口又开始疼了？”
赵墨沉疼得额头冒汗：“不打紧，不打紧。”
袁溪忙拿来毛巾给赵墨沉擦汗。
赵霜起身：“我还是看看伤口吧。”
赵墨沉还没来得及拒绝，赵霜已经扒拉下他的衣服。
袁溪羞得急忙转身要躲，又想到自己是个奴婢，讲什么男女大方，在孟府时，据说伺候男主子的丫头还要给主子洗澡。
赵霜认真看了看伤口，伤口本身的确是在愈合，本来老鼠的牙齿也没有多大点。
但是伤口的黑色却是比昨天更浓郁了，并且开始向伤口周围扩散。
赵霜伸手接触赵墨沉的伤口，刚刚吸收的美味值遇到黑色的巫咒力量，自动向巫咒冲去，瞬间消磨了大半诅咒的力量，黑色顿时褪去大半，赵墨沉的疼痛自然也减轻了许多。
看样子要想救赵墨沉，就要不断地消耗美味值。
她还想要靠美味值进化自己的身体各项能力呢，这下好了，想要吊着老爹这条命，就得不断消耗美味值。
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清除赵墨沉身上的巫咒呢？
赵霜顿时觉得自己不是来古代当女儿靠爹养来了，而是来养爹来了。这是哪辈子欠了这位赵大人的钱我这是？
赵墨沉：“霜儿，为什么我感觉你摸一下，就不怎么疼了？”果然闺女是小棉袄，给自己摸一下伤口就不疼了！
赵霜的心都在滴血，我好好的美味值，能让身体进化，身心舒畅的美味值，都给你用来抵消巫咒的黑恶力量了。
是不是说，一次性用大量的美味值能够彻底消除掉巫咒的黑恶力量？
虽然说付宁的厨艺提升了不少，但是每天摄入的美味值还在一百以内，而且要分多次进食，如果想要一次性用大量的美味值将赵墨沉的巫咒给消除掉，那就要足够顶级的美味。
顶级的美味，需要顶级的食材、顶级的厨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赵霜望天，这穷乡僻壤的，自己的五感和体能都还没有增长多少，原主身子骨很弱，自己让哪儿去弄顶级美味食材呢？
赵霜摇摇头。
赵墨沉懵逼：“霜儿，你为什么摇头？”
赵霜道：“我曾经看过一本游记里说过，巫咒属于一种污秽邪恶的力量，纯粹干净的力量能够消除掉污秽的力量，可能我心思单纯善良，身上自带纯碎干净的力量，所以我触摸到你的伤口是，一部分巫咒的力量被消除掉了。”
赵霜其实有点担心这么自夸会恶心到人，但看大家的表现，还好，比较正常。
赵墨沉恍然道：“那样吗？那太好了，霜儿，你再帮我摸摸，彻底清除巫咒的力量！”
赵霜叹口气：“赵老爹，我身上的能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我每天也就产生那么一点纯碎干净的力量，所以目前无法做到一次清除。”
“什么力量，什么清除？俺有力量，什么妖魔鬼怪，俺来清除！”门外响起柔娘的大嗓门。
柔娘进了屋子，居然看到儒雅英俊的赵大人露着肩膀，顿时傻眼儿了。
赵墨沉慌得赶紧穿上衣服。
柔娘：“咳咳咳，其实，赵大人不穿衣服的样子挺帅的！比北洼田庄那坏蛋帅多了！”
赵霜：菇凉，你经历了什么？
赵墨沉倒是被一个大姑娘羞得满脸通红，站起身道：“好了，我吃饱了，霜儿，为父先去了。”说着走出主屋。
柔娘拉着袁溪赶紧给自己说说，刚才怎么回事？
袁溪拗不过柔娘，只好给柔娘说了。
柔娘一边吃桌上付宁做的好饭，一边听，听完直接跳起来：“一个霜儿姑娘的力量太小，那就多找几个人啊，俺也可以给赵大人解咒！”
袁溪其实早就想说了，柔娘现在提出来，她当然要附和：“霜儿姑娘，柔娘说的有道理，如果是因为少女身上含有的干净纯粹的力量能够解除巫咒的话，咱们可以多找几个少女来帮忙，奴婢，奴婢也可以的！”
赵霜托腮，我是不是让你们产生歧义了！
但是她又不能直接说你们不行，不然会让人生疑的。
赵霜只好道：“那我就替我爹谢谢你们了，等他回来，让你们替他试试。”
饭后，赵霜回房间歪着看书，袁溪给她点了蜡烛，陪在旁边剪烛花。
柔娘粘着付宁要吃这吃那。
赵霜道：“要不我教付宁做爆米花给你们当宵夜吃吧。”
柔娘眼睛一亮：“爆米花是什么？”
赵霜道：“一会儿就知道了，小宁子去弄些玉米豆子来。”
付宁道：“家里没有玉米豆了，让柔娘去她家拿一些吧。”
柔娘立刻起身道：“我这就去，很快就来。”说着冲出屋子。
九十 尾巴
只要是霜儿姑娘整出来的，都保证是天所未有的美味，柔娘窜得比兔子还快，一只超级大兔子。
付宁对袁溪道：“你也去吧，看柔娘把豆子撒一地。”
袁溪转身去追柔娘。
其实她清楚，柔娘虽然看似粗狂，但经常劳作，手还是很灵活能干的，不会拿个玉米豆子就掉一地，付宁之所以让自己也去，应该是想要支开自己，有话跟霜儿姑娘讲吧。
袁溪离开，付宁对赵霜道：“师傅，若是让柔娘和袁溪都给赵大人摸伤口，只怕赵大人就要把她们都收了房。”
赵霜猛一听没明白：“什么？收什么房？”
付宁道：“肌肤之亲，她们两个都还是少女，若是赵大人不娶她们，是不负责任的作为。”
人家不要你们负责人是一回事，但你们想不想要负责人是另一回事儿。
赵霜恍然：“对哦，这是在古代。开玩笑，她们两个都是还是小孩子，啥都不懂，怎么能让她们稀里糊涂嫁给赵爹爹？赵爹爹的伤口不需要她们摸，摸了也没用。”
付宁其实知道，她们摸了也没用，自己这个师傅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但这是在古代是什么鬼。
小付宁心里千回百转，思考这是在古代什么意思？
这分明不是在古代，古代至少应该是天弘国建立之前的上个朝代才能说是古代吧？
除非……付宁有点不敢往下想了，那种可能实在是匪夷所思。
为了好吃的宵夜，柔娘的腿发挥出了奥运会百米冲刺的速度，很快就扛着一袋子玉米豆子来到赵霜的房间。
付宁：“柔娘，你背这么多，你娘还要磨面做饼子卖吗？”
柔娘：“我家还多，秋天的时候我娘卖了很多玉米豆子准备磨面的，来来来，你快做爆米花。”
柔娘已经迫不及待了。
付宁自然是不会做爆米花的，爆米花什么梗啊？
付宁抓起一把金黄的玉米豆子道：“师父，未来世界的爆米花是什么样子的？”
“种类很多，口味很多，舔的、酸的、巧克力味的、奶油味的，还有人发明了老干妈……”赵霜突然住口，我勒个去我说了什么？
这个鬼机灵的小宁子，他发现了什么？
柔娘流着口水：“一定非常非常好吃！霜儿姑娘，什么是巧克力？”她的眼里只有吃的。
赵霜：’就是一种生长在热带的植物结出的果实，经过研磨能够制成糖。“
袁溪：”姑娘，热带是什么地方？“
“岭南以南，哪里四季炎热，没有春秋冬，只有夏天，庄稼能够一年两熟甚至三熟。”
袁溪：“这世界真大，真有趣，真的好想去看看！姑娘，您去过热带吗？”
“我在梦里去过，这世界不光大、有趣，这世界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我梦到未来的世界，男女平等，女孩子可以与男子一样参加考试、当官经商，可以当科学家，将飞行器发射到太空……这世界，充满着一切可能，只要去好好努力，时光一定不会辜负你！”反正也是有所暴露了，索性做一次激情演讲。
“真的吗？真的可以男女平等吗？”袁溪一副神往，握着双手。